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盼头

    她的神情认真又带着几分隐秘的疯狂, 好像真的在给阿瑞斯出一个好主意。

    阿瑞斯那道断眉不可抑制地挑了一下,偏着头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她,悬崖上的冷风吹过, 将他棕色的头发吹到额前, 挡住了那双黑压压的眸子,让人探不清他的想法。

    “你会杀我吗?”阿瑞斯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被风带到了薇薇安的耳中, 让她心头有一瞬间的紧绷。但下一秒她就弯着眉眼笑了起来:“说不定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秒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那我换个方式问。”阿瑞斯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那道锐利的断眉继续道:“你想杀我吗?”

    这次薇薇安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有刀架在脖子上,鬼才愿意杀人。

    “我不想。”她抬手将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 才笑着继续道:“但不一定不做。从前做的那些事情不总是会惹你生气吗?往后只会更过分。”

    她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说着,抬手指了指阿瑞斯腰间的匕首道:“你何必要忍,既然不喜欢就把我推下去,这样以后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她的嗓音轻柔带笑, 但说出来的话却含着疯狂的意味, 好似想以自己的性命为本钱,在这悬崖之上豪赌一把。

    她也确实在赌, 赌阿瑞斯在知道自己可能会伤及他性命后, 是先下手为强取她性命,还是明知死局却依然心甘情愿地跳进来。

    如果他选了前者真的要动手杀她,那她就会不择手段在他上位之前取他性命。

    但如果他选了后者,薇薇安就会给他和自己一次机会, 一次一起对抗系统在死局里找出一条生路的机会。

    她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握着秋千绳的手却在不断地收紧,尽管崖下有防护措施并不会真的要了她的命,但这次是她两辈子唯一一次对男人心动, 她怕结果不是她想要。

    但眼前的男人好像永远也不会让她失望。

    他听着她的话缓慢地举起了手臂,将手腕上的那朵鲜艳的玫瑰递给她看,随即声音沉闷地道:“没有。”

    “没有不喜欢。”阿瑞斯垂眸看着手腕上的玫瑰继续道:“我喜欢你对我花很多心思,喜欢你接近我,喜欢你…触碰我。”

    阿瑞斯说着又抬起眸子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缓缓地道:“更喜欢只要我出现了,你的眼里就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薇薇安,你不会明白我有多痴迷于这种感觉。”

    他目光暗沉沉地说着,眼睛里甚至涌现了让人心惊的情欲。

    薇薇安听着男人的话握着秋千绳子的手微微松开,一颗心也渐渐平缓了下来,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就算我对你对别人做多恶劣的事情都没有关系吗?”

    “做什么都行,只要你的注意力永远在我身上。”阿瑞斯哑着声音说着朝她抬起了双臂:“来,跳到我怀里,我会接住你的。”

    薇薇安弯着眉眼笑了笑,没有提醒他旁边的灌木丛中有勾住秋千的铁钩,只是听话的抓着绳子在秋千上站了起来,然后晃悠着身体将秋千荡得越来越高。

    阿瑞斯朝着她的方向高举着双臂,额头上的青筋一点点暴起,在她的秋千荡到离悬崖最近的时候,看准时机沉声道:“就是现在,跳!”

    薇薇安无条件相信他的判断,在他说出话的同时就松开手边的绳子猛地朝他跃了过去。

    伴随着耳边的风,她落在了男人宽大的怀抱中被拦腰抱起,迅速带离了悬崖边。

    薇薇安听着他胸口如鼓的心跳,弯起眉眼刚想抬头却感觉到了身上的长裙突然被掀了起来,她一愣刚想回头,就被强有力的手重重地按住了脑袋。

    随即屁股上就挨了一记重重的巴掌。“啪”的一声在只有风生的悬崖上尤其清晰。

    屁股上传来了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她下意识的张嘴就想骂人,但话还没说出口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紧接着就是三个、四个、五个。

    “啪、啪、啪、啪。”清脆的巴掌,如同雨点一样砸在柔软的皮肤上,顷刻间就红肿了一片。

    但阿瑞斯心头的火气还没散,额头的青筋也依然突突突地跳个不停,显然还有气在往脑门上冲。

    他偏了偏头抬手拨开她的头发,张嘴在她肩膀上咬了下去。

    唇齿下的皮肤温凉柔软,很好咬。

    他压着眉,紧紧地将她禁锢在怀里,不顾她的挣扎紧紧地咬着,宣泄着刚刚的不安和气愤。

    他知道她不会跳,但她红着眼眶看着他,被风吹得摇摇欲坠时他还是会不安,慌乱。

    再将她抱入怀中也会有失而复得之感。

    明明他知道她只是在吓唬他……

    阿瑞斯压着眉头又加重了一些,怀中的人颤了一下没有再挣扎,但阿瑞斯的胸口传来了湿润感。

    哭了。

    他巴掌打得确实重了一些,但咬她的时候是压着自己脾气,隐忍克制的,绝到不了会弄哭她的程度。

    她只是轻车熟路想用眼泪浇灭他的怒气。

    他知道,他明明知道……

    但下一秒阿瑞斯还是松开齿下的皮肤,伸手将她的手按到了自己的脸颊上,然后干脆利落地道:“对不起我错了,你打我吧。”

    薇薇安原本在抽泣,被他这么一来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哭了,她愣愣地仰头看着他,眼眶湿漉漉的,鼻尖和嘴唇都红红的。

    颊边的碎发沾染在嘴唇上,随着冷风要掉不掉。

    极美又极可怜。

    阿瑞斯眸光沉沉地看着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才哑着嗓音道:“快打,打完了我要亲你。”

    这句霸道又理所当然的话让薇薇安回过了神,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收回被阿瑞斯按在他脸上的手,然后也哑着嗓音理所当然地道:“转过去,我要打屁股。”

    阿瑞斯明显愣了一下,但看着她认真的神色还是偏了偏头,弯腰靠近她,抓住她的手缓缓地拉到身后,慢慢地按在了他挺翘结实的臀上。

    “打吧。”他压着她的手甚至还引导着掐了掐才道:“打完别后悔。”

    薇薇安的心脏漏跳了半拍,一张脸瞬间红彤彤一片,只感觉那只手一阵酥酥麻麻完全就不是自己的。

    她僵硬的抬头看了一眼阿瑞斯,看着他黑眸中暗沉沉的神色,下意识的就把手抽了回来。

    “不打了吗?”阿瑞斯垂眸看着她,语气里居然还带了点遗憾。

    薇薇安梗了一下,心头冒出些火气,但想到自己今天赌赢了又觉得让他一些也不是不可以,于是道:“我没你那么狠心,下不去手。”

    “呵。”阿瑞斯轻呵了一声,勾了勾嘴角道:“狠的还没给你看呢,要看看吗?”

    薇薇安又梗了一下,只觉得自己以前是瞎了要不然怎么会觉得他沉默内敛呢?她拧着眉头觉得自己不能完全被压着,应该至少扳回一局。

    但才要开口就突然被他夹住两边的腋下提了起来,分开,双腿稳稳地抱在了怀里,然后道:“等会儿再打,我先亲。”

    说着就真的托着她的屁股,像是抱婴儿一样抱着她重重地亲了下去。

    不同于以往的急切炙热,这次真的好像只是在享受她唇齿间的温暖。

    悬崖上的风冷冷清清,而他们缱绻温柔,足以抵御这些冷风。

    薇薇安也闭着眼睛回应着他的亲吻,第一次认真的接受着他的爱,将他们之间对立的关系和交错的命运抛之脑后。

    而天公作美在这一刻降下了一场夏雨。

    阿瑞斯眉头拧了拧,有些不舍地想退开,但薇薇安却抬手压着他的头又亲了上去,呢喃道:“我不怕淋雨,你怕吗?”

    这句挑衅的话落在了阿瑞斯耳中,他眉头挑了挑,一手托着她,一手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了她身上后便又压着她亲了下去。

    绵延的夏雨淅淅沥沥。淋湿了两人的衣衫,却助长了炙热的爱意。

    *

    碧丽在山脚下接到她家殿下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迎面的吹来的风湿漉漉的。

    她家殿下安睡在男人的怀中,任由男人湿漉漉的衣衫罩着她。碧丽有些不高兴的抬眸扫了一眼阿瑞斯,才打开马车的门。

    阿瑞斯弯着腰将她轻轻安置在马车上,才收回自己的衣服让出了路。

    碧丽拿着手中的毯子钻进了马车里,反手就把门咔嚓一声关上,然后就让马夫驾车,快速地驶离了那条小路。

    阿瑞斯看着远去的马车抬手摸着手腕上的玫瑰,仰头看向雨后乌云散去,布满碎星的天空弯着眉眼轻轻地笑了笑。

    或许,日子也不是全无盼头的。

    *

    小城里,薇薇安正泡在小木桶里冲热水,碧丽在弯腰为她擦试着身体。

    房间角落点着许多火烛将雾气弥漫的屋内照得明亮温暖,她闭着眼睛,舒服地靠在木盆上,和碧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碧丽脸上流着汗珠,弯着腰一点点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因为薇薇安的好心情她面上也带着几分笑,但擦到肩膀的时候她突然皱着眉凑近看了看。

    雪白柔嫩的肩膀上有一排浅浅的红红的牙痕,不深。但因为薇薇安皮肤白皙又敏感,所以便显得很刺目。

    碧丽抬手轻轻地摸了摸,低头看着薇薇安道:“殿下,是他咬的吗?”

    薇薇安睁开眼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这一排牙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遮住了牙痕才笑着道:“哎呀,别看别看。”

    碧丽看着她这样娇羞可爱的样子,心头却一阵阵地收紧。

    她沉默了片刻又低头继续擦试着她的身体,垂下眼睫随意地问道:“殿下,卡尔应该快回来了,我们准备什么时候对阿瑞斯动手。”

    一听到这个名字,薇薇安倒是愣了一下。

    卡尔这个倒霉蛋,那次被阿瑞斯刺杀过后她就不敢再留在庄园里了,所以她强硬地把他扔出了庄园,让他去把从前对阿瑞斯痴迷异常的那位夫人健健康康地带来。

    她当然知道那位夫人在阿瑞斯消失后病入膏肓,几乎没可能带来,但卡尔不知道,所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还时不时地传回来信件和她说一下他的行程。

    但最近一段时间却好像消失了一样,没有了任何的消息。要不是有碧丽提醒她都快想不起来了。

    薇薇安抬手抹掉脸上汗珠,沉吟片刻道:“碧丽,原本的计划可能要改一下来,我不想动阿瑞斯了。”

    碧丽手中的布料“啪”地一声掉落在了水盆中。

    第72章 草莓

    她紧绷着神情沉默片刻才抬头问道:“可他和殿下之间不是只能活一个吗?殿下你心动了?”

    薇薇安将盆中的布料拿去来继续擦试着身体, 缓慢地道:“对,但我现在好像找到了破解的办法了,我想要试一试。”

    说着薇薇安抬手轻轻地抓住了碧丽的手道:“碧丽, 不要担心我,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碧丽听着她的话,目光落在了薇薇安的手上。

    那双手柔若无骨,雪白透亮, 从指节到指甲再到皮肉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让人心动。

    连一双手都这样完美无瑕的人,应该站在最高处接受所有人的拥护,怎么能让一个如她一般卑贱的奴隶站在她身边呢, 更别说那个奴隶还会伤及她的性命。

    他怎么配?

    碧丽手掌紧握在木盆边缘,将掌心捏得发白,但声线却平静:“是,殿下。”

    等洗完了澡薇薇安犹豫了一下脱掉了里衣, 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丝绸睡衣, 便躺上了床,碧丽在床头柜上帮她点了三烛安神的火烛。

    火烛里有玫瑰精油, 伴随着烛芯的燃烧, 玫瑰的清香便萦绕在了温暖的卧房中,而薇薇安又涂抹了玫瑰精油,一下子真有种玫瑰花成精,腌入味的感觉。

    她眯着眼睛笑了笑才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心头松开了不少,又或许是上山下山的累到了,薇薇安很快就睡了过去。

    房间里一时只有烛火的噼啪声和她绵长轻柔的呼吸声,大约后半夜的时候, 房间的小窗被推开,一个高壮的身影从窗户外跳进来,反手关上了窗户,拉上窗帘缓步朝着窗边走去。

    她的床帐换成了苏雅给她买的珠链。

    晶莹剔透的珠链细细密密地遮住了床,在烛光的映射下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好像碎星洒满了房中。

    房间里弥漫着玫瑰的香味,在温润的空气中让人沉醉。

    阿瑞斯走到窗边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扔到窗边,缓缓抬手拨开了竹帘。

    床上的人如预想的一般睡得香甜。

    不像他大半夜泡了两次冰河都消不下躁动的气血,还得大半夜爬床。

    阿瑞斯偏着头看着床上的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还没完全干透便低头拿起衣服又细细地擦试了一遍才绕到另外一边,轻轻地掀开了被子,又缓慢地掀开了裙子。

    他那时下手有些重,以她皮肤娇嫩的程度大概是留下印子了,阿瑞斯垂眸小心地掀开了裙子。

    朦胧的烛光和珠链的闪烁下,女孩美丽的口口毫无保留地落在他眼里。

    阿瑞斯敢发誓刚开始她绝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看看她的臀上是不是留了印子,腰上的伤是否痊愈,伤疤又留了多少。

    但……眼前的一幕给他的冲击力还是太大了。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额前泡了很久的冰河才平复的青筋又开始隐隐的凸了出来。

    理智告诉他最好现在松手将眼前美丽的风光盖回去,以免今夜失眠到天明,但握着裙摆的手却毫不犹豫微微颤抖着继续往上掀了起来。

    很快裙摆被掀到了腰上,在温暖的烛光下,洁白的身躯上细长的疤痕和宽大的巴掌印子都无比的清晰。

    阿瑞斯心头的邪火在看到那条细长的疤痕后,减少了很多,也让他的呼吸不再那么沉闷厚重。

    他抬起膝盖爬到床上,在她后腰的位置躺下,目光沉沉地注视着那道疤痕。

    那天的刀尖很利,出手又迅猛,所以落下的也是一道细细长长的疤痕,在雪白的肌肤上尤为显眼,狰狞。

    阿瑞斯抬起手指将指尖落在伤疤的顶端,轻抚着一点点往下走,走到腰窝处才带着几分急切吻在了那道狰狞得疤上。

    他吻得轻柔又小心,带着满腔的怜惜。

    然后他又低头看向了雪白的皮肤上那几道红红的掌印,他偏了偏头,支起上身在床上坐下,抬手轻轻地捏了一下。

    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样软得一塌糊涂。

    细腻又柔软似水的触感让人有些爱不释手,他没什么顾忌地用粗糙的双手捏了好几下才俯身,亲在了红白交错的巴掌印上。

    起初也是怜惜,慢慢地就有了些别的想法。

    薇薇安睡得香甜,但梦中却有些奇奇怪怪的梦。

    她梦到自己趴在种满玫瑰的花园里看书,有只小狗在她的后背的伤疤上舔来舔去,弄得她痒痒的看不下书。

    她想把小狗赶下去,但怎么也动不了手。

    但好在它很快就不舔了,可是消停了没一会儿又感觉小狗好像在亲她的屁股,这下她真的火了,想抬手把它扔出去,可这个举动好像惹怒了小狗,它居然张开嘴一口咬了上去。

    咬了不算它好像还在磨牙似的在牙齿间磨来磨去,薇薇安恍惚知道自己好像在做梦,但折腾了很久都没办法翻身将狗踢出去。

    只能又气又急。

    等早上醒来想起这个梦,薇薇安只觉得荒唐又烦人。

    她无力地扒拉了一下头发,觉得应该是腰上的伤疤又痒了起来,但安神的香烛药性又太强,所以才没办法醒过来做了这么个奇怪的梦。

    想到这里她翻身下床走到镜子前裙子拉上去,扭头看了一眼,但这一眼她就看到了一些奇怪地东西。

    薇薇安神色怪异的皱着眉头又往镜子前贴近了一点,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几眼突然一张脸就红了起来,紧接着就又黑了下去。

    她似是有些不敢置信地将手落在那些青青紫紫,大大小小的草莓和牙印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嗡嗡地朝着她的脑门上冲。

    什么做梦!什么小狗!这分明是没防住野狗,半夜被啃了啊!

    这东一口西一口,他怎么不索性咬一块回去啊!

    薇薇安气愤地放下裙子,打开了窗帘果然就发现了有撬过的痕迹,她愤愤地关上窗户转头刚想朝门外走去,却看到床头柜上有一包宽大的叶子包裹起来的东西。

    她拧了拧眉毛,走过去打开了包裹严实的叶子。

    绿油油叶子中心放着十几个小小的草莓,带着一点晶莹的水渍,显然是洗过了。

    薇薇安眼睫颤了一下,撇撇嘴将草莓放了回去走到一边洗漱了一下,才又回到床边迟疑着伸手拿起一颗草莓放在了嘴里咬了一口。

    清甜的香味瞬间在唇齿间炸开,让她的脑子都清醒了不少。薇薇安不再迟疑弯腰将草莓全捧在手心,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坐到窗台上,眺望着远处的朝阳一颗颗的吃起来草莓。

    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一颗草莓滚到了裙子上,薇薇安抬手想捡起来,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衣袖下有什么东西。

    薇薇安挑了一下眉毛咬住草莓的屁股,低头掀开了衣袖。

    雪白的手腕上,有一串玫瑰手链。

    手链是银制的,细细的链子上串着细小鲜艳做工精美的玫瑰花,环绕着手腕看着很是娇艳好看。

    薇薇安弯起唇角,将草莓整个放进嘴里转头又看向了朝阳。

    有些不知道此刻是草莓甜,还是他更甜一些。

    晨间的风很舒服,她的心情也愉悦,所以吹了好一会儿的风才跳下窗户,而在她脚掌落地的瞬间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系统又突然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响起了一如既往冰冷不掺杂情绪的电子音。

    【和父亲巡视军队结束要回去时,遇到了阿瑞斯在训练他的分队,见对方对自己的出现毫无反应后,心头不悦,特意停下来让阿瑞斯跪地当梯子,踩着他的背下车,让他在蛮兵前失去威信。并在对方训练完毕要走之际让其跪在沙地上,实验一个人跪多久会昏迷,并留在现场监管玩乐。】

    【请宿主勿崩人设,认真完成任务,否则将由系统掌控宿主身体,完成该阶段任务,并惩罚宿主,任务完成则奖励星星币十枚,可用于兑换愿望,择体重生。】

    系统的话术比之前变了好几轮,连奖励都比之前多了十倍,甚至兑换愿望处还多了个择体重生的诱惑。

    如果换到以前,薇薇安说不定真的会心动,但此刻她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

    她低头拍了拍裙子上的碎屑,语气平静道:“如果我不做,惩罚还是电击吗?”

    系统平静了片刻,突然道:【没能和宿主达成完美的合作是系统的问题,系统会用积分抵消宿主这次的惩罚,请宿主确认是否放弃任务,如放弃,系统会在下午占据宿主身体,替宿主完成任务。】

    这话一出薇薇安顿时就愣了几分,她没想到系统会用它自己的积分抵消自己的惩罚,也没想到系统这次会毫不犹豫替她应下任务。

    她以为系统一再拔高奖励,就是因为它不能多次掌控宿主身体,没想到它这次居然轻易就应下了。

    一下子她之前那些推理好像都有些稳不住了。

    薇薇安迟疑了一下,觉得对方有可能在诈自己,于是摇摇头试探着道:“确认,你自己去做吧。”

    【好的,系统将会在下午触发剧情点后接受宿主身体,代替宿主完成任务。】

    冰冷的机械的话在脑海中响起,然后又沉浸了下去,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薇薇安心头有些隐隐地不安但为了占据主导位置,她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也没和系统多说什么。

    只是整个上午心神都有些不宁,一直到陪着父亲巡视完军队,绕着沙圈准备回去时系统才突然。

    【检测到剧情点,将会在三秒后占据宿主身体完成任务,请准备。】

    第73章 诗集

    【一、二……】

    冰冷的语调在脑海中有条不紊地响起, 薇薇安没有迟疑,在系统要喊出“三”时及时出声道:“停下,任务我做。”

    几乎是话音刚落, 系统数数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便道:【感谢宿主配合。】

    薇薇安听到这里便又肯定了一个猜测,那就是系统非万不得已,并不愿意或者不能代替宿主执行任务。

    她沉思了片刻才抬眸望向马车外, 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感兴趣的事一般对着父亲道:“父亲,快让他们停车,我要去看蛮兵训练。”

    科尔斯从马车的窗户里往外看了一眼,见那群蛮兵的领头人是阿瑞斯便明白了薇薇安想玩乐了。他也不阻止只笑呵呵道:“好。”

    说着就喊停了马车, 看着迫不及待要钻出马车的薇薇安问道:“甜心,要我等你吗?”

    “不用。”薇薇安摇摇头道:“我看一会儿就自己回去。”

    说着就垂眸看向因为他们父女的到来而停止训练弯腰行礼的蛮兵和最前头的阿瑞斯,扬声道:“大块头,过来给我当梯子。”

    此话一出眼前的众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不知道她在喊谁, 毕竟这里站着的人都挺大块头的。

    倒是前头的阿瑞斯和另外一边带领自己队伍的努尔却很明白她在喊谁。

    努尔扬眉看了一眼,果然就看到阿瑞斯抬起黑压压的眸子看向了薇薇安, 神色不明。

    努尔看着阿瑞斯这副神色淡淡的样子, 却在心里默默数起了数。

    一、二、……三还没说出口阿瑞斯便扔下了手中的剑,走到马车前缓慢跪了下去,冷硬的面上毫无表情,一副冷漠至极的样子。

    “啧啧。”他们小情侣间的怪异情趣, 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

    努尔无语的看了一眼转头对着自己的队伍道:“看什么看,他们玩他们管我们屁事,赶紧训练。”

    迫于威压,努尔的百人小队只能转头去训练, 但阿瑞斯带的蛮兵百人队却还在注视他们的蛮主给人当梯子。

    薇薇安垂眸看了阿瑞斯平坦的后背,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尤其想到这狗东西昨晚抱着自己的那里啃心头还起了几分报复的小心思。

    她勾着唇角笑了笑,抬脚稳稳的踩上男人的后背,故意在他背上整理了一下裙子,才漫不经心的用脚尖点了点:“低一点,太高了。”

    阿瑞斯停顿了片刻,将身体往下压了几分。

    薇薇安满意的抬脚迈出他的后背,跳上被碧丽铺在沙地上的红色地毯上才对着身后的父亲摇手:“父亲回去吧,我晚点再回去。”

    因为距离近跪地的阿瑞斯很容易就被埋进了宽大的丝绸裙摆中的。

    冰冷细腻的触感在干燥的皮肤上划过带着淡淡的香味,阿瑞斯眯了眯眼,将身体压的更低了一些。

    科尔斯见薇薇安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扬起嘴角笑了笑才对着地上的阿瑞斯道:“阿瑞斯,看顾好她。”

    阿瑞斯没抬头,只闷声应了一声:“是。”

    很快,科尔斯的马车便疾驰出了训练场,而碧丽也带着卡卡西去远处的军营里取椅子去了。

    场上只有还在行礼的百人小队和跪地的阿瑞斯了。

    薇薇安举着小红伞,对着眼前的众人挥手免礼后侧头看了一眼阿瑞斯,往后退了一步非常自然地坐在了他的背上。

    男人似乎僵硬了一下整个身体都紧绷了不少,薇薇安心头觉得好笑,面上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百无聊赖的表情。

    “看着我做什么?练啊!”她疏离地掀起眼皮,抬起手帕有些嫌弃地捂了捂鼻子才又扬声道:“臭死了,退后一些再练。”

    众人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薇薇安屁股下被当成凳子的阿瑞斯,迟疑了一下还是后退了数步才训练了起来。

    他们练的是刀,没有用木棍木刀之类的代替,而是真刀真枪。

    一砍一挥都是卯足劲在打,也不在乎对方是否会受伤,偶尔也会伤到人,但被伤到的不在乎,伤人的也不在乎,甚至连个停顿擦血的动作都没有。

    薇薇安突然有些明白科尔斯手下的蛮兵为什么会成为整个冈萨迦王朝最凶名昭彰的兵团了。

    眼前的一幕比任何一个动作电影都要让人震撼,薇薇安原本百无聊赖的神情里不自觉带上了些兴味,当然她也没忘记屁股下的某个人。

    她坐的手背的正中间,所以此刻落下左手能碰到他的后脑勺,落下右手能碰到他的……尾椎骨。

    她挑眉垂眸斜眼看了一眼男人,戴着玫瑰手链雪白纤细的手,慢悠悠伸到男人茂盛的头发上轻轻的抚了一下,然后将纤细的手指插进了茂盛的棕发中。

    身下的男人明显更紧绷了,薇薇安似是毫无察觉只随手撸着手下的脑袋,看着眼前的训练,一派悠闲。

    远处的努尔抱臂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幕,一脸的一言难尽。

    身边有人冒出头啧啧道:“公主殿下也太侮辱人了,把人当梯子当椅子就算了,现在还把人当狗一样摸头,太过分了。”

    努尔斜眼看了一眼身边义愤填膺的人,面无表情道:“殿下那脸、那身段、那手、让你去当狗你不愿意?”

    身边人一愣,抬手扒拉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细想了一下才讪讪道:“我倒是愿意,但阿瑞斯平日里不是对谁都挺硬吗?有时候连领主的话都会反驳,怎么今天这么顺从?”

    努尔撇撇嘴,看着膝盖和手掌撑地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阿瑞斯道:“硬不硬也得看人啊,那软绵绵的手压在他头上指不定他有多……”

    努尔的话顿在这里,斜眼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脚一抬就把人踢了出去:“滚滚滚,赶紧练去。”

    碧丽搬着桌椅赶上来的时候看到的也是这一幕。

    殿下穿着一身张扬的红裙,坐在身下一身黑衣阿瑞斯的背上,一手撑伞,一手撑在男人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的男人的头发,像是在抚摸一个乖巧的大狗一样。

    棕色的发丝在太阳下散发着浅浅的光缠绕在女孩下纤细雪白的之间,有种怪异的缠绵。

    碧丽看了一眼男人撑在地上陷进沙土的中的手,眉头微蹙,以最快的速度在地上铺上干净的地毯,把桌子和椅子摆上,又从今早从城堡里拿来的食盒中拿出两个甜点和果酒摆上桌子才走到薇薇安面前接过了伞道:“殿下去吃点甜点吧。”

    薇薇安点点头,撑着阿瑞斯的头起身走到了椅子上坐下,拿起丝帕擦了擦手才吃起了甜点。

    阿瑞斯在她走后缓慢地起身,拍了拍掌心的沙土,抬眸看了一眼薇薇安的手腕才重新走到训练场,捡起地上的刀走到了正在训练的众人中。

    原本在相互对练的几人见阿瑞斯来了,立刻散开了刚刚的队形,反而以包围的姿势朝着阿瑞斯围了过去,然后突然暴喝一声同时朝着他砍了下去。

    阿瑞斯扭了一下手腕,不急不慌的将刀抬到身前也冲刺了上去。

    在刀身的碰撞和火星刺啦的中,双方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沙土也被混乱的脚步激荡的到处翻飞。

    薇薇安吃着甜点饶有兴致的看着,看到兴头上还会和身旁的碧丽讨论一下,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该休息的时间。场上的男人们汗如雨下,全身都被湿的透透的。

    但碍于薇薇安不敢光膀子,只能拿着袖子擦汗,一个个热得脸都红了,臭味更是熏天。

    薇薇安离他们足有十几步远都能闻到那股一堆东西混合起来的酸臭味,好在很快就响起了结束的号角声,众人聚到一起将手中的刀放回原处后就迫不及待就要散了。

    薇薇安见状懒洋洋的撑起脑袋,用丝帕捂着鼻子对着身后的碧丽道:“这些人怎么这么精力充沛啊,都不知道累的吗?”

    “以他们的体力这个不算什么的。”碧丽说着又继续道:“从今天开始他们要日夜都要操练的,等吃了饭就得集合上山夜练了。”

    薇薇安点点头,一脸兴味的问道:“那如果不吃饭一直扛着,再去训练会不会扛不住晕倒啊?”

    碧丽疑惑的看了一眼薇薇安才低着头道:“应该不会……”

    话音刚落薇薇安眼睛亮了一下,对着她眨了眨眼笑着道:“不如我们试试吧。”

    碧丽奇怪的看向她刚想说试什么,便看到薇薇安对着阿瑞斯勾了勾手指头:“大块头,你过来。”

    阿瑞斯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刀,抬手摸了一把汗水才走到了薇薇安跟前。

    “阿瑞斯,你累不累啊?”薇薇安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众人撑着下巴看向他一副好奇模样道:“练了一天了,如果不去吃饭会不会累晕了啊?”

    阿瑞斯听着她的话,垂眸淡淡地扫了一眼她亮亮的眼睛,配合着道:“有些累了,可能会晕倒。”

    “那你快跪下。”薇薇安理直气壮的指着地上道:“我们试试你多久会晕倒。”

    阿瑞斯一听这话便知道今天要做的是什么了,他挑了挑眉沉声应了一声,边利落的跪了下去。

    薇薇安对他的配合很满意,对着身后的众人随意挥了挥手,将人散开了才懒洋洋的靠在了椅子上。

    碧丽扫了一眼阿瑞斯挺拔的身姿,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迟疑着道:“殿下,时间有些晚了,不如我替殿下看着吧?”

    薇薇安吃了一口甜点毫不犹豫道:“不用,我亲自看着,你先回城堡带个马车过来了。”

    碧丽眉头微蹙却并没有说什么,只应了一声又扫了一眼卡卡西便骑着马走了。

    这下整个沙场便只有阿瑞斯和薇薇安还有卡卡西了。薇薇安从食盒最下层拿出一本早上准备的书,便靠在椅子上一边喝果酒一边看起了书。

    其实她早上听到这个任务的时候还有点奇怪为什么原著中原主会有这么奇怪的举动,但现在看着无人的沙场和眼前沉默的阿瑞斯她才明白,原主可能也不是真的要罚阿瑞斯。

    只是不喜欢对方无视自己,但骄傲又不允许她低头,所以才这样别扭的将人拘在自己身边吧。

    只是这个任务没有明确的时间点,只怕是要多费些时间了。

    薇薇安翻了翻诗集,翻到自己留了书签的地方有些庆幸今早出门的时候特意带了这本书。她把书摊开在桌子上,一边喝着果酒一边看着书,头一次觉得做任务这么轻松。

    虽然迫于系统的规则,她不能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告知给阿瑞斯,但那天在悬崖上她旁敲侧击说的那些,以阿瑞斯的聪明肯定是猜到她被什么东西胁迫了,所以今天他格外配合,也毫无生气不悦的情绪,让人非常的省心,感觉这样的任务多来几个也毫无难度。

    想到这里薇薇安兴致更高了一些,仰头就喝下了所剩无几的果酒,将空瓶子递给了卡卡西道:“去军营里找哈伦,管他要些这样的果酒。”

    说完薇薇安又想到什么补充道:“告诉他不许来找我,否则我就把他在军营里喝酒的事情告诉父亲。”

    “是。”卡卡西应了一声,端着酒瓶迅速离开了沙场。

    阿瑞斯听着声音缓慢抬起了眸子,看了一眼卡卡西的背影才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但薇薇安还开口,所以他也沉默着不言不语。

    只用那双黑压压的眸子沉沉地看着她,将她倒映在了黑瞳之中。

    薇薇安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却没有抬头。

    阿瑞斯便知道还不到时候,于是沉默地垂下了眸子安安静静跪在了原地。

    但他才垂下眸子,便听到了她轻柔的声音:“我曾长眠于黑暗,苏醒在黎明,独自穿过幽暗的森林,对抗身后黑暗的侵袭,我躲避着猎人的冷箭,忧心着野兽的利爪,我岌岌可危又摇摇欲坠…………”

    阿瑞斯怔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她垂眸注视着的诗集。

    在念诗吗?

    好像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一般,薇薇安停顿了片刻又翻了一页继续念了起来:“……黑夜日夜侵袭,我无奈离开了那座森林,遇到了一个无家可归的猎人,我与他日夜厮守,在风雪中中相拥。”

    薇薇安念到这里,抬眸扫了一眼阿瑞斯,才继续念到:“我带他找到一个没有风雪侵蚀的山谷,搭建一个木屋,拥有一个家。”

    听到这里,阿瑞斯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她因为喝了些酒而微微泛红的眼角,他瞳孔依旧黑压压的,但却带着极难窥见的温色。

    薇薇安抬眸看了一眼他灼灼的目光,继续垂眸道:“从此,每一个朝阳升起时,我们会在晨光下相拥着醒来,再不必担忧黑夜的侵蚀,野兽的利爪。”

    “他会迎着晨光,出门打猎,辛勤耕种踏着夜幕回家,我会洗……”

    薇薇安念到这里停顿了片刻,扫了一眼书上写着那句“洗衣做饭,等着你的归来”面不改色地改道:“我会看书睡觉,等着他归家为我做饭洗衣…”

    这话一出阿瑞斯“噗”一声笑了出来。

    他眉眼弯弯的看着她,带着浓浓的温色。

    薇薇安觉得他有点影响任务了,抬手就啪的一声把书扔到了阿瑞斯的头上。阿瑞斯没有躲避,任由诗集撞到他的头上再掉落到怀里。

    这本诗集其实是本禁书,讲的是一个巫女和猎人的故事,薇薇安偶然间看到了,觉得意境和阿瑞斯和她之间有些相似,于是收在了书架上,在早上出门时拿了出来。

    他会明白她的意思吧?

    他会的。

    薇薇安垂下眸遮住了眸中的情愫,低头吃着甜点等着系统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系统的任务是踩着他的背下车让他手下中失去威信,然后再把人罚跪起来亲自监管,现在明面上的都完成了,只剩下监管的时限了,虽然阿瑞斯中途笑场了一次,但薇薇安可是连个好脸色都没给的,按道理任务应该是圆满完成了。

    果然她的猜测没错,等她慢悠悠的喝了半瓶卡卡西带来的酒后系统的提示音如约而至。

    【叮!任务已完成,奖励星星币十枚,请宿主再接再厉。】

    薇薇安舒心地勾起唇角,觉得和阿瑞斯达成共识后这任务就像白给一样简单。

    她抬手拍拍手上点心的碎屑,又抿了一口果酒才撑着桌子起身看着卡卡西道:“我有些醉了,扶我回去吧。”

    卡卡西听到这话立刻就要绕着桌子来扶薇薇安,但刚抬脚就听到了阿瑞斯哑着嗓音喊殿下的名字,他一惊下意识愣在了原地。

    “薇薇安。”他沙哑着嗓音轻声唤着仰头看向了她,她垂眸眸色浅浅地看他,阿瑞斯便知道此刻他可以上前。

    所以他捏着那本诗集跪行几步,走到薇薇安身前轻轻地抱住了她的腰,将头埋在了她怀中,哑着嗓音问道:“这本书,给我了吗?”

    薇薇安心头一颤,看着跪在地上小心环抱着自己的男人,明白了他在问什么。

    他在问她是否真的在向他许诺一个家。

    薇薇安沉默了片刻没有犹豫,抬手抱住他的头轻轻地又无比清晰的“嗯”了一声”。

    阿瑞斯听着那声应允,心脏像是被重物击打了一下一般,重重地漏了半拍。

    他的眼前突然闪过了前二十几年颠沛流离坎坷崎岖的一生。从被母亲生在奴隶营的沟渠中,被一条狼养到两岁,再被买进奴隶营摸爬滚打,几度濒死挣扎求存的这些昏暗贫瘠的画面,在她允诺的那一刻好像就不再压抑沉重,就这样简单平静的在他记忆中淡了下去。

    薇薇安感受着他情绪,没有顾忌来接她的碧丽和卡卡西,反而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一些。

    爷爷说过,爱一个要勇敢一些让对方感受到全部的爱,作为平安她想勇敢一次。

    *

    那日过后的第二天整个蛮兵便从庄园里消失了,父亲对外宣称是上山训练了,但薇薇安知道他们是为了父亲能有个出兵的理由而去引发骚动了。

    果然,没过几天庄园便收到了北边领主抛弃神主,信仰魔鬼,以人血为祭残害平民的消息。

    科尔斯作为一个神主最大的信徒,收到消息的第一天便率领着军队去收复那个异教徒去了。

    薇薇安知道父亲干的不是人事,却也对此无能为力,只能眼不见为净将关于战争的所有消息都屏蔽在了外面。

    每天除了应付苏雅便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忙了。这样无聊的日子过了大概一个月后,她收到了父亲即将凯旋的消息,同时也收到了安德烈正在赶往前线慰问前线战士的消息。

    以及阿瑞斯一封写着短短十句话的信。

    【我很想念你。】以及【安德烈是谁?】

    第74章 女婿

    薇薇安看着这句力透纸背的话, 原本要端起酒杯喝一口的动作突然就顿在了原地。

    她为难地看了一眼信件,有些不明白该怎么回复。

    她的前未婚夫?或是父亲属意的未来女婿?薇薇安看着信件觉得无论怎么说都避免不了惹毛阿瑞斯,于是她将信件收到抽屉里, 决定先不说什么。

    反正安德烈性格成熟又温和, 对人对事都有分寸,而阿瑞斯又沉默内敛,漠视万物。

    两个人都不是那种幼稚冲动的人, 所以就算一同行军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等到了庄园再解释一下就好。

    她这么想着便彻底地放下了心。

    但她不知道她以为非常成熟又有分寸的两人,此刻才刚对上。

    因为大皇子安德烈的慰问,科尔斯返程的军队特意在尼罗瓦山脚下扎营休养了半日, 围着火堆享用着大皇子带来的新鲜食物。

    因蛮兵在军队里超高的地位,阿瑞斯和努尔霍巴等人坐在离内侧主帐最近的地方,分的肉最多,也最能看见主帐外科尔斯领主看着安德烈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

    努尔啃着手中的肉看着主帐外正和科尔斯谈话的安德烈, 忍不住由衷的夸赞道:“果然不愧是冈萨迦王朝最得民心的长皇子, 气度,外貌, 礼节果真都没得挑, 和他一比庄园里那些贵族就跟个奴仆一样。”

    身边另外一个蛮主也跟着搭腔道:“谁说不是呢?我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能用俊美来形容的,只怕整个冈萨迦都很难找出这样俊美儒雅的男人了。”

    其中一个蛮主扫了一眼阿瑞斯冷硬的侧脸由衷地笑着道:“我倒是觉得阿瑞斯更胜一筹。”

    男人这话一出众人不由得看向了阿瑞斯。

    他盘腿坐在火堆旁冷硬的面上映着火光,男人轮廓如同刀凿斧一般冷硬坚韧,从极窄的眼距到挺拔高耸的鼻梁, 再到形状完美的厚唇,无一处不硬朗帅气,但他的神色太硬太冷,如同一头凶兽一般透着危险, 便会让人忽略他的长相生不出什么旖旎的心思。

    就像此刻虽然众人都朝他投去了目光,却也不会直勾勾地看很久,只会扫上一眼便立刻收回目光。

    另外一个蛮主笑着搭腔道:“我也觉得阿瑞斯可以媲美,只是女人嘛,少有喜欢阿瑞斯这样冷硬的性子的,多数都喜欢那位皇长子一样温柔俊美的男人。”

    说起女人,其中一个男人不由得往前凑了几步压低声音笑着问道:“那你们觉得怎么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安德烈啊?”

    这话一出,众人眼前不约而同闪过庄园那位一身红裙如同玫瑰花一样娇艳的公主。

    好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出声道:“薇薇安殿下!”

    而努尔一听这个话就知道要遭殃了,他从刚刚失言夸赞了安德烈后就知道自己闯祸了,一直像个鹌鹑一样窝着,却没想到这话题愈演愈烈,居然就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他心虚的扫了一眼垂眸看着火堆一言不发的阿瑞斯,很想让众人赶紧把这要命的话题转过去,但显然这些人中没有人能代入他的心情,继续热火朝天的讨论了起来。

    尤其是霍巴更是一副卖弄模样道:“说起殿下,你们知道安德烈以前差点就成了领主的女婿吗?”

    “撕。”努尔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向了霍巴。

    其余众人也不由得往霍巴身边凑了凑,甚至连阿瑞斯都抬起了那双黑压压的眸子,淡淡地看向了霍巴。

    霍巴见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不由得咧嘴得意的笑着道:“大半年前,安德烈在庄园小住过一段时间,那会儿殿下和崔斯坦正在闹矛盾,领主便让安德烈陪了殿下多时。”

    霍巴说到这里还停顿了片刻压低声音道:“后来殿下和安德烈互生情愫,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甚至两人都坐上去皇城的马车了。”

    一听这消息,围坐着的众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忙问道:“那后来呢?怎么一点消息没有了?”

    霍巴卖了一会儿关,见众人实在好奇才继续道:“但刚出城门薇薇安殿下就反悔了,直接跑到领主跟前说她后悔不嫁了,安德烈甚至在城堡外等了三天都没有动摇殿下的想法,你们说怪不怪?”

    “啊?还有这样的事情?”有蛮主惊讶地说着忍不住猜测道:“是不是安德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发现了啊?要不然怎么临时悔婚啊?”

    众人顿时觉得有可能,但其中还是有人不赞同这样的想法,那人压着声音道:“如果安德烈有问题,领主现在就不会对他笑得这么亲切了,我倒是觉得有可能是咱们殿下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对对对。”有人迎合着道:“咱们这位殿下脾气一向喜怒不定,听说少时异常痴迷崔斯坦,但现在说厌弃就厌弃,我妹妹在殿下的小城堡里当厨娘,我听说现在崔斯坦可是连殿下的院子都进不来呢。”

    说着那人又抬眸看了一眼在领主跟前无比谦逊的安德烈,低声道:“我觉得安德烈这次来慰问是次要,真正的目的还是薇薇…。”

    “噗。”这话一出,一直装得跟个鹌鹑一样的努尔一下子就把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他连忙捂住嘴巴胡乱擦了一下嘴边的食物残渣,忙指着说话那人道:“瞎猜测什么呢,小心被领主…”

    但他的话也还没说完便听到了身侧阿瑞斯冷到极致的声音:“你这消息,属实吗?”

    被问的人是霍巴,他显然也没想到阿瑞斯会对这些问题感兴趣,但自从和阿瑞斯一同去了北边参与了这场战役后,虽然明面上的蛮王还是自己,但霍巴的心里却是对阿瑞斯有深刻的畏惧的,一听阿瑞斯问了,下意识就解释道:“我有个姑妈以前在殿下的城堡厨房的主事,我是听她说起的,应该不会有假。”

    一听这话,阿瑞斯淡淡地收回目光看向了努尔。

    努尔屁股一紧,便知道阿瑞斯对他探查消息的能力失望了。

    从听到安德烈要来慰问军队时阿瑞斯便让他去打探消息了,起初只是为了了解时局,但探查了几天突然就打听到了安德烈和殿下曾经彻夜游园相处亲密的消息,但时间紧迫他确实没查出更深的消息,没想到这里头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努尔讪讪的摸摸鼻子,想起阿瑞斯前几天写给殿下的信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心虚的低下了头。

    阿瑞斯眉头挑了挑没有再看他,而是抬头看向了科尔斯身边一身白色烫金大衣的男人。

    他浑身没有任何配饰只有腰间挂着一把华丽的长剑,此刻一手按在剑炳上,一手端着酒杯,身姿挺拔地立在科尔斯身前,面上带着不卑不亢温和的笑意,好像一举一动都在分寸规矩之间。

    阿瑞斯压着眉眼看着,目光从他的脸上落在了那把长剑上挂着的石头上。

    那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小石板,只有拇指大小,和那把镶满宝石的剑有些格格不入,男人的直觉告诉他,那块石头的出处会让他不高兴。

    而前头和科尔斯领主谈话的安德烈,似乎也感觉到了某种注视,侧头将目光直直地落在了阿瑞斯的身上。

    那是一种审视探究的注视。

    天然的,阿瑞斯便知道对方认识自己。

    他挑了挑那道断眉,不躲不闪地应下了对方的目光。

    两个男人的视线越过人群,在半空中碰撞,双方都未置一词,但都同时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他和安安的事情是真的。

    他和薇薇安的事情是真的。

    安德烈心头一沉下意识的摸上了剑柄上挂着的小石头,面上温和的笑肉眼可见地淡了一些。

    而阿瑞斯竟也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腕间的刺青,注视着男人的神色更暗了一些。

    下一秒两人都发现了对方的动作,同时停了下来。

    而这一次安德烈率先扬起了唇角,朝着领主说了些什么后竟然径直朝着阿瑞斯等人走来。

    努尔一愣,看着阿瑞斯面无表情堪称平静的脸,突然窥见了某种火山爆发前的宁静,他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了阿瑞斯的衣角压低嗓音道:“你冷静一点,大领主绝非等闲之辈,被他察觉到什么你就完了。”

    阿瑞斯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而是撑着身边的石头缓缓起身,站直了身体面向了径直而来的安德烈。

    而他身上的低气压连离远一些的霍巴都隐约感知到了什么。

    众人不由跟着阿瑞斯一起站了起来。

    安德烈迈着像是丈量过一般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到众人跟前,扬起温和的笑意对众人弯腰行礼的动作微微颔首后才看向了霍巴真诚的夸赞道:“我在皇城听到了你们在角斗场上英勇的事迹,实在可惜没能亲自参加这次的蛮兵选拔,但看着你们我似乎已经能窥见当时的盛况了。”

    安德烈的夸赞极为诚恳,随着话语目光还会逐步落在每个人身上,好像真的将所有人都记在了心里。

    众位蛮主顿时有了中被重视的感觉,忙和应和了起来。

    安德烈也不敷衍,逐步和众人谈了话才侧头看向阿瑞斯笃定一般道:“你就是阿瑞斯吧?我最近这段时间常在信件上听到关于你的消息。”

    阿瑞斯眉头一挑没问他是谁的信件,只淡淡地道:“哦,写了什么?”

    “信上说,你屡次救她于危难。”安德烈语气十分诚恳地道:“我十分感激你。”

    身旁的努尔听着这话,只觉得自己急火攻心。

    什么叫感激你救她一命?这不是妥妥的宣示主权吗?而且他还不称呼名字,只用“她”这样亲昵的词语,现在别说阿瑞斯了,连努尔都觉得心头冒火。

    但身侧的阿瑞斯却没有太多了反应,只抬眸看着安德烈淡淡地道:“她已经谢过我了。”

    第75章 草莓酒

    “嘶。”这话一出努尔在心头一惊, 抬头立刻看向安德烈。

    安德烈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眨了眨眼才牵起嘴角,从身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小木盒递给了阿瑞斯道:“她这个人一向不知道如何答谢别人, 这是我的谢礼, 希望你收下。”

    阿瑞斯垂眸看了一眼小木盒伸手接过来打开了小盒子。暗红色的箱子里铺着红色的绒布,里头摆满了大小不一的钻石,足有三十多枚。

    众人看着礼盒里的东西, 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呵。”阿瑞斯轻呵了一声,伸手所以拨弄了几下盒子里的钻石才掀起眼皮缓慢地看向了安德烈,黑压压的眸子暗沉的可怕:“殿下还真是出手阔绰,只可惜……”

    阿瑞斯停顿了片刻将手中的盒子盖上, 随手扔给了侍从淡淡地道:“我更喜欢她的谢礼。”

    安德烈垂眸看着阿瑞斯手腕上露出一抹绿色的刺青,心头倒也不觉得诧异。

    她和钻石并没有可比性,他不要也正常。

    安德烈笑了笑温和地道:“我有些话要说,可否借一步?”

    “好。”阿瑞斯沉声应了一声。

    安德烈向众人颔首转头走向了不远处空旷的地方, 阿瑞斯紧随其后。

    等走到较远的地方后, 安德烈扫了一眼远处朝着这边看的科尔斯才轻声道:“苏雅写信和我说了些你的事情,我这趟是特意来见你一面的。”

    阿瑞斯没说话, 只抬眸看着安德烈等着他说出他的目的。

    安德烈看着他冷硬的眉眼, 知道他不爱听皇室那套绕着圈的话术,于是也坦荡道:“除了苏雅我的人也打听出了些消息,我了解她,知道她是真的…”

    安德烈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才有些艰难道:“真的喜欢你。”

    阿瑞斯听着男人的话, 浓长的黑睫颤了一下缓慢地偏了偏头,淡声问道:“所以呢?殿下想说什么?”

    “我想请你离开她。”安德烈无比坦诚的说着,将目光隐秘的落在了远处科尔斯身上:“我不知道你了解她多少,但她的处境绝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

    安德烈说着将目光收回来, 直直地看着阿瑞斯道:“她的母亲是被一个奴隶凌辱致死的,科尔斯领主他非常非常的厌恶奴隶,一旦让他知道你和她的事情,别说你了连她都会有危险。”

    “没见到你之前我想过用很多手段让你知难而退,但现在看着你的眼睛我知道你也将她放在了心里,所以我不愿意动用那些龌蹉手段。”

    “我想请你和我一起保护她。”

    阿瑞斯听着安德烈的话,眼前突然闪过她坐在秋千上满是不安破碎的神色,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大概知道些什么,但她的事情阿瑞斯不想从一个外人嘴里听到,所以他挑了挑眉神色毫无波澜地道:“我会护她周全的。”

    看着阿瑞斯滴水不漏的态度,安德烈抬脚往前了近了一步神色凝重道:“阿瑞斯,保护一个人不是只要把她的命保住就可以,你要让她生活无虞,平安快乐才叫护她周全”

    说着他抬手隐隐指着科尔斯的方向道:“她的父亲和你是永远都不可能和平相处,你想让她以后抛弃父亲跟着你四处奔逃还是养着你当个见不得人的情人?”

    安德烈以为这些话会让对方重新审视他和薇薇安的关系,但男人只垂眸看着他,神色间并无变化,只用那双黑压压的眸子看着他,平静的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我从来不承诺自己做不动的事情,既然说了会护她周全,就一定会周全。”

    安德烈看着男人的神色便知道多说无益,他抬脚后退了半步,将视线落在天际温声道:“她不喜欢这里,不论你离不离开,我这次都会把她带走的。”

    说完这句话安德烈便没有停留,垂眸扫了一眼阿瑞斯手腕上若隐若现的刺青转头走向了主帐。

    阿瑞斯在原地站着也在看他剑炳上挂着的石头,尽管他没有说,但阿瑞斯猜得出来这块石头和薇薇安有关,只是不知道是她送的还是他自己要的。

    阿瑞斯压着眉头,指尖无意识轻轻地摩挲着手腕上那朵娇艳的玫瑰。

    她身边出现过的男人从尤卡到崔斯坦再到霍尔,阿瑞斯从来就没有放在眼里过,唯独这个人,阿瑞斯异常厌恶。

    厌恶他将自己归结为她的人,也厌恶他知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

    科尔斯领主的军队凯旋的那天是个异常晴朗万里无云的天,薇薇安站在城门的瞭望塔里,迎着燥热的风看着缓缓走向庄园的军队。

    最前头的是科尔斯领主,他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穿戴着厚重的铠甲,整个人透着一股萧杀之感。

    他的后头是一架华贵的马车,马车的顶端站着一身白色烫金的长袍的安德烈,他和煦的笑着,一手扶着拉杆一手对着道路两旁的平民挥手。

    薇薇安垂眸看着马车上那个温柔和煦的男人,心头有些淡淡的歉疚和许久未见的宽慰。

    薇薇安学着他的样子,也轻轻的挥了挥手,全当自己是在和他打招呼。

    等打完了招呼薇薇安又继续往后看去,霍尔和哈伦被留在了北边治理战败的的庄园,但阿瑞斯隶属的蛮兵却被领主带了回来,而阿瑞斯作为蛮主应该也在靠前的位置,接受民众的赞美。

    但她将整个蛮兵前头的人都看了一边也没有看到阿瑞斯,她有些奇怪的皱眉,抬脚又往城墙边更近了一些。

    但才往前一步,身后突然就贴上了一个浑厚温暖的身体,薇薇安一惊下一试想要转身,脖颈处细软的皮肤就被咬了一口,带着轻微的刺痛。

    薇薇安一愣,下意识就顿住了动作。

    “在看谁?”脖颈处的声音含糊不清却又沉闷有力:“薇薇安,告诉我你在看谁?”

    “在找你。”薇薇安嗓音轻颤着回应着男人的话,对他突然出现的动作有些惊喜,只是城下就是父亲和安德烈,要是被人看到了就实在不妙。

    薇薇安迟疑了一下,轻轻扯开他咬着的皮肤,转头推着他往里走了几分,然后在他还没动作之前踮起脚尖仰头吻了上去。

    “阿瑞斯,你想我了吗?”她轻声呢喃着胡乱的用温热的唇轻啄着,将自己的思念毫无保留的摊开在他眼前。

    阿瑞斯似乎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他身体紧绷着感受她清甜的吻,心头不断的回味着她的那句话,这些日子积攒在心头的郁气突然就消散了不少。

    他勾了勾唇,伸手环住的腰,俯身下去加深了这个吻。

    炙热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数日不见的思念在在这间瞭望塔中毫无保留的宣泄而成。

    或许是小别胜新婚,阿瑞斯格外腻歪一些,不出意外的让她迟了阅军礼。

    等她坐着马车匆匆赶到时,阅军已经结束,父亲和众位将军正在城堡里参加庆功宴。

    薇薇安姗姗来迟当然需要一些借口,所以她将早前备好的葡萄酒抱在怀里便朝着父亲跑了过去。

    科尔斯见薇薇安一直没到,便知道一定是去准备礼物了,见她捧着一瓶酒从门口走来,不由得哈哈大笑着对身边的安德烈道:“果然还是更看重你,看看,连她的宝贝红酒都拿来了。”

    安德烈温柔的笑着,也不反驳,放下手中的酒被朝着她走去,轻轻的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薇薇安没有拒绝,走到他跟前将手放到他的掌心,轻轻地踮起脚尖,将脸颊贴在了安德烈的脸颊上。

    这是皇城的习俗叫做贴脸礼,在皇城的贵族圈是非常高级的礼仪,代表了诚挚的思念与慰问。

    安德烈温柔贴近了女孩柔软的脸颊,很轻易的就闻到了她发间的玫瑰清香。

    他弯了弯眉眼,狭长的眸子中带上了醉人的温色。

    但在贴另外一边脸颊的时候他却突然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极具轻掠感的味道,阿德烈狭长的眸子眯了眯,下意识扫了一眼,果然在雪白的皮肤上看到了一抹浅浅的红色。

    安德烈眼前突然就闪过那个男人冷硬的眉眼。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头有些烦闷,抬眸扫了一圈果然发现了在角落似乎刚赶到的阿瑞斯,对方唇色微红,黑瞳灼灼,正拿起身边人递上来的酒杯对着他的方向摇摇举杯。

    安德烈拳头一紧,心头涌上了一股戾气。但片刻后他眨了眨狭长的眸子快速地收敛了心情,无视那个男人的挑衅,垂眸温柔的看向了正拿起酒瓶向他们介绍的薇薇安。

    她还是一如从前,只是谈吐间不再像从前那般谨慎小心,但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也比从前更亮了一些。

    安德烈又一次想起来那个黑夜。

    她一直以为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她的马受惊对那夜,但其实他见到她的时间会更早一些。

    在她半夜苦练骑射,将手指磨出血蹲在河边一边洗手一边抽泣的时候,他就见过她了,只是那时他见她草木皆兵仓皇无措的样子,并没有现身,而是在树上躺了一夜,一直到她练累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他才从树枝上跳下啦。

    第二日见面是在和领主会面的时候,那时他站在三楼,看着她穿着一身张扬的红裙对着身后的奴仆厉声责骂,于夜间脆弱彷徨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从侍从的嘴里得知,这位就是领主大人捧在手心,美名远扬的薇薇安殿下。他突然有些怀疑昨夜在河边小心翼翼的擦洗伤口,疼到颤抖却依然压着声音无声的哭泣的女孩是不是她?直到他看到她在无人的地方轻轻地对着掌心呼气的样子,他才确认他没看错。

    也才恍惚明白她到底在怕些什么。

    但现在她的身上却看不见往日的小心,只高昂着脖子,对着众人侃侃而谈,带着独有的骄矜和傲气,好像终于彻底融入了这里。

    可才想到这里,便看到她对着他挑了挑眉,带着某种心有灵犀的默契。安德烈突然就笑了起来,既由衷的开心她不再仓皇,也开心她还是从前那个会与他夜夜策马的女孩。

    “安德烈。”薇薇安对父亲和几位将军寒暄了一阵后便举着手上的酒瓶对他轻笑了起来:“去喝酒吧!”

    “好。”安德烈温柔的笑着应了一声,对着一副恨不得马上将两人送进教堂的的科尔斯颔首后便伸手接过酒瓶朝着门外走去,薇薇安拿上两盏干净的酒杯便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薇薇安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喝酒,因为贵族的气味实在太浓稠,而安德烈显然记着这个习惯,所以一路走到了外头的凉亭才停下脚步,打开瓶塞对着两个酒杯倒上了红酒。

    他将一杯递给她,轻轻地碰了一杯才垂眸轻抿了一下,然后有些惊喜的抬眸看向了薇薇安:“好酒!”

    薇薇安也学着他的样子轻轻地抿了一口,但却并没有尝出太大的区别,毕竟她不是从小喝大的,现在对红酒的理解也是这半年来的接触。

    如果换了旁人她会着急掩饰一番,但对着安德烈却是扬着眉毛坦然道:“你知道我尝不出来的,我还是更喜欢偏甜一些的酒。”

    安德烈笑了笑,从后腰上摘下一个细窄的小瓶子递给她:“尝尝?”

    薇薇安伸手接过,拧开瓶盖毫不犹豫的抿了一口,然后惊喜的看向了他:“草莓酒?”

    “嗯。”阿德烈笑着又从腰上摘下了一个小袋子递给了她。

    薇薇安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草莓,她弯着眉眼笑着伸手打卡了小袋子,果然发现了一堆小草莓。

    薇薇安伸手拿起一颗草莓仍到嘴里嚼了几下又又轻轻灌了一口草莓酒,清甜的酒香和草莓的甜腻一下子在嘴里炸开,将闷热天气带来燥热顷刻间消散干净。她眯着眼舒服的呼了一口气,偏头看着他道:“还是你最懂我的口味。”

    刚传过来的时候,她其实不会喝酒也不爱喝酒,但原主却嗜酒如命,所以她必须要学着喝酒。

    但喝酒这种东西并不能硬学,尤其是不爱喝酒的时候硬喝就更会让人有生理性的呕吐反应,有段时间她真是看到酒就会想要呕吐。

    后来安德烈为了就想了个办法,找到了一种口味轻甜黏腻道草莓酒,混合着草莓喝下便极其符合她的口味,于是她从此就学会了喝酒,也开始渐渐爱上了各类酒的味道,但草莓酒的地位却没有任何一种酒能代替。

    阿德烈看着她惬意的神色,眼中涌上了笑意:“还有其余爱吃的额,我也都让人送到了你的城堡里。”

    “谢谢。”薇薇安轻声道谢,抬起草莓酒对着他的酒杯碰了碰才道:“谢谢你从前所做的一切,也谢谢你保护我。”

    他们从来没有摊开说过薇薇安的秘密,却又心照不宣的保护着她的秘密,让她在初到这个异世的时候不至于太过孤苦无依。

    安德烈笑了笑,仰头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虽然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最近好吗?”

    薇薇安笑了笑,也仰头看向了天空想说自己一切都好,但身后却突然插进一道冷硬的声音。

    “她一切都好。”

    第76章 日夜思念

    薇薇安刚要说出口的话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她回头看去发现阿瑞斯正站在亭子外,黑眸淡淡地看着他们两人,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 但薇薇安的直觉告诉她, 这人在生气。

    她顿了顿,侧头看向正在看着阿瑞斯的安德烈:“他叫阿瑞斯。”

    她既没说阿瑞斯是谁,也没说阿瑞斯的身份, 只简单地报了姓名。

    安德烈听着她的介绍,侧头看向了薇薇安,嗓音清俊温和:“我们见过了。”

    薇薇安睫毛一颤,不知怎么的心头居然有些紧张, 所以只是见过,还是有什么深入交流?

    薇薇安心头百种思绪呼啸而过,但安德烈却不给她发问的时间,只往前走了两步将手中的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阿瑞斯, 才压低着声音用薇薇安听不到的语气道:“阿瑞斯,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别害了她。”

    阿瑞斯听着他的话挑了一下眉毛没有作答, 只微微倾斜着身体看向薇薇安:“你那个侍女好像出了点问题。”

    薇薇安一听这话忙上前了几步, 有些紧张地问道:“她怎么了?”

    阿瑞斯偏头用下巴指了指城堡左侧的位置道:“在水槽边上,好像一直在吐。”

    说着他还侧身让开了路,果然薇薇安和安德烈说了一声就立刻提着裙摆快速走向了厨房。

    阿瑞斯目送着薇薇安的背影,等她走到看不见的地方才径直走过来, 弯腰放下手中的酒杯,捡起了那瓶草莓酒和放置草莓的袋子。

    草莓酒的味道清香扑鼻,草莓也鲜艳可口,阿瑞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安德烈毫无顾忌地伸手抓起一颗草莓扔进嘴里嚼了两下, 然后又抬手灌了一口清甜的草莓酒。

    他做这一切动作的时候,目光都没离开过安德烈,只压着眉头看着他,一点一点将她喝过的酒瓶瓶口贴到嘴唇上,甚至还慢慢地舔了一口。

    安德烈看着阿瑞斯的举动,面上温和的神色终于淡了下去。

    阿瑞斯抿了抿嘴唇,赞同地点着头晃了一下酒瓶道:“啧,确实好喝。”

    说着他低头将瓶口塞上,又把装草莓的袋子和瓶子绑在一起,非常自然地挂上腰带然后抬头颔首道:“告辞。”

    安德烈看着他腰间的东西,眉头微拧却并没有说什么,只在他高大的身影迈着大步消失在尽头才仰头猛灌了一口酒。

    醇香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但已经没有刚才的味道了。

    安德烈放下酒杯,低头捏住了剑柄上的那块小石头。

    石头因为经常被抚摸已经被磨去了棱角变得非常温润,连上头刻着那个歪歪扭扭的字也变得浅了不少。石头上的字是在她彻底掌握骑射后的那夜刻上去的,她说想把有些东西刻在石头上埋进土里,彻底隐藏起来。

    后来离开庄园的前一晚他鬼使神差的将石头挖了出来,挂在了自己的王剑上日夜不曾离身。虽然到了现在他依然不知道这个方方正正的字怎么念,但这依然是他们之间的旁人介入不了的秘密。

    可现在她身边多了个能分享秘密的人,甚至还被他划入了她的阵营。

    安德烈轻抚着石头上的字,心头涌上一阵哀伤。

    远隔千里,日夜思念,他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会出现另外一个人。

    *

    薇薇安找到碧丽的时候她正趴在水槽边上吐的昏天黑地,薇薇安一看就知道她是碰到男人起应激反应了,她抽出丝帕,提着裙摆想上前安抚但裙子却被什么拉了一下。

    薇薇安转头发现是赶上来的阿瑞斯在勾着她的裙子,她拧了拧眉扯开裙子,想继续往里走,但阿瑞斯拿下她手中的丝帕,先她一步走进厨房,径直走到碧丽身边将手中的丝帕递给了她。

    碧丽靠着水槽仰头看着阿瑞斯,面色惨白,目光不善,丝毫没有要接下丝帕的意思。

    但阿瑞斯垂眸看着她神色压低声音平静的说了几句话,这话似乎戳到了碧丽的痛楚,让她神色有一瞬间的扭曲,但片刻后却咬着牙接过了阿瑞斯递过去的丝帕,面色僵硬的擦了一下嘴巴,然后踉跄着走向了后门,甚至都没看见站在门口的薇薇安。

    薇薇安见她自己能抑制住呕吐的反应有些惊讶,毕竟从前如果没有薇薇安安抚的话至少也是要吐上半天的。薇薇安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裙摆,抬眸看向走到自己身前的阿瑞斯。

    对方显然知道她要问什么,但却没有说话,只缓慢朝她俯身然后突然环住她的腰肢将她扯进了水房,然后反手关上了木门。

    薇薇安惊讶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去推他的硬邦邦的胸脯压低声音道:“疯了?父亲还在城堡里呢,快松开。”

    阿瑞斯摇了摇头,低头凑到她耳边道:“我在安德烈随行的侍从中找到了几个和上次使黑刀的那些人一样招数的刺客,你父亲正忙着审讯,没空来喝酒。”

    薇薇安听着这话稍微放松了一些,有些奇怪地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阿瑞斯垂眸看着她因为喝了酒有些微红的脸颊缓慢到:“两天前。”

    薇薇安被他炙热的眼神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下才问道:“那为什么留到现在才说啊?”

    阿瑞斯将腰间的袋子摘下,松开绑带偏着头看着她道:“要留在有用的地方说。”

    “比如呢?”薇薇安有些奇怪地挑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比如和你一起喝酒。”阿瑞斯低压着声音说着突然将什么东西塞进了薇薇安的嘴里,她下意识嚼了两下,发现是草莓。

    但还没等她疑惑,阿瑞斯又抬起小酒瓶往她嘴里灌了满满一口,然后在她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男人突然俯身压了过来,将厚重炙热的唇贴了上来。

    紧接着她的嘴被撬开,滑进了湿漉漉的东西将她嘴里的草莓和酒急切的吸吮了过去。

    薇薇安睫毛一颤,面上和耳尖都涌上了一抹绯红。

    男人黑眸微垂看不清神色,但薇薇安手心下的胸膛却在扑通扑通,跳的热烈。

    一滴酒液从嘴角划下,挂在了小巧的下巴上,阿瑞斯微微后退了一点低头认知的舔舐了干净,然后掀起眼皮看着她认真地道:“很好喝,你要试一下吗?”

    薇薇安对阿瑞斯能这样面不改色说流氓话的性格已经有些免疫了,她缓慢的摇了摇头,弯着眼睛笑着道:“阿瑞斯,老这样你的身体还吃得消吗?”

    第77章 撬窗

    阿瑞斯听到这个答案愣了一下, 但随即就将薇薇安一整个抱起里放到了柜子上,然后仰头看着她,拉着她的手捧住他的脸颊轻轻地蹭了一下手心才非常坦诚地道:“有些吃不消了。”

    薇薇安看着他似是示弱的样子有些诧异, 毕竟在她的印象中阿瑞斯是个冷硬似铁的人, 好像从来不会低头,从来不会软弱。

    但现在他却把她举到更高的地方仰着头看着她,让她的手掌捧着他, 毫不介意的在她面前服软。

    她的感觉没有错,从她在悬崖上决定和他认真开始之后,他就先给予了她更强烈的反应。

    毫无保留,又极尽热烈。

    就好像在看到她往前迈了一步后, 他便义无反顾的将剩下的九十九步都补了上来。

    薇薇安眼角带笑,轻柔的捧着他的脸,轻抚着那道冷硬粗长的断眉嗓音带笑道:“那我请你喝酒,补偿你一下好不好啊, 阿瑞斯。”

    “好。”他仰着头看着她嗓音无比沙哑着应了一声, 黑压压的眸子里带着隐忍克制的爱欲。

    薇薇安弯着眉眼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酒瓶, 缓慢的将清澈的酒液倒在了雪白细腻的掌心, 悄悄地捧到了阿瑞斯的身前。

    雪白的皮肤上流淌着晶莹的酒液,在日光的照耀下如同一片清澈见底的泉眼。

    阿瑞斯黑眸压的更沉了,他不可抑制的挑了一下断眉,僵硬着身体埋入了她的柔软的掌心。

    薇薇安看不见他的神色, 但掌心带来的细腻湿漉的触感却极为真实,一点点,一下一下将柔软皮肤上的酒液却都舔舐了个干净。

    掌心有些痒痒的,薇薇安抑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声音轻柔又悦耳, 带着少女独有的细腻。

    阿瑞斯仰头看她,英挺的鼻尖和嘴唇还有面颊上都沾染了清透的的酒液。

    她俯身上去,轻轻地将他下巴上沾染的酒水吸吮干净,然后贴着他的脸道:“真的很痒,你也试试吧。”

    阿瑞斯黑压压的眸子里,难得有些怔愣,直到薇薇安将他的手拉过去,把细窄酒瓶里的酒都倒了进去然后低头喝了起来,他才明白她的意思。

    他下意识的将手抽了回来,哑声道:“我手脏。”

    薇薇安有些可惜的看着从指缝流出的液体,强硬的把他的手拉回来,看着这双宽大粗糙的手认真道:“你会用这双手把我捧到手心,我才不嫌脏呢。”

    说着就低头把掌心残留的甜腻酒液吸了干净,又轻轻地学着他的样子舔了舔粗糙的皮肤。

    男人绷紧身体僵硬的看着她略带情愫的眼睛,终于还是忍不住急切的贴了上去,胡乱的吻着女孩娇嫩的面庞,嗓音沙哑又含糊不清道:“薇薇安,别这样逗我,很危险。”

    “哦。”薇薇安应了一声含糊不清地道:“有多危险啊。”

    这话像是让某个人瞬间回过了神,他停顿了片刻慢慢后仰几分压着嗓音道:“你会哭的,但到时候就算哭晕了,我也…。”

    “我也停不下的。”

    薇薇安又些迷茫的睁开眼睛,漂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水雾,看起来清澈又脆弱。

    这对紧贴着他的男人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

    阿瑞斯喉结滚动了两下,为了不让自己太难熬主动后退几步走到另外一个水槽边,用手接起干净清凉的水一遍遍的往头上和脸上拍水。

    细密的水珠在阳光下带着喷洒而出,带着清亮的光。

    薇薇安坐在柜子上,弯着头看着他的背影和在阳光下微微抖动的发丝,心头涌上浅浅的幸福。

    不论往后的余生,至少这一刻她是极幸福的。

    好半晌阿瑞斯才停下动作走到她跟前。他一头茂盛的棕发湿漉漉的耷拉在额头上,面上也满是水珠。

    他走过来从薇薇安的腰间抽出另外一条丝帕,递到薇薇安的手中,然后抬手将湿漉的头发拨到脑后,继续仰头看着她:“你帮我擦。”

    薇薇安笑了笑,低头认真的擦干净他的脸,才后仰了几分一脸欣赏道:“嗯,好看。”

    她说的是实话,阿瑞斯眉眼深邃轮廓清晰,确实很适合将头发懒散的梳到脑后的大背头发型,一下子整个人的气势就会锋芒毕露,让人想起一些刀口舔血杀人不眨眼的职业。

    阿瑞斯仰头仔细看着她的眉眼,随意的问道:“怎么好看?”

    “就是那种。”薇薇安仔细想了一下措辞才道:“很凶的额,会杀人的好看。”

    “哼。”阿瑞斯闷声笑了一下,嗓音带着笑意轻轻地将她抱到地上道:“谢谢你的夸奖。“

    薇薇安弯着眼睛还打算说些什么,但阿瑞斯却推着她走到门口用眉头示意道:“尾巴跟过来了。”

    薇薇安看向木门有些枚明白他的意思,但门口很快就传来了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薇薇安,你在吗?”

    薇薇安有些慌张的抬手捂住嘴巴,忙看向阿瑞斯压低声音用唇语道:“是安德烈。”

    阿瑞斯低头将薇薇安的头发整理了一下,又把她嘴巴上蹭出来的口红擦干净才贴到她耳边小声道:“你开门出去,我会躲起来的。”

    薇薇安瞄了一眼全是水槽的房间,有些想象不到他能躲到哪里去,但她对阿瑞斯有莫名的信任,他说能躲就一定能躲,所以点了点头示意他快走然后抬手打开了门。

    门外只有安德烈一个人,他身形高挑挺拔,即便在这种周围全是石头的环境中也看起来尊贵不凡。

    薇薇安有些尴尬的解释道:“碧丽刚刚不太舒服,我陪她……”

    话还没说完,薇薇安扶着的门突然被拉开,身后的阿瑞斯慢条斯理的从门后走到薇薇安身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安德烈后非常自然的从僵硬的薇薇安手中抽出丝帕,看着安德烈暗示意味明显的擦了擦嘴巴。

    擦完嘴巴不算,他又抬手整理了一下衣服,甚至还拉了拉腰带才把丝帕塞回了薇薇安的手心,挑了挑眉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薇薇安看着对方潇洒离去的背影一整个都愣在了原地,只觉得五雷轰顶。

    他这个提裤子的动作是认真的吗?他们没做什么需要提裤子的动作啊!

    她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安德烈又看了一眼阿瑞斯,有些语无伦次道:“不是,我们…他,我没有。”

    走到走廊尽头的阿瑞斯听着薇薇安慌张的声音,停顿了片刻后头看着薇薇安道:“晚上给我留窗。”

    薇薇安听着他如此暧昧的话,一言难尽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混蛋!他什么时候不是撬窗进的房,还留什么窗?她区区一个木头窗子什么时候拦的住他!

    说完这句话,阿瑞斯头也不会的离开了城堡。

    薇薇安看着对方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觉得此刻该和安德烈坦诚的说出和阿瑞斯的事情,但对方却只是笑着牵起她的手温柔地道:“安安,陪我去跳一支舞吧。”

    薇薇安看着对方温柔的神色,只得点头陪着他去跳了一支舞。

    但一直到宴会结束薇薇安都没机会和他说清事情的原委。直到晚上薇薇安穿着洁白的裙子坐在窗口眺望着昏暗的远方时薇薇安才想明白,可能不是她没机会,而是对方不想听。

    薇薇安仰头灌了一口清甜的酒,心头有些烦躁。

    安德烈和别人不一样,她不愿意伤害对方,却也不愿意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下去。

    她叹了口气,将抓着酒杯的手伸到了窗外头。晚间的风没有了白日的燥热,清清凉凉的绕着她抓着酒杯的指缝一点点缠绕,一点点抚慰着她烦躁的心。

    她闭上眼睛探出窗外,仔细的感受着风。

    突然一个柔软炙热的唇贴在了薇薇安湿漉漉的嘴唇上,她眉头挑了挑,却没有慌忙后退,只闭着眼睛轻轻地捉了两下才道:“怎么来这么早?”

    阿瑞斯手臂撑在窗台上,回应着她的吻,没有说话。

    清冷的月洒下来,映照着窗台上的女孩,和窗台外的男人。

    薇薇安睁开眼睛后退了几分笑着道:“我们两个是不是太腻歪了啊。”

    阿瑞斯睁开眼,攀着窗台跃到屋内才道:“不,我很喜欢这样。”

    薇薇安笑着走到桌子上举起酒瓶递给他道:“要不要喝一杯?”

    阿瑞斯垂眸看了一眼酒,又看了一眼薇薇安微醺的脸颊,难得的摇了摇头:“不喝。”

    薇薇安不解地道:“为什么不喝啊?这酒很好喝的。”

    阿瑞斯没管她的酒,垂眸看着她微醺的脸颊抬手脱掉身上的衣服,然后伸手像抱住小孩一样的抱住她,走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把她一整个塞到怀里才道:“今晚想安生睡觉。”

    这下她明白他为什么不喝酒了,她坏笑着仰头想逗逗他,但男人显然有准备,一抬手就抓住了薇薇安想要使坏的手,埋到她耳边道:“如果你想帮帮我也可以,毕竟也不是非要这样才可以。”

    薇薇安使坏的手顿时就卡在了原地。

    半晌才讪讪的收回了手,虽然现在和阿瑞斯已经差不多说开了,但对这个事情她还是觉得有点不是时候,至少得等两人能光明正大一些再做打算。

    要不然怀孕了可怎么办?先下可没有什么绝对的避孕措施。

    虽然实际年纪已经不算很小了,但薇薇安潜意识里还是会把自己当成小孩,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孕育一个孩子。

    而且,以后的事情谁又睡得准呢。

    薇薇安想到这里有些莫名的失落,阿瑞斯敏感的察觉到了她的情绪。

    他垂眸看了一眼伸手环住她的身体,将她整个人塞进他宽广的怀抱中,轻轻地像安抚小孩子一样的轻抚着她后背。

    他不说什么,也不问什么,只安静的轻抚着她的后背。

    那样安静,又可靠。

    薇薇安心头莫名的哀伤散去,轻轻的地埋入他的怀中,笑着道:“阿瑞斯,我好喜欢你呀。”

    阿瑞斯轻抚着她的手在半空是停顿了一下,又轻轻的落在她纤细的背上,安静了片刻才低声带着些诱哄的意味道:“再说一次。”

    薇薇安得意的翘着嘴角,刚要说些别的身后却传来了敲门声,

    她忙转头看向大门口扬声问道:“怎么了碧丽?”

    “殿下,安德烈皇子来看望殿下了。”碧丽的声音从门口闷闷的传来,紧接着就是安德烈的声音:“薇薇安,我能进来吗?”

    薇薇安一愣,压根没想到碧丽直接把人带到了二楼。

    但既然人都已经到了二楼,她还能不见吗?薇薇安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道:“阿瑞斯,你去柜子里里躲一躲。”

    阿瑞斯躺在沙发上,摇摇头一丝一毫都不愿意动:“为什么要躲?”

    薇薇安凑过去忙拉住他胳膊道:“我还没和他摊开说事情,你这样出现在这里会让他难堪的,别故意气人了,快点。”

    阿瑞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薇薇安,不慌不忙的提要求:“那晚上陪我在沙发上睡。”

    薇薇安有些奇怪为什么好好的床不睡,偏偏要睡沙发,但此刻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所以薇薇安立刻答应了下来。

    阿瑞斯见他答应的爽快,弯腰捡起衣服却没有去柜子那边,反而坐在床边一低头着接钻进来床底。

    薇薇安对他这种做坏事永远轻车熟路的样子已经没什么吐槽欲望了,直接转头朝着门外走去,从衣架上拿出一件衣服套上才打开了门。

    门外安德烈身型笔直的站在碧丽身后,举着手中的小礼盒,碧丽有些忐忑的望了薇薇安一眼,让出身后的安德烈道:“殿下,安德烈殿下有礼物想带给你。”

    薇薇安点了点头,让开了门将安德烈迎了进来。

    碧丽见安德烈进去了,朝着薇薇安颔首道:“那我先退下了。”

    薇薇安没有回应她的话,只伸手抓住了碧丽的手腕,平静地道:“碧丽,以后不要替我做主,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的。”

    碧丽的目光落在薇薇安抓着自己手臂的手上,面上有细微的慌乱,但好在薇薇安只是这么说了一声,并没有苛责的意思。

    碧丽立刻点头道:“是,殿下,以后不会了。”

    “嗯,你不用等在门口,早点去睡吧。”薇薇安应了一声,轻轻地关上了门。

    碧丽在门口看着严丝合缝地门,心头有些失落,但也有害怕。

    害怕自己再做些什么违背殿下意愿的事情,从此就会失去殿下的信任。但如果不做……

    殿下真的遇到危险了,她又该怎么办?碧丽惨白着脸,侧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还是转头走下了楼。

    门内安德烈将礼盒放到桌子上,笑着道:“我是不是连累碧丽了?”

    薇薇安摇头,走到一边给安德烈倒了一杯酒递给他才跟着他坐在了一侧宽大沙发上笑着道:“碧丽最近有些奇怪,我提前提醒一下避免她犯错误而已,和你没关系的。”

    说着她低头看向放在桌子上的礼盒道:“这个是送给我的吗?”

    “嗯。”安德烈应了一声,低头拿起礼盒拆开递给她:“看看喜不喜欢?”

    薇薇安小心的拆开了礼盒,发现是个金灿灿的皇冠,通体黄金又镶嵌了许多的保湿,在薇薇安点了需要的火烛,灯火通明的卧房里能看的非常清楚。

    薇薇安愣了一下抬眸看向安德烈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皇冠价值不菲先不说,光是其内在的含义就让薇薇安无法接受。

    她迟疑着想放回盒子里,但安德烈抬手挡住了她的动作,温声道:“安安,戴上给我看一眼吧。”

    “安德烈。”薇薇安没有直接了当的拒绝,只举着皇冠轻声道:“它的主人不是我。”

    当初嫁给他只是因为她初到异世,仓皇无措,想靠着结婚躲避月亮庄园这个对她来说陌生又可怕的地方,也躲避剧情,但后来发现没有办法躲避后,她就明确的说过她以后都不会结婚。

    但安德烈并没有放弃,分开这么多月一直在锲而不舍的写信,但薇薇安但是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后是要被绞死还是和男主互砍而死,所以一封信也未曾回应过。

    这段时间信件少了许多,她以为他可能真的放弃了,但直到现在看着他的眼神她才发现,他似乎从来没有放弃过。

    她觉得有必要再说一遍。

    安德烈看着薇薇安的神色,心头涌上一股酸楚,内心有疯狂的冲动,想问为什么是阿瑞斯而不是他,明明他认识她道时间更早。

    但看着她的神色,心头却只有恐慌。

    安德烈是个极少会逃避的人,在异国为质的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躲避过任何凶险,但今天看着薇薇安的神色,他却真的害怕。

    怕事情说开了,就连站在她身边的理由都没有。

    所以安德烈放下了举着皇冠的手,慢慢地站起来看了一眼外头的夜色道:“好像也不早了,我先回去吧,等明天再来找你吧。”

    薇薇安举着皇冠站起来,想说些什么,但安德烈却没有在看她,只是径直走到了门口推开了厚重的门。

    “安德烈。”薇薇安跟着小跑了几步,举着皇冠道:“这个皇冠……”

    但她还没说完,安德烈便率先道:“留在你这里,以后我娶了谁就由你来加冕吧。”

    薇薇安要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堵在了嘴里,再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了。

    很快大门被安德烈关上,房间又陷入了寂静。

    薇薇安举着皇冠好半天没动,而身后的床下也没有什么动静,过了好一会儿薇薇安才把皇冠放下来,走到床边蹲下去看床底的阿瑞斯。

    她以为对方好半天不出来,可能是训练太累睡着了,但一低头就发现对方正看着床板出神。

    “阿瑞斯?”薇薇安轻声唤也跟着他看向了床板:“再看什么?”

    阿瑞斯听着她的声音偏头看着薇薇安,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这个床,是新的吗?”

    薇薇安一愣,下意识道:“用了七八个月了,怎么了,坏了吗?”

    阿瑞斯摇摇头没说什么,只抬眸看着床板下一道一道的划出来的字和图案,黑压压的眼睛里爬上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阿瑞斯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朝着她伸出了手:“薇薇安,给我一把刀。”

    薇薇安这下是真的好奇了,忍不住也想往床底钻过去:“到底有什么啊?”

    阿瑞斯抬手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的抓住薇薇安钻过来的头,慢悠悠地道:“床板下有老鼠毛,说不是是个窝,突然跳下来我可抓不住。”

    薇薇安一惊,忙道:“真的吗?你要用刀把老鼠戳死吗?”

    “嗯。”阿瑞斯没有解释只淡淡地道:“给我一把刀然后躲远一点,说不定会漏掉一只半只的。”

    薇薇安一听,立刻就把墙角挂着的匕首扔给他,自己则躲到大老远的地方。

    中世纪这个卫生水平是真的很差,虽然她的小城堡打扫的很干净,但并不意味和薇薇安没见过老鼠,城堡这种地方真的太养老鼠了,她穿过来后见识的实在太多了,根本不敢直面可能会乱窜出来的老鼠。

    阿瑞斯见她走远了,才打开匕首将刀尖落在了床扳木架上的被划出来的凌乱字句上。

    【我的明月,我的港湾。】

    【伴你入眠,在瑟瑟的春季】

    【玫瑰清香扑鼻,你的呼吸匀称宁静,而我如此的痴迷。】

    读到一半阿瑞斯眼里的浓稠的烦闷已经快压不住了,他拧着眉头一把削掉了一小半划字和图案的木板,爬出床下,低头将木板掰成几截才扔到门边,才走过去伸手抱住了薇薇安。

    这次又像是抱小孩一样的抱到了沙发上,平缓了一下心情才问道:“安德烈那个石头是你送的吗?”

    “不是。”薇薇安摇摇头,轻声道:“那个是我埋进土里,被他后来挖出来的。”

    “嗯。”阿瑞斯道神情显然愉悦了不少,虽然面上看不出,但薇薇安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紧绷的身体松了一些。

    但片刻后,他又轻轻地问道:“那石头上的图案是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薇薇安的身体一下就就绷紧了起来。她知道阿瑞斯很聪明,聪明到总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最关键的问题,但她没想到他居然连这么细的东西都注意到了。

    但石头上刻地字是一个“安”字,按系统的规矩来说,她是不能说出来的。

    “阿瑞斯。”她迟疑着开口道:“问什么想知道这个。”

    第78章 别害怕

    哇哇

    “薇薇安。”阿瑞斯轻声呼着她的名字, 从身后将脸颊贴到了薇薇安的耳边,沉默片刻才道:“我有时候觉得你离我很远,很远……。”

    “我想比任何人都亲近你。”

    知道你所有的秘密, 拥有你全部的信任。

    后面的两句话阿瑞斯没有说出口, 但拥着她身体的动作却更紧了一些。

    薇薇安听着他的话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虽然知道不行但还是在脑子里问了一遍系统。

    但系统的回答冰冷又不容置疑。

    【如果告知剧中人物宿主的原身份,会对剧情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系统会视情节严重程度惩罚宿主,请宿主勿崩人设。】

    “只是说一下那个字念什么也不行吗?”薇薇安不死心又问了一遍,但还是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没有丝毫的动摇。

    【请宿主原谅, 按照规定都不可以。】

    薇薇安咬了咬下嘴唇,迟疑着问道:“惩罚还是电击吗?”

    【不做任务和崩人设是完全不一样的,惩罚会视情节加倍,请宿主不要冒险。】

    薇薇安眨了眨眼, 想起那个仿佛灵魂颤动一般的疼痛, 低头拿起他的手凑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将自己深深地埋进了他的怀抱。

    “阿瑞斯, 那个不重要的。”薇薇安轻柔的声音在身前响起不像在说话,更像是在呢喃。

    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吗?

    阿瑞斯呼了一口气,黑压压的眸子缓慢地闭上, 掩住所有的情绪低声道:“嗯。”

    说着他将她抱起来将沙发上柔软的抱枕铺好,将薇薇安抱进怀里,慢慢地躺进了细窄的沙发上,将她的脸埋进了怀中, 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薇薇安,陪我睡一觉吧。”

    从男人的动作到声音,再到身体,每一个角落好像都在叫嚣着爱她。

    薇薇安不知道怎么的,眼角竟然湿润了一些。

    从前也不是没有哭过,但没有一次不是带着目的,可这一次的眼泪是不掺杂任何东西的,她想无论她以后能不能找到破局的办法,至少他们拥有过一段很亲密的时刻。

    至少这一刻,在月光下,相拥的两人都在用自己所有的真心。

    这就够了。

    这一夜他们睡得都无比地安宁,薇薇安没有梦到系统,也没有梦到从前那些非做不可的任务。

    而阿瑞斯,也睡得很沉。

    梦中既没有儿时的无力,也没有成年后的野心勃勃,只有怀中轻柔温暖的人。

    等早上醒来,时间已经不早了。

    温暖的朝阳透过窗户照在两人相拥而眠的侧脸上,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可以相拥而眠,又可以伴着日出而醒的恋人。

    阿瑞斯率先醒了过来,他眯着眼下意识伸手捏了捏怀中的人,直到感受到柔软温暖的躯体才放松了下来。

    薇薇安很怕热,尤其在夏日炎炎,每一次他抱住她睡觉时刚开始都会像个小孩一样紧紧地拥着她,但睡熟后就会撇开他在床上到处乱跑。

    阿瑞斯只能一遍一遍将人重新拽回怀里,但在沙发上她好像就无处可逃了,只安静又乖巧地缩在他怀里,哪里也去不了。

    阿瑞斯低头轻轻地蹭了一下她的发丝,转头看着高高升起的太阳,心中也有些惊讶。

    他几乎不会睡过头,每一天在清晨六点左右的时候他都会准时醒来,但今天居然到了这个时候才醒过来,可见睡得有多沉。

    阿瑞斯挑了挑眉,轻轻地抽出被她枕着地手臂,从沙发上下来走到窗边望下看了一眼。

    窗户下的院子里,侍从们已经在忙碌了。

    阿瑞斯退回身体,弯腰从地上捡起衣服穿上,盘腿坐到了沙发旁低头看着她熟睡的侧脸。

    看了一会儿,他弯腰俯身凑到她鼻尖轻轻地亲了一下,然后又是脸颊,眼尾,额头,再到下巴。

    他亲的很轻,但很实。

    如此的爱不释手。

    薇薇安眼睫轻颤,终于还是忍不住“醒”了。

    “唔。”她伸了个懒腰道:“睡得好沉啊。”

    “薇薇安。”阿瑞斯又低头凑过来轻轻地啄了一下她的嘴唇才道:“人的呼吸有很多种,睡着和醒着是不一样的。”

    薇薇安一愣,突然明白了他早看出她醒了。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装睡,只是他胳膊动那一下的时候突然就醒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居然有点害羞,所以就装着睡了一会儿。

    薇薇安磨蹭着从沙发上起来,又想起来从前e碧丽装睡觉要骗阿瑞斯,结果真的睡着那一次她心头微微一惊,有些庆幸当时真的睡着了。

    但同时她又觉得,其实很多时候她那些套路,对方可能都明白,只是愿意踏进来配合她而已。

    薇薇安想到这里忍不住地笑了笑。

    阿瑞斯看着她略带水雾的双眸,起身轻轻地摸了摸薇薇安的头发,才道:“这次蛮兵里实战后有不适应的战士,你父亲已经剔除了,我得去再选几个人,可能今晚不能来找你了。”

    “好。”薇薇安应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阿瑞斯又道:“无聊的话可以去找安德列,他给你带了一车的东西。”

    薇薇安有些惊讶地道:“你不吃醋了?”

    昨天还幼稚地跳出来宣示主权,今天就又不在乎了?

    阿瑞斯回头看她,眼睛里带着那种在角斗场时才有的胜卷在握:“他不足为惧。”

    因为在薇薇安的心里,他连个影子都没有,所以完全可以划入崔斯坦那一流,而且比起崔斯坦那些人,这个人顾虑极多,又品行端正。

    最重要的是,他知晓她的喜好,能让她玩得开心。

    薇薇安笑了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胸有成竹,又胸怀宽广是男人极好的品质,薇薇安觉得很好。

    于是她抬手轻轻地叩了一下他心口的位置道:“好,那你快走吧,已经不早了。”

    薇薇安说着朝外面看了一眼,发现外头已经日上三竿,爬不了窗了,于是道:“我房间里有暗道,你从暗道走。”

    阿瑞斯点头应着,走到墙边将昨晚削掉的木板碎屑捡起来才走到橱柜前打开了橱柜门。

    薇薇安有些惊讶,她记得这个暗道应该没和阿瑞斯说过呀?难道是看出来的?

    阿瑞斯看出她的疑惑随意敲了一下橱柜的门道:“看布局看得出来有暗道。”

    “也看得出暗道入口是这个?”薇薇安惊叹着问。

    “嗯。”阿瑞斯应了一声挑着眉头道:“布局太简易了。”

    薇薇安有些欲哭无泪,毕竟她当初可是无意间才发现的,靠所谓的布局是决计发现不了的。

    但她也不纠结,走到橱柜前打算等他走了再把橱柜的门关上,但阿瑞斯钻进橱柜后却没有立刻走,而是回头看着她。

    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黑压压的眼睛却定定地看着她。

    薇薇安福至心灵,突然就知道了他想问什么。

    果然下一秒便听到他说:“以后能和我说说那个图案的意思吗?”

    薇薇安这次没有再逃避,只弯着眉眼道:“这么想知道吗?”

    阿瑞斯不知道她说出那个答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只是执着地想了解她更多一些,所以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

    薇薇安没有犹豫,轻轻地道:“安。那个字念安。平安的意思。”

    阿瑞斯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得这样干脆,怔了一下突然问:“安德雷叫你安安?”

    “他叫的是薇薇安的安,是皇城的叫法,不是这个安。”薇薇安轻柔的笑着解释着,丝毫不顾及系统在脑子里一下又一下刺耳的警告声。

    阿瑞斯听着她轻柔又平静的语调突然压低着声音轻唤了一声:“平安?”

    他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但不确定的背后却是隐隐的笃定。

    薇薇安一直知道他的直觉让人惊叹,总能在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发现细节,但却也没想到会准到如此地步。

    她弯着眉眼听着他的那声轻唤,安静了片刻才道:“快去吧,别迟到了。”

    阿瑞斯看着她温柔的笑意,似乎也猜到了什么不再多说什么,只“嗯”了一声,用那双黑压压的瞳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转头走进黑暗的通道。

    薇薇安看着他消失的洞口没有着急回去,只轻声将那个被自己埋入土里的名字又重复了两遍:“平安,平安。”

    半晌她轻轻地笑了起来。

    而系统冰冷的数据音也在此刻响起;

    【叮!因宿主违法系统规则,向剧情主要人物透露身份,已严重违反规则,将在三分钟内惩罚宿主。系统已用积分抵消了宿主一半的惩罚时长,请宿主尽快找到可以信任的人,帮助宿主扛过惩罚期,避免在电击过程中精神错乱,发生自残等危险。】

    薇薇安听着系统等声音有些不解一向冷漠的系统,为什么要用积分帮助自己,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准备扛过接下来的惩罚。

    她回头朝着门外呼喊了一声碧丽后便迅速的跑到了床边,用最快的速度用一条丝带自己的一只手绑到了床上。

    碧丽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个景象,她不解的跑过来皱着眉头问道:“殿下,你在做什么?”

    薇薇安没空解释什么,只用最快的速度说道:“你先别问,快把我绑到床上,在结束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松绑。”

    碧丽在多数时候都不会质疑她的任何问题,见她实在着急便什么都没问,直接用丝带将薇薇安的四肢绑在了床架上,还听从指示将一块干净的布塞进了薇薇安的嘴里。

    她紧绷着小脸,面色已经苍白的不能再苍白了,但还是抓着薇薇安的手颤抖着安慰道:“殿下,别怕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第79章 害怕

    薇薇安看着她害怕无措的样子想安慰一下, 但脑子里急促的倒计时却没有给她机会。

    【八、七、六、五…】

    冰冷的倒计时像个催命符一样传来,薇薇安又想起来爷爷。他说爱一个人要勇敢,要让对方感受到全部的爱。

    爱, 勇敢, 她想她都做到了,只是如果老头子知道她会为此付出这样的代价只怕会后悔说这句话了。

    薇薇安的嘴角带上 一抹笑,但随着最后一秒的倒计时结束, 剧痛袭来,她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薇薇安的瞳孔剧烈收缩,随着电击整个身体都从床上扭动了起来,白皙的肤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白一片, 额前和脖颈处都冒出了大片的青筋。

    碧丽有心理准备,但看着瞬息间的这一幕还是吓得尖声大叫着扑到了薇薇安身上。

    “殿下!殿下!”她惊呼着看着薇薇安疼到扭曲的神色,眼眶里的眼泪一滴滴地夺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但却能轻易地感受到身下的薇薇安剧烈颤抖的身体。

    无须任何人说, 只从薇薇安绝望的眼神中她便能感受到殿下有多痛。

    碧丽的一颗心一瞬间就好像被万箭穿心一般心疼到了极致,她无措地颤抖着抱住薇薇安的身体, 只觉得从前那些难堪炼狱一般的生活根本就比不上此刻这般让她痛彻心扉。

    “殿下, 殿下!”她嚎啕大哭着抱着薇薇安不断挣扎扭曲的身体,语无伦次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薇薇安没有办法回答她的问题,剧痛让她对身体所有的地方都失去了掌控,只能本能地挣扎哀嚎。

    甚至如果不是嘴里塞了布料, 只怕在刚开始的一瞬间薇薇安就会咬断自己的舌头。

    剧烈的疼痛从心脏的位置传到四肢百骸又从四肢穿到心脏,一下一下周而复始,就好像把四肢各塞进一把绞肉机连着骨头血肉绞碎打烂一般,疼得她眼睛充血, 手脚痉挛。

    碧丽是最能直观感受到薇薇安的绝望和疼痛的额,她心疼到好像要滴血,却又毫无办法,只能压着她挣扎剧烈到好像要把手脚折断的身体,明明知道她说不了话还是颤抖着一遍一遍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是不是因为阿瑞斯?是不是因为他没死殿下才这样?”

    说着又看向薇薇安的眼睛哽咽着求道:“殿下,能不能让我替你?我愿意的,我真的愿意!求你了,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你?”

    薇薇安不能回应她的任何问题,只能一遍遍地挣扎,猛烈地拉扯着绑着手腕的丝带,将丝带深深地陷进皮肉中。

    坚韧的丝带陷进皮肉,流出鲜红的血液沾染了白色的被褥,让可怖的场面变得更加刺目。

    碧丽看着这一幕,几乎心疼到几乎疯魔,她恶声咒骂着阿瑞斯。将对薇薇安的一腔的怜惜都化为了对阿瑞斯的仇恨。

    每一句都如同淬了毒一般深可见骨。

    但随着薇薇安疼到极致,眼睛里开始冒出血泪,她便连恨都不记得了,心头只有无穷无尽的害怕和心疼。

    她开始语无伦次地朝着周围乞求,朝着那些她看不见却又能轻易折磨她的殿下,不知道是神明还是魔鬼的东西声声哀求:“住手,求你了住手!我会杀掉阿瑞斯的,我一定会杀掉他的,不管你是神是魔,我只求你放过她,我绝不会让阿瑞斯活着的,绝不会。”

    “放过她一次吧,我可以替她去死的,我真的可以!”碧丽语无伦次的哀泣着看空无一物的周围,一双眼睛哭得血红一片。

    她不知道到底什么东西在折磨她的殿下,可她很早就知道阿瑞斯和殿下之间只能活一个,而殿下爱上了那个卑贱的奴隶,放弃了诛杀他的机会,所以她觉得一定是因为阿瑞斯没死,殿下才会被这样折磨。

    她恨透了阿瑞斯也恨透了自己因为害怕失去殿下,而迟迟不敢下手。

    而薇薇安的脑海里,此刻还有一个更加焦急的声音:

    【宿主!惩罚比系统计算的还要恐怖,以宿主目前的身体根本无力承受,请宿主让碧丽速速带阿瑞斯前来,只要剧情主要人物在场,为了不扰乱世界秩序,系统能申请延缓惩罚!】

    系统的声音还是冰冷的电子音,但却能听到明显的焦急和电流乱窜的声音。

    薇薇安疼到身体完全失去掌控,但潜意识里却很清楚绝不能让阿瑞斯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否则以他的聪明一定会猜出自己是因为他而受到惩罚。

    这件事情是她心甘情愿,她绝不要他为此愧疚。

    薇薇安咬着嘴里的布条,颤抖着摇了摇头。

    【宿主,如此程度的电击会让宿主产生心理幻痛,即便以后换具躯体也会因各类刺激而幻痛不止,请宿主为自己身体考量,速速叫阿瑞斯前来,系统可以接管宿主身体帮宿主扯开丝带,请宿主同意!请宿主同意!】

    薇薇安听着灵魂深处传来警告声,心头也不免涌上恐慌,但对阿瑞斯的爱意和倔强的性格战胜了恐惧。

    “不准,不准叫他!”薇薇安语不成调地回绝了系统,但下一秒却传来系统强制执行的声音。

    【系统将在一秒后强行占据宿主身体,请宿主原谅!】

    话语刚落薇薇安的身体就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扯开了绑着右手的丝带,坚韧细长的丝带瞬间断裂,惊动了抱着她的碧丽。

    碧丽见她扯开了丝带伸手就要抓住薇薇安的手,但薇薇安以极快的速度避开了碧丽的手,扯开了嘴里塞着的布料,然后朝着慌忙扑过来的碧丽近乎嘶吼道:“带阿瑞斯来求我,快!”

    而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扭曲的挣扎。

    碧丽听着薇薇安的话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动,但看着薇薇安不受控胡乱撕扯的右手,她还是立刻伸手用床边散落的丝带将她的右手重新绑好,又抓了个布条塞进薇薇安嘴里,快速检查了一下其他几条丝带才迅速奔进了暗道。

    薇薇安眼睁睁看着系统控制自己的身体发出求救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任由剧烈的疼痛占据自己的意识,不断地挣扎,流出滴滴带着血色的眼泪。

    在剧痛中时间的流速极慢,不知道过了多久,衣柜里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一个黑色的身影跑到身前跌跌撞撞扑倒床上慌忙地抱住了她。

    薇薇安精神恍惚到听不见声音,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但随着黑影的到来薇薇安恍惚听到系统说了什么暂停,然后像是要把她剁碎一般的痛楚突然就消失了。

    薇薇安抽搐着流出了一行带着血色的泪,惨白惨白的小脸上全是汗水和狰狞的青筋。

    阿瑞斯扑倒床上抱紧她抽搐不止瘫软的身体,看着她手腕脚腕的血迹斑斑,既不敢置信又无措茫然。

    他是个对万事万物都有极致的掌控力,几乎算无遗策的人,但此刻他脑子一片空白,根本

    不明白为什么他才离开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就会让她受这么重的伤。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拔出塞进她嘴里已经染上血迹的布料,又伸手用力扯开绑着她的丝带,颤抖着举起了她血迹斑斑的手腕。

    纤细的手腕上有好几条割裂伤口,每一个都是硬生生将丝带陷进了皮肉中。

    他看着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往日里冷硬坚毅的脸上全是无措茫然。他不敢想象她得多疼才能把丝带拉扯进皮肉,得多疼才会流出血泪?

    这时怀中的人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阿瑞斯放下她的手臂,将人深深地抱紧在怀中。

    “是谁?是谁做的?”阿瑞斯颤声问着,手下紧紧地抱着她好似没有骨头的身体,垂眸看着她恍惚又麻木的神色,眼角的血丝在一点一点蔓延。

    薇薇安还没有彻底恢复神智,没有办法回复他的问题,只不断的抽搐了全身的肌肉,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奄奄一息地躺在她的怀里。

    碧丽跌跌撞撞赶到的时候,阿瑞斯正垂首抱着她毫无起伏的身体。

    碧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心中升起剧烈的恐慌,慌忙的扑倒了床边询问道:“殿下怎么了?她怎么了?”

    阿瑞斯抬手挡住她扑过来的动作,缓缓地抬眸看向了碧丽。

    他的眼神暗沉可怖,细密的血丝布满了眼球红的如同泣血,冷硬的脸上好似表情失控一般狰狞又遍布戾气,声音里更是透着一股疯狂的气息:“告诉我,是谁伤的她?”

    阿瑞斯的神色极其可怕,换了以往碧丽看见这样的神色也会胆寒害怕,但今天她却丝毫没有惧色,只咬着牙死死地看着阿瑞斯,目光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滔天恨意:“告诉你?这还需要告诉你吗?难道你不知道是谁害她受尽折磨吗?”

    阿瑞斯狰狞的神色一怔,黑压压的瞳孔失焦地看着碧丽,又缓慢地低头看向了怀中渐渐平复又偶尔抽搐的人,声音沙哑的可怕:“……是我吗?”

    “不是你难道是魔鬼吗?”碧丽恶狠狠地看着他,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从昨夜到清晨只有你接近过殿下,到底做了什么才让殿下遭此厄运,难道你不清楚吗?”

    阿瑞斯听着耳边刺耳的话,眼前突然就浮现了他钻到衣橱中时和她说的那些话;

    “以后能和我说说那个图案的意思吗?”

    “这么想知道吗?”

    “安。那个字念安,平安的意思。”

    “平安?”

    “快去吧,别迟到了。”

    第80章 不详

    薇薇安弯着眉眼温柔又坚毅的眼神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地浮现, 他的心头传来一阵阵的闷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敲击心脏,不会疼到哀嚎, 却一下一下, 阵阵的闷痛。

    他身上凌厉的气势一点一点削减,坚挺的背也在慢慢佝偻。

    以他的聪明或许他在刚刚第一眼看到薇薇安奄奄一息的样子时就想到自己害了她,但这个高壮挺拔, 坚毅的男人却无法接受自己一时的情绪会把心爱的人害到如此地步,所以平生第一次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

    但碧丽又极其无情地将事实摆在了他的面前,让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浓烈的愧疚和悔意如同海啸一般将他吞噬殆尽, 整个人好似坠入了深渊之中让他无法呼吸。

    他缓慢低头将脸埋在她冰冷黏腻的面颊上,一遍一遍地亲吻着,带着无边的愧意和心疼。

    “我错了,我不该问的, 我该看出来的, 我怎么能看不出来,我怎么看不出来……”

    “我明知道你心软, 我明知道你身不由己, 我明明知道,我明明知道……”

    一直以来阿瑞斯都知道她的身不由己,知道她步步艰难,知道她把一腔的爱意都给了他。

    可就是因为她给的爱太好, 所以他总是觉得不配,总是害怕失去,怕突然一觉醒来他就会失去她,所以总是不断地试探, 不断地需要被肯定。

    需要她用一切行动言语一遍遍地告诉他,她也如他一般痴迷着他,所以才会在她拒绝过一次后,没有发现问题又问了一遍。

    让她明知不可为,又云淡风轻地为他踏了一步禁忌。

    滚烫的一滴泪落在她的面颊滚落到了耳边。薇薇安恍惚地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阿瑞斯通红的眼眶。

    她怔愣了几分,突然就回过神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剧痛过后的身体还带着阵阵疲惫,她叹了一口气缓慢地抬起了疲软的手落在了阿瑞斯沾湿的眼界上,语调轻柔又无力:“我是第一个让你落泪的女人吗?”

    脆弱的声音让抱着她的男人僵硬了片刻,阿瑞斯抬手小心地擦掉她耳边低落的泪水,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黑压压的眼中带着让人心惊的情绪。

    “嗯。”他哑着声音应了一声,又缓慢地补充道:“从记事起我就没有哭过,这是第一次。”

    薇薇安的身体很累,心也很累,但听着他这个话居然有些忍不住高兴,她呼了一口气慢慢道:“那以后第二次也留给我,好吗?”

    “不好。”阿瑞斯沉默了片刻,缓慢地摇头道:“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薇薇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弯了弯眉眼却没有说出任何缘由,只无力地将头枕在他的怀中,嗓音轻轻地道:“阿瑞斯,我累了。”

    她不管他怎么帮她治疗伤口,也不管他下午要去做的事情,更不管父亲是否会发现,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安心地昏倒在他的怀中。

    而正如她所料,阿瑞斯在当天就把西尔伯爵在农庄养私兵的消息透露出去,又用西尔伯爵可能会穷途末路伤害薇薇安的理由,带着一百来号的蛮兵驻扎在了小城堡外,日夜不眠地照顾着她,一直到第三天,她彻底地恢复了气血他才从城堡里离开。

    薇薇安醒过来的时候,阿瑞斯已经被科尔斯召唤去议事厅了。

    她皱着眉头动了动身体,很轻易地就感觉到了嘴巴里好像有一股肉味道,她恍惚记得昏倒这几日一直在被喂什么流食,现在尝尝嘴巴里的食物,果然就是牛肉汤一类的流食。

    嘴里的味道不臭,但也确实算不上清新,薇薇安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水含了一口正要冲冲嘴巴,便听到门外有响动的声音。

    她抬眸看去,发现正是瞪大眼睛忙跑过来眼里难掩喜色的碧丽。

    “殿下你醒了?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手腕脚腕还疼吗?”她连声询问着,马上将带着金丝雕饰的木盆举到了她的面前道:“殿下漱漱口,不疼的话马上就能吃东西了。”

    “嗯,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薇薇安应了一声抬手将伤口对准了自己,看着上头精细的包扎和柔软的布料,随意动了两下手腕才道:“手腕脚腕也不疼。”

    “是,我马上将食物带到二楼,殿下该饿坏了。”碧丽欣喜地的笑着将转头就要往屋外走去,薇薇安见状也没拒绝,去洗漱了一番便换上新的衣服等在卧房中。

    手腕脚腕上的伤口似乎已经长全了,无论如何活动都不见疼,但也实在不算好看。

    薇薇安看着手腕脚腕上的绑着的布条,垂下眸子对着系统轻声询问道:“剩下的惩罚延迟到什么时候了?”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从脑海中传来,语调一如既往的冷漠,但说出的话却带着某种隐秘的袒护;

    【因剧情主要人物对世界产生怀疑,为不崩裂主要人物的世界观,将无期限延迟惩罚。】

    薇薇安一愣,撑着桌边的手微微收紧几乎没有迟疑地呢喃道:“为什么要帮我?”

    尽管系统没有明说,但薇薇安看得出系统在帮她,这换了往常是绝不可能的,但系统和她从来就不是互帮互助的立场,她不相信系统会无缘无故地帮助她,她更倾向于双方是利益共同体,所以才愿意出手相救。

    系统没有立刻说话,只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宿主怎么样才能不排斥系统?”

    薇薇安听着这话突然轻笑了出声,她父母双全,有宠爱她的哥哥和把她当眼珠子的爷爷,事业体面,生活富足,却偏偏被强行带进这样一个危机四伏让她如履薄冰的地方,什么解释都没有就强制逼她执行所谓的任务,于她而言和拐卖妇女的人贩子没有任何区别,现在却问她怎么样才能不排斥它?

    薇薇安只觉得它离谱又可笑。

    她笑得凉薄又漠然,甚至提不起再争论一番的兴致,只是扯着嘴角嘲讽道:“等你什么时候改变这个难听的数据音再说吧。”

    系统不知是察觉到了她语气里不善、还是听出了她的玄外之音,总之没有再回复她的话,死了一般恢复了沉寂的状态 。

    薇薇安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把碧丽端上来的清淡食物吃干净,填饱了咕咕叫的肚子才和她打听了一下她昏迷后的事情。

    如同她预料的那般,阿瑞斯确实没有去选拔蛮兵,而是把西尔公爵在山上招兵买马养了私兵的事情捅了出去,又借着西尔可能会狗急跳墙伤害薇薇安的理由没有上山,留在了城堡里当了她三天的护卫,一直到今天早上科尔斯领主把西尔抓回庄园才离开。

    薇薇安听着碧丽的话,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时他垂眸看着他,无措又愧疚的模样。

    虽然她看不见,但现在想想也能知道她当时的样子一定是极其吓人的,她恍惚记得碧丽被吓哭不断安慰着她的样子,也记得剧痛结束后阿瑞斯红着眼眶颤抖着小心抚摸她脸颊的事情,但或许是身体为了治愈这段惨痛经历,薇薇安忘掉了大部分疼痛的感觉,只记得她当时的绝望和难挨。

    她喝了一口牛奶,想起当时那个好像无论如何也扛不过去的感觉心头还有些心有余悸,但看着碧丽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她的样子,还是把思绪收敛起来抬手轻轻地摸了摸碧丽的头,温柔的安抚道:“别怕,以后不会再这样的,我保证。”

    她以为这次吓坏她了,总得多安慰一下才行,但没想到碧丽听着她的话却缓慢地点了点头,脸上也带上了笑意:“好,以后不能再这样吓唬我了。”

    薇薇安觉得今天的碧丽意外地好哄,但看着她认真给她切水果的样子又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便真当她是释怀了。

    等吃完了饭,薇薇安便换了一身常服走到了种满鲜花的阳台上。虽然说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总归是在床上躺了三天,有点恹恹的没有精神,所以便想在小床上躺着小憩一会儿。

    但才躺下不久突然就听到了什么东西在攀爬的声音,她皱着眉头起身,撑着窗台将头伸过去便发现了正费力地攀着窗台不上不下的卡卡西。

    “卡卡西?”她奇怪的偏着头看着他爬墙爬的满头大汗的样子,有些无语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卡卡西看见了薇薇安,汗渍渍的脸上带上了一种发现了救命稻草一样的笑:“殿下出事了,出大事了!”

    薇薇安一愣,下意识地站直身体弯腰将卡卡西从窗台上拉进了房间才拧着眉道:“你说?出什么事情了?”

    卡卡西猛地喘了好几口气,才指着角斗场的方向焦急道:“阿修斯他刚下了注,要和阿瑞斯上生死场!”

    薇薇安瞳孔一缩,心头突然闪过什么不详的预感。

    她低头抓住卡卡西的肩膀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碧丽呢?碧丽在做什么?”

    “碧丽姐姐她也去角斗场了。”卡卡西指着角斗场的方向说得焦急道:“但她不让我们把消息透露给你,也不让我上楼,我怕会出事情才瞒着他们爬上花房的!”

    卡卡西不确定阿瑞斯和殿下之间到底是不是情人关系,也不是清楚阿修斯和殿下之间的关系,但他见过殿下保护阿修斯,也见过殿下和阿瑞斯温情的一面。

    他总觉得殿下是不会任由他们这样针锋相对,也不会喜欢所有人合起伙来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