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保护你
而他也绝不愿意跟随众人做违背殿下意愿的事情, 所以冒着危险爬上了他平日里最害怕的高楼。
薇薇安一听碧丽让所有人瞒着她便知道要出事,碧丽和阿修斯这对兄妹对她绝对忠诚,但从小的经历让她们的性格有些偏执, 所以她警告过一次, 却没想到对方没有听进去。
或者说她当时听进去了,但后面看到她被系统折磨的惨样后被吓到了,改变了想法, 瞒着她打算对阿瑞斯下手。
但他们兄妹两个这么可能是阿瑞斯的对手?现在这样是白送人头吗?
‘
一股难言的火气从心头涌上,薇薇安立马牵着卡卡西的手走到卧房套上了衣服,不顾侍从的阻拦,骑上最快的一匹马赶往了角斗场。
尽管薇薇安清楚阿瑞斯会因为她的缘故不会迎战, 但不知怎么的,、心头总是莫名地慌张,只能一次次挥舞马鞭,期望能再快一点, 在两人没上生死场之前赶到。
*
角斗场的生死擂台的场外, 阿瑞斯正站在场内,将手搭在长刀的刀柄上, 垂眸看着刀上的花纹。
生死擂台建立在地下场, 属于平日里不开放,只有排名高的角斗士或者斗奴签字画押才会开放,但今天却只是为了选拔几个合适的奴隶塞进蛮兵的补缺而开设的。
而众人都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向身为蛮主的阿瑞斯发起生死局。
一众原本只是跟着阿瑞斯来瞧热闹的蛮兵围满了生死场的围栏,跃跃欲试地看着阿瑞斯和他身前站着的阿修斯。虽然迫于阿瑞斯的威压不敢大声叫嚷着应战, 但大部分的蛮兵都想看到阿瑞斯是怎么把阿修斯砍杀在生死场中的。
但阿瑞斯明显没有什么兴致,他垂着眼帘看着刀身的纹路,好像连一片简单的花纹都比眼前的人有趣。
阿修斯并不恼怒也不生气,只抬眸看着对方淡淡的样子, 轻声问道:“真的不应战吗?”
阿瑞斯掀起眼皮抬眸扫了阿修斯一眼,眼神中透着一股淡淡的不悦:“她连蛮兵都不让你参加,你来这里她知道吗?”
阿修斯抬手摸了摸整齐的寸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手一颗颗的解开了扣子,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脱了下来。场外的众人皆不明白他的此刻的行为,但阿瑞斯却拧着眉头站直了身体,将黑压压的目光落在了阿修斯修白皙皮肤上的那处月亮刺青上。
阿修斯扔掉了衣服,抬手摸着那颗月亮,眼睛里涌上一股疯狂的笑意。
他抬眸看向阿瑞斯,缓步走到他身边漂亮的眼睛里带着几分不屑和怜悯:“听说你在战场上常常会摸着手腕上的玫瑰刺青,将那个刺青护得跟个眼珠子一样,任谁都不让看一眼是真的吗?”
他的声音很低,但一字一句又极为清晰,在阿瑞斯的耳边犹如惊雷滚滚。
“早知道你这么喜欢这朵花,我就多给你加点花骨朵,也免得一枝花看起来形单影只。”
阿瑞斯拧着眉头,看着阿修斯带着得意洋洋的眉眼,语气沉到了极点:“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阿修斯似乎非常喜欢看他这个表情,笑得得意:“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殿下的刺青是和我学的,这花也是我和殿下在她的卧房中歇息时随手画的,原本是要刺在猪皮上的,但殿下说猪皮不好看,容易腐烂才找了你的皮啊。”
他说得认真,好像阿瑞斯在他的眼里不是个人,只是个容易存放不会腐烂的皮肉。
阿瑞斯的瞳孔在缓慢收缩,浓黑粗长的断眉也在不受控地跳动,但面上的表情却逐渐趋于平静,看不出什么喜怒只觉得压抑得可怕。
但阿修斯却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反而“哈哈哈”地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指着他手腕上玫瑰道:“你不会真的觉得殿下是什么所谓的玫瑰吧?我实话告诉你,殿下从来就不爱玫瑰花,也讨厌旁人将她比喻成一朵任人可摘的花朵。”
笑着说完他又抬手拉着阿瑞斯的手指落在了那处刺着弯月的伤疤上,带着一种怜悯的语气道:“殿下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娇嫩的玫瑰,她是月亮!是高挂在苍穹之上的月亮,而周围的这两颗小星星是我和碧丽。”
阿修斯的语气极为认真,浑身透着一种让阿瑞斯厌恶的优越感。
阿瑞斯偏了偏头,目光从那颗青黑的弯月上移落在阿修斯的眉眼上,缓慢的启唇语气极为平静地问道:“她床下那些恶心的字是你刻的?”
阿修斯瞳孔缩了缩,但紧接着却扬起了一抹笑意:“你发现了啊?其实不只是床下,她的沙发、枕头、杯子、靴子,每一个能贴身触碰到她的东西我都会触碰留下记号。”
他神情疯狂又洋洋得意:“可那又怎么样?是殿下允许我入房陪伴的,殿下她说她喜欢我睡在她的床下,我又怎么能拒绝她的请求呢。”
阿瑞斯眉头不可控地一挑,眼神中终于渗出了冰冷的杀意:“你在找死!”
阿瑞斯不是蠢人,他知道阿修斯在激怒他,也知道他说的这些话八成以上都是谎话,所以他厌恶他却也没有动杀心,但躲在床底下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种阴暗卑劣的行为他不能忍。他觉得恶心。
尤其是这个人是阿修斯,他觉得恶心,更别提这个东西在床下做的不只是刻字刻画这么简单。
一想到眼前这个人,躲在床底下对着薇薇安有那些恶心的幻想和觊觎,阿瑞斯的心头便是止不住的杀意。爱慕可以但亵渎不行,阿修斯尤其不可以!
阿修斯也眯着眼睛,在漂亮的眼睛里带上了凶恶的杀意:“谁死不一定,但你我之间必须死一个!”
“不吃死活。”阿瑞斯扯了扯嘴角居高临下地看着阿修斯,抬手用锋利的刀刃割开了手掌,将淋漓的鲜血流淌到脚下的沙地上才掀起眼皮看向阿修斯道:“既然求死那就快点,别拖着时间让人来救你。”
阿修斯没有再多说什么,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迅速的割开掌心将鲜红的血液在阿瑞斯的血迹上,才扔下匕首缓缓地抽出来腰间的长刀。
场外的众人没听到两人的对话,只看到阿修斯对着阿瑞斯说了什么话后,阿瑞斯变了脸色,抽出长刀割开手心将血液洒在沙地上应下了生死局。
场外有蛮兵替二人当起了审判,扬声道:“蛮主阿瑞斯应下斗奴阿修斯的生死局,双方洒血沙场,无怨无悔,生死不论!”
几乎是话音刚落,阿瑞斯便提着长刀砍了过来。锋利的长刀划破空气带着刺耳的刀鸣声朝阿修斯砍来,阿修斯看着震颤的刀身知道不能硬接,便翻滚着身体硬生生躲了过去了,但刀尖还是在后背划出来一道长长的刀痕,鲜血也在一瞬间喷洒到了半空中。
躲在人群之后的碧丽,眼睛里涌出了滚烫的泪,但脚下的步伐却纹丝未动只死死地看着阿瑞斯,透着彻骨的杀意。
阿瑞斯见他躲了过去,又迅速收回刀又对着阿修斯的大腿砍了下去。他从来不是会折磨敌人的人,但今天却并没有直击要害,只一下直逼要害却又不下死手,只看着对方狼狈的躲避。
而阿修斯也看出了阿瑞斯的刻意,在被砍倒在地后没有顾及后背的伤痛,奋力的翻滚了几圈躲过了又一击,狼狈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阿修斯一直知道阿瑞斯的力量恐怖异常,但他总以为自己作为角斗场排名前十的斗奴,至少能和对方打上几个来回,但直到此刻感受着他一次比一次激烈的进攻他才知道从前那些时候阿瑞斯根本就没有用出全力。
而此刻他也不一定用出了全力,只是愤怒异常,让挥过来的刀一次比一次激烈。
阿修斯吐了一口血,弯着腰目光死死地看着阿瑞斯的动作,想捕捉到一丝丝的破绽,但绝对的力量下,好像任何技巧都是徒劳。
很快阿修斯的全身都被砍得鲜血淋漓,连带着那轮弯月也被鲜血侵蚀,看不清图案。
而薇薇安就是在这个时候奔进地下场的,场外看得热血沸腾的众人原本还在欢呼呐喊,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殿下”顿时所有人都纷纷转头看向了疾步走来的薇薇安,下意识地让出了一条道。
生死场的沙地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让薇薇安看不见任何的画面,但听着众人欢呼的呐喊声她的心却一点点收紧,心头也涌上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在人群散开让出的这条道上她看见了浑身血污没有人样的阿修斯,和一身长刀如同猛兽一样透着杀意的阿瑞斯。
她疾步走进沙场,不敢相信自己都来的这么快了,阿修斯还会被砍成这副模样。
她拧着眉头摇头,原本就苍白的肤色变得更脆弱了一些。
阿瑞斯握着长刀的手一顿,原本要挥舞下去的手停顿了片刻,目光落在了她略微苍白的脸上。
想起前几天她躺在他怀里抽搐不止,满身大汗的样子心头涌上一阵阵的心疼,心头的愤怒也消散了一些。
但浑身是血的阿修斯却瞅准了他走神的机会,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喝一声对着阿瑞斯的手臂砍了上去。
阿瑞斯回过神,也猛地向后退了几步,但阿修斯是抱着必死的心扑上去的,即便他退得再快,也还是在手臂上划了一个又长又狰狞的伤口。
强烈的刺痛感传来,阿瑞斯瞳孔一缩低头看了一眼迅速变黑的伤口,目光落在阿修斯的手中的刀锋,黑压压的目光中透着厌恶,抬起长刀又朝着阿修斯砍了上去。
而脱力的阿修斯此刻再没有力气挣扎,只转头看向了人群中面色苍白的少女,眼睛里涌着热泪,歪着血淋淋的身体缓缓地倒向沙地。
殿下,这次换我保护你,好不好……
满身血污,寸头上染着血水的青年就这么重重地倒在沙地上,溅起一片血污和沙土。
而一把粗长的刀,正朝着他的后背砍去。
薇薇安的眼前不受控制的闪过阿瑞斯从前在山上,一刀将黑衣人的上半身砍断成两截,只剩下一点皮肉的样子。
她瞳孔剧烈收缩着,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抽出身边人腰间的长刀就朝着阿瑞斯的脸扔了过去,颤抖着大喊道:“阿瑞斯住手!别杀他!”
第82章 我们只是吵架
薇薇安潜意识里觉得阿瑞斯不会真的杀了阿修斯, 但阿瑞斯这个人的攻击力和戾气都太重了,阿修斯又不知死活的偷袭了对方,再加上她见过太多阿瑞斯杀人的凶残场面, 所以她是真的害怕阿瑞斯一念之差会要了阿修斯的命。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扔出了刀, 生怕阿修斯会的上半身会那些杀手一样滚落在地,再也救不回来。
薇薇安扔出去的白色的长刀在半空中旋转着迅速甩到了阿瑞斯的身前,他快速地收回手, 避开了长刀,但刀尖却在脖颈上划出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白色的长刀被阿瑞斯避开,直直地插进了沙地上带着细微的震颤,可见扔刀之人使出的力气有多大。
他抬起血淋淋的手, 用指尖摸了摸脖颈上的血痕,侧头看向了她,黑压压的眼睛里带着几分不高兴:“薇薇安,你为了他向我动刀?”
薇薇安知道他能躲开, 但看着他脖颈上的血痕心头还是有些闷闷的, 但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薇薇安便没有回应他, 只抽起另外一个人的佩刀, 用力地砍在栅栏上,将挡着她的栅栏砍出了一条缝隙才朝着沙土中的两人走去。
但阿瑞斯看着她满眼的焦急和握着长刀微微发颤的手,却感觉自己被砍的地方和刺了玫瑰手链的地方都在隐隐作痛,阿修斯说的那些鬼话他不信, 但对方在刀口抹毒想至他于死地的心不假。
阿瑞斯一向睚眦必报,从不会放过对他下杀手的人。
而且薇薇安此刻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阿修斯身上,焦急万分的模样也让阿瑞斯心头发闷。
他厌恶自己手腕上的纹身和这个废物扯上关系,也讨厌薇薇安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阿修斯身上。
几乎是赌气一般地, 阿瑞斯抬起长刀抵在了阿修斯的脖颈处,压着嗓音道:“我如果非要动他呢?”
阿修斯没有看只差一毫就能结束他生命的长刀,他只不断往外吐着血,漂亮的眼睛里流着染了血的泪,看着毫无惧意。
他的嘴里像泉眼一样地往外冒着血,好像要把全身的血液都吐出来一般看着奄奄一息。
薇薇安太焦急了,怕耽搁下去阿修斯就真的命丧当场,所以她没看出他的赌气和嫉妒,只听到了这声生硬又略带威胁的人话。
薇薇安本就气碧丽兄妹两违背她的命令去招惹阿瑞斯,而现在连阿瑞斯都为难她,薇薇安心头突然就窜出了火气,她咬着牙指着阿瑞斯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卡在了那里。
她发现她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威胁到对方的,她既杀不死他,也打不过他,甚至碍于剧情她都不能像其他奴隶一样将他卖掉。
她拧了拧眉,原本就苍白的肤色更白了一些。
现在是要服软求他吗?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拿他没办法了?
一口气堵在薇薇安心口让她说不能出服软的话,只拧着眉头指着阿瑞斯语气晦涩道:“如果他死了,你以后别来见我了!”
阿瑞斯听着她这话眉头不可控跳跃了几下,他低压着眉看着薇薇安冰冷的神色,脖颈处的青筋一点点凸起,片刻后突然就朝着阿修斯的胸口挥去了一刀。
薇薇安一惊,抬脚冲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推开了他,但阿瑞斯的剑比她快太多了,阿修斯的胸前还是被长刀划出了一个长长的血痕。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薇薇安只感觉眼前一阵血红,便看到阿修斯痛苦的拧着眉缓缓地歪下脑袋瘫软在地,闭上了眼睛。
她顾不上看阿瑞斯的神情,慌忙地在阿修斯的脸上胡乱的拍打着,想叫他醒过来。
但眼前的人,像个毫无生气的死尸一样无论怎么拍打都醒不过来,她颤抖着伸手按在阿修斯的鼻尖,却感觉不到对方的呼吸。
此刻,薇薇安的心头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阿瑞斯真的把阿修斯杀了。
碧丽此刻也扑了过来,抱住了阿修斯的身体惨烈的哀嚎了起来,薇薇安听着她的哭喊,恍惚的起身,然后从阿瑞斯腰间常别着窄刀的地方抽出那把细窄的刀,缓缓地架在了阿瑞斯的脖颈上,无措地问道:“他明明对你造不成威胁,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放过他一命。”
阿瑞斯被刀尖抵在喉间,垂眸看着她因为别的男人伤心欲绝的模样,心头憋闷的厉害,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却也不忍继续刺激她,只压下心头的火气,沉声道:“他没死,我只是扒了他胸前那层皮而已。”
薇薇安一愣,下意识的想回头去看阿修斯,却被阿瑞斯抓着手臂扯了回来。
他皱着眉头声音冷得好似能结冰:“薇薇安,我说过我什么都能忍,唯独你眼睛里不能有旁人,我和别人之间你永远只能选我!”
“薇薇安!你只能选我。”
男人冷硬刺骨的话从耳边传到心头,让薇薇安的身体忍不住一颤,她想说些什么,但阿瑞斯的身后却响起了其他蛮兵的声音。
“就算是公主也不能破坏角斗士的生死局,阿修斯技不如人自己找死,难道殿下还要我们蛮主陪葬吗?”
薇薇安看着阿瑞斯身后以拥护的姿态围着阿瑞斯的那些蛮兵,突然就想起了刚才她想威胁阿瑞斯却无从下手的样子,也意识到了某个她一直忽略的事实。
蛮兵从组建到出征只有一次战役,也才短短几个月,但他就已经能在以凶残著称的蛮兵中隐隐有一呼百应的号召力。
阿瑞斯他个性极为强硬不屈却又生而低贱,这样的人是天生的枭雄,注定的反叛者。
想到这里薇薇安握着刀柄的手轻轻一颤,低着脖颈的刀尖突然就松了几分。
而阿瑞斯感觉到了她的松动,迅速出手拿下了她手中的刀,却没有收回去,反而转头朝着身后飞掷了出去。
窄刀飞速向前,狠狠地插进了方才对着薇薇安大放厥词的蛮兵手掌之中。
那个蛮兵痛到呲牙,却没有任何不满的话,只抬头看了一眼阿瑞斯便呲着牙抽出手掌心的窄刀,对着自己的衣服擦了擦血迹便扔回了沙地。
甚至连个不悦的神色都没表露出来。
薇薇安看着这一幕,心头却涌上了更加恐慌的情绪。
头一次她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她恍惚地抬眼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冷硬又怒火中烧的男人,一颗心却一点点坠了下去。
他这样的性格,这样的能力,天生就会吸引很多野心勃勃的人,也会被时局和系统推到风口浪尖,不可能一辈子当个卑贱的奴隶。
就算他为了她愿意一世当个卑微的奴隶,她又怎么能说服父亲去接受他。
而他性格如此强硬凶悍,如果父亲不同意,难道就会甘心一辈子当个见不得人的情人?
如果她被逼嫁人,如果她父亲日后容不下他陪伴在自己左右,阿瑞斯会做什么?
都不用细想,薇薇安脑子里便会浮现出他举着长刀杀进来的场面。
而到了他振臂一呼成为奴隶王的那一刻她要做什么?费尽心思保住父亲和自己,成为前领主的女儿,成为阿瑞斯的女人,成为他的附属品?
将一切的未来和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还要祈求他手底下的人能容下她的性命。
她图的是什么,所谓的爱情吗?
那她的父亲,那位高高在上,永远不曾向人低过头的父亲呢?失去了领主之位他又真的能活下来,接受阿瑞斯的庇佑吗?
不会的。他只会抽出长刀割破自己的脖颈,死在阿瑞斯和她的面前。
即便她不是原主,不曾真的融入过这个世界,但科尔斯对她一年来的慈爱是真的,她从来没想过要害死这位对“她”无比慈爱的父亲。
从决定和阿瑞斯在一起开始,她的计划一直都是解决掉系统的掌控,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成为平安,作为一个自由人和阿瑞斯结婚成家。
但现在遭遇冲突,理智回笼,薇薇安突然发现她把未来想的太简单了。
没有权势,这天高海阔又阶级森严的地方真的会有她们的容身之所吗?还是到处东躲西藏,一辈子当一个见不得人的黑户?
不,薇薇安今天看出来了。他即便再爱她骨子里强势却不会改,绝不会当一个任人鱼肉的,护不住自己女人的人。
所以无论前头怎么走,最后结果都是举刀谋反。
死局!他们明明一开始就是死局阿,为什么她会痴心妄想对方会和自己安稳隐世呢?
薇薇安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哀伤,却还是定了定神不死心的在脑海中问道:“系统,你上次说因为剧情变动,能完整出现的剧情点只有原来的半分之五十,那现在呢?阿瑞斯谋反的剧情点还是没变吗?”
【宿主,这属于机密,系统无权提供。】
薇薇安眼睛里涌上泪水,近乎哀求道:“你不是问我怎么样才能不排斥你吗?只要你这次说了,我以后都不会排斥你的,我求你了。”
系统沉默了两秒后,突然道:【阿瑞斯的谋反的几率一开始只有百分之七十,但现在已经高达百分之85了……】
【宿主,他必反无疑。】
薇薇安听着这话心头一震,踉跄着后退两步,被一直看着她的阿瑞斯抓住了手臂。
她湛蓝色的眼眶中含着泪水,哀伤地看着他,缓缓地扯开他的禁锢,想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深海一样深邃的眼眸中有很多阿瑞斯看不懂的神色。
阿瑞斯心头一慌,突然觉得他好像要失去什么,又好像被强行收回了什么。
他敏感至极下意识地抓着她的双肩,咬着牙冷声道:“不许走,生气就打我,不高兴就拿刀捅我,不许走,也不许这样看我。”
薇薇安目光空空地看着他,并不回应他的话,只哑声道:“放开我……阿瑞斯。”
“放开我。”
阿瑞斯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好像只要现在放她离开,从此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突如其来的恐惧,将他的妒火打散,让他既不敢赌气只哑着声音道:“我错了,别走。”
他感觉到了她的变化,但他看不透她为什么会变。
他哑声发着誓,丝毫不顾及周遭的众人,只低声卑微到近乎哀求一般地道:“薇薇安,不要在我们吵架的时候否定我们的未来。”
“我求你了。”
第83章 阳奉阴违
他握着她肩膀的手在微微颤抖, 薇薇安知道他在服软。但他们之间的阻碍不是吵架,也不是阿修斯,而是薇薇安她自己的性命。
她仰头看着他的眉眼突然又想起那些缱绻温柔的画面, 心头涌上一阵阵的不舍, 但既然决定了,薇薇安便不会再拖泥带水。
她抬手拉开阿瑞斯的手,让人背起看起来奄奄一息的阿修斯转头走出了八角笼。
阿瑞斯是薇薇安两辈子第一次喜欢的男人, 她是真的很喜欢,但再喜欢也没有到能付出性命的程度。
她很惜命,也很怕死。
当初在悬崖上决定和他试试,只是觉得系统有破绽, 两人可以在死路上走出个生路,逃离日后谋反,被绞死的命运。
但既然逃不掉,她就得为自己做打算了。
男人和性命之间太好抉择了, 她可以杀了他, 然后一辈子念着他。但不能让他杀了自己,再念着自己一辈子。
想通了这点薇薇安离开的步伐更快了一些。
阿瑞斯在八角笼中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 没有去追, 只压着眉眼看着等人彻底消失在拐弯处才晦涩闭上眼睛倒在沙土上。
巴特和努尔前后跳进八角笼中,将人扶了起来:“怎么回事?”
“刀上有毒。”阿瑞斯皱着眉头说着,看向努尔沉声道:“把刀口的皮肉刮掉。”
努尔一向不是会说废话的人,见刀口真的发黑了知道不能再拖着, 连忙从衣服上撕开一条布绑在阿瑞斯手臂上,阻断了血液才抽出腰上的匕首放到了八角笼一角的火堆上烤了起来。
巴特也不闲着,将上衣脱到手上才蹲到阿瑞斯身后扶住了他的后背。
很快努尔就擦干净刀子走到两人身边拉起了阿瑞斯的手臂。手臂上的伤口不是很深,但却很长, 伤口两边的皮肉已经在隐隐发黑。
努尔知道阿瑞斯的脾性,也没说什么你忍一下之类的话,而是直接握着匕首在伤口上重重的划了起来。
随着皮肉被割开的声音,一片片发黑的血肉被一点点削落在地。
惨烈的模样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虽然都是在刀口上舔血活下来的斗奴,但能对别人狠却不一定能对自己狠,尤其是阿瑞斯从头到位连个闷哼都没出,这便更让人生畏。
很快,八角笼中的沙地上染满浓稠的血液,而努尔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虽然还有些地方没有清理干净,但能清理的也就这些了。
他收起刀子,用巴特的衣服包裹着阿瑞斯的手臂,才将人扶起来转头打算离开角斗场。
但阿瑞斯却顿住脚步,用没有受伤的手在围观的人群中缓慢的指出四个人,对着努尔暗哑着嗓音道:“用他们四个替被剔除的兵,然后清算一下今天在场的人,让他们把看见的听见的烂到肚子里,谁敢传出去一点,就给我埋了。”
阿瑞斯靠在巴特身上,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满身大汗,面色也极差,但眉眼间的戾气却不减分毫,甚至眼睛还因为吃痛而微微发红,看起来阴沉的厉害,说出的话也让人心头生畏。
“好。”努尔看了一眼他指着出的四个人点头应了一声才道:“在场的都是你和我的小队,其余的我会处理好的。”
阿瑞斯哑着嗓音“嗯”了一声,才任由巴特搀扶着走出了八角笼,。
虽然被搀扶着但阿瑞斯的脚步一直很稳,看不出什么太大的问题,直到两人走到到拐角处阿瑞斯才头一歪倒在了巴特身上。
巴特显然有准备,抬手扶住他的身体,一弯腰就将阿瑞斯背起来,阴沉着脸疾步走了出去。
*
城堡西南角的房间里,薇薇安皱着眉看着床上被医生处理伤口的阿修斯,他的脸色很差,但医生说远没有到奄奄一息的地步,只是伤口太多流血过多导致的虚弱。
显然,阿瑞斯下手的时候手下留情了。
很快医生处理好了伤口留了药走出了房间,碧丽将门关上后,缓步走到薇薇安身边垂首跪了下去。
若换了平日,薇薇安绝不会让她这样跪着,但今天却并没有伸手搀扶,只是垂眸看着床上的阿修斯,静静的站了很久。
旧到碧丽觉得她再也不会开口的时候,薇薇安才哑声嗓音道:“我记得我提醒过你……”
碧丽的心脏一颤,垂落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抓紧了两边的裙摆:“请殿下责罚!”
她说的决绝丝毫没有要求情的意思。薇薇安闭了闭眼睛,低头看向了她:“从你要跟我的那天开始我就说过,我要的是绝对的忠诚,你记得吗?”
“我记得。”碧丽深深的弯下腰,声音艰涩地道:“但殿下,阿瑞斯非除不可。”
薇薇安眉头一拧,满满地蹲下了身体,抬起她的头将视线和她对齐才哑着声音问道:“所以呢?你们做成什么了?如果不是我在,你连你哥哥的尸体都捡不回来你明白吗?”
碧丽看着薇薇安微微泛红的眼角,心头涌上一丝悔恨,但想起她躺在船上床上痛到抽搐的样子,还是咬着牙道:“哥哥刀上抹了毒,阿瑞斯他必死无疑。”
薇薇安一怔,突然想起来阿修斯奋力砍了阿瑞斯以后,对方难堪的神色,她拧着眉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阿修斯,哑声问道:“什么毒?”
碧丽一听这话,眼睫一颤立刻低下了头:“我不能说。”
哥哥拼死才让阿瑞斯中了毒,她绝不能让殿下拿到解药,。碧丽垂首瑟缩着身体,准备面对薇薇安的逼问,但只是拧着眉仰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才哑声道:“真要能毒死,也好…”
碧丽一愣下意识的仰头看向薇薇安,便见她白皙的脸颊上划过一行清泪。
碧丽慌忙的伸手抽出一方丝帕递给了薇薇安,但对方却并没有收,只提着裙摆缓缓起身,转头走向了门边。
碧丽心头涌上一股恐慌,即便早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跪爬了几步颤抖着握住了薇薇安的裙摆:“殿下,我…”
薇薇安停下脚步,低头看着碧丽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哥对阿瑞斯说了什么?”
虽然当时没在场,但薇薇安知道阿修斯一定是说了什么刺激到阿瑞斯了,她不相信阿瑞斯会无缘无故出手。
碧丽这次没沉默,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阿修斯才轻声道:“我原本打算等晚上阿瑞斯到城堡里了在下手的,但哥哥先我一步出手了,我赶到的时候两人已经在擂台上了,但当时他们都压低了声音,我们在场外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只…”
碧丽迟疑了一下才道:“只看到哥哥脱下衣服,让阿瑞斯碰了一下他胸前幅弯月的刺青…”
薇薇安眼睫一颤,想起来当时在阿修斯身上试手的场面,也终于明白阿瑞斯最后为什么要出手在阿修斯胸前划一刀。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打开了紧闭的门才哑声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碧丽,我需要是足够绝对忠诚的人。”
“你们对我忠心却从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能保护好自己,也不相信我会保护好你们。”
薇薇安垂着眸,湛蓝色的眼睛里透着淡淡的无力:“上次阿修斯被纠缠你们不先找我,这次也不相信我会处理好,我好像永远只来得及去帮好你们善后。”
“不是的殿下。”碧丽小心的抓起了薇薇安的裙角急切地解释道:“我只是害怕你爱上他了,舍不得动手。”
“碧丽,我是个成年人,结果好坏我自己能承受,不需要别人替我拿主意。”薇薇安垂眸说着又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钥匙扔到她身前,低声道:“你照顾好阿修斯,以后你们兄妹二人就留在城堡里帮我管库房吧,只要我还在,我就会护你们周全。”
“往后,无事不用来我跟前了。”
说完这些话,薇薇安便没有再停留,只推开门走了出去,将身后的门轻轻地关了起来,也将碧丽隔阂阿修斯隔绝在了门后。
她知道他们是为了她好,也知道他们两个人都能为她付出性命,但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看手下人是否忠诚。
阳奉阴违的人,无论好心与否,她都不想再用了。
她叹了口气抬头发现卡卡西正站在不远处仰着脖子看着她,他站的很远,显然是为了不听到他们的对话,他是个很有分寸的小孩,虽然年纪小了一点,但手段和脑子都很够用,只是光靠他显然不行,她需要几个趁手的人。
想到这里,薇薇安提着裙子走到卡卡西身边,垂眸道:“去替我和父亲传个话,就说我要的亲兵他什么时候给我送来?”
“是。”卡卡西应了一声又继续问道:“殿下还有别的吩咐吗?”
薇薇安垂眸看了他一眼才转头走向了二楼的方向:“去打听一下,有什么消息回来和我说。”
她没有明说,但她知道卡卡西听的明白。
“是。”卡卡西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碧丽的房间才转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大约一个小时后,卡卡西弯着腰敲响了薇薇安的房门,门内传来让他进来的声音,卡卡西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薇薇安穿着单薄的衣裙坐在窗台上眺望着远处的天际,温和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看着温润来不少。卡卡西抬头看了一眼这场景便立刻低头走进房里,小心地关上了厚重的门才走过来将一封信递给了薇薇安:“领主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第84章 臣服
薇薇安打开信件, 发现上头是一整排的人名。
薇薇安往下数了一下发现正好是九个人,她讶异地挑眉,便听到卡卡西在身边解释道:“原本是有十个人的, 但其中一人得了恶疾不治身亡了, 所以领主才一直没送过来,想再找个人补齐十个再送来。”
薇薇安有些遗憾,但还是摇摇头道:“除了霍巴人我谁也不要, 让父亲不用找了。”
“是。”卡卡西应了一声道:“那九个霍巴人现在都带到殿下的城堡里了,就住在城堡的地道里,殿下随时都能去看。”
说着卡卡西又抬眸望了一眼薇薇安的神色道:“阿瑞斯那边我没打听到什么,但我回来的时候绕道去了趟奴隶营, 阿瑞斯住的地方有几个蛮兵守着,门口也倒了好几盆血水看起来伤有些重。”
薇薇安眼睫微微下垂,目光又重新落在了信件上长长的名字上:“叫人进来侍候我换衣,我们去看看。”
卡卡西应了一声立刻出门叫了侍女进来伺候, 自己则站在了门口安静的等着, 他大概猜的出来碧丽姐姐和阿修斯被殿下放弃了,他心里有些歉疚, 但看着眼前紧闭的门, 他觉得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这件事。
卡卡西小声叹了口气,便站在了门边。
大约半个小时后,厚重的门应声推开, 卡卡西的眼前涌上了一抹张扬的红色。
他忍不住抬眸去看,发现殿下脸上早没了先前的苍白,反倒如同骄阳一般,炙热似火, 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骄傲矜贵的气质。
她头上戴着漂亮的珠链,一头墨色卷发披散在身后,雪白的肌肤上透着淡淡的微光。脖子上戴着一串华丽的蓝宝石项链。
在小窗投下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比脖子上的蓝宝石还美。
卡卡西和其他侍从眼中难掩惊艳之色,但很快又收敛着情绪,低下了头。
薇薇安朝着卡卡西伸手,扶住了他不算强壮的手臂才缓慢地走到了楼下,卡卡西以为她要去看阿瑞斯,连忙招呼着马车来门口,但薇薇安走到一楼后,却没有出门反而是拐了个弯走进了地道。
时下的城堡几乎都会带地道,有些是为了逃生留的,有些则是供仆人吃饭休息的地方。
薇薇安的地道虽然也被称呼为地道,但其实和现代的地下室差不多,修建的比旁人的地道更更大更宽敞,里头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房屋,能同时容纳五十多人居住。
薇薇安很少会来地下室,因为刚穿过来那会儿她就在这里被老鼠狠狠地吓过一场。
但今天却是不进不行,薇薇安抬手扶住卡卡西的手腕,任由身旁提着灯笼的侍从在前面开道。
地道里的侍从们显然没想到薇薇安会突然光临这个昏暗潮湿的空间,见到她一时都有些愣神,但很快又都弯腰行礼,自动退到一边让出了狭窄的道路。
薇薇安没有多做停留,按着卡卡西指引的方向,走到了地道最深处一架铁门之前。
铁门里头正是父亲带来的九个霍巴人,他们有的在磨刀,有的在摔跤,还有几个在简陋的床上休息,但在听到细微的声音后都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将目光投到了门上。
很快,厚重的铁门被推开,几个侍从鱼贯而入,将红色的地毯率先铺进了房间中,然后将手中的灯笼高高地举起,将原本只有两个火烛的房间照的明亮了不少。
几个霍巴人见状站成了一排,垂首等着门外的人进来。
随着一声丝绸裙摆划过门框的声音,一个一身红色裙装的女孩缓步走进房门,抬眸看向了众人。
那少女有一头茂盛卷曲的长发和雪白的肌肤,眼睛是如同海洋一样深邃的蓝,干净又神秘。
她昂着脖子,微微抬着下巴看向众人,绝美的面容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一双眼睛却透着几分疏离。
“夫人?”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一声突兀的声音,好像是个少年的声音。
薇薇安弯了弯头,准确地看向站在最后面,惊觉自己食言,正抬手捂着自己嘴巴的少年。
他看起来很小,大约就是十七八岁,一头金色的短发乱糟糟的挡在额前,但没有挡住他细长上挑的单眼皮。
薇薇安听出了那声夫人是在称呼她,她有些好奇的看着少年,刚想说点什么便见到少年被身侧的人猛地拉到地上,跟着众人一起跪了下去。
“见过薇薇安·波恩殿下。”领头的男人大约是二十五岁左右,身高体壮,看着非常的成熟稳重。
薇薇安没有第一时间应声,而是抬手挥了挥。
身旁的侍从见到薇薇安的动作,将手中的灯笼放置到红毯的四角后便快速的退出了房门,卡卡西走在最后等所有的侍从都离开了才走出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一下子原本有些拥挤的房间空旷了不少,只剩下薇薇安和九个霍巴人。
薇薇安低头举起一个灯笼,也不管地上有没有铺地毯,绕过前头几个人走到了最后面那个金发少年跟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茂盛的头顶看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你为何叫我夫人?”
少年看着垂在自己眼前的精美裙摆,吞了口气缓慢的抬起了头。
他张了一张眉清目秀的脸,眉眼干净舒畅,一双眼也十分明亮有神,几乎将全部心思都写在眼里。
他明显是被微微安的容貌震撼了,盯着她的眉眼好半天没有说话,但薇薇安也不急,只垂眸看着任由他看个清楚。
好半天后身旁的人看不下去了,抬起手肘轻轻地推了一下少年,他才像是回过神一样忙低下了头,轻声道:“殿下和卡丽妲夫人的画像几乎一摸一样,我一时惊讶才喊了出来。”
“我和母亲有这么像吗?”薇薇安弯了弯眉眼,想起记忆中那位美丽的夫人,不由得神情柔和了一些。
“特别像。”金发少年说着又抬眸看了一眼薇薇安道:“几乎称得上一摸一样。”
“你有我母亲的画像吗?”薇薇安知道霍巴人重情重义,但没想到母亲都过世多年了,他们居然还记得母亲的长相。
“有,我们人手一个。”少年似乎非常的单纯,一听薇薇安的话立刻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画。
身边的人想拦住他的举动,但奈何他的动作太快,根本没给人下手的机会。
很快那副有些掉色的画卷就呈现在了薇薇安的身前。
画中的女人大约二十几岁,正捧着一束花坐在凳子上,嘴角带笑,面朝前方。
就如少年所说,她和薇薇安极其相似。但她嘴角却带着平和安宁的笑意,湛蓝色的眼眸也温柔缱绻,看着正前方的样子,好像在看自己的情郎。
这样美丽的容貌,这样温柔的性格,难怪能让科尔斯领主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薇薇安抬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照片上的女人才低头看向跪地的众人道:“把照片都收起来给我。”
少年不知道,但其他的人却知道私自收藏领主夫人的画像是大罪,他们原本以为这位传闻脾性极差的殿下会将他们狠狠惩罚一顿,但没想到只是收走照片这么简单。
对视了两眼后,最前头的那个男人起身走到众人身前将画像都收了起来,弯腰递给了薇薇安。
刚刚少年说他们人手一份薇薇安还有些不相信,直到收了整整九幅画像她才明白少年是一点没说谎。
她将手中的画像卷起来,对着少年的脑袋轻轻地拍了一下才道:“私藏我母亲的画像是重罪,以后不要和旁人提起,更不能让我父亲知道,明白吗?”
少年的脑袋上轻轻地挨了一下,他下意识抬眸看向薇薇安,看着她唇边浅浅的笑意,怔愣了片刻才重重地点头道:“谢殿下提醒。”
薇薇安笑了笑,转头走到众人身前垂眸看着他们道:“起来说话吧。”
她的嗓音轻柔温和,面上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于传闻中动辄打骂奴隶,冷漠残忍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
但霍巴人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便是顺从主人,于是整齐地站了起来。
薇薇安见状,湛蓝色的眼睛里也带上了几分浅浅的笑意。
霍巴人的忠诚和应用无畏是整个冈萨迦王朝为人称道的,尤其在今天看到他们还收藏着母亲的画像后,薇薇安便更加相信他们是值得信任的。
所以薇薇安不打算作为“薇薇安”成为他们的主人,而是作为平安成为他们的主人,让他们成为平安最忠诚可靠的后路。
也让“平安”成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割舍的主人。
想到这里,她抬眸看向了最前面的青年,温和地道:“我叫薇薇安,你们叫什么名字?”
青年抬眸看了薇薇安一眼,又垂首道:“我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需要和殿下完成契约后由殿下亲自赐名。”
“那我们先谈谈吧。”薇薇安抬眸扫视了一圈众人后,从怀里掏出了当时的那枚勋章:“我知道你们都是因为当年母亲的救命之恩才来到这里的。”
薇薇安说着将指尖放在勋章上抚摸了两下才继续道:“我虽然是月亮庄园唯一的公主们,但其实手底下能信任的人屈指可数,所以我才拿出了这枚勋章,让父亲代我去找了你们。”
说到这里薇薇安伸手拉起面前青年的手,将手中的勋章放到了他粗糙的掌心道:“但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效忠于我。”
眼前的众人显然没料到薇薇安会说出这样的话,尤其是那位少年更是下意识的想说什么,但却被薇薇安的话压了下去。
“所以我想说,如果你们当中有任何人不愿意留在我的身边,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更不会阻拦,我会亲自禀明父亲让他放你们自由。虽然,我无法改变你们奴隶的身份,但可以让你们自由的选择自己的主人。”
薇薇安注视着眼前的众人,目光极其认真。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下定决定要养一群心腹,薇薇安就不会只靠陈年旧情,她会用怀柔政策,将眼前这群被所有人奴役惯了,从不能用自主思想的人,彻底的臣服于她。
第85章 冷漠
所以如果其中有不愿意的人, 她也确实不介意送他们自由。
霍巴人一生忠勇,但从没有自己选择效忠一个人的机会,大多数在很小的时候就会被选定, 只需要等到成年后跟随选定的人, 从此一生跟随那个人,或者在某个时间段被送给家族中的小辈。
今天是他们平生第一次听到他们可以自己选择主人。
众人一时都有些哗然。
薇薇安也不急,只缓步走到众人身前道:“我以亡母起誓, 所言绝无虚假,如果有不愿意留在我身边的,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薇薇安说着,后退了几步让出了身后的铁门。
房间里一时间静悄悄的, 薇薇安也不急,只双手交叠在身前安静地等着,直到那个站在最前头的青年缓缓跪下,其余的众人才跟着跪了下去。
“我们愿意效忠于你, 成为你最忠诚的战士。”
青年的声音沉稳有力, 带着让人心安的的力量。
薇薇安心头一松微微一笑,看着众人道:“我很荣幸。”
青年听着她的话从腰间抽出一个方形的, 类似于铁牌的的东西, 又从身边人手中接过一支笔和干净的纸张连同铁牌一起举到薇薇安跟前道:“请殿下绘制图腾。”
霍巴人在成为某个人专属的战士后,都会让主人画出独一无二的图腾,雕刻到铁牌上,扔到火堆上烧红后印到后脖颈或者颈侧, 以此作为私人所有的印记。
薇薇安没有接过纸币,而是弯腰从男人腰上拔出匕首,摊开手指对着柔软的指尖轻轻地划了一刀,鲜血瞬间从指尖冒了出来。
众人对她的行为都有些不解, 最边上的小少年甚至还下意识的想起来,但薇薇安没管他们讶异的神色,只伸手抓起青年的手,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以鲜血为墨写出了一个安字。
男人看着掌心以鲜红血液画出的图案,有些不解地抬眸看向薇薇安:“殿下,这是?”
“这就是我的赐予你们的图腾。”薇薇安看着掌心的一笔一划,认真地道:“无论我是否是庄园的殿下,无论我以何种面貌出现,见此图案如见我,我需要你们将这个图案记在心里,刻在骨子里。”
烫到皮肤上的不算烙印,烫到心头的才算。
“是!”青年举着那只手,沉声应着,将掌中的图案伸到身前嗓音掷地有声:“见此图案如见殿下。”
薇薇安笑了笑,轻声道:“那么现在向我宣誓吧。”
话音刚落,眼前的众人起身围在薇薇安的裙摆周围,形成一个环形,动作整齐的从腰间抽出佩刀,侧放到身侧,便朝着薇薇安的裙摆伸出了手。
奴隶的宣誓和骑士不同,需要双膝下跪,将佩刀放在身侧,将头低到尘埃中,把手落在宣誓人的裙摆或者脚尖。
薇薇安眼睫轻颤,在他们的手触碰到裙摆之前出声道:“拿起你们的佩剑单膝下跪,行骑士礼。”
骑士宣誓是上位人赐予的荣耀,但奴隶的宣誓却只是上位人对奴隶的禁锢。
众人显然都没想到薇薇安会愿意给他们这样的殊荣,毕竟若没有巨大的贡献是绝不会被赐予骑士礼的,但看着薇薇安温和的神色,他们便知道她是认真的,于是抬起了一只腿,举起了佩剑。
“我们在此向你宣誓,将终生效忠于你,不畏强敌,不畏艰险,永远保护你,永远忠诚于你,永远为你而战,将我所拥有的一切奉献于你,包括我的生命乃至灵魂。”
他们的声音高亢又厚重,带着无所畏惧的气势,层层叠叠,一字一句,叩在心头。
薇薇安心头激荡,在他们的余音刚落时,抬手将手落在了身前的青年的头上:“我起誓,我将会永远信任你,爱护你,庇佑你,让你生前有家,死后有墓,永远在我身边有一席之地。”
奴隶的宣誓是单方面的,但骑士却需要被宣誓放给予承诺。
整个冈萨迦王朝几乎很少有奴隶能得到主人的宣誓,但薇薇安毫不吝啬,将自己身边生前和死后的位置留给了他们。
薇薇安不是时下的人,她不在乎,但她知道他们在乎,也在乎身为奴隶永远都不会拥有的墓碑。
果然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围绕着她身边的众人果然露出了炙热的神色,尤其是那个少年,眼睛更是一下子亮了起来。
薇薇安对着他眨了眨眼,才抬手将自己的手掌落在了身前男人的头顶,然后又继续一个一个落在了其余八个人头上。
在薇薇安将手掌落在他们的头顶后誓言便成了。
但青年却并没有起身,而是弯腰将头低下,捧起她的裙摆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其余众人也跟着低头亲吻在了薇薇安的裙摆,薇薇安看着匍匐在身边的他们,心头某个一直紧绷的地方微微放松了下来。
从这一刻开始,她不信她谋不出一条路。
完成了契约后,便是起名了,薇薇安记不住太复杂的名字,便用月份为他们起了名字。
从一月到九月。
那位年纪稍大一些的青年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便从他开始往后排,不出所料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果然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没什么悬念的成为了九月。
他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名字,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很是朝气蓬勃。
等处理好一切的事物后,薇薇安便带着他们走出了地道安排好了住处,赏了金币。等弄完所有的事情,时间已经接近傍晚。
薇薇安索性在后院最宽敞的地方燃烧了篝火,让他们为了表演了他们最拿手的技能。
一月最善使长刀,一手刀法使的极为凌厉,二月百步穿杨,脚程也极快,三月善刺杀,攀岩走壁不在话下。
四月善药且会驯兽。五月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但几乎什么都会一些。六月擅场近身肉搏,七月和一月一样,一把大砍刀挥的刀刀带风。
八月身高体壮,像坐小山一样,一把巨斧在他手上跟个玩具差不多。
倒是九月,那个一头金毛的十八岁少年,给了薇薇安一个很大的惊喜。
他年纪最小,为人似乎也是最单纯的,甚至身高都不到一米八,但却是众人当中武力值排名第二的。
起初薇薇安还不信,但看到其他七个人都在短短的时间内败在他手下,薇薇安才不得不相信,对方真的是个用剑的高手。
薇薇安放下酒杯看着从篝火上跳过来,意气风发的跑到她跟前,蹲在她身前等着夸奖的少年,也丝毫不吝啬的抬手从手指上退下了一个镶了蓝色细钻的银戒,放到了他手心,作为了奖励。
九月的眼睛一亮,颔首道谢后立刻就把戒指戴到了自己的手指上,但他的手比薇薇安大了太多,接连试了几个指头都戴不上。
但他显然不想服输,把眼睛在所有指头上扫了一眼,最后硬戴到了小拇指上。
虽然小拇指也戴不上,但他好像也不介意,直接戴在了小拇指的指节上。
薇薇安撑着脑袋看着他的动作,和朝气蓬勃的脸,忍不住的就笑了笑。
一月端坐在火堆旁,喝着平日里喝不到的醇香美酒,看着坐在首位和九月说话,面带温和笑意的薇薇安,忍不住笑了笑对着四月道:“她很喜欢九月啊。”
四月放下手中的酒,瞄了一眼薇薇安才着道:“她也很喜欢我们。”
坐在旁边人高马大的八月蹭过来,粗声粗气道:“我也很喜欢殿下。”
一月笑了笑,看着五月艳羡的目光抬起手肘去推了一下八月道:“你也过去陪殿下说话,她会喜欢你的。”
八月看了一眼九月笑容灿烂的样子,有些踌躇的挪了挪屁股,又不坐了回来:“我怕吓到她。”
确实,作为身高两米,体重将近三百斤,长得又凶神恶煞的八月来说,殿下真的就像个瓷娃娃一样娇小,而且在皇城的时候八月经常会因为粗粝的长相吓到那些贵族小姐,经常一个照面就把对方吓得惊叫连连。
但一月看着薇薇安在火光中温和的神色,却还是抬手轻轻地推了一下八月道:“没事,她会喜欢你的。”
八月有些紧张的攥紧沙包一样的拳头,粗声粗气道:“那我过去了要说什么?”
“什么话都不用说,就坐在殿下身边就好。”一月肯定地点头道:“让她看到你的忠心,她就会喜欢你的。”
八月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撑起斧头笨拙地起身,迈着厚重的脚步走到了薇薇安身边。
薇薇安原本在低头喝酒,突然有一团黑影挡在了身前,她奇怪地抬眸便发现了站在她身前低头看着她的八月。
他看起来真的很大,一头半长的卷发凌乱的盖在面上,像一座小山一样,眉毛浓厚眉尾上扬,五官都很大,一双手握成拳头足足有薇薇安四个拳头那么大。
“怎么了?八月?”薇薇安弯着眉眼看着他,笑着问道:“你也是来讨要赏赐的吗?”
“不…不是。”八月粗声粗气的说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弯腰盘腿坐在了薇薇安的脚边:“我来陪殿下说话。”
他说的忍住,但头却低低的。
薇薇安很奇异的在这个大个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类似月含羞草一样的气质。
薇薇安试探性的伸出手戳了一下他宽大的肩膀,果然对方瑟缩了一下又继续低着头,胡乱用手指刨地。
果然是个害羞草,薇薇安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弯了眼。
薇薇安是坐在椅子上的,九月和八月一边一个坐在她的脚边,像个狗熊和小狮子一样,给她一种难言的安全感。
薇薇安很喜欢这种被包围着的感觉,好像她真的很安全一样。
心情一好,便也愿意多做点幼稚的事情,于是她伸出手从发尾抽出一根发绳,伸手把八月头上乱糟糟的头发用手指梳到后脑勺,用发绳绑成了一个小啾啾。
八月僵硬的梗着脖子像个木头一样,显然是没料到薇薇安会亲自打理他的头发。
薇薇安也不管他僵不僵硬,把头发绑好后才低头问道:“八月,你也是十八岁对吧?就比九月早出来一天?”
“一天半。”八月的脸因为薇薇安亲自为他打理头发而红透了,但他的肤色黝黑,所以便看起来黑红黑红的。
薇薇安有些想笑,刚想说什么便听到身后有人过来的声音。
薇薇安收敛着表情回头望去,发现是卡卡西,对方脚步飞快的走到她的身边,凑到耳边压低声音道:“阿瑞斯那边已经开始花重金请医生了,但那些医生都治不好,所以他们想请领主的私人医生但目前还没请到,所以求到这边了。”
卡卡西说着抬眸看了一眼薇薇安的神色。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湛蓝色的眸子深处却酝酿着一些让人猜不透的复杂神色。
卡卡西以为殿下会让他去请领主的私人医生过去,但她嘴唇轻启,淡漠道:“就说我睡了。”
第86章 吐血
卡卡西明显愣了一下, 但看着薇薇安脸上淡漠的神色还是立刻点头道:“是,殿下。”
薇薇安看着他回去的方向,也没了继续的心思了, 起身提着裙子就走回了卧房。
一天接连和往日里最亲密的几人断了关系, 薇薇安心头闷得厉害,换了一身衣服又推开窗户,坐在了窗台上。
这样诸事不顺的日子里, 夜空中的星星却难得地璀璨。
细碎的星星高挂在夜幕上,犹如璀璨银河。
吹来的晚风也轻柔温和,薇薇安看着夜空举着酒杯喝了一口草莓酒。
醇香清甜的酒液在舌根缠绕,抚慰了她焦躁的心。
薇薇安又抬起酒瓶灌了一小半瓶才关上窗户, 走到床边躺了下来,将头埋进了枕头上。
她觉得酒这种东西只要喝得足够多,就一定能安睡到天明,但凌晨三点的时候她还是被噩梦惊醒了。
薇薇安睁开眼看着屋顶, 喘了几口粗气, 雪白纤细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枕头。
她梦到阿瑞斯在吐血,吐了好多好多, 将整个上衣都染得血淋淋的。
薇薇安翻了个身将头埋进枕头中, 想起梦中他吐着血,黑压压的眼睛里全是哀伤的模样,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是日有所思还是夜有所梦?又或者他真的快死了?
薇薇安觉得应该不可能,但想起梦中血雾一样的红色还是忍不住从床上坐了下来, 看向了窗户的方向。
“哒哒。”门外传来轻柔的敲门声:“殿下,我是一月,需要我进来吗?”
突然的人声让薇薇安飘忽不定的心落了几分,她拧了拧眉, 没有再犹豫出声道:“进来。”
月一推开门走了进来,缓步走到了床尾。他没有抬头只垂眸站在了床尾。
薇薇安抬手揉了揉眉心,沉吟了片刻抬眸道:“找四月和九月上来。”
“是。”一月颔首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四月和九月就整装待发站在了门边。
薇薇安拉开珠帘走到衣橱旁拿起了一件披风套上,便打开了衣橱内侧的暗道,弯腰钻了进去:“走吧。”
众人扫了一眼暗道,没有太惊讶的表情弯腰跟了上去。
寂静的夜空中,薇薇安披着一件绿色的披风出现在了阿瑞斯的小木屋旁边。
不同于以往的冷清,此刻的小木屋外站了五六个男人,或坐或站,围着破旧的小屋。
这才多久啊,手下已经有人了吗?
薇薇安扯了扯嘴角,看着众人因为她的出现缓慢聚到门口的动作没有管,径直走向了小木屋。
守在门口的蛮兵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迟疑着拦住了薇薇安的去路,殿下和阿瑞斯的关系有些复杂,但阿瑞斯现在这样毕竟是殿下的人伤的,他们一时也摸不准该不该让殿下进去。
“见过殿下。”
薇薇安看着挡在身前看似行礼,实则在挡人的几人,并不多话只侧头对着身后的几人示意了一下,一月和九月从身后上前,用刀柄将前头的几个蛮兵推到了两边。
几个蛮兵不敢真的和薇薇安对上,只慢吞吞地后退着,企图拖延时间。
一月垂眸看了一眼薇薇安的神色,将刀抽出来直接抵在了挡路的那人脖颈上,沉声道:“让开。”
那个蛮兵拧着眉头,也低头看了一眼薇薇安的神色,见对方连看都不看自己只好面色难看地后退了几步。
薇薇安眉头一挑正准备开门进去,原本紧闭的门从内打开,从带着烛光的房中弯腰走出了一个男人。
薇薇安认得他,叫巴特,是阿瑞斯的弟弟。
对方扫了一眼薇薇安和她身后的几人,弯下腰姿态恭敬的朝她行了个礼才抬眸道:“殿下,我哥哥他伤重,恐怕不能接待你。”
薇薇安偏了偏头,神色淡漠:“你在用什么身份和我说话?”
巴特顿了一下,看着薇薇安眼中刺骨的冷意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但想起自己哥哥的样子还是咬着牙颔首道:“请殿下原谅,哥哥他伤重,屋里全是血,别弄脏了殿下的衣裙。”
薇薇安也不多说什么,只扬起眉头朝侧边挑了挑,淡淡地道:“让开。”
巴特摸不透她来的目的,但作为一个奴隶,是绝没有阻拦薇薇安的权利的,他咬了咬牙,想起哥哥在半昏半醒时呢喃殿下名字的样子,还是决定赌一把。
赌一把哥哥不是一厢情愿。
想到这里他利索的后退了两步,让出了门。
薇薇安见对方让开了,侧头对着身后的几人命令道:“四月跟我进来,你们两个守在门口,谁也不准放进来。”
说着便抬脚迈进了熟悉的木屋,屋里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多加了一张床和几把椅子。
原本略显空旷的房间因为多加了几件家具,变得拥挤了一些。
最角落的地方亮着灯,灯旁是那张熟悉的小床,阿瑞斯就躺在那张床上。
薇薇安垂在身侧的手指轻颤了一下,抬脚走到了床边,昏暗的灯光下他就这样毫无意识地躺在那里,面色苍白又空洞,平日里凌厉的眉眼安静的低垂着,看不出平日里的强硬。
薇薇安目光在他的脸上停顿了片刻,又落在了他染着血渍的被褥上,他似乎才吐过,身下被褥上的血迹还没干,但衣服确实干净的,显然被人换过。
薇薇安的目光在房间里游走了一圈,在角落的木盆中发现了两件染血的衣服。
不,应该说是两件血淋淋的衣服。
薇薇安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又平静的抬眸看向了四月:“去看看他。”
四月点了个头,便拿起了自己的小箱子走到了小床边检查。
薇薇安看不得他这样虚弱的模样,只把视线落在了旁的地方,突然她在床尾发现了一方崭新的枕头。很新也很漂亮,材质是丝绸的,看起来滑滑的。
薇薇安从前总会想这张小床上何时会有属于她的枕头,但此时有了,她又觉得心头发闷。
四月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端着阿瑞斯的血捧到了薇薇安身边:“殿下,他中毒了,应该是某种蛇毒,我目前没有解药但可以回去配制。”
他说着又抬眸看了薇薇安一眼道:“但配制出来的解药能不能解毒也说不准,他这耽搁的时间太久了。”
“如果……”薇薇安听着四月的话,将目光垂落在阿瑞斯干燥起皮的唇上接着问道:“如果,没有解药呢?”
“那就是要看他自己的身体了。”四月看着阿瑞斯的手臂道:“中毒后他应该清理过伤口,还用丝带绑住了手臂让虫子啃食了伤口,所以体内的毒素并不是很多。”
“但这毒,毒性很烈,能不能排出体内还要看他自己的身体。”四月说着看了一眼阿瑞斯的体格道:“如果排不出来或者没有解药,他撑不过今天晚上。”
“嗯。”薇薇安哑着嗓音轻轻地应了一声,良久没有说话。
四月也不说话,只站在床边等着薇薇安的回话。
好久后,四月听到了薇薇安的声音,她沙哑着嗓音轻声道:“四月,出去守着吧。”
四月抬眸扫了一眼床上开始发烧,面上透着怪异潮红的男人一眼,便垂首毫无声息地退到了门边,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吱吱”地关门声响起,薇薇安走到床头坐了下来,伸手将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捧在了手心。
他的手很烫,和他的身体一样很烫。
薇薇安知道他在发烧,在死亡边缘挣扎,她真的很心疼,却又不会出手救他。
就像那天说的一样,她可以杀了他,再念着他一辈子,却不能被他杀了,再被他念着一辈子。
她从小是在爱里长大的,所以从不缺爱。
爸妈和哥哥爷爷,他们教会薇薇安最深刻的东西就是她要先爱自己,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从小到大,任何时候碰到选择,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
因为家人总说自己很重要。她也觉得自己的生命很重要。
所以她会坐在他的床边心疼他的痛苦,却丝毫没有要救他性命的意思。
她既害怕他真的撑不过明天,又害怕他撑过明天。她一面觉得她自私又卑劣,一面又觉得为了活下去费尽心思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这样矛盾又纠结的心思压的她喘不过气,又夹杂着隐隐的期待。
捧在手掌中的手指颤动了一下,薇薇安下意识抬眸看向阿瑞斯的,便看到他不知何时醒了,正微皱着眉头看着她。
“薇薇安。”他哑着嗓音有些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薇薇安心口颤了一下,喃喃道:“我在。”
他愣了一下,下一瞬间突然翻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腕,沙哑着声音急切道:“薇薇安,我没想杀他,我只是……噗。”
阿瑞斯撑着头想解释清楚,但才说出一半一口鲜血就涌上来,从嘴角哗哗地往外流了出来。
他想说话,但嘴里汹涌的血液却堵在了喉咙里,让他说不出话。
薇薇安慌忙的坐到他的身边,撑起了他的身体,双手慌乱的捧着了他的下巴,却止不住那些汹涌的鲜血。
“阿瑞斯。”她慌乱的叫着,漂亮的眼睛里涌上了晶莹的泪水:“我知道,我知道是他,你别说话。”
门外的巴特听到了薇薇安慌乱的声音,以为哥哥撑不住了,奋力推开守在门边的四月,跑进门内却看到薇薇安将哥哥抱在胸前,慌乱地擦拭着他嘴边的鲜血,一双雪白的手上染满了血迹,连带着裙摆上也染上了鲜红的血液。
“我没有在怪你,真的没有。”薇薇安无措的抱着阿瑞斯的身体,面上的害怕真真切切,好似真的很害怕怀中人会突然撒手人寰。
“那……那为什么你要走?”他哑着嗓音问着,黑压压的目光落在了她湛蓝色的眸子上,似乎想看明白什么。
但薇薇安颤了颤眼睫,却只摇摇头道:“我只是生气了。”
阿瑞斯看着她的眉眼,黑压压的眸子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悲伤,但张了张嘴却又吐出来一口鲜血。
巴特心头一紧跑到床边朝着薇薇安伸手道:“殿下,让我来。”
薇薇安不松手,也不回话只紧了紧怀抱,垂眸紧紧地看着他眉眼,眸子里是不加掩饰的心疼和无措。
阿瑞斯心头一窒,抬手小心地捧住了她的脸颊,哑声道:“别…怕。”
他的声音很不稳,面色也苍白到了极致,只有嘴唇鲜红一片。
薇薇安听着他沙哑的声音,心痛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阿瑞斯。”她嗓音沙哑着唤他的名字,弯腰急切的亲吻了他鲜红的嘴唇,嘴里含糊不清的低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第87章 我害怕
阿瑞斯不问她为什么如此愧疚, 又为什么道歉,他只微蹙着眉头,仰头回应着她的吻。
巴特在床边看着两人缱绻又苍白的模样, 眼中满是讶异, 他知道哥哥和殿下不太清白,但他从前绝没有想过这位高高在上的殿下在哥哥面前是这样热烈的。
他蹙眉看着哥哥,看着哥哥黑压压的目光里只有她的身影的样子, 咬了咬牙还是没有说出殿下晚间回绝了他们请求的事情,拧着眉一言不发站到了门口。
努尔带人赶到的时候,巴特正黑着脸门神一样站在门口,见努尔带来了医生才拧着眉头要推门进去, 但“呲啦”一声,九月抽出长剑挡了上去。
“别一而再的放肆。”九月皱着眉头扫视着巴特和努尔,声音里透着杀意:“殿下有令,谁都不准放进来。”
方才四月守在门口被他猝不及防闯进去, 九月已经非常懊恼了, 绝不允许再有错漏之处。
努尔皱眉看了一眼九月,侧头看向巴特问道:“殿下带医生了?”
“没带医生”巴特将手摸到腰间, 看着九月和一月的眼神也透着一股冷意。
努尔知道他要做什么, 忙伸手按住他的动作,便对着木门大声喊道:“殿下我是努尔,我带医生来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好半晌都没有声音。
倒是医生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房间, 迟疑着这个殿下是不是他知道的那位。
努尔焦急的看了一眼房间,刚想再喊一声便听到薇薇安哑声嗓音道:“进来。”
九月眉头一挑收回剑让出了门,努尔连忙拽着医生走进了房间,便看到薇薇安怀抱着阿瑞斯, 坐在床边,两人浑身上下都染着鲜红的血液。
“见过殿下。”医生对会在奴隶营看见薇薇安殿下也很惊诧,他行了礼,抬眸看了一眼薇薇安迟疑着不敢上前。
努尔也知道医生的顾虑,抬眸看向薇薇安,轻声道:“殿下,你,你能放下阿瑞斯吗?医生需要处理伤口。”
薇薇安缓缓抬起双眸看向了努尔,湛蓝色的眼睛里映着火光,看着很明亮,但眼眸深处却透着几分冷意,极其的晦涩复杂。
努尔看着她的眼睛,呼吸一窒,有些摸不透其中的意思,但他窥见了一丝隐秘的杀意。
努尔拳头一紧,心头涌上了一股危机感。
薇薇安·波恩,别管她平日里是什么样的,如果真的对他动了杀心他是绝对活不长但,哪怕是对着领主随口提一句他都得脑袋搬家。
但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对他动杀心呢?努尔不理解,但不影响他心头升起来的恐慌。
但下一瞬间,便看到她垂下了眸子,抬起了手臂:“他不松手我走不了,你上来看吧。”
努尔一愣,这才发现埋进她怀里的阿瑞斯此刻是昏迷的,但一只手手却紧紧的抓着薇薇安的手。
努尔紧绷的神经松了一下,后退了一下将医生推了上去。
医生也不敢耽搁,见薇薇安不离开便也只好硬着头皮凑过去。
薇薇安没有看医生的操作,她只垂眸看着他紧紧抓着她手腕的手,安安静静,静到连呼吸都听不到。
医生治疗的速度很快,从看诊到治疗,前后好像只花费了三十分钟。
在此期间薇薇安都没有任何动作,只抱着阿瑞斯,一言不发,直到医生要给阿瑞斯喂药她才抬眸看向了医生。
努尔在医生后面见状,忙道:“殿下放心,这位医生对蛇毒很有研究。”
薇薇安眼睛眯了眯,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松开怀抱让医生喂了药,阿瑞斯可以死,但不能因为她的阻拦而死,否则系统绝不会放过她。
她拧着眉头看着阿瑞斯昏迷的侧脸,心头有隐隐的期待,期待他就此沉睡不醒,至少这样她便不用亲自动手了。
但她心里又明白,一本书的男主没那么容易被人杀掉,除非他自己想死。
在这种煎熬的心理中,薇薇安一直熬到了清晨。
清晨昏暗的光打在了她略为苍白的神色上,努尔弯腰吹灭了桌子上摇摇欲坠的烛火,“噗呲”的声音似乎惊醒了她,她恍惚的抬眸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又低头看了一眼阿瑞斯趋于平静的神色。
医生说能熬过今夜便有生的可能,所以她守到了现在,但现在她知道没有必要了。
阿瑞斯死不了。
薇薇安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意,伸手扯开他抓着她手腕的手,将他放回到床上,撑着桌脚慢慢站了起来。
或许是坐的太久薇薇安刚站起来便感觉眼前一黑,险些跌了回去。
九月推开努尔,快速伸手扶起了她的腰。
薇薇安恍惚的抬眸看了九月一眼,才站直身体伸手扶着他的手腕走了出去。
外头的天灰蒙蒙的,薇薇安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天空,才抬脚迈到向了来时的路。
“一月,让卡卡西带你去找碧丽,让碧丽把手头的人交给你,再把卡尔的行踪给我弄清楚。”略为沙哑的声音里带着让人心惊的冷意:“越快越好。”
等回到城堡后薇薇安洗漱干净喝了碗安神药便躺回了床上,等在醒来刚好是中午十二点。
她穿好衣服走到餐厅吃了点东西,才看向了一月:“查到了吗?”
“查到了,在赛岸城带那位夫人养身体,不日将归。”一月将从碧丽手中拿到的全部书信都排序了一下送到了她的眼前。
薇薇安随手拿起一个扫了一眼,发现对方之所以待在赛岸城不回来,一声那位夫人的病情不稳定,还有一个原因是那位夫人正在变卖家产筹钱。
筹钱干什么薇薇安很清楚,只是那位夫人注定是要失望的。
薇薇安思索了片刻,便对着一月道:“传信给他,告诉他不准将那位夫人带到阿瑞斯面前,将人原路要送回去。”
一月应了一声,便拿起纸笔现场写了一封信后递给薇薇安过目,薇薇安看了一眼觉得火候不够,于是又自己拿笔加了点东西,便递给了一月送了出去。
卡尔这个人,向来是最爱雄竞的,如果她对那位夫人不在意,他会觉得阿瑞斯在她心头的分量也不过如此,可如果她极度排斥那位夫人,他就一定会想多,对阿瑞斯的敌意也会更大。
她要就是卡尔对阿瑞斯的敌意。
等一月走后,薇薇安又回到了自己的小仓库。
薇薇安的小仓库非常富裕,几乎抵得过一个小型庄园,但其中多数都是能表明身份的物件。比如数一数二的蓝宝石,名贵的皇冠,漂亮的权杖。
各个价值连城,但却不能流通到市场中,所以薇薇安放弃了那些东西,反而从中拿出了大部分不太显眼的金器,让八月等人搬进了地道。
她要对阿瑞斯下手,就不能不做两手准备。毕竟作为这个世界的男主突然死了肯定会有一些波动,她需要保障在男主消失后她的生活还能如前。
所以,她想找个地方藏好金币,好给未来的自己留个后路,不至于因为变动而身无分文。
金器很多,但融化起来却很困难,为了不在城堡里引起他人注意,薇薇安特意把金器搬到了庄园外的小行宫中去融化,甚至连匠人都没找,全权让一月他们处理。
大概过了两天后,一月传讯说金子都融好装上车了,薇薇安便又找了个借口到了行宫。
赶到行宫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天空灰蒙蒙的,薇薇安骑着马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出现在在行宫,走到了隐秘在树下的几人跟前。
一月等人见她来了,纷纷跳下马车向她行乐。
薇薇安抬手免去了众人的礼便走到了马车旁,一月从身旁点燃烛火小心的靠近了马车,随着烛火的靠近马车里的昏暗散去,一车的金碧辉煌都落在了薇薇安的眼里。
她扫了一眼马车里金灿灿的金搬砖,随后抓出来几个便塞给了身边的一月道:“一人一块,赏你们的。”
沉稳如一月,看着手中的金搬砖也有些回不过神。
打赏手下大方的人不是没有,但旁人再大方也不过给他们九人赏一个金砖,像薇薇安这样一人一个是绝无可能的。
尤其是他们是奴隶,身家性命无一不是属于主人的,并不需要和身家自由的侍从一样赏赐。
他本能的想要拒绝,但薇薇安已经放下了金砖转身骑上了马,一月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中的金砖都分给了弟兄们。
其他人看着这块粗大的金砖也有些迟疑,但一月看了一眼薇薇安的背影却沉声道:“收下把别耽误殿下的时间。”
众人闻言也不在拒绝,纷纷收下了沉甸甸的金砖塞进了衣服,喜滋滋的齐声谢了恩才骑上各自的马,带着马车跟上了薇薇安。
薇薇安没有说要去哪里,只骑着马领着众人走向了和行宫相反的方向,夜间的风徐徐传来,带着能抚平躁郁的温凉。
薇薇安看着前头昏暗的道路,心头却一片明亮。
杀死阿瑞斯这个办法当然是险之又险的,所以她希望能做足准备。
但这几天阿瑞斯刚中蛇毒身体还没彻底恢复,算得上是绝无仅有的好时机,所以她不能放弃只能仓促安排好后路,以防阿瑞斯死后会出现的种种状况。
尽管现在做得不算万无一失,但她已经很满意了。
薇薇安回头看了一眼宽大的马车扬起马鞭又加快了些速度,很快众人就走到了一道石桥上。昏暗的月色下石桥看起来孤寂幽暗,而石桥的一端正站着两个人。
那两人骑着通体黝黑的骏马,身披厚重宽大的披风,在昏暗的月光下看不出面容,只看得出是一男一女。
薇薇安看着两人的身影却没有露出惊讶的情绪,只翻身下马走到马车旁,牵着马车走到石桥边上便对着马儿轻轻地挥了两个鞭子。
马儿吃痛,轻声嘶鸣一声便“哒哒”的踩着蹄子,带着满车的金字走向了桥对面。
身后众人看着对岸两人牵起装满黄金的马车头也不回离开的样子,有些面面相觑。
薇薇安见他们这个样子,扬起唇角笑了笑却并不多做解释,而是翻身上马掉头朝着庄园的方向走去。
桥对面的正驾着马车离开的女人见薇薇安率先骑着马离开了桥头,眼神有些暗淡地看向了骑着马的男人:“哥哥,殿下让我们办事情,是不是就算是原谅我们了?”
“不是。”骑着黑马的男人咳嗽了一下,沙哑着声音道:“殿下说,她往后要做的事情很危险,所以需要多留一条后路,只是这条后路需要万无一失所以才找了我们。”
“除此之外还说了什么吗?”女人有些希冀地看向哥哥轻声问道:“如果这趟差事办好了,以后会不会就原谅我们了?”
“不会……”男人摇摇头道:“她只说若计划出了差池,马车里的金子便算是她为我们二人准备的退路,让我们务必保全好自己。”
男人的声音里透着苦涩,却又一字一句,说的分毫不差。
女人眼睛里涌出热泪,握住缰绳的手不由得发紧:“我们真的帮不上忙了吗?”
“碧丽。”阿修斯的声音在黑夜里听着阴沉了不少:“我们做错的已经够多了,不要再让她失望了,守好这车金子比什么忙都好。”
碧丽安静了一瞬,终于还是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错了,哥哥,以后不会了。”
阿修斯回眸看了一眼已经没有任何踪迹的对岸,有些怅然若失道:“我们没有下次了……”
等从暗道赶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薇薇安连洗漱都没有便躺在了床上,明天要做的事情很多,她想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但闷热的夏季总是会让人出很多汗,她拧着眉头忍了一下还是适应不了,便起身走到旁边的隔间脱下了衣服,从清水擦拭了一下才走出了隔间。
但才一抬头,便看到了一个窗户是敞开的。
薇薇安心头一窒,下意识握紧了裹在身上的浴袍。
阿瑞斯坐在窗台上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在看到了她下意识的动作时更暗淡了一些,但随即又哑着嗓音轻声道:“薇薇安,我想你了。”
薇薇安瞳孔一缩,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样,传来一阵刺痛感。
她吸了口气,没有再管浴巾只抬脚朝着他走去:“阿瑞斯,你好了吗?”
阿瑞斯看着眼前只用一层轻纱裹着胸口,身上还沾染着水珠,在月光下美得像幅画一样的女孩,并没有问她为什么好几天没去看她,也没问为什么不愿意帮她找医生,只垂眸看着她。
无尽缱绻的看着她,好半晌才嗓音低哑着道:“好了。”
“但很想你,所以来看看你。”
他说的若无其事,好像他只是得了个伤寒,病好了便出来见她一样。
但薇薇安知道他是在生死边缘挣扎着活下来的见她一面的,她看着他苍白的神色,和暗淡的目光,想要抱抱他,安慰他的冲动不可抑制冲上心头。
但一想到自己在忙着谋取他的性命,那句安慰的话和拥抱就怎么也给不出。
她仓皇地转头,想说些什么转移一下话题,便感觉后背贴上了一个有些冰凉的躯体。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圈住她的腰身,将头埋在了薇薇安的颈窝中。
薇薇安能明显感觉到他在颤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哑声装作毫无所觉一般轻声的询问道:“怎么了啊。”
“薇薇安。”阿瑞斯闷闷的声音从脖颈处传来,带着极其细腻的情绪:“别这样,别离开我。”
第88章 绞刑场
他的身体冰凉, 但落在脖颈处的气息却是温热的。
薇薇安眼睫颤了颤,感受着他炙热的呼吸,微微侧头看向他声音轻柔地问道:“阿瑞斯, 想要我吗?”
靠在她背上的阿瑞斯浑身一僵, 抬头侧眸看向了她:“薇薇安?”
薇薇安不回应他的话,只侧头扬起下巴对着他的唇吻了上去。他的唇不似从前一般柔软厚重,反而很干燥, 贴上去时明显能感觉到粗糙的地方。
但偏偏能给薇薇安一种难言的真实感。
情动的滋味酸酸涩涩,薇薇安心跳如鼓但行为却丝毫不迟疑,缓缓地转头扬起手臂抱住了阿瑞斯的脖颈。
轻柔的纱衣在衣料摩擦间从雪白的身体上滑下,落在了脚下, 她并不管身上是否还有衣物蔽体,只踮起脚尖,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将自己的身体不留一丝缝隙地贴在了他衣服上。
然后伸手将他粗糙的手掌按在了自己的后腰上。
阿瑞斯摸着掌心柔软细腻的皮肤和她急切的吻, 心头一团乱麻, 却什么都没问只拧着眉弯腰,将怀中较小的人横抱起来, 大步走向了床边弯腰将她轻柔地放到了床上。
他的身体离开的瞬间, 躺在床上的薇薇安感受到了一丝凉意,她下意识地睁开眼便看到他抬手将身上的衣服脱下,俯身压了上来。
薇薇安心头却还是忍不住颤动了一下,但还是伸手环抱着怀里男人的头, 任由他将头埋在她柔软的肌肤上亲吻。
情动的感觉很奇妙,会让人身体酥软,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又会让人忍不住沉溺在其中。
随着他的唇落在那里, 薇薇安不可抑制地轻哼了一声,环着他脖颈的手更紧了一下。
阿瑞斯停顿了片刻,松开嘴巴看着她沙哑的声音暗沉到了极点:“这声音,很好听。”
薇薇安听着他的话,耳尖染上了一抹红晕,但却不停止动作,侧头对着他耳边又轻轻地哼了一声,故意问道:“那这样呢?好听吗?”
阿瑞斯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却没有动作,只喘着气沉默了片刻才扬头看向了薇薇安,沙哑着声音问道:“薇薇安,真的可以吗?”
薇薇安的眼神清明了一些,看着他黑压压的眸子里藏着的炙热,哑声道:“阿瑞斯,我也想要你。”
她嗓音轻柔,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渴望。
但阿瑞斯偏偏在湛蓝色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丝纵容。
直觉告诉她,那是一种补偿,一种亏欠后让他可以为所欲为地补偿。
他心头一痛却不说什么,只拧着眉凑过去轻轻地啄了一下她的嘴巴,哑声道:“薇薇安,抱着我睡一会儿吧,我这些天睡得不太安稳。”
薇薇安听着他的话愣了一下,却没有真的听话收手,而是推开他翻身骑了上去。
清亮的月光下,床边的珠链透着五颜六色晶莹的光,而光又映射在她的身上,落下一点一点的小光点,将原本就美妙的一切,映射的更美了。
阿瑞斯的身体僵硬到了极点,全身的青筋头一条条的凸了起来,甚至连眼框都红了一圈。
薇薇安能感觉到那股隐忍又克制下的疯狂,但还是咬紧牙关伸手勉强握住他的两只手腕,像从前他禁锢她一般,将他的两只手臂压到了他的头顶,然后拉下了他的衣服。
有什么跳了出来,薇薇安不敢看,只颤抖着咬紧牙关坐了上去。
阿瑞斯重重地拧眉,通红的眼眶中涌上一种难言的情绪,甚至黑压压的瞳孔都缩成了一个黑点。
他急促的呼吸了几下,垂眸去看她,却见她缩着身体一动不动,娇小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薇薇安。”他深呼了一口气,看着她的一声不吭的样子,哑声问道:“疼了?”
“…好疼。”薇薇安闷闷地说着又沉默了片刻,才扬头看向他,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怎么会这么疼。”
薇薇安知道会疼,但现在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成,却疼到几乎要大叫出来。
阿瑞斯看着她的样子,眉眼弯了弯收敛着情绪,从她的掌心挣脱出手臂,缓缓抱着她躺到身侧,盖上了被子才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道:“我们需要很多夜的耳鬓厮磨才可以,一夜胡来会伤到你的。”
他的手粗糙又炙热,薇薇安有些僵硬的躺在他的怀里,却没有出手阻拦。
原本她是想在这一夜,做点什么来结束她人生中第一次恋爱,算是给自己和他一个美好的一夜,但显然没可能了。
那就任由他做点想做的事情吧。
盛夏的风,细腻柔软。
丝绸被褥下的小情侣,温柔缱绻。
而窗外的月,一如既往的清冷。
第二日一早,薇薇安醒过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人了。薇薇安起身走到了镜子前。
雪白的皮肤上,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点点,薇薇安伸手轻抚着那些青青紫紫的小点,看了好半晌后才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纱衣裹住半身,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侍女听到声响,推开门进来为她洗漱穿衣。
其中有贴身换衣的侍从发现了薇薇安身上的红痕,她显然吓了一跳,但抬眸见薇薇安的神色平静便立刻低头全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啧啧。”门外传来一声轻啧声,薇薇安侧头看去,发现是苏雅。
她并没有惊讶,也没有遮掩,只淡然地等着侍从为她穿上衣服。
苏雅这货前段时间和一个猎户好上了,两人你来我往打得火热,庄园里甚少能见到她的身影,但这几天貌似是腻了,已经不再天天想着出门。
反而又开始往她这里跑的勤快了。
苏雅笑着走到她的跟前,从侍女手中接过衣服亲手替薇薇安穿上,又一步步帮她绑上束带才弯着脑袋调笑道:“啧啧啧,看看你身上这些青青紫紫的东西,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会玩这些啊?”
薇薇安不搭腔,只侧头看着她道:“吃早餐了吗?没吃一起。”
“好。” 苏雅摸了摸薇薇安脖颈处的红痕道:“你父亲处理好西尔公爵养私兵的事情了,西尔公爵被判绞刑了,今天中午会在中央花街行刑,你也得去观刑。”
薇薇安眉头挑了一下,握着裙摆的手紧了紧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
苏雅见她这样子笑着扬起眉头道:“崔斯坦来找你好多回了你都躲着不见,我以为你真的对他失去兴趣了,看你这表情是忍着不去见他吧。”
薇薇安没有回话,只低头拿起一条蕾丝颈带戴在了脖子上,遮掩住了脖子上的东西才道:“崔斯坦不是撇清了和西尔的关系吗?我紧张他做什么?又死不了。”
“这倒是。”苏雅笑着点头,伸手帮薇薇安调整了颈带才道:“只可惜艾薇儿也要跟着被绞死,好玩的玩具又要少一个了。”
薇薇安顿了一下,想起来艾薇儿那张抹得惨白的脸。
西尔和崔斯坦的母亲其实都是二婚,两人结婚的时候各自都是带着小孩的。
西尔带着艾薇儿,崔斯坦的母亲带着崔斯坦。
两人之所以结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科尔斯领主。当年科尔斯领主消失在邻国,薇薇安的母亲卡丽妲又被人设计陷害,成了杀死皇嗣的嫌犯,所以无奈逃出了皇城。
但后来却被伺候的奴隶害死在了林间的一个小屋里,当时年幼的薇薇安目睹了全过程,又和母亲的尸体待了好几天,导致整个人的精神都是恍惚的。
后来,崔斯坦的母亲找到了薇薇安,帮她安葬了母亲又将薇薇安带去皇城偷偷养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科尔斯领主回国之前都没让旁人发现。
科尔斯领主感念着崔斯坦母亲的恩情,在来月亮庄园的任职的时候,也把崔斯坦母子也带到了月亮庄园,并且让当地刚死了妻子,只有一个女儿的贵族西尔娶了她。
让原本只是落魄贵族,还被休弃在家的崔斯坦的母亲一跃成为了月亮庄园里的贵族夫人。
但显然半路夫妻是靠不住的,在西尔出事后崔斯坦就日夜奔波赶回了庄园,但他赶到庄园后却没有为西尔求情。
反而是到处找证据,举证自己和母亲不知道西尔养私兵的举动,并且非常干脆的让母亲和西尔离了婚,将他们母子摘除了这次谋逆事件中。
科尔斯领主可能还念着当初的恩情,所以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崔斯坦母女,只可惜,艾薇儿这个平时总念叨着母亲和哥哥如何如何宠爱她的傻子,却逃不过连坐,也被判处了绞刑。
她平日里仰赖的母亲和哥哥也并没有为她求情。
薇薇安心头有些唏嘘,目光落到侍女手中举着的几件华贵的长裙上看了一会儿,招手让卡卡西进来,对着他的耳边小声说了些话。
卡卡西连连点头,马上就跑出了房间。
苏雅奇怪地看着领命走出去的卡卡西问道:“你让他去做什么了?””有你不好奇的事情吗?“薇薇安调侃了她一句,倒是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拉着她的手走出了房间:“去吃饭吧,我饿了。”
苏雅在身后跟着,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嘴角勾了勾倒也不问什么了。
就如苏雅所说,才吃完早饭科尔斯领主就让人来接薇薇安区观刑。
薇薇安对中央花街的绞刑台有天然的恐惧,也不喜欢自己认识的人会死在自己跟前,但她知道父亲想让她去看什么,于是带着苏雅上了马车,去了那个原著中她被绞死的地方。
第89章 亡妻
中央花街一如既往的繁华喧嚣。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虽然刚开始花街只是为了处决犯人而建立的, 但慢慢就发展成了整个庄园里最繁华的地段,周围的街角开满了考究的店铺,是贵族最爱光顾的地方。
薇薇安不明白一个刑场为什么会成为最繁华的地段, 但并不影响她讨厌这个地方。
薇薇安坐的是父亲专属的马车, 车窗很大,车架也很大,需要民众让出很大的道才能通行。侍从拿着棍子在前头粗暴地开路, 但民众看到是薇薇安和苏雅两位公主后却并不在乎挨到身上的棍子,反而欢呼呐喊起来。
薇薇安看着马车外推推搡搡躁动异常的人群,皱着眉头放下帘子隔绝了民众疯狂的欢呼声。
倒是苏雅,兴致勃勃地对着民众招手, 一脸的笑意。
马车走到行刑的高台旁便停了下来,侍卫小跑着走到马车旁围住了马车。薇薇安提着裙摆先一步踏出马车,踩着阶梯爬到了观刑的高台上。
科尔斯和几位将军穿着华服,端坐在椅子上, 薇薇安和苏雅受了几位将军的礼, 便坐在了科尔斯的身旁的椅子上。
片刻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又挤出了一辆较小的马车。
身旁的苏雅抬眸示意了一下, 小声道:“领主真坏, 还把崔斯坦也叫来观刑了。”
薇薇安倒是不惊讶,父亲今天之所以非要薇薇安来就是想让薇薇安看清崔斯坦的薄情。虽然最近这段时间薇薇安没有表现出什么对崔斯坦痴迷的样子,但老父亲显然还不相信他的宝贝女儿会彻底地死心。
当然,其他人也不信。
崔斯坦更不信, 他从马车上走下来扶下他的母亲后,眼神就落在了薇薇安身上。
坐在高台上,一身鲜艳红裙的女孩一如从前,但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爱意, 只有平静。
崔斯坦胸口一闷,有些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是从那次他在宴会上和别的女孩厮混被她看到开始,还是他自信她离不开他,为了向皇城投诚,故意选了别的未婚妻开始的?
又或者是在她让人将未婚妻扔出城堡后,他为了家族颜面替未婚妻出头那次开始的。
他不知道,但看着她漠然又平静的神色,崔斯坦终于明白他失去薇薇安·波恩了,在他沉迷在权势之中,自以为运筹帷幄的时候。
等贵族们都来齐后,随着一声沉闷的号角声,三辆装着囚犯的车子被推进了人群中央。
和刚才一样,周围的民众爆发了震耳的喊叫声,但不同的是这次是带着浓浓的恶意。
臭烘烘的粪水泼洒在囚车上,精准无误地倒在里头的人头上。
薇薇安垂眸看着眼前粪水乱飞,哄闹离谱的场面,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握着裙摆的手却慢慢地收紧,甚至眼前升起来了自己缩在囚车中的场面。
这让她倍感窒息。
苏雅没有看出她的异样,只扫了一遍囚车有些奇怪地问道:“艾薇儿呢?怎么囚车里没有她,该不会是提前自戕了吧?”
薇薇安没有回应她的话,只面色淡漠地看着高台下被侍卫用木棍架到行刑台上,狼狈不堪的众人。
苏雅觉得无趣,便也收敛了好奇心,看向了一身破烂囚服的,满身污秽的西尔和他的家眷。
西尔作为本地贵族,家族还算庞大,但正因为庞大所以这次牵连甚广。
嫡系的人,除了孩子被充入奴籍以外,全都被判了绞刑,此时的众人早没有了当时的身为贵族时的风范,一个个蓬头垢面满身粪水,看着如此的凄惨狼狈。
苏雅从来不是有善心的人,但看着眼前众人狼狈的样子,突然也觉得艾薇儿那个娇气鬼,能死在狱中也挺好的,否则只怕要在行刑台上发疯了。
好歹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关系,苏雅也不想见到艾薇儿如此凄惨的模样。
苏雅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地靠到薇薇安身边,弯着眼睛笑道:“我居然有些庆幸艾薇儿没被带到行刑台上,你说我是不是挺善良的?”
薇薇安心里想吐槽她,但碍于人设还是拧着眉头,用手帕捂着鼻子道:“他们不能快一点吗?臭死了。”
苏雅撇嘴笑了笑,刚想谴责一下啊薇薇安过于冷漠,却看到她以为死在牢里艾薇儿出现在了刑场下方,被侍卫簇拥着送到了行刑台上。
苏雅瞪大眼睛看着艾薇儿的样子,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了科尔斯领主:“她怎么是这样来的?”
也不怪苏雅惊讶,毕竟其他的女囚犯都是穿着单薄的囚服,几乎不能蔽体,但艾薇儿却穿着一身华贵的绿色长裙,甚至连头发都被打理得一丝不苟,面上更是上了她平日里惨白的妆容。
整个人和身旁的囚犯截然不同,不像是要被处决吗,反倒像是来了观刑似的。
科尔斯也有些惊讶,但思索片刻又看向了身旁毫无反应的薇薇安。
苏雅看着科尔斯的反应,想起了早上薇薇安嘱咐卡卡西的模样,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人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薇薇安感觉到了两人落在身上的目光,却也无所畏惧。
原主漠视生命,对人残忍,但多数的对象都是奴隶,虽然和艾薇儿是想看两厌的关系,但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她愿意给她一点体面再正常不过了。
科尔斯侧头看着薇薇安好像漠视一切,但私下里却会忍不住伸出援手的样子,眼前又浮现了亡妻的样子。
他心头惆怅却也不说什么,只笑着伸手摸了摸薇薇安的头。
绞刑台上,艾薇儿穿着华贵的衣服站在父亲身边,她面上还是涂抹了很多东西,看起来白得吓人,但神情却平和了很多。
或者说,在换衣服洗漱之前她就已经哭过了。
她伸手毫不嫌弃地擦去了父亲脸上的脏污,低头又整理了一下西尔的衣服。
她的手被绑在一起,想把衣服拉扯平整有些困难,但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为自己的父亲整理了一下衣摆才抬头看向了坐在高台上的薇薇安。
她们两个从很小的时候就争斗不休,两看相厌。她以为她沦落至此薇薇安是最开心的,却不想死前的最后的体面却是薇薇安给的。
她眯着眼睛看着薇薇安张扬的红裙和漠然高傲的神色,想起自己年少时期嫉妒她,追逐她的那些岁月。
艾薇儿想着想着突然就笑了出来,她笑得很大声,笑着笑着还流出了眼泪。
平日里画上精致的妆容后,她是绝不会掉下眼泪的,但今天却不管不顾任由眼泪带着白汤从脸颊上滑落。
甚至她还伸手用衣袖擦拭起了面上惨白的妆容。
她擦得很用力,脸颊都红了一大片,但艾薇儿却不停歇,一点一点将脸上的妆容擦了个七七八八才放下了手。
薇薇安看着艾薇儿的动作,明白台下那个女孩终于从薇薇安的阴影下走了出去,只可惜她走出来得太晚了一些。
但艾薇儿不觉得晚,她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对着父亲笑了笑才转头看向了吊在半空中的麻绳。
宣读罪责的声音还没断,但艾薇儿却已经走到麻绳底下,西尔也转头看了一眼科尔斯,毫不犹豫地跟着艾薇儿走向了麻绳底下。
苏雅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崔斯坦和他的母亲,笑着道:“这父女两是一眼都没看崔斯坦那边,我怎么觉得有些暗爽啊?”
好像崔斯坦和他的母亲,是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一般,不值得死前敲上一眼。
薇薇安听着她的话,眼睫颤了颤,居然破天荒的回应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噗。”苏雅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话好狠。”
薇薇安没有跟着她笑,只垂眸看着底下的一切。
念完了罪状后,台下走出了数十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他们熟练的走到挂着麻绳的的架子下,将那圈麻绳套在了犯人脖颈上后,又调整了绳子的活口,然后走到了刑台的边缘。
所有犯人的脖子上都套着一圈麻绳,像个挂在木桩下的腊肉一样,有的人在哭,有的麻木空洞,也有人吓得失禁,染湿了脚底下的木板。
苏雅有些兴奋的站直了身体,伴随民众的欢呼声,竟然也忍不住哼笑出声。
好像周遭所有人都很兴奋,都无法感知到那些犯人的恐惧,唯有薇薇安抓着裙摆的手,攥得生疼。
随着科尔斯的一声令下,犯人脚下的木板咔嚓一声落下,被吊住了脖子的犯人们连个惊呼都说不出口,便被吊在了绞刑台上。
薇薇安咬着牙看着被吊在木桩下的这群人,看着他们挣扎,扭曲,到逐渐瘫软,慢慢变成一具吊死的死尸,只感觉脖子处传来阵阵的窒息感,好像她也被吊在那个木桩下,被扯掉了脚下的木板彻底失去了支撑,只能任由脖子被越勒越紧。
绞刑,绞刑。
如果,她解决不了阿瑞斯,那未来在这个中央花街,她也会被吊死在木桩之下成为一个全身青紫的死尸。
然后,再以灵魂的身份乞讨系统真的会给她一个择体重生的机会,而不是利用完后就随意丢弃到一边,让她的灵魂彻底消亡或者变成一个孤魂野鬼。
指甲掐进了肉里,传来清晰的疼痛感,薇薇完恍惚的眨了眨眼,心头涌上了一股强烈的求生欲。
择体重生是薇薇安最后的退路,但在没到结局之前,她不想走这条路,死亡太恐怖了,成为漂泊无依的灵魂更可怕。
来到这里非她所愿,她什么都没做错,绝不要平白无故去死上一会。
她想活着,她没有错。
第90章 辗转反侧
随着最后一个人停止挣扎, 科尔斯起身走到高台边缘,声音高亢地演讲着他对庄园未来的展望,以及威慑着那些怀有异心的人。
薇薇安眯着眼看着父亲意气风发高大的背影, 起身走过去站在了他的身侧。
科尔斯欣慰地看着薇薇安, 拉起她的手高高地举了起来,朗声道:“我们的明月永远都会高挂在苍穹之上,为她欢呼吧!”
随着这句话, 民众的热情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潮,巨大的欢呼声犹如浪潮一般席卷而来,震的人耳膜疼,薇薇安垂首看着底下疯狂的人们, 也慢慢牵起了一抹笑意。
在民众欢呼的浪潮外,阿瑞斯和努尔几个蛮主正站在外围。他们提着刀将四周围的严严实实,严防着有人劫囚,直到看到木桩下的犯人都没了气息才放松了一些。
努尔抬眸看了一眼被领主带着高举手臂, 俯视众人的薇薇安忍不住“啧啧”了两句, 虽然最近经常能看到薇薇安殿下,但她的美貌还是时不时让人惊叹。
只是那性格太磨人了, 努尔偏头看向身旁的阿瑞斯, 小声问道:“巴特说你昨夜出门了?去找她了吗?”
阿瑞斯没说话,只缓慢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和好了?”努尔很有兴趣的凑到阿瑞斯身边小声问道:“她为什么生气你问了吗?”
阿瑞斯沉默了片刻收回目光,伸手圈住了手腕上的玫瑰,低声道:“我们之间有些问题。”
一些他不知道但真实存在的问题。可是他又不敢真的去问她, 怕会触及到什么不应该的,让她遭受那天那样的痛苦。
“那就去哄啊。”努尔看了一眼高台上的女孩,低头凑到阿瑞斯身旁道:“小情侣嘛,吵个架, 冷淡两日很正常的,你去哄哄就好了。”
阿瑞斯抚摸着手腕的动作停顿了片刻,缓慢地掀起眼皮看向努尔:“…怎么做?”
这问题倒真有点难住了努尔,毕竟殿下她什么都不缺,送任何的金银财宝都算不得什么。
努尔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弯腰笑眯眯地对着阿瑞斯道:“我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了,保证能让殿下和你冰释前嫌。我先过去帮你找人。”
“什么办法?”阿瑞斯本能的觉得努尔不靠谱,但对方根本不回答他的话,提着刀迅速的没入了人群。
身型高壮的努尔非常灵敏的钻进人群,转悠着脑袋很快就在一个角落找到了认识的一个奴隶和他的妹妹。
“哈登。”努尔挤开人群走到他身边,热情的拍打了一下哈登的肩膀才笑眯眯问道:“有个事情想让你帮个忙。”
哈登有些不解的看着努尔道:“什么事情?”
努尔看了一眼哈登身后穿着清凉,长相妖艳的女孩,笑眯眯道:“想借你家妹妹去帮阿瑞斯一个忙。”
一听要借的是妹妹哈登的脸顿时就黑了,想也不想就道:“不借不借,想得倒美,你怎么不去借你母亲啊!”
“哥哥,先问一下什么事情。”身后的女孩子听说是阿瑞斯的事情,撩了一下头发从哈登身后走到努尔身边问道:“要我做什么?”
努尔左右看了一下,俯身神秘兮兮的凑到女孩耳边,小声道:“阿瑞斯和他的情人吵架了,我想让你过去和阿瑞斯接触一下,让他的情人吃点小醋。”
“阿瑞斯什么时候有的情人?”女孩听着他的话,拧了拧眉头道:“谁啊?奴隶还是平民?”
阿瑞斯作为最有实力的蛮主现在在奴隶营风头正盛,很是招女人爱慕,但他的性格太冷了,那么多费心勾搭的女人就没一个能成功的。
哈登的妹妹甚至在前两天和别的女人讨论过阿瑞斯可能喜欢的不是女人,否则怎么会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对女人不敢兴趣,结果才没两天就被告知对方有情人,这怎么不让人惊讶。
“很早以前的事情。”努尔回应着她的话,见高台上的科尔斯和薇薇安要下来了,有些着急道:“也不用做啥别的,就和阿瑞斯说说话表现得亲密一点就可以了,可以吗?”
哈登本能的想拒绝,但妹妹却想都没想就立刻点头笑着道:“再做些别的我也可以。”
努尔哈哈大笑着,对哈登打了个招呼就伸手拉起女孩的手腕,一路开道走到了外围。
因为科尔斯和薇薇安要走了,低下的民众都热情异常,根本不给人走动的空间。努尔弯着腰使着蛮力横冲直撞的走到外围,见阿瑞斯已经要去接科尔斯的马车了,忙喊了起来:“阿瑞斯等我一下。”
阿瑞斯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努尔,又扫了一眼他身边的女人。黑压压的眸子在日光下看着也暗沉沉。
努尔拉着女孩小跑着走到阿瑞斯神情,笑眯眯的把身旁的女孩往前推了一下道:“人我给你带来了,你等一下就和她说说话,表现的亲密一点就可以了。”
阿瑞斯的眉头不可抑制地跳了两下,神情有些复杂地看向了努尔:“你…什么意思?”
努尔还没发现阿瑞斯的异样,笑眯眯地凑过来解释道:“你得让她吃点醋,让她有危机感,这样就顾不上和你生气,到时候你再去道个歉解释一下,就能事半功倍了。”
阿瑞斯听着努尔的话,太阳穴上的青筋不可控的突突跳了起来。他拧了拧眉头又问道:“这就是你想得办法?”
“对。”努尔兴奋地道:“你们最好能更亲密一点,这样她看见了就能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到时候肯定就自己来找你了。”
“努尔。”阿瑞斯挑了一下断眉,语调平静地道:“你看看你后面。”
努尔还想再说什么,一听这话立刻往后看去,结果他才刚转过脑袋屁股上就被人重重地踹了一脚,努尔不防,一个趔趄就被踹翻在地。
努尔疼地呲牙,不理解地仰头看他:“我也没说啥,怎么还生气了?”
阿瑞斯拧着眉毛过来,又不解气地踹了一脚才冷喝道:“蠢货,我是要哄她,不是要恶心她,等半天你就跟我说这个?”
“不是!”努尔着急地从地上爬起来,想拉阿瑞斯手臂又不敢,只搓搓手道:“你第一次恋爱不懂!吃点小醋她才会回来找你的。”
身边的女孩听着两人的对话,心头有些惊讶,即惊讶于阿瑞斯是第一次恋爱,也惊讶他对这个情人的看重。
她扫了一眼阿瑞斯冷硬的侧脸,抿了抿唇,轻声道:“我也是女人,我们有时候确实需要点刺激。”
努尔一听,也连忙点点头附和道:“信我们没错!”
阿瑞斯一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眉头又不可抑制地跳动了一下,这下努尔是真的看出他生气了,连忙小跑到女孩身边道:“他说不要了,抱歉啊妹妹,我过两天给你个找个赚钱的差事,我先送你回去吧。”
女孩闻言见阿瑞斯的面色丝毫没有动摇,于是只好道:“不用送我,我哥哥在那边看着呢,你给我哥哥介绍差事就行。”
说着就转头朝着哥哥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阿瑞斯,轻轻的撩了一下头发道:“下次有这种事,还可以找我,别客气。”
女孩笑得妖异,阿瑞斯看着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抬脚对着努尔又重重踹了一脚,才转头径直朝着科尔斯的马车走去。
努尔这次也真觉得女孩这话有问题,这不是明着说下次他们还吵架嘛,这可真不是啥好话。
吵一次架差点掉一条命,这架谁会愿意吵。
努尔这次也没看女孩,小跑着也跟了上去,忙道:“我下次肯定不出馊主意。”
阿瑞斯这次没理她,只径直走到了马车跟前,和其他蛮兵一起围住了马车为马车开路。
薇薇安在窗户里看见了阿瑞斯,他看起来面色有些差,但作为一个奴隶,他并不会有太多养伤的机会。
薇薇安眼睫颤了颤,刚想收回目光便看到他隔着侍卫和蛮兵对她挑了挑眉,薇薇安一愣,突然就感受到了某种特殊的亲昵。
好像在说:看,我在这里了呢。
薇薇安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打开窗户对着站在马车一侧的一月问道:“卡尔还没到吗?”
“殿下,他到了。”一月俯身小声道:“刚有人传信说他带着那位夫人回他的府邸去了。”
薇薇安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派人看着他,不许让他在这几天出城,我用得上他。”
“是。”一月点头应着,小心的将马车的窗户关了上去,而薇薇安也顺便把马车的车帘也拉了上去。
反正都要杀了,再惺惺作态地回应她做什么?
阿瑞斯看着隔绝的了视线的帘子,面色一僵,那种好似要发生什么的直觉又涌了上来。
他沉着眉看着走远的马车和她周围新添置的侍卫,心头猛然跳出来一个想法。
薇薇安她在怕什么?
阿瑞斯心里隐约有个答案,却又落不到实际,只侧头看着努尔道:“晚上集训,你替我,我有事情要忙。”
努尔顺着他的视线,知道他所谓的“事情”是什么,于是马上点头道:“好,我替你来。”
*
奴隶营的夜,永远都是漆黑一片的。
阿瑞斯独自一人站在床边等了很久,却依然没有等到她的身影。
他推开门看着门外惨白的月亮,有些恍惚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来这里的。他眼神暗了暗,回头看向床边为她准备的枕头,浓黑的眼睫眨了眨关上了房门超着她的城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