男青年惬意吃早餐,推袖子瞥了一眼金表,他猛地站起来,三两步窜到路边,撑着水泥台跃到柏油马路上,穿过马路,一个健步闪进巷子里。
其他人嘴里含着包子唔唔催促同伴,他们“哗啦”一下站起来,捞两个包子脚步慌乱追男青年。
林北关上窗户,拎包下楼。
出了招待所,林北观察一下四周,朝早餐铺走去。
早餐铺老板正在收拾桌子,林北找一个空位置坐下,扭头看马路对面的巷子,好奇问:“老板,刚刚那群人是什么人?”
老板把林北面前的屉子摞在一起,把碗拾进桶里,手脚麻利抹桌子:“你口音不像本地人,不知道很正常。”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老板单手抱着屉子,另一只手拎桶离开。
林北敲了一下桌子,高声喊:“给我来一屉包子,荤素都得有,再来一碗豆浆,两根油条。”
老板挨个掀屉子,滚滚浓烟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抬手挥了挥,快速抽出中间一个屉子,拾两个包子放入屉子里,把屉子放到林北面前,又拿长的竹筷夹两根油条放入竹盘里,转身拿掉木锅盖,拿水瓢舀一瓢豆浆倒入碗里,他盖上锅盖,端着竹盘和豆浆走到林北对面,放下竹盘和豆浆,他继续收拾桌子。
林北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问:“老板,他们到底是群什么人?”
“街溜子。”老板埋头干活。
“他们年纪也不大,他们父母咋愿意他们整天游手好闲哩?”林北大为费解。
老板扭头看林北:“我们这群普通老百姓就别为他们这群人操心了。”
“为啥?”林北困惑道。
“为啥?”老板卖力擦桌子,“不说王子城爹是永兴酒厂厂长,咱就说其他街溜子,他们爹妈也在永兴酒厂上班,孬好还是个领导,他们想到酒厂上班,太容易了,也就是他们现在想玩玩,不愿意上班。”
“我只听说过裕辉酒厂,”林北若有所思吃油条,突然问,“裕辉酒厂和永兴酒厂哪个更出名?”
“不好说。”老板放下抹布,扶着桌子坐下回忆道,“永兴酒厂以前是资本家的工厂,五六年,它被收归国有,裕辉酒厂才刚建成,上面从永兴酒厂抽调二三十名骨干和老员工到裕辉酒厂,当时两个酒厂就像当年咱们和咱们的老大哥一样亲,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据说永兴酒厂因为这件事赔了一大笔钱,也不知道啥时候,裕辉酒厂居然压永兴酒厂一头,打这以后,我们这群年轻一辈和外地人只认裕辉酒厂,但是我父亲这一辈就不喝裕辉酒厂的酒,有一次我父亲喝醉酒说起他为啥不喝裕辉酒厂的酒,因为当年骨干和老员工带过去一份修改过后的酿酒配方,真正的配方还在永兴酒厂,永兴酒厂的酒才是最纯正的白酒。”
“所以裕辉酒厂名声更大,永兴酒厂酿的酒更纯正。”林北把油条全塞进嘴里,拍拍手说,“永兴酒厂子弟出了这么多街溜子,以后这群街溜子全进永兴酒厂,即便永兴酒厂的酒更纯正,它也得走下坡路,恐怕到时候裕辉酒厂的名声会更大,说不定以后会一家独大哩。”
“你以为裕辉酒厂子弟就没出街溜子!”老板脸瞬间黑了。
林北一脸的震惊。
“裕辉酒厂厂长宋丰达儿子宋响整天带着一群人胡来,他谁也瞧不起,就在前一段时间他还带人跑到永兴酒厂放火,被抓进派出所,这才过多久啊,他就被放出来了。”老板起身继续干活,边干活边拉长音调说,“还是有一个好爹好,杀人放火都没事。”
不知道宋响是大胆还是肆意妄为。林北想裕辉酒厂的门卫都这么嚣张,宋响可能两样都占。
林北快速吃饭,付给老板饭钱,他拎包跃过水泥台,穿过马路走进一条巷子里。
巷子狭窄,两侧还堆放竹竿以及一些杂物,电线从上方牵进屋里。
这条巷子的杂物有被人碰撞的痕迹。林北走到岔路口,观察三条巷子,抬脚走进右侧的巷子,把移位的杂物放到一旁,他继续往前走,穿过几条巷子,巷子越来越凌乱,林北右耳动了两下,他停下来仔细辨认声音的方向,借助杂物攀上墙头,他站在墙头上环视一圈四周,果断跳到巷子里,拎着包扭头往回走,到了岔路口,他左转,再左转,再右转,两拨人就在前面打斗。
林北靠在墙上听了一会儿,大概猜到西装男青年和夹克男青年的身份,一个是王子城,一个是宋响,正在打架的人是王子城,站在一旁脖子粗红指挥兄弟打架的人是宋响。
宋响见他带来的兄弟都挂了彩,顿觉面上无光,一脸怒容抽离他最近的兄弟一巴掌,嘴里吐出的全是脏话。
王子城捡起西装外套,抖了抖,把外套甩到肩上,下巴指着宋响吆喝道:“你和你爹一样只会躲在人群后面耍阴招,我呸。”
宋响捏紧拳头,眼珠子猩红:“咱俩今晚到旧海事打一场,如果你赢了,我到永兴酒厂大门口磕头,如果我赢了,你到裕辉酒厂门口喊永兴酒厂前后两任厂长不要脸。”
“你大爷,裕辉酒厂前后两任厂长才不要脸,耍不入流的手段背后捅永兴酒厂一刀。”王子城甩掉外套,撸起袖子。
“你就说你敢不敢跟我比。”宋响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比就比,老子会怕你。”王子城喊。
“这是我跟你的事,其他人不许到场。”宋响指着在场的人强调,“你们不许回家打小报告。”
宋响的兄弟连忙点头,王子城答应一个人到旧海事,要求他的兄弟回家不许跟大人说,他的兄弟犹豫一下,被王子城瞪一眼,他们立刻点头。
宋响阴沉着脸带领兄弟离开,王子城捡起西装外套,他的兄弟或是一瘸一拐,或是仰头阻止鼻血往下流,或是捂着青紫的脸凑过来,齐声说:“城哥,我们下午到旧海事外边埋伏好,我们啥也不做,就在那里埋伏着,宋响不会知道我们埋伏在那里。”
“万一宋响发现了,我丢人丢大发了,说不定宋响还拿着个当由头指证我爸背地里搞小动作,诬陷我爸对不起他爸,四处抹黑我爸。”王子城拧眉说,“所以你们不仅不能去,更不能告诉大人。”
他的兄弟看了一眼彼此,打不起精神说:“行吧。”
“你们擎等着我凯旋而归吧。”王子城想到宋响被他揍的鼻青眼肿,跑到永兴酒厂大门口下跪,他高兴地跑起来,举起外套欢呼。
在拐角撞到一个陌生人,王子城:“……”
林北假装刚走到这里,猛然看到一个人,他快步走上前问:“你好,同志,我从招待所出来,走着走着走不出去了,你能告诉我怎么走出去吗?我急着到裕辉酒厂和宋厂长谈合作,傍晚就要乘火车离开。”
他怕王子城不相信,掏出介绍信给王子城。
王子城接过介绍信,一眼就看到“裕辉酒厂”四个字,他回头朝兄弟使眼色,兄弟们相互搀扶着离开,等兄弟们走远了,他笑着把介绍信还给林北:“这一片复杂,你一个人走不出去,你也找不到其他人,这样吧,我带你出去。”
林北连续说了好几声谢谢。
王子城在前面带路,眼珠子滴溜溜转说:“你是外地人,你可能不知道珠市有两个出名的酒厂,一个是裕辉酒厂,一个是永兴酒厂。然而裕辉酒厂门槛高,你现在去裕辉酒厂,说不定宋丰达不见你,宋丰达也有可能见你,但能不能谈成合作,还是一个问号,而且他们喜欢在酒桌上谈合作,你不陪他喝三五场酒,你甭想和他签合同,你今晚就要离开,时间肯定来不及,但是永兴酒厂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门槛,你直接到永兴酒厂和王维全谈合作,只要你俩谈好了价格,双方都满意价格,你俩能够立即签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