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双更) “我不想让你饿着……
初中, 和每个青春期的女生一样。
云听也曾对“颜值”有热烈的讨论与幻想。
那时候,班上的女生总爱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哪个男明星更帅、哪个男团成员更吸引人。
有时候是隔壁班的学长, 有时候是某个偶像剧里的男主角,更多时候是那几个当红的男团成员。
她们喋喋不休争论:“这张笑得多苏”、“那个眼神有多绝”、“他的身材有多好”之类花痴的话。
云听也会跟着笑。
仅限于笑。
她不会参与到这种讨论里去,不是因为不感兴趣,而是因为, 她早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她的答案,不是屏幕里的偶像,而是徐清聿。
这个答案,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在她心里,徐清聿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比起屏幕里用精致妆容和滤镜修饰过的明星, 徐清聿的好看更直白,更让她无法抗拒。
云听最喜
欢放学在家的日子,因为徐清聿也在家。
她会在他低头专注看书时偷偷看他的侧脸;会在他与别人讲话时悄悄听他的语气;会记下他不经意间提到的小习惯,比如他喜欢喝无糖的绿茶。
有天饭后,云闻缠着徐清聿讨论她喜欢的歌手, 激动地分享自己对偶像的爱。
徐清聿只是“嗯”了一声,手指转着水杯,目光始终淡淡的,并不感兴趣。
可就在她提到一首老歌时, 他挑了一下眉:“这首还不错。”
云听听到这话,心里一动。
她记下歌名, 回房间后特意找来听了一遍。那一晚,她抱着耳机,听着那首歌,满脑子都是他那挑眉的模样。
初中那会儿q.q空间非主流的风格盛行。
云听的同学们几乎人手一个炫彩背景, 加上一句“繁花落尽,只剩孤影徘徊”、“别在我坟前哭脏了我轮回的路”之类的说说,搭配伤感的图片,成为那个年代的潮流符号。
她也不例外,她给空间换上了一个带星星的紫色背景,音乐列表里循环播放着火星文歌名的流行情歌,装扮得尽可能接近那个年代流行的“非主流风格”。
但云听从不转发流行语,觉得太过矫情。
她的空间简洁到空荡,每一条说说都是仅自己可见。
「今天他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卫衣,我从没见过他穿这么休闲的衣服。真的很好看。」
「饭桌上,他给姐姐夹了她最喜欢的糖醋排骨。他没有看我,但我还是想象了一下,如果他给我夹菜会是什么感觉。」
「路过他的房间时,我听到了他在接电话。他的声音很低很稳,连一句‘嗯’都让我觉得特别好听。」
「生日的时候,他送了姐姐一本花艺书,而我得到了一本笔记本。是姐姐挑的吧,但我还是很高兴。」
「刚才感冒了,咳嗽得厉害。他给了我一杯水,说‘慢点喝’。声音虽然没什么情绪,但听着让我心里暖了一下。」
她的q.q空间日记里又多了一条特别的记录:
「今天的天气真好,公园里的梅花开得特别漂亮。我站在树下的时候,他从我身边经过,风吹起了他的衬衫下摆。我想,他真的很像这些梅花。冷冷的,却总能让我忍不住多看一眼。」
有时候,云听也会模仿流行的非主流句式,写下一些看似随意的话,但它们每一句,都和他有关。
「想靠近,却怕被疏远。」
「不敢说出口的喜欢,只能藏在心底。」
「有些人注定是远方,而我,只能默默看着。」
后来,非主流的热潮慢慢过去了,她也不再更新**空间,但那些说说依然留在那里,静静地躺在时间的深处,像她曾经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心事。
可在云听14岁时,她决定不要喜欢徐清聿了。
期末考试前的一周。
云听又被几个幼稚的讨厌鬼缠住,导致回家时间比平常晚了一个小时。
她回到家,上楼,听到徐清聿的房间冒出云闻清脆的笑声:“聿哥,这个好难啊!我都不会,你再教我一次嘛。”
云听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口,顺着声音悄悄地探头看去。
果然,云闻在徐清聿的房间里,书桌上摊开一本数学练习册,徐清聿拿起笔,低头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
“你再试试这个公式。”
云闻却嘟起嘴,摇了摇头:“不嘛,好难啊,哥哥你直接告诉我答案嘛!”
徐清聿抬起头:“如果你不学会,以后还是会错。”
云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趴在桌子上,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聿哥,你真的好认真哦!要是有你这样的老师,我肯定天天都考第一!”
徐清聿对她夸赞不是很在意,继续低头在纸上演算。
“好好学就行了,不用拍马屁。”
“哎呀,我哪有拍马屁!”云闻吐了吐舌头,又笑着靠近他一点,手肘戳了戳他的胳膊,“聿哥,要是我考好了,你会奖励我吗?”
徐清聿抬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可以。”
“真的吗?”云闻的眼睛眼瞳像两颗璀璨的星星,“那我要努力了!聿哥记得哦,不许反悔!”
徐清聿没有再说话。
云闻是不可能好好学习的。不出三秒,她又开始找与学习无关的话题:“聿哥,你说,我和小听,你更喜欢哪个呀?”
云听屏住呼吸,身体紧绷,不敢动一下。
她也想知道答案。
她和云闻的脸一模一样,身高也相差无几,只要不说话,爸妈有时都会分不清她和云闻,但徐清聿却能一眼认出。
就算两人交换衣服和发型,他也不会认错。
漫长的等待后,徐清聿道:“你。”
仅仅一个字,如是一道雷狠狠劈在云听的心上。
云闻问:“那我给你做老婆好吗?”
云听没有听下去,手脚像是被灌了铅,沉重不堪,可脚步踩在地板没有发出声响。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靠在门板上,强忍的眼泪终于掉落下来。
为什么还要明知故听呢?
姐姐比她更活泼、更有吸引力,也更懂得靠近徐清聿,讨他的欢心。
可听到他的回答,被忽视、被比较后的落差,还是让她无法承受。
她擦了擦眼泪,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打开空间。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看着一条条记录了自己小心思的动态。
她拍过徐清聿在阳光下看书的侧脸,写过他随手送她礼物时的欣喜,还有一些隐晦的句子。
颤抖地点开删除按钮。
“删除这条动态?”手机屏幕上跳出确认的提示。
云听盯着屏幕,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模糊了视线。她闭了闭眼,手指用力一点,那条动态在屏幕上消失了。
一条接着一条,她删掉了所有和他有关的说说,每删一条,胸口的疼痛就加深一分。
当最后一条动态也消失时,她终于忍不住把手机丢到一边,趴在桌子上小声地哭了起来。
从那天以后,云听开始拼命地躲着徐清聿。
她不再刻意注视他,不再因为他的每一句话而小鹿乱撞,就连和他说话的机会,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高中那几年,她拼命用繁重的课业填满自己的生活,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与他有关的片段。
即使偶尔在家里碰到他,她也只是一句轻声的“徐清聿”敷衍过去,随后低着头匆匆离开。
徐清聿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特别的情绪。
两人本就不亲近,徐清聿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刻意回避。
云听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上了大学后,更是独立的像一座无懈可击的城堡,没人能看穿她的想法。
直到大一的暑假,她去实习,久违的身影又重新闯入了她的生活。
“我真的不喜欢他了吗?”
云听问自己,无数次。可每一次,心底的答案依然是:“喜欢。”
*
云听躺在床边,翻了个身,又翻回去,动作轻微,还是在静谧中拉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思绪是断了线的风筝,飘向遥远的过去,又跌落到压抑的现在。
迟疑了十分钟,她问:“徐清聿,既然你更喜欢姐姐…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呢?”
徐清聿没有回应,但她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空气停滞片刻。
徐清聿睁开眼,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在黑暗中凝视她的脸,琢磨她问这句话的用意。
过了很久,才道:“谁告诉你,我更喜欢云闻?”
“难道不是吗?小时候,你对姐姐的耐心,对她的关心,我都看在眼里。而对我……”
云听停顿:“你连正眼都不给我。”
徐清聿翻身侧过来,与
她面对面:“云听,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云听重复了一遍,“我只是在想,这段婚姻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喜欢,那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呢?”
徐清聿叹了一口气。
结婚前几天,他收到云闻的微信:「聿哥,咱们不结婚好吗?」
徐清聿回:「怎么?」
云闻:「你不喜欢我啊!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和我说过,我和小听在你心里是一样的,但是如果结婚的话,你会选择小听。」
云闻:「因为她省心,很乖。」
云听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小孩,不会让人操心。
她话不多,不任性,也不会像云闻那样闹着要关注。她乖巧懂事,无论大人安排什么,她都能平静接受,从不抱怨。
徐清聿已经不这么想了。
相处的这些天,他发现云听其实是一个敏感、心思细腻的小朋友,委屈了也不抱怨,只会默默舔舐伤口。
你毁了我的未来。
这是他从云听语气中听出的潜台词。
她是在怪他吗?
莫名的烦躁。
云听无意间露出的落寞表情,都在无声地告诉他:她心里有一个人,一个她爱而不得的人。
那个人和他长得很像。
房间里陷入更深的寂静,所有的答案在无声中悬而未决。
又过五分钟,徐清聿解释:“我会对她好,是因为她是我的妻子。”
“既然选择了她,我会尽到作为丈夫的责任。我会照顾她,尊重她,但也仅限于此。”
云听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其实…我们没有任何区别是吗?徐清聿…你不会喜欢任何一个人…”
祁修泽说得没错…
徐清聿目光沉了几分,薄唇抿成一条线,“云听,不要恨我。”
“不会的。”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就算没有好的结果,也是她应得的。
“咕——”
气氛正悲伤着,云听的肚子不合时宜发出一声抗议,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开来。
顾不得失落,她慌乱地捂住肚子,尴尬道:“我今天没怎么吃东西,”
她本来就饿,今天没有好好吃饭,再加上已经很晚,肚子的空虚感此刻突如其来地猛烈,让她有些无措。
徐清聿听到,问:“饿了吗?”
云听:“有一点儿。”
徐清聿伸手抓起床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是晚上12点多。
他看了看屏幕,随即起身,沉默地套上外套。云听没有发觉他要做什么,直到他转身对她开口:“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想吃什么?”
“徐清聿…不用了。”
“想吃什么?”
“嗯…随便…”
“不能随便,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番茄鸡蛋面吧…”
“嗯。”徐清聿并未离开,目光看向她时,竟十分认真:“有区别。”
云听眨眼:“啊?”
“如果我和云闻结婚,我想我不会问她想吃什么。”
“或者我会告诉她,现在很晚,吃夜宵对身体不好。”
*
云听怎么也不会想到,徐清聿竟然会在晚上12点,起身为她做一碗番茄鸡蛋面。
要是几天前或者几年前,有人告诉她,有一天徐清聿会为她亲自下厨,她一定会认为是自己痴心妄想。
徐清聿会走进厨房?会为她煮饭?这怎么可能?
但事实上,此刻的他真的为她做了一碗面。
徐清聿拉开冰箱门时,云听朝里面看了一眼。
她原以为冰箱里不会有什么东西,顶多有几瓶矿泉水和一些速食品。可是里面东西不仅多,而且非常齐全。
上层摆满各种蔬菜、鸡蛋、牛奶,还有切好的肉片,保鲜盒叠得整整齐齐,显然是有人特意准备好的。
云听惊讶:“冰箱里的东西这么齐?”
“嗯。”徐清聿拿出两个红彤彤的西红柿,顺手拿了几枚鸡蛋。他关上冰箱门,道:“阿姨今天下午送来的。”
云听目视他灵巧地剥掉西红柿的蒂,放进水槽冲洗。接着,拿出菜刀,利索地将西红柿切成小块。
她记得六年前的徐清聿,并不会做饭。
“你以前…不是不太会做饭吗?”
徐清聿将切好的西红柿放到碗里,拿起鸡蛋,轻轻一磕,蛋壳裂开,蛋液顺滑地倒入碗中。
他用筷子快速搅拌鸡蛋:“以前是不会。”
“那你…是在国外的时候学会的吗?”
徐清聿的动作顿了顿,很快恢复自然。
他将锅放到灶台上,倒入少许油,开了火。
等锅热了,他才淡淡地说:“在国外,太忙,经常顾不上吃饭。有段时间胃疼得厉害,医生说要吃得规律点,就学着自己做饭了。”
“胃疼?严重吗?”
徐清聿用锅铲翻炒着鸡蛋,等它成型后,将西红柿倒进去。锅里发出“滋滋”的响声,浓郁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现在好多了,不熬夜,不饿着就没事。”
云听安静地注视他的背影,永远不需要为生活琐事烦恼的徐清聿,也会有逼自己学会料理的日子。
唐老师呢?唐老师也不会下厨吗?
锅里的汤汁翻滚起来,徐清聿往里添了些水,然后从柜子里拿出挂面,抖散后丢入锅中,用筷子轻轻拨动,面条在水中翻滚着,西红柿的香味混合着鸡蛋的清香,充满了整个厨房。
云听靠在椅背上,看他将面条盛入碗里,动作自然流畅。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就放到她面前。
他说:“趁热吃。”
“谢谢。”云听拿起筷子,吹了吹,吃了一口。
酸甜适中,汤汁浓郁,面条软硬刚好,比她以前吃过的还要好。
简单的番茄鸡蛋面,因为出自徐清聿之手,变得与众不同。
云听在Z国读研两年半,只会做一点基础的菜品。
当时图省事,便住在当地的学生公寓里。
她对做菜一窍不通,靠便利店的速食品、楼下的中餐馆和外卖凑合过日子。
有一次,实验室的一个朋友问她:“云听,你都不下厨吗?”
“不会做。”她耸了耸肩,理所当然地回答。
也不觉得丢脸。
这不是她的借口,而是事实。她从小在父母的安排下生活,一切都规规矩矩。
八岁前家里的厨房是妈妈的地盘,而她的任务只是学习;八岁后,徐宅有专门的厨师。
以至于到了Z国,她连煮一碗白米饭都做不好。
那段时间,她认识了一个自来熟的女孩,叫奚晴 ,两人关系很好。
奚晴不想给家里增加更多的经济负担,除了繁重的课程和实验外,还经常兼职打工赚生活费。
但是,Z国对留学生的打工时间有严格限制,每周不得超过48小时。为了多赚一些钱,奚晴只能在公寓楼下的亚超打黑工。
云听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
她便向她提议:“要不……以后我的三餐你来管吧,我包了,给你薪水。”
“你是想让我当你的私人厨师?”奚晴一开始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笑了,半开玩笑地问,“那我做得不好吃,你可别嫌弃。”
“不会。”云听笑着回答,“你做什么我都吃。”
后来她的生活就被奚晴“承包”了,每天都能在宿舍里吃到热腾腾的家常菜。
那时她从没觉得不会做饭是个问题,反而觉得很方便。
…
浓郁的汤汁裹着面条滑进喉咙,但因温度太高烫得云听差点呛住。
“咳咳咳。”
徐清聿坐在餐桌的另一头,见状,倒了一杯温水,推到她面前,“不急。”
云听抿了一口:“谢谢。”
她用筷子拨弄面条,让热气散得更快一点。
可面条的热度依旧烫得她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尝,嘴唇被热气和汤汁染得更红,衬得她的皮肤越发白皙。
云听吃了一会儿,感觉到另一道目光,动作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
“徐清聿…你……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她问,声音融进厨房暖气
的嗡嗡声中。
徐清聿收回视线:“没有。”
“……我吃得很奇怪吗?”云听更不自在了,把脸埋在碗后,喝了小一口汤。
徐清聿话锋一转,“好吃吗?”
云听点点头,又觉得有些别扭,低声说:“好吃的。”
厨房和客厅都开着暖气,她便在睡衣外面加了一件大衣。
怎么这么热?
徐清聿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她。
云听想找点话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唔声,词穷问:“你要吃点吗?”
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只是随意一问,以徐清聿的性格,多半会拒绝。
徐清聿若有所思,而后点了点头。
云听怔住,筷子差点没拿稳。
“你……你也要吃?”
“嗯。”徐清聿答得干脆。
云听没想到他真的会吃,可是这碗面……她已经吃过了。
她笨拙地放下筷子,站起身:“那我去给你拿双筷子。”
“用你的就行。”
云听起身的动作僵住,回头看向他,弱声提醒:“可是……我已经用过了。”
徐清聿抬起眼,目光对上她的:“我们接过吻了,不是吗?”
云听脑袋嗡地一下炸开,脸颊涨得通红。
她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把筷子递到徐清聿面前,双手举着筷子的动作像是在交出某种象征意义的信物,又像虔诚地呈上供品。
有种奇妙的仪式感,她说:“那……那你吃吧。”
徐清聿接过筷子,指尖碰到她的手背。
云听迅速缩回手,红着耳朵左右张望。
徐清聿垂眸看着手里的筷子,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
弧度转瞬即逝,云听没有发现。
他夹起一筷子面,尝了一口:“太甜。”
云听:“啊?不甜吧…”
“太久没做,糖放多了。”徐清聿陈述事实,“你喜欢吃甜的?”
云听回:“小时候我妈做的番茄鸡蛋面总是偏甜,所以我一直觉得这样刚刚好。”
“你喜欢就好。”徐清聿不置可否,又补充一句,“你吃得很香。”
云听:“…是…是吗?”
徐清聿不对劲。
碗里的面已经凉了几分,温度全部转移到了云听的脑袋里,被热气蒸得发烫。
徐清聿说如果是云闻,他不会问云闻想吃什么。
换个意思是不是:因为是她,所以他会问她想吃什么?
这一句话又拨动了云听平日小心封存的情绪。
是不是意味着,在徐清聿的心里,她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云听猛地摇了摇头,不敢继续想下去。
她向来不对感情抱有过多期待。妄自菲薄是她的本能,毕竟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
她一鼓作气把面干完,完事又喝了几口汤。
抛开别的不谈,真的挺好吃的。
徐清聿瞧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他的手指正搭在桌上,指节分明,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射着柔和的光。
云听想到了不可描述之事。
脑袋“嗡”的一下彻底关机。
虽然只是一枚素戒,但它并非普通的戒指,而是出自一位著名的大师之手,采用了极为珍贵的材质。
它的每一寸弧度都经过精心打磨,材质的独特与大师精湛的工艺,使得它看起来既简洁又不失高贵。
虽然戒指的外观没有过多的修饰,但正是这种不事张扬的设计,才能凸显它的稀有与独特。
徐清聿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和她…时没有摘掉戒指,戒指的外圈触感冷冽,进入身体时,寒冷感如电流般穿透她的肌肤。
云听不适应地动了动。
徐清聿低下头,看到她的反应,唇角极小幅度一勾,问:“怎么?”
云听喉咙发紧:“有点…冷…”
徐清聿:“很快就不冷了。”
云听和他商量,被刺激地已经破音:“徐清聿…拿出来好吗?”
和大多数人偏重使用一只手不同,徐清聿无论是左手还是右手,灵敏度和力量都强得惊人。
此刻,他精准地找到了她的敏。感。点,并好意安慰云听:“不用担心戒指,它防水。”
云听:“……!!!!!”
*
云听抓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一口,不行,不能再想了!
徐清聿洗澡的时候戒指有好好清洗吗?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黄色的废料。没有什么能比把结婚戒指放进那处来得更令人羞耻了吧…
不行,必须转移注意力,必须甩开那个面红耳赤的场景。
云听脑子又开始升温,里面的水汩汩冒泡,且已经渗出。
于是,她没话找话问:“徐清聿…你不让姐姐吃夜宵是因为不健康,让我吃是因为……我身体健康吗?”
徐清聿:“。”
他靠在椅背上,眉心皱了一下,无奈又有些无语。
“云听。”徐清聿抿唇,似乎在极力忍耐:“你觉得我让你吃夜宵,是因为……你身体健康?”
云听耳根滚烫:“我……我随口问的……”
不如不问。
徐清聿唇角动了一下,但他没有再接话,只是伸手将云听吃剩的碗端起,径直走向厨房,留给她一个高大的背影。
云听意识陷入停顿。
这一刻,她的胃被填满了,而她的心,好像更空了一些。
她犹豫半秒,站起身,小跑着跟在他后方。
徐清聿弯腰将碗放进水槽,淡定地冲洗碗里的汤渍。
云听站在厨房门口:“徐清聿…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来洗吧…”
徐清聿继续用清水冲刷着碗,语气平淡:“不用。”
云听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必须解释清楚,不然两人只会越来越尴尬:“我就是……就是随口问的,我没别的意思。”
这一次,徐清聿终于有了动作。他放下手中的碗,用毛巾擦了擦手,转过身,眼神拆解她的心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云听一下子语塞,垂下头不敢看他,“就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突然有点不适应。”
徐清聿直起身,伸手将擦好的碗放回橱柜,淡声问:“云听,你很怕我?”
“没有的…”
“嗯。”徐清聿反思了下,“我说的话和我写的字,都很让你误会吗?”
云听:“……”
她知道徐清聿在说什么,他在翻旧账。
世界上大部分医生都有一个共性:字写得难看又难懂。
那些潦草的字成了另一种语言,除了医生自己,恐怕没有人能看得懂。
然而,云听万万没想到,像徐清聿方方面面出类拔萃的人,居然也会有一手如此丑陋的字。
小时候,她见过他的字,每一个字都端正得像是印刷出来的一样,一笔一画都规规矩矩。
但云听出国回来,有一天,她无意间看到沙发上有一本摊开的笔记本,她不小心瞄到了内容。
笔画曲折凌乱,像是草草写下的速记,形如蝇头小楷,却又完全不成形。
她下意识以为,这是云闻写的,毕竟云闻写字总是很随性,看心情。
当她心情愉快的时候,字迹像她的人一样潇洒利落,可当心情不好或者赶时间的时候,字就会变得无比简洁,每一笔都草草带过。
云闻还有一句至理名言:只要你写的够潦草,老师就看不到错别字;背书时只要你背的够快,老师就听不出你背错了哪。
碰巧这时云闻回来了。
云听拿着笔记本走到她面前,开口:“姐,两年多不见,你的字怎么越写越丑了?我都看不懂你在写什么,还有…你怎么丢三落四的,万一找不到怎么办?”
云闻捏了捏她的脸:“这才不是我写的。”
云听:“啊?”
又碰巧,徐清聿也回来了,他站在门口,黑发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说:“是我写的。”
云听是想死的。
这是她和徐清
聿位为数不多的交流之一。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她出息了,她骂徐清聿字丑加丢三落四?
“对…对不起。”
徐清聿路过云听身边,从她手中抽出笔记本:“写字只是记录,有些时候,写得工整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能快速、有效地把事情表达出来。”
说完,就上楼,留下云闻和云听大眼瞪大眼。
*
面对徐清聿,云听除了道谢就是道歉,“对不起…当时是我眼拙…其实,你的字挺潇洒的…”
徐清聿睨她:“没必要说违心话。”
云听老实巴交:“潇洒…不算违心话…”
徐清聿笑了下,眼神变得柔和,高高在上的冰山,有了一丝接地气的人情味。
温暖的光线从他眼底溢出,慢慢融化掉云听心里的局促和紧张。
明显,是心情很好的笑容。
云听失神:“你…笑了…”
徐清聿听到她的话,微微挑眉,笑意更深了:“我笑了,怎么了?”
云听有些懵,徐清聿在这一刻,突然变得不那么遥远了,她说:“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徐清聿借用云听的台词:“谢谢你。”
又补一句:“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挺好看。”
云听到临睡前还是没有搞明白徐清聿为什么要笑。
一点征兆都没有,一点原因都没有。
总不能是嘲笑她傻吧?
她又开始新一轮的翻来覆去。
黑暗中,徐清聿幽问:“床不干净吗?”
云听停下动作:“不是的…”
“那是我的睡衣不干净?”
“也不是…”
徐清聿说:“云听,我给你煮面,不是因为你身体健康,而是我不想让你饿着。”
云听扯过被子,捂住自己的脸,这句话的冲击力好大!
好了,这下更睡不着了…
徐清聿疲惫摁了摁太阳穴,“云听,明天下班,我来接你。”
“接我干、干什么?”
“买衣服,你的衣柜是空的。”
“哦…好。”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闭眼干什么?”……
次日清早。
云听牙刷蘸着牙膏在嘴里打着圈, 另一只手摸索拿起手机,解锁屏幕。
屏幕亮起。
【秘密小天地(99+)】
云听停止刷牙,脑袋还有些发昏, 她什么时候多了个群聊?
群名很陌生,但成员头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点进去一看,是辛亦桐拉的群,群里除了她和自己, 还有云闻。
辛亦桐估计是夜里兴致来了,一时兴起拉了个小群。云闻也没闲着,虽然消息寥寥,但每一条回复都直戳重点。
云听继续刷牙,一边滑动屏幕往上翻消息。
群里未读的消息实在太多, 密密麻麻从昨晚一点十五分开始,辛亦桐的消息就像连珠炮一样刷屏,云闻也偶尔地冒出一两句回应。
云听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翻动聊天记录的手指停顿一秒,又继续往上滑。
挑重点看了一些。
辛亦桐:「云云, 你拆我的礼物了吗?怎么样,体验感如何?」
辛亦桐:「啊不是吧,才一点,你们新婚燕尔这么早就睡了吗?」
辛亦桐:「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云闻:「你送的是什么?」
云闻:「听宝和聿哥这么早就睡, 肯定是没拆我的!!」
辛亦桐:「你送了什么?」
云闻:「壮。阳。药」
辛亦桐:「我送了套」
辛亦桐:「你送这玩意干啥呀!!我们云云身子骨这么弱!!」
云闻:「嘻嘻」
云听睁大眼睛,舌头不小心蹭到了牙刷上的牙膏泡沫, 咸咸的味道让她轻轻“啧”了一声。
辛亦桐:「徐清聿看起来那方面就很强。」
辛亦桐:「要不这样,闻闻,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云闻:「赌什么?」
辛亦桐:「赌徐清聿一夜几次!」
云闻:「赌注呢?」
辛亦桐:「这么刺激的赌,当然得拿点好东西压。这样, 输的人给赢的人买一只Hermès的包!」
云听险些一口牙膏泡沫呛进喉咙,她快速低头吐掉泡沫,又灌了一大口水,平复心情。
辛亦桐:「这种冷感型男人,要么是禁欲系大师,要么是……你懂的那种深藏不露!我压三次。」
云闻虽然知道徐清聿的情况,但也不会在其他人面前乱说话,可是她又想要Hermès包,本想说零次,但转念一想好歹有药效加持,没准能来个一两次:
她回:「聿哥是很克制的人,我赌一次。」
辛亦桐:「@云听」
云闻:「@云听」
云听脑门突突直跳,最后一条记录是凌晨三点十二分,辛亦桐发的:「明早继续!云云跑不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的血压正在慢慢升高。
她不想理会两人的疯言疯语,把手机丢到一旁。机械地按下洗面奶的泵头,挤了一坨白色的膏体到掌心,再涂抹到脸上。
凉意自脸颊铺散开来,触感清爽,与此同时,一股薄荷的气息悄然涌上鼻端。
云听的动作一滞,指尖在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下意识地在肌肤上来回推揉,将这膏体涂开。
然而,膏体不仅没有被吸收的迹象,反而越抹越黏。
这触感太不对劲了。
云听怔怔地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片刻后,她的目光落在洗手台上静静躺着的“洗面奶”。
蓝白相间的包装,拧开后散发着熟悉的薄荷香味……
牙膏。
冰凉的膏体正源源不断地传递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刺激感。
她把牙膏当作洗面奶了……
云听吐出一口气,将水龙头拧开,双手捧起温水往脸上泼去。冰凉的水流冲刷着膏体,带走了大部分的滑腻感。
她把这一切归咎于睡眠时间不足,而不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手机再次响起提示音,屏幕上显示出一条新消息:
辛亦桐:「云云,你醒了吗?」
草草的护肤后,云听回:「辛亦桐!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凌晨三点聊,早上七点又来?你还是人吗?!」
她刚发完这句话,辛亦桐消息又跳了出来:
辛亦桐:「啊啊啊啊云云你醒了,快说实话!!」
辛亦桐:「啊啊啊啊啊我的包包!!」
云听缴械投降,回:「一次。」
辛亦桐:「一次???????」
云闻:「一次!!!!!!!!」
云闻:「啊啊啊啊啊我的包包!!」
紧接着,云闻发了一个老年人专用的表情包——一个拿着拐杖、满脸欣慰的老年人,配字:我放心了。
云听无力地按了按眉心,把手机扣在洗手台上。
她本来是打定主意绝对不回应的,但如果不说,云闻和辛亦桐就会联手,两位游说大师从逼问到循循善诱,再到几近道德绑架,每一步都会让她无法招架。
她真的不想说!那样的话题,连自己都觉得羞于启齿,偏偏她们一个比一个咄咄逼人。
云闻还悄悄私聊了她一句:「啊啊啊,我买的药真的有用诶!!」
云听深吸一口气,把不堪回首的对话甩出脑海。
走出房间时,她闻到一阵淡淡的食物香气,顺着香味过去,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份热腾腾的中式早餐。
粥是清香的皮蛋瘦肉粥,旁边还有几样精致的小菜,油条都切成了方便入口的段。
云听知道这是家里的阿姨准备的。每天早上,阿姨都会过来一趟,做饭,然后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下午阿姨又会再过来,打扫卫生,做晚饭。
徐清聿已经坐在餐桌旁,手里端着一只白瓷碗,用勺子搅动着粥。
他穿着一件黑色毛衣,材质柔软,贴合着他匀称的身
材,肩宽腰窄的视觉冲击尤为明显。
云听停下脚步,倚着门框,脸突然热了起来。
她狠狠地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些荒唐的对话从脑子里赶出去,可是辛亦桐八卦又兴奋的表情像幽灵一样挥之不去。
徐清聿头也不回地开口:“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吃饭。”
云听有些尴尬,迈着慢吞吞的步子走过去:“阿姨做了什么?”
“粥和小菜。”徐清聿放下勺子,抬头看她,语气平平,“快点吃,凉了就不好了。”
昨晚令人脸红心跳的片段又又又涌入脑海。
云听忍不住瞥了徐清聿一眼。
他喝粥时,喉结会随着动作微微上下滑动,很饱满,很大。
黑色毛衣显得他的肤色更加冷白,整个人带着一股沉静又强大的气场。
云听默默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徐清聿察觉到她的异样,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
…
吃完早饭,徐清聿送云听上班。
车内的气氛很安静,徐清聿不习惯在早上听广播和音乐,而云听也是喜静的人,自然没有找话题和他聊天。
她握紧手机,屏幕上显示她与云闻的聊天界面。
云听:「那些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消息一经发出,没过几秒就收到回复:
云闻:「一个男同事给我的,说效果很好,还介绍我认识了一个老中医,神得很」
看到这句话,云听眉头皱了皱。
壮阳药?老中医?神得很?这几个词连在一起,明显不靠谱。
她打字问道:
「姐,瓶身上的日文你看了吗?翻译过来是什么意思知道吗?」
云闻:「还没翻译,懒得看,反正那个同事说是好东西就对了」
云听扶额:「翻译成中文是一天十二次,一次两小时,姐,你说靠谱吗?」
云闻:「啊?!什么意思?那岂不是假的?!」
云听:「对,假的。跟你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而且这些东西来源不明……」
对话框沉默了几秒,云闻的下一条消息几乎是“吼”出来的:
云闻:「聿哥他吃了吗?吃了吗?!吃了吗?!吃了吗?!」
云听回复:「他没吃。」
云闻:「真的没吃?不然我就是罪人…」
云听:「我能骗你吗?徐清聿没有问题,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
这次,云闻的消息回得很慢,大概是在消化事实。云听等了好一会儿,等到一条新的:
云闻:「聿哥他……没有问题?」
云听:「对,他没有你以为的那些问题」
云闻再一次失语,久到云听以为她不会再回消息,才弹出一条长长的语音消息。
云听刚转成文字,耳边蓦地响起徐清聿低沉的声音:“会晕车,别一直看手机。”
她顿时像被抓包的小孩一样,听话地把手机锁屏:“哦……好。”
坐在当事人身边蛐蛐他,的确有点不太道德。
*
十分钟后。
徐清聿的车停在公司楼下,发动机的轰鸣声减弱。
云听低头解开安全带,手指刚碰到车门把手,正准备下车,听到一阵细微的摩擦声。
抬头时,徐清聿已经靠了过来。
云听愣住了,整个人僵在座位上,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忘了下一步该做什么。
徐清聿为什么要靠过来?
云听的大脑像被按下暂停键,只剩下加速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徐清聿的呼吸越来越近,薄薄的凉意与他身上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将她周围的空气一点点侵占。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三四公分,近到她能数清他眼睫毛的根数。
云听屏住呼吸,视线不由自主地下移,落在他抿得很紧的薄唇上。
徐清聿…不会是要吻她吧?
云听紧张得不知所措,干脆闭上了眼睛。
她等着。
等着那个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期待——或许是一个吻,或许是某种暧昧的靠近。
然而,片刻过去,预想中的吻并没有落下。
徐清聿问:“闭眼干什么?”
云听睫毛颤抖,睁开眼。
强行镇定下来后,随口胡扯掩饰自己的紧张:“眼睛有点干涩,闭一下缓缓。”
徐清聿抬起右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云听才看到,他的指尖夹着一片枯黄的树叶,边缘还沾了点灰尘,看起来是出门时不小心粘上去的。
她如释重负,忙不迭地说了句:“谢谢。”
还没等云听放松下来,徐清聿侧过头,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看穿:“不过……”
云听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什、什么?”
“你脸上为什么有牙膏的味道?”
“……”
牙膏味?徐清聿居然闻到了?
“没、没有吧。”云听欲盖弥彰抬手摸了摸脸,发现手指上也有明显的薄荷香,“啊,来不及了,我走了,再见…”
徐清聿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再次靠近,唇落在云听的左半边脸颊。
两秒后,他得出结论:“嗯,牙膏。”
“……”
*
另一边,云闻踏进公司,手里的包随手甩在沙发上。
她扫了一圈周围,锁定角落里正在打电话的连庭,几天前送了她几瓶“壮阳药”的始作俑者。
连庭一米八七的个子,穿着修身的白色衬衫和浅灰色西裤,身形挺拔而俊朗,此刻正嬉皮笑脸地靠在桌边,嘴里不知道在调侃谁,看起来悠闲得不得了。
云闻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上午有一组青春洋溢的校园拍摄。
她二话不说,直接上走前揪住了连庭的耳朵。
“哎哟!”连庭猝不及防,被这力道弄得连手机都掉了,他捂住耳朵惨叫一声:“疼疼疼!Chloe !你干嘛啊!”
“干嘛?”云闻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毫不留情地将他往外拖,“我今天非让你明白明白,什么叫作死。”
“饶了我吧!”连庭疼得弓起腰,虽然他个头足足比云闻高了近二十厘米,却完全不敢反抗。
他一边用另一只手护住自己的耳朵,一边拼命求饶:“Chloe,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这是公众场合,你再这样我可没脸了!”
“你还有脸?”云听冷笑,“再多废话,我把你的脸打肿!”
连庭立刻闭嘴,乖乖被拖出后台。
其他模特和工作人员看着这一幕,纷纷装作没看到。连庭向来皮得很,敢招惹云闻,挨顿教训也没人替他说话。
云听将他拽进一个无人使用的小储物间。
房间没有监控,也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吊在天花板上,昏暗得像审讯室。
连庭一进门就开始揉耳朵,痛得龇牙咧嘴,表情委屈得不行:“云云,我到底哪儿惹你了,你非得揪我耳朵?”
云闻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你上次给我的药,根本就不是什么壮。阳。药吧?”
连庭一愣,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当然不是!我干嘛要给我情敌这种东西?我蠢吗?”
“你最好解释清楚,那药到底是什么,要是聿哥出事了我不会放过你。”
“不会出事的,就是各种口味的维C片而已。”
云闻的冷脸:“你为什么骗我?”
连庭不答反问:“云云,你不是和他结婚了吗?还用得着这种东西?”
云闻气笑了:“连庭,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资格来质疑我的婚姻?”
连庭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步:“可是……为什么是他?”
云闻问:“跟你有关系吗?”
连庭深吸一口气,语气里藏着小男孩般的委屈:“你为什么要结婚?”
云闻正准备开口,结婚的不是她,
连庭弱弱地补充了一句:“玉哥,名字好娘。而且,他还要吃药……云云,你不如和他离婚吧,我比他厉害。”
“……”云闻彻底被气笑了,她伸手揪住他的腰,用力捏了一下,咬牙切齿地问:“连庭,你是不是欠揍?什么叫他‘还要吃药’?”
连庭求饶,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是为你好啊!他还要吃药,说明身体不好。云云,我不需要药,我可以证明——”
“你能证明个屁!”云闻又捏了他一把,“你这么有自信?你毛都还没长齐吧?”
连庭被她气势逼得退了半步,但很快又抬起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云云,你不是看到过吗……”
“什么?”云闻一时没反应过来。
连庭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得意,又有些羞涩:“上次你不是误闯更衣室了吗?当时我不是没穿……”
云闻有一次无意闯进了更衣室,当时连庭需要拍摄一组大尺度照片,因为服装限制,他当时正在更衣室换裤子。
看到她进来,连庭毫不避讳,还戏谑问她这套衣服好看吗?
想到这,云闻警告道:“连庭,你……闭嘴!不要胡说八道!”
连庭见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神里的笑意更浓。
他伸手握住云闻的手,“重振雄风”:“云云,我不介意当小三。”
“滚!”云闻甩开他的手,气得差点一巴掌拍到他头上。
连庭不死心,凑近,“我可以证明,我比他厉害。”
云闻嗤笑:“你?一没他高,二没他帅。”
她停顿了一下,嘴角挂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凭什么喜欢你?”
云闻说的话不假,像徐清聿这样的谪仙,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如果非要找出第二个,就是他弟弟徐淮风。
连庭很幼稚,他才十八岁,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孩。
长得确实不错,可她不喜欢和同龄人谈恋爱,更别说比她还小的。
她喜欢成熟的,可靠的,像徐清聿这样,虽然有距离感,但长得帅。
徐淮风的话,则介于两者之间。他比连庭成熟,却又比徐清聿更容易接近。
所以和连庭谈恋爱,不如和徐淮风谈。
云闻转身欲离开,刚迈出一步,身后突然传来连庭压抑已久的声音,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的咆哮,不甘又不服大吼大叫:“我还能长!”
“还能长?”云闻停下脚步。
“我才十八岁!当然还能长!我……我会长到一米九,我哥一米九二。”
云闻无语,觉得今天的这一场闹剧简直匪夷所思。
她定了定神,用冷静的语气反问:“连庭,就算你能长到一米九……你觉得你能比得上聿哥吗?”
连庭被人点中痛处,问:“为什么不能?”
“因为聿哥不是你能比的。无论身高、能力还是其他,你能长得再高,但你不会变成他。”
“可是我喜欢你啊……”
云闻拒绝:“连庭,我不喜欢比我小的,况且你比我小了六岁,我们没有结果。”
*
“咚咚咚。”
“进来。”
周之寒捧着一叠资料,推门而入。
一段日子不见,他苍老了不少,脸颊也消瘦了一圈,面部表情有一种“活着也行,死了也行”的疲惫感,“小云,我刚从星河市回来,情况还是不太乐观。”
老太太身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一直固守和坚持传统,根本不愿意与现代化的商业合作,许多项目都在她那里遇到过难以突破的瓶颈。
“还没松口?”云听问。
周之寒坐下,叹了口气:“她依然坚持传统,不愿在产品上做出任何妥协。而且我尝试过几种方式沟通,结果依然没有效果。”
“小云,我知道你擅长与各类人打交道,特别是这种老一辈的人,你的方式更能打动他们。也许……你能亲自去一趟。”
云听听后默了一会儿,周之寒说得有道理,自己确实比他更擅长接触这一类固执的传统人物。
进公司时,她就从一位前辈那接手了这个项目,一直没有真正亲自去过星河市,而是通过电话和周之寒的沟通推进。
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已远不止是沟通的问题了,更是对文化传承与现代化之间的碰撞,双方的立场和态度差异越来越大,单纯的说服和妥协可能并不够。
云听道:“我明白了。我会安排好时间,亲自去一趟,周老师,注意身体。”
“小云,我和你一起去。”
云听想了下:“嗯,好。”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第一次约会
周之寒离开办公室, 云听便收到了一封邮件。
来自Global Perfume Masters(世界调香大师赛)官方账号:
Dear Ms. Celia,
Greetings!
Congratulations on your work, “The Fragrance of the Future, ” for its outstanding performance in the blind review stage, successfully making it to the final round of the 107th World Perfumery Masters. Thank you for injecting new inspiration and creativity into the art of perfumery…
(尊敬的Celia女士,您好!
恭喜您的作品‘未来之香’在盲审阶段中表现优异,成功入围第107届世界调香大师赛决赛圈。感谢您为调香艺术注入了新的灵感与创意……)
云听的手悬在鼠标上, 视线一行一行阅过邮件的内容。
“未来之香?”她低声呢喃,大脑迅速翻找起与这个名字相关的记忆。
不到半秒,她就想起那瓶被自己判定为失败的香水。
怎么可能?
半年前,云听为了突破自己的风格限制,报名参加了世界调香师大赛, 大赛的主题是“未来之香”。
她翻阅无数关于未来科技、环境与人类情感交织的资料,试图将复杂的概念融入香水之中。
可惜,最终的作品却没能令她满意。
“层次太混乱了,主题没有抓住重点。”她记得当时这样评价自己的作品,随后将那瓶香水封存起来, 再也没碰过。
可邮件上盲审、入围、决赛圈……每一个词都在宣告她已经跨入行业的巅峰赛事,而这一切发生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云听满腔疑惑,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迅速拿起手机拨通了Ethan的号码。
这件事, 只有她和师傅知道。
“师父,您是不是拿了我那瓶‘Elysian Tomorrow(极乐明日)’去参加比赛了?”
电话那头是熟悉亲切的笑声:“被你发现了啊, 你收到邮件了吧?恭喜你,小云。”
“您……”云听词穷,“您怎么能拿那瓶香水去参赛?那根本不行啊!”
Ethan从始至终坚定自己的想法:“小云,那瓶香水确实有些瑕疵, 但它的灵感和创意是独一无二的。每一个评审都会从中感受到你对未来的理解。这三个月下来,它不仅通过了盲审,还进入了决赛圈,这已经证明了它的价值。”
“决赛圈……”云听怔怔地重复,脑子一片空白。
与她同时进入决赛圈的两位新星调香师,一位是法国的奥利维耶兰伯特,另一位是德国的莉莎冯斯图尔。
有人可能会奇怪,这样一场举世瞩目的国际大赛,为什么进决赛的三位都是新人?
在调香界,有一个流传已久的传统:当代的知名调香师——那些已经在国际舞台上熠熠生辉的“老将”们,通常不会亲自参与某些顶级比赛,而是将这些机会留给新锐调香师。
这并非源于他们的退让,而是调香艺术所传承的一种精神:
为新人提供舞台,让未来之光闪耀。
这不仅是调香界对于后辈的鼓励,更是对调香艺术的热爱和尊重。知名调香师通过自己的影响力,提携有潜力却尚未被世界认识的新人,让他们在国际舞台上展现才华。
这一规则被应用在许多国际赛事中,尤其是
像世界调香大师赛此类的比赛:盲审环节中,作品不会显示创作者的名字或资历,只以气味与创意为评审标准,让每一位参赛者都能平等地被评价。
所以真正进入决赛的,是那些才华横溢的“潜力之星”。
正是因为这种传承精神,调香界得以不断焕发新的活力,老将们延续了调香艺术的辉煌,新人们则带来了创意与变革。
“小云。”Ethan道,“你的视野需要更宽广些。调香的过程没有绝对的成功与失败,只有不断地尝试与突破。‘未来之香’是一扇门,它为你打开了更大的舞台。接受它,好好准备决赛吧。”
“嗯好的,谢谢师傅。”
云听挂断电话,起身整理手头的项目。
新的香水、非遗沟通、大赛决赛……
她揉了揉太阳穴,疲惫感涌上心头。
Ethan又发了一条语音消息。
云听点开,Ethan的声音变得严肃:“小云,你现在先把手头的事情放一下,过来我办公室一趟。决赛圈的另外两位新人资料都已经出来了,你需要先了解一下。”
云听起身,带上笔记本电脑匆匆赶往师傅的办公室。
“咚咚咚。”
“进。”
Ethan正坐在桌前翻阅资料,抬头看到云听进来后,微微一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云听在他对面坐下,见他桌上放着两份打印好的资料,上面赫然是两张陌生面孔的照片。
“这是另外两位进入决赛圈的新星,”Ethan把资料推到云听面前,“虽然你们彼此还不认识,但接下来,他们会是你的竞争对手,也是你学习的对象。”
第一页上是一个年轻男子的照片,他穿着一件深色高领毛衣,五官俊朗,目光自信。
旁边的文字标注着名字和基本信息:
奥利维耶兰伯特
国籍:法国
年龄:27岁
风格:现代主义与自然主义的结合
参赛作品:《L‘Essence de l’Avenir》(未来本质)
“奥利维耶兰伯特?”云听低声念出名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是近年来法国调香界的新锐代表,去年那款《森林的倒影》让他一举成名。”Ethan解释,“他的调香风格极具实验性,这次的作品主打未来科技与自然的对话,在业内评价很高。”
云听默默记下他的名字,翻到第二页,这次是一位女性的资料。
莉莎冯斯图尔
国籍:德国
年龄:26岁
风格:未来主义与情感表达的交融
参赛作品:《Futurus Aether》(未来气息)
云听对她有所耳闻。
她的背景很扎实,从德国一家知名香料公司出身,后来独立创作,短短三年内就多次获得欧洲地区大奖。
她擅长通过香气传递情感,这次的作品以科技与人性的交织为主题,概念很新颖。
“这次的竞争确实不轻松。”云听粗略了解后,抬起头,认真地说道,“他们看起来都很强。”
“确实强,”Ethan点头,“但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的‘极乐明日’能进入决赛圈,就已经证明了它的潜力。”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小云,既然已经站在了这个舞台上,就不要给自己设限。专注于你的作品,发挥出最好的实力,其他的交给时间。”
“我明白了,我会尽力的。”
Ethan满意地笑了笑,将手边的文件递给她:“把这些资料带回去看看,也算是了解对手的一个开端。”
云听从Ethan办公室走出来,心中还在琢磨着接下来的计划与调整。
邮件上详细写了决赛流程——时间是1月24日,即两周后。决赛要求每位选手提交一款全新的作品:希望之香,即用香气表达勇气、未来和无限可能。
说到希望,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晨曦下新生的绿芽、暴风雨后天空的彩虹、灯火阑珊处人们脸上的微笑。
但不仅于此。
希望是什么?是柔软的温暖,还是顽强的力量?
“希望之香……”云听自言自语,这个要求让她顿感棘手。
香水的调配往往需要无数次的尝试、调整、反复验证,她无法想象如何在有限的时间里兼顾创意和质量。
头疼。
没有思绪。
云听刚走到走廊的拐角,就听到几声轻快的问候声,侧目望去,几位同事正站在茶水间笑着向她走来。
“小云,恭喜啊!”
“恭喜恭喜,双喜临门!”
同为调香师,同事自然也会关注国际国内的赛事,所以比赛结果一出来,云听入选的消息就传开了。
但她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说“双喜临门”?
她明明没有公开结婚的消息?
“小云,恭喜你,结婚快乐!”一位平时开朗的同事笑盈盈地送上祝福。
“恭喜恭喜!”其他人纷纷附和。
苏黎走过来,亲昵地挽住她的手:“小云姐,这个戒指真好看,简单又大气,特别适合您。”
云听才意识到是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
不出所料,自己结婚的事也已经在公司里传开了。
她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件事我并不想张扬,所以就没特别说。”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柔和的歉意,同时又希望大家理解自己的低调。她望向围过来的同事们,真诚说道:“改天我请你们吃饭,感谢大家的祝福。”
同事们听了,纷纷表示理解,也没有继续追问,“原来是这样啊,祝福你,真的是双喜临门!”
“没关系,忙的时候我们也不打扰你。什么时候有空,一定要请我们吃饭啊!”
“对对,咱们得好好庆祝庆祝!”
云听扬起笑容,“一定。”
说完她转身走去茶水间,泡一杯咖啡提提神。
“小云,恭喜呀!”正在泡咖啡的小林朝她打招呼。
“谢谢,今天的咖啡豆又换了吧?”云听微笑回应,嗅到了对方杯里散发出的淡淡果香。
“没错,哥伦比亚的,推荐你试试!”小林扬了扬手中的咖啡杯。
“嗯,我试试。”
不远处,两人正在讨论一个新项目,云听隐约听到几句轻松的玩笑:“老张,这个预算你再压压吧,不然我年底奖金都没了。”
“你奖金没了,我还得补贴你吗?”老张一边摆弄数据一边调侃。
云听笑了笑。
*
夜色弥漫,城市的灯光投射在车窗玻璃上,光线在云听的脸颊上晃动。
“徐清聿,其实没必要去买,我可以回家把我的衣服都拿过来。”
云听对穿衣没有太多讲究,衣柜里大部分都是简单的基本款。
她不会特意去挑选流行的款式,也不追求配色的精致协调。衣服对她来说不过是为了遮体保暖,舒适就行。
即使出门逛街或聚会,她也很少花时间精心打扮,随手从衣柜里抽出一件,随意套上就出门了。
不过要是辛亦桐在这,估计会吐槽一句她在炫耀。
因为鲜少有人能将过时普通的衣服穿成高定。
听到她的话,徐清聿抬起手腕,低调的深色表盘在他腕间一转,他道:“直接买,先去吃饭。”
云听:“好,好吧。”
徐清聿带她来到一处西餐厅,餐厅隐匿在繁华街角的一处欧式建筑内。
灯光从嵌入大理石外墙的细小镂空处倾泻而下,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几分高贵的光泽。
云听站在门口,目光停留在金色的招牌上,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可思议。
L‘etoile,云听曾听同
事提起这家餐厅,情侣的约会胜地。
这间餐厅仅对固定的会员开放,所谓的“会员”,并不是简单地交一笔高昂的年费就能获得的资格。
入会需要现有会员的推荐,且每年仅开放极少的名额。
据传,即便是企业巨头或演艺明星,也需要经过餐厅管理层严格的审查和筛选,确认其品位和声望足够匹配,才能被允许踏入这里。
即使你已经成为会员,想要订桌也绝非易事。每晚仅提供八张餐桌,餐厅会根据客户的消费记录、声望以及推荐人的级别,决定谁的预约优先。
“你确定是这里?”云听忍不住问。
徐清聿侧过头:“怎么?”
云听实话实说:“你……你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
徐清聿言简意赅:“朋友推荐的。”
当真正进入餐厅内部,云听才知道什么叫震撼。
餐厅的整体设计以深色为基调,极尽低调的奢华。脚下是抛光的黑色大理石地面,每一步踏下,都会发出轻微的回响。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抽象的艺术画,画作被温暖的灯光点亮,静谧又有格调。
中央吊着一盏巨大的水晶灯,光线折射成无数细碎的亮点,将整个空间点缀得如梦如幻。
服务生带领两人往里走。
尽头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城市夜景,整个城市的繁华都在这里化作了背景。而在窗边,一架三角钢琴静静伫立,钢琴师正用娴熟的手指弹奏出一曲温柔而动听的旋律。
餐厅的侍者也无可挑剔。
云听刚坐下,就有侍者轻声走到她身边,将椅子往前推了一下,确保她坐得更舒适。
“女士,您的手提包可以放在这个专用架上,以免弄脏。”侍者语气轻柔,将一个小巧的手袋架摆在她身边,细腻的皮革与金属边角一看便知是特制的。
他递上的菜单中,每一道菜的名字都充满诗意,菜品描述细致到用料的来源和烹饪技巧。
云听面露难色,稍稍犹豫了一下,侍者立刻心领神会:“请问需要推荐吗?如果您喜欢清淡口味,可以试试我们的经典白松露意面,松露来自意大利阿尔巴地区,刚刚空运到达,搭配香槟最为合适。”
“香煎布列塔尼龙虾尾也是我们的招牌。”
“选用当天空运的新鲜龙虾,搭配紫苏泡沫和柑橘汁,非常清新,适合第一次尝试的客人。”
云听抬起头,见徐清聿正在翻看酒单,她问:“徐清聿…你有想吃的吗?”
徐清聿说:“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他继续说:“如果不知道吃什么,就按照服务生推荐的。”
“嗯,好的。”云听把菜单还给侍者,“上一些你们的招牌吧。”
“那两位需要酒吗?”
徐清聿回:“不需要。”
侍者走后。
又一阵钢琴声响起,悠扬的旋律在耳边流淌,为这间餐厅点缀上了更加浪漫的气息。
云听看到徐清聿正在回消息。
她像一个痴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脸。
心跳不安地在胸腔中跳动,徐清聿真的做到连睫毛都长在她的审美上。
不过,她还没见过徐清聿的身材呢。
心中冒出几分好奇…
云听咬了咬唇。
在徐清聿放下手机的后一秒,她快速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转向钢琴处。
徐清聿早已察觉到对面火热的视线,回消息的手指顿了顿。
706:
迟妄:「餐厅怎么样?@徐清聿」
余姚星:「清聿,你不要太爱你老婆!」
迟妄:「你们不知道,徐少让我帮忙的时候,我都惊呆了!!」
迟妄:「以前哪次不是我们三求他帮忙,果然有老婆了就是不一样!!」
迟妄:「没想到我们寝室最不可能结婚的第一个结婚。」
孙芮昀:「别说了,哥也想结婚了。」
徐清聿:「谢。」
…
“你不喜欢这里?”徐清聿放下手机。
云听摇头笑了笑:“不是,只是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种地方。”
徐清聿低头整理了下袖口,说:“朋友推荐,说这里适合约会。”
闻言,云听不由自主地想入非非,这场晚餐是约会吗?
这是她和徐清聿第一次单独出去吃饭,第一次约会。
云听低头喝了口水,压下欣喜,“我喜欢,谢谢你。”
发丝从耳后轻轻滑落,恰巧遮住了她的表情。
她是高兴的。
徐清聿看得出来。
他说:“云听,我没有和其他人约会过。”
“有人推荐这家餐厅,我就带你来。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们就不来。”
徐清聿想。
云听昨晚看到他笑时,她很惊讶,但是他却没有见过云听对他笑。
云听喝醉时埋怨他不和她说话,实则不然,云听好像也不愿意和他说话。
就连在床上,她也会刻意咽下自己的声音。
云听大概不知道,她的喘息声有多好听。
*
晚饭后,两人先去买睡衣。
云听挑了几件,都是最普通的棉质长袖款。
“这些就可以了吧。”她将几件睡衣折叠好,抱在怀里。
徐清聿站在一旁看着她挑选的衣服,想起曾经云闻误发给他的照片。
云听穿着吊带睡衣,纤瘦又柔软的模样。
可在他面前,手腕和脚腕都不露一点儿,未免过于保守了些。
眉心几不可察地拧了一下。
徐清聿抬起眼睛,语气淡淡地说:“有点不方便。”
云听停下手中的动作,困惑地看向他:“不方便?什么不方便?”
“床上。”
“床上怎么了?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徐清聿冷脸去付钱:“没事。”
没事,脱一条也是脱,脱两条也是脱。
从睡衣店出来后,两人又去买日常的衣服。
云听走在前面,让导购不用跟着,径直走向基础款区。徐清聿在外面接电话。
云听刚选好两套衣服,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冲了过来,毫无预兆地抱住了她。
他的头发是金色的,卫衣是黄色的,加上速度之快,云听差点儿以为一只金毛窜了出来。
她挣扎了一下,陌生的力量压过来,让她无法呼吸。
“真的是你!好巧啊,云云!五个小时不见,你怎么换了一种风格?”
云听愣住,转头看去,那个人高大且结实,长得很年轻,身高接近一米九,浑身上下散发着让她很不自在的热情。
而且他的胸。肌很硬,哪怕隔着厚厚的衣服,也硌得疼。
“你认错人了。”云听不明白眼前的这个男生为什么会如此熟络地叫她“云云”,她印象里自己不认识这号人,于是用力挣脱男生的怀抱。
男生靠近了一步,像一只大型犬一样讨好似的挤眉弄眼,“云云,你那个不行的老公呢?为什么不和你一起买衣服?”
不行的…老公?
云听完全懵了,第一反应是想自己在网上有没有无话不谈的网友。
排除了一圈,没有。
更可怕的是,徐清聿会不会误会啊?
天地可鉴,她从来没说过徐清聿不行!
徐清聿已经走了过来,两人的谈话不知被他听了多少。
空气中的温度直线下降,云听小跑过去拉扯徐清聿的袖子,小声说,“徐…清聿…你不要误会啊,我真的不认识他。”
男生“啧”了一声,上下打量徐清聿:“你就是那个名字娘里娘气的,什么玉是吧,这脸长得比女生还漂亮,怪不得不行。”
话音未落,云听感受到徐清聿身上的气息瞬间变得锋利,雪松的香气来势汹汹,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将她包围。
那种香气不仅仅是清新,还有一种无可忽视的侵略性,让她的呼吸变得困难。
完了,她不会对雪松香也过敏了吧?
男生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惹怒了徐清聿,自顾自地说,“云云,你
怎么现在买这么朴素的衣服?你不是最爱穿短裙吗?。”
“你之前穿那个吊带包臀裙,简直太美了,真是让我眼前一亮。”
“……”云听冷静下来解释,“你真的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云云,我知道你嫌弃我年纪小,但是我会为了你变成熟,我也可以做小三…我不介意的。”
云听:“……”
这句话如同火星落进了油锅,让云听心情开始走向失控的边缘。
她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再加上徐清聿在旁边一言不发,那种无声的压迫感更是让她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她害怕徐清聿会误会。
“我真的不认识你!你别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云云,没事,我不介意你老公在场的。”
“你够了!”云听的声音变得尖锐,她的忍耐终于被击破。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眼前的金毛男生,脸上的怒意从未如此明显过,“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金毛仍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云云,你发脾气的样子好可爱,比白天可爱!”
向来温软的云听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她少有的暴躁:“你是不是有病?!听不懂人话吗?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是你口中的‘云云’,也没穿过什么包臀裙!别再在这里纠缠了,滚远一点!”
周围一片沉寂。
金毛被她怒火吓得彻底噤声,嘴巴微微张着,表情定格在难以置信的错愕中。
过往的一个顾客感受到这一片刻的紧张,匆匆从旁边绕开。
徐清聿沉下脸,冷声问:“还不走吗?”
金毛见云听真的生气了,讪讪地道歉,“云云,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开这种玩笑了。”
“对不起啊,云云,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当事人云听吼完之后,心里已经凉了一大截,刚刚的怒火来得太快,但此刻回过神来,她开始后悔了。
只要一碰到和徐清聿有关的事情,她的智商就会直接下降为负数…明明可以更冷静一点的…
完了…徐清聿会不会觉得她脾气太差?
云听垂下头,紧张地捏着自己的手指,连头发都跟着沮丧起来,像是失去了生气的垂柳。
不过她很快察觉到,空气中的雪松香淡了一些,不再是之前压迫性的浓烈。
徐清聿看到她这副模样,忽然觉得有些新奇,也有些……可爱。
他垂眸,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缓慢而温柔,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指尖划过云听柔软的发丝,他的嘴角微微扬起,眼中闪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云云。”
“…嗯?”云听被他这一声轻唤弄得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抬起头。
徐清聿望着她,语气平静,“刚刚那副样子,很凶。”
“我……”云听有口难辩。
她刚刚的确是失控了,但那是因为她不想让他误会自己,她只是想让那个金毛男生闭嘴而已。
“很凶,但也很可爱。”徐清聿眼微眯,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可爱?
云听松了口气,脸一红,问:“你不生气吗?”
徐清聿说:“生气。”
所以徐清聿还是不相信自己…
云听还想挽救一下,:“徐清聿,我真的不认识他…”
徐清聿:“我知道。”
“啊…你知道…?”
“嗯。”
“那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要生气?”
“不生气。”徐清聿突然改口。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我进来,和你一起”……
“不生气。”
徐清聿说这话时, 不染烟火的脸上,笑意极淡,几乎不可察, 但细微的弧度让他的清冷多了几分说不清的狡黠和轻狂。
云听的心跳化作拨乱的琴弦,快了一拍
一想到徐清聿罕见夸她可爱,单纯的她信以为真,他真的不生气。
起初, 当听到金毛叫她云云的时候,云听有想过他认错人,但很快否认了,因为姐姐说过,她的朋友、同事都不会称呼她“云云”。云闻也是怕外人搞混她们俩, 所以会特地强调一遍。
后来,听到金毛男说,包。臀。裙,云听更是把云闻排除在外。
云闻厌恶穿包臀裙。
六年前,云闻第一次向家里说想成为一名模特时, 一开始所有人都不赞成。
尽管两人的爸妈算开明,但这样的职业选择仍超出了他们的接受范围。
云渡是学术研究者,终日沉浸在书籍与实验中,对社会的复杂和人心的诡谲了解甚少;孟妍则精于人际周旋, 能在各种场合中如鱼得水,她虽然不至于明着反对, 但流露出隐隐的不赞同。
云闻性子直,想什么就说什么,对人也是,喜欢就是喜欢, 厌恶就是厌恶,讨厌人际交往的虚情假意,偶尔会因言辞过于直接而得罪人。
“模特这行不好做,工作不稳定,也没什么保障。”孟妍沉吟说。
云闻站了出来:“我想靠自己,谁不是从零开始?要试过了才知道,失败了再找别的路就是。”
后来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爸妈勉为其难容易,同时,他们也早早地划清了界限——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自己承担后果,他们不会也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但云闻很快发现,模特界远没有她想象得那样简单。这个圈子并不单纯是靠努力和天赋就能站稳脚跟的地方。
资源、机遇、背景——这些因素往往比能力本身更重要。尤其对于毫无依靠的新人而言,四处碰壁是常态。
最开始的那几年,云听陪云闻跑了无数的试镜,也接过一些小品牌和商拍的单子。
收入少,但有了些许经验。
至少那会儿云闻是快乐的。
让云闻彻底改变对模特行业看法的,是一次不愉快的拍摄经历。
那时候,她还在为某个三线品牌拍广告,因为预算有限,摄影师和造型师都敷衍了事,随便抓了一件包。臀。裙给她穿。
裙子设计得很紧身,勾勒出玲珑的曲线,色调鲜艳而艳俗。
云闻对这类衣服并没有太大偏见,但那天的拍摄后,让她从此对包臀裙心生排斥。
摄影师不断要求她摆出更大胆、更妩媚的姿势,让她露出介于冷艳与妩媚之间的笑容。
那种目光,那些话语,让她感到极为不适,却又无法拒绝。
毕竟,模特是“服务”于摄影和品牌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只是被塑造的“画面”。
拍摄结束后,她本以为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工作,却没想到,这组照片传出去后,引来了无数令人作呕的评论。
那些“低俗”的赞美,尤其是来自一些中年男人的目光和评价,让她几乎崩溃。
有人说她“媚俗”,有人私下笑她“为了成名什么都愿意做”,甚至还有人通过各种方式试图联系她。那段时间,云闻每天都在手机上删除陌生信息,神情越来越憔悴。
“不过是一件包臀裙,为什么要搞得那么骚?”有熟人私下讽刺她。
那次的经历,让她彻底对包臀裙心生厌恶,那不是一件普通的衣物,而是一场羞辱的象征。
后来,只要涉及到类似的拍摄要求,云闻都会果断拒绝,哪怕失去机会。她说:“成不了名没关系,我至少要活得干干净净。”
云听想,如果不是金毛认错人,那就是云闻有事瞒着自己。
她更偏向后者。
已经快九点,商场内的喧嚣丝毫未减,但云听只想速战速决,好回家歇一歇。
她抬手捻起几件简单柔软的毛衣,瞥了瞥吊牌上的价格和尺寸,没有过多犹豫。
这时,一个穿着鲜亮的女人领着一个小男孩走进店里。
男孩看上去五六岁的模样,手里挥舞着一架玩具飞机模型,绕着他妈妈转来转去,兴奋得像只脱缰的小鹿。
“妈妈要买衣服,不要跑太快!”女人低声训斥。
但玩上头的小男孩哪里听得进去,他一个猛冲,朝云听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
玩具飞机的翅膀在空中挥舞,险些打到路过的顾客。
云听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头时小男孩已经近在眼前,像一阵风般袭来,撞上她的侧腰。
她后退,可为时已晚,
脚步一乱,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差点跌倒。
徐清聿稳稳地搂住她的腰,将她拉到一旁。
“站稳了。”
刚刚还肆意奔跑的小男孩停下脚步,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对。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女人匆匆追上来,一把拉住小男孩的手,把他按在自己身边,满脸歉意地看向两人。
“孩子不懂事,跑得太快了,吓到你们了吧?”她连连道歉,另一只手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快,跟哥哥姐姐说对不起。”
小男孩不情愿地嘟起嘴,小声说道:“哥哥姐姐,对不起。”
云听回过神来:“没事的,小孩子,下次不要跑这么快。”
她说着,转头看徐清聿,只见他眸色深沉近墨,落在孩子的身上,语气略冲:“看好孩子。”
“抱歉抱歉,”女人再次道歉后领着小男孩离开,一边走一边骂,越骂越气,又重重地敲了他的头,“我说了多少遍了,商场不要乱跑,你不听是吗?”
小插曲一过。
云听捧着几件衣物走向收银台。
拿出钱包,准备掏卡,徐清聿先一步将卡递了过去。
“我来。”
云听把卡收回去,她知道徐清聿绝不会让她付钱。
结账完成,徐清聿提起购物袋递给她,冷淡道:“拿好。”
云听接过袋子,心底一片茫然。
徐清聿真的没有生气吗?
可是为什么她感受到一种冷意?
徐清聿从未让她和云闻的手里多拿过一件东西。
每次出门,只要有他在,袋子、盒子、甚至是再琐碎不过的小件物品,都会被他不动声色地接过去。
那种照顾,不夹杂任何情感的波动,只是礼貌的、恰到好处的风度与教养。
因为云听总是听徐奶奶教育他,“男孩子要有责任感,身边的女生,无论是长辈、姐妹,还是朋友,都不能让她们多受累。这不是讨好,而是礼仪和风度。”
她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胸口像堵了一块棉絮,闷闷的。
街灯的光洒在冬夜冰冷的路面上,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融入无尽的夜色中。
寒风从街口钻过,刺骨的凉意吹动两人的衣角。
云听左手插进衣兜,购物袋的带子勒在右手指缝里,她握得很紧。
徐清聿走在她前方,眉峰压得很低,呼出的白气在寒夜中散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徐清聿的步伐不算快。
云听默默跟在后面,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一会儿落在他肩上的线条,一会儿移向铺满雪花的地面。
低头时发现鞋带松散地拖在地上。
她停下脚步,单膝微弯,将购物袋放在地上,系鞋带。
手指因为太冷没有知觉,系鞋带略显笨拙,第一次系得太松,第二次又太紧。
等云听站起身时,发现徐清聿在等自己。
他没有回头,但身形偏向她的方向,
她抿了抿唇,悄悄加快步伐,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路灯光影交错,他们的影子重叠又分离,似近似远,在无声中追逐,又始终保持一份明显的克制。
终于,云听忍不住了,小跑两步追上他的步伐。脚下的积雪被压出浅浅的痕迹,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徐清聿……如果你生气了,可以跟我说。”
“我没有生气。”
“可是你看起来……”云听停顿,斩钉截铁,“跟平时不一样。”
冬日的寒风毫不留情地吹拂而过。
云听紧了紧围巾,指尖因为紧握袋子已经有些发红,冷风像刀割一样,刺入骨髓。
虽然袋子不重,但手指被勒得还是有些疼,又因为寒冷,她的右手看起来像是冻僵了一般,止不住颤抖。
徐清聿停下脚步,眉头微蹙。
云听吸了吸鼻子,鼻翼翕动,像只受了风寒的小动物。水润的眼睛因寒冷十分晶亮,透出些许无辜又可怜的光。
尽管冷得瑟瑟发抖,她还是扬起下巴,抬手把散乱的头发拢到耳后,笑了一下。
傻傻的笑。
徐清聿没有说话,注视她的手,看到她手指上被勒出的红印和红彤彤的鼻尖,心底一阵烦躁。
他问:“很重?”
云听迟疑:“没什么,就是几件衣服。你不是让我自己提……衣服也不重。”
徐清聿将袋子从她手中拽过,用力大得让她的手腕一晃。
他看到她颤抖的手指,心中不悦,又不想显得太在意,随即转过头,语调冷淡:“你这双手,能提什么东西?”
云听还未来得及回话,手腕被一股热力包住。徐清聿抓住她冰凉的手,强硬地用自己的温度覆盖上去。
“你……”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徐清聿没有看她,盯着远处的车灯,语气含几分别扭:“别乱动。”
他的手很大,轻而易举地包裹住她的整只手。
云听垂下眼,看着他的手掌扣住自己的手背,掌心传来的热度明显,让她冰凉的手慢慢暖了起来。
“谢谢…”
徐清聿的眼神自她纤细的手腕一路向上,停在她微抿的唇边。
唇线很柔,唇色淡淡的。
他尝过,很软。
徐清聿知道这不是云听的错,知道她完全无辜。可是她身上刺鼻的橙子香味,浓烈且不合时宜。
那香气,他一闻便知道,是刚才那个男生身上的味道。
酸甜明快,热烈的张扬。
像阳光下刚剥开的橙子,汁水溅开的刹那有种恣意的洒脱,又夹杂着青春的冲劲与蓬勃的生命力。
Elliot曾揶揄过他:“Zeph,像你这么古板的工作狂,又一大把年纪,活得和老头一样,你老婆不会嫌弃你吗?”
徐清聿当时轻描淡写地回:“嫌弃也忍着。”
他知道心中的愤怒源自何处,也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强烈的嫉妒感。
他不相信感情会来得这么快,但是他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在乎她。
他仔细检查过云听的衣服,不重,才放心让她自己提着。可看到她略显吃力的模样,心中又疼惜。
徐清聿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彼此拉扯。
一方面,他想要拒绝,想要将这份感情从心底驱逐出去。毕竟,爱人的世界不属于他,牵涉太深只会让他迷失自我。
作为云听的丈夫,他的职责就是守护她,履行应尽的义务,而不是让情感左右一切。
理智的声音会不断地提醒他,要把她当作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尊重她、照顾她,但却不该让爱意混入其中。
但是每次看见她的眼睛,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云听的一举一动都能触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
云听的手已经渐渐回暖,徐清聿没有松开,他开口,“走吧。”
走了几步,徐清聿停下,眼梢下拉,冷冷地问:“那个男生,是不是抱你了?”
云听眼皮一跳,那算抱吗?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抱……”她说,“当时我没来得及反应。”
徐清聿不语。
云听觉得他今天反常的源头是因为金毛抱了她,开口问:“你是不是因为他抱我生气?”
徐清聿眼神没有变化,冷冰冰丢过来几个字:“不知道。我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原来他闻到了。
橙子味道很淡很淡,她想徐清聿应该不会留意的。
上车后,云听咬唇,坐得笔直,一言不发地盯着徐清聿,耳尖悄悄染上了一抹红,“我也不喜欢这个味道,我回去就洗澡…”
徐清聿:“嗯。”
云听望着他不自在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新奇,心底升起一股忍不住想笑的冲动。
确实没憋住。
她笑了。
云听眼睛很大,明亮而清澈,当她笑起来时,眼睛会弯起,眼尾弯成一道柔和的弧线,像极了初升的月牙。
徐清聿撇过头,“笑什么?”
云听没有回答,眼珠黑亮,粲然生光,教人移不开眼。
徐清聿收回视线,正视前方,语气冷硬,“坐
好,别影响我开车。”
“好的。”
云听很听徐清聿的话。只要他开口,她从来不会反驳。
车子驶过一个弯道,她乖乖地调整坐姿,双手放在膝盖上,安安静静地坐好。
一分钟后,云听拿起手机给辛亦桐发消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盘托出,解开心中的疑团。
她把和徐清聿的每个细节都说了一遍,包括他突然的冷漠、对那个男生的态度。
辛亦桐虽然距离远,但每次都能迅速洞察她的情绪,这次也不例外。
辛亦桐:「啊啊啊云云,你真是的,怎么就不明白!」
辛亦桐:「徐清聿就是吃醋了!这还用想吗?问你是不是被抱过,还说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这种话换成谁听不出来是闹情绪啊?他不说,他那张臭脸都写满了‘不高兴’好吧。」
云听:「可是…他从来没有…」
辛亦桐:「从来没有什么?对你生气?还是对你这么在意?」
辛亦桐:「云云,你别被他那副冷脸骗了,这种人就是典型的闷骚,心里明明翻江倒海,嘴上硬得跟块石头一样,打死不承认。」
辛亦桐谈过不少恋爱,和她一个恋爱小白不一样。
她经历过从热烈到冷却的各种情感波动,早已对男人的心思了如指掌,甚至能准确预测他们在不同情境下的反应。
她也能看透别人心里最隐秘的情绪,特别是在爱情这件事上,她的经验比任何人都要丰富。
辛亦桐继续打字,像是个阅人无数的感情导师:「要不然你觉得,他干嘛管你被不被抱?还嫌你身上的味道难闻?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这是吃醋,但我告诉你,他心里早就炸开锅了。」
云听看辛亦桐头头是道的分析,心情复杂。她知道辛亦桐能一针见血看穿男人的心思,可这一次,她很不确定。
徐清聿真的会像她说的那样,因她和另一个男生有些许接触而心生嫉妒吗?
云听偷偷看了看徐清聿的侧脸,心里有些动摇,但她很快将情绪压了下去。
她知道徐清聿是个什么样的人,冷静、理智,她从未见他失控,所以酸涩的嫉妒情绪,云听不相信会在他身上发生。
徐清聿不会吃醋的。
如果非要用什么来解释他刚才的反常,或许是:占有欲。
*
云听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
满脑胡思乱想,大脑反复回放着琐碎的片段。
她本想借热水清醒一下,没承想越洗越心浮气躁。
十分钟后。
她关水,伸手去拿挂在浴室门后的睡衣,却摸了个空。
云听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抬眼看挂钩上空空如也,她的脸唰地一下热了起来。
打开门直接出去是不可能的。
新买的睡衣没洗过,吊牌没摘,她不想穿,嫌脏。
“怎么办……” 她盯着雾蒙蒙的镜子,自言自语。踌躇了片刻,她犹豫着掀开一条门缝,伸出头,试探地叫了一声:“徐清聿……你在吗?”
“嗯。” 徐清聿声音自带磁性,好听极了。
“帮我拿一下睡衣…可以吗?”
很快,脚步声从远及近,在浴室门前停下。
“拿来了。” 他懒洋洋地说了一声。
浴室门只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朦胧的水汽从缝中弥散出来。
云听没脸见他,将手从门缝中伸出去:“给我吧。”
湿润的水汽在她的手背上凝成细小的水珠,顺着指尖缓缓滑落。
她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手腕纤细得一捧就能圈住,像一段精致的瓷器,皮肤晶莹得能看见细小的血管在跳动。
徐清聿失神,眯起眼睛。而后扬起嘴角,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柔软而温热的触感从指腹传来。
他感觉到她的脉搏在轻跳,如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
这个能被轻易折断的地方只属于他。
“你——”云听一惊,低呼出声。
“云听,有点瘦了。”徐清聿说。
“徐清聿,你先放开!”云听急了,另一只手抓住门沿,用力抽回手,却徒劳无功。
徐清聿嘴唇一撇,泛起慵懒的弧度:“你在怕什么?”
说着,他顺势推开门,动作利落,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浴室里弥漫着温暖的水汽,空气湿热,云听整个人笼在一片薄雾中,肌肤微红,眉眼羞恼。
她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抬手挡在身前,无比慌乱。
“你……你进来干什么?”云听的声音在颤抖,眼睛瞪得大大的,既羞涩又恼怒。
徐清聿淡定回:“和你一起洗。”
他早已收敛笑容,眼神平静落在云闻身上。目光没有过分流连,但像是一把火,顺着她的肌肤一路灼烧,从头皮到脚后跟。
“什么?”水珠顺着云听湿润的发丝滑落,沿着脖颈流淌到锁骨处。她张了张嘴:“一起…一起洗?”
徐清聿往前走了一步,俯下身靠近她,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进来,和你一起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能绕过她的耳廓,直接钻进心底。
那句暧昧到极致的话,含有极强的侵略性。
云听连忙后退,然而身后的墙已经堵住了所有退路。
她双手护在胸前,用仅有的浴巾遮住自己,但薄薄的布料早已湿透,没有任何遮掩效果。
“快出去!”她咬牙。
小兔子竖起毛,又害怕地缩在角落。
徐清聿迈步向前,直逼到她面前,抬起手握住她的肩膀,紧紧地将她按在墙上。
“站稳了。”他低声说,手松开,却没有完全离开,而是扶住她的腰。
云听抬手想推开他,但手刚触到他的胸膛,就被他一把握住。
徐清聿的手轻轻松松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所有反抗压制在他掌心,“别动。”
“你——”云听刚要开口,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
徐清聿低下头,精准地捕捉到她的唇,直接吻了上去。
这个吻深沉而炽热,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水汽氤氲间,云听的抵抗逐渐被瓦解,唇上炽热的温度,彻底扰乱了她的心跳与理智。
她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抖,最后不知不觉地攀上了徐清聿的肩膀,任由他引导着自己,一点一点陷入这场无法抗拒的深吻中。
徐清聿的唇舌侵略性地撬开云听的齿关,霸道地将所有的情绪都传递给她。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了她的唇,但又没有离开。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低垂的目光灼热。
“云听。”他的声音沙哑又性感,手还在下方摸索,“你…嗯?”
云听睁开迷蒙的双眼,大口喘息,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根。
她不甚自在别过头,大胆放肆地嘟囔了一句:“徐清聿…混蛋……”
徐清聿用湿漉漉的手指捋了捋她被水打湿的发丝,问,“还想继续吗?”
云听在这一刻真的很“讨厌”徐清聿,看似把主动权交给自己,实则仍在他身上。
她嗔了他一眼,声若蚊蚋,哼唧了一声,还是没能抵抗诱惑:“想、想的…”
这一眼,惊艳了徐清聿。那双湿润的眸子染上了几分欲。望,又不失矜持,脸颊因为情绪微微泛红,像是三月里绽放的桃花,美得不可方物。
徐清聿笑,后退一步:“接吻太费劲,算了。”
他又道:“高中起就没长个?”
云听失语:“我…”
话还没说完,云听感觉身体一轻。下一秒,她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她双手赶紧攀住他的肩膀,整个人悬空半空,心跳快得几乎要炸开。
“这样就高了。”徐清聿淡声,“比我高了。”
他的双手平稳地托住
云听的腿,将她的身体牢牢地固定在自己的身前。
因为姿势的原因,云听双腿不由自主地夹住了他的腰,近得没有任何缝隙。
她被徐清聿困在墙边,背后是冰冷的瓷砖,胸前是他炽热的胸膛,反差强烈得让她心跳如雷。
徐清聿再一次吻上她的唇。
这一次,刚才更深、更霸道,云听的呼吸已乱,脑袋发昏。
身上的浴巾松动了一下,无声无息地滑落到了地上。
“我的……”云听想说话,却被徐清聿按着后脑勺继续吻,不给她任何分心的机会。
四片唇瓣辗转剧烈,云听的理智被撞的破碎不堪,恍惚中她看到徐清聿发红的眼尾,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欲。
徐清聿的另一只手从她的腰间上移,指尖贴着她的肌肤,云听浑身一颤,羞涩得恨不得立刻逃开,但被他困在怀里,动弹不得。
直到云听快要喘不过气,徐清聿才离开她的唇,唇齿间拉出一丝浅浅的湿润光泽。
他的吻从锁骨滑落,顺着她的曲线向下,最终停在了她胸口的上方。
唇停顿了一瞬,徐清聿轻喘了一下,他蓄意放慢动作,留给她足够的时间感受这份灼热的触碰。
“徐清聿…”
徐清聿抬起头,漂亮的眼睛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蛊惑,“云听,帮我把眼镜摘了。”
云听抖动湿漉漉的长睫,听话照做,手足无措地拿着他的眼镜。
徐清聿:“拿好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不如一起,我不想等”……
徐清聿没有停下, 唇瓣时轻时重,一点一点地在她胸口留下粉色的痕迹,星星点点的烙印逐渐连成一道暧昧的轨迹。
云听微仰着头, 指尖扣住他的肩膀,唇间泄出几不可闻的喘息声,彻彻底底陷入徐清聿制造的漩涡中。
她抬手想要推他,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那点儿力气对他而言不过是象征性地挠痒痒。
一边是徐清聿越来越紧密的吻,带来的刺激让她脑袋一片空白;另一边手上还拿着他的金丝眼镜,手指只敢轻轻搭在镜架上,生怕稍一用力就会将它捏坏。
这小小的物件比什么都娇贵。
进退两难。
“混蛋……”云听又咬牙骂了一句。
被逼到角落的小兔子,终于竖起柔软的小爪子反抗, 软绵绵地拍到徐清聿的脸上。
“怕什么?”徐清聿没有生气,安抚似的啄了下云听的唇角。
炙热的气息灌进她的鼻息,云听的心也跟着徐清聿的攻势一沉一浮。
“徐清聿…你的……眼镜……”她气息紊乱地提醒,话语断断续续,早已没有威慑力。
徐清聿吻得更深:“记住, 不要弄坏。”
“唔……”云听不由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手指一松,眼镜即将滑落。
她猛地回过神,赶紧攥紧眼镜, 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镜架有些滑腻, 根本握不稳。
“快……快拿不住了……”她小声喘息着,声音颤抖得厉害,向徐清聿求救。
徐清聿视而不见,装聋作哑。
半晌, 他才大发慈悲收手。
云听的双腿已经被抽去力气,软得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
她脚刚一触地,膝盖就不受控制地一软,身子险些滑倒。
徐清聿搂住她,等她站稳才放开手:“站不稳?”
云听羞得脸通红,强撑着站直,嘴硬地回了一句:“我、我才没有!”
可刚说完,脚下又一踉跄,身体直直地往前栽去。
徐清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腰,将她拉回到自己怀里。她的额头撞上了他的胸膛,鼻尖萦绕着他清冽的气息,耳根烧得愈发滚烫。
“没有?看起来不像。”
“我、我只是……只是有点累!”云听辩解。
徐清聿松开手,退后半步,淡淡道:“嗯,站好。”
接着他抬起手,干脆地一把拉起了自己的毛衣下摆,脱下上衣。
云听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裸露的上半身上。
徐清聿的胸膛平坦结实,线条流畅不过分夸张。腹部肌肉紧实,隐隐可见的纹路随着他动作的停顿而绷紧。
他的皮肤很白,但因为刚才的“运动”微微泛起淡淡的粉色,带着一种禁欲而诱人的反差感。
再往下,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他弯腰脱裤子时,脊梁骨从颈后一直延伸到窄腰,形成一道优雅的弧线。肩胛骨突起,像致命的符号,轻易撩动人心。
当他慢慢直起身,脊背随之舒展开来,腰部自然收紧,又性感无比。
云听怔怔地看着,忘了移开视线。直到徐清聿低头将脱下的裤子随手丢到一旁,偏过头,平静地开口:“看够了吗?”
“我、我没有看!”她的声音拔高几度,脸颊红得要滴血。
徐清聿朝她走来,长腿交叠间拉长了整个空间的视觉,轻松碾压一切。那双腿从腰部到脚踝的比例近乎完美。
云听眨了眨眼,被眼前的景象晃了神。
一。丝。不。挂的徐清聿…
徐清聿在她面前停下,“一起洗,快点。”
云听磕磕巴巴,视线找不到落脚点。
向左能看到墙壁反射出两人亲密的模样,隐约模糊;向右又能从镜子里看到一切,暧昧又清晰;向上是徐清聿闪动谷欠望的眼睛,向下是…,她紧紧闭上眼睛,“可,我已经洗完了。”
徐清聿手指上沾了晶莹,“是吗?”
云听冒出丁点儿小怨气,:“我…我…还不是因为你…”
徐清聿神色淡漠,陈述一件事实:“你自己站不稳,动作又慢,耽误时间。不如一起洗,我不想等。”
云听:“……”
*
两人从卫生间出来已经12点13分。
云听身穿徐清聿的睡衣,一手撑着门框,脸色还未完全褪去的红晕昭示着她方才凌厉的折腾。
“累死了。”她喃喃自语。
徐清聿跟在她身后,露出的脊背上可见几道鲜红的抓痕,肩膀处有一个清晰的大咬痕,鲜明刺目。
都是她的杰作。
云听垂下眼睫,她是无心的。
徐清聿今晚和吃了c.药一样。
动作强势精准,洞悉她的每一点软弱与挣扎。压迫感如海浪一般涌来,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的侵占,心跳快得几乎要炸开。
到最后,云听实在受不了,只能用尽全力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来发泄不满。
“嗯——”她脑海中乍然回想起徐清聿因为吃痛,低沉的闷哼声,透着几分克制的喑哑。
她咬得很重,牙都在发酸。
“还看?”徐清聿低沉的嗓音打断她的思绪。
云听噎住:“我…我才没有…”
徐清聿没有多说,淡然地挑了挑眉,然后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道明显的抓痕。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不舒服可以喊出来。”
云听目光飘忽不定地落在别处,装作没听见。她听见他又开口:“第二次了。”
“第二次?”云听疑惑,“什么叫第二次?”
徐清聿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过了半分钟才不紧不慢地答非所问:“下次注意点,牙齿再用力一点,我可能会见血。”
云听:“……”
*
云听侧卧着,背对徐清聿。
被窝里,她的手紧紧攥着衣服,额头冒出虚汗,正在经历着挣脱不开的梦境。
徐清聿睡眠一贯很浅。他侧躺在云听身后,闭着眼,呼吸平稳,表面看似沉睡,但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保持本能的敏锐。
身旁的人轻轻动了动,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
徐清聿睁开眼,伸出手触碰她的肩膀,低声唤道:“云听?”
云听没有回应,陷在自己的梦中。
梦里,她站在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场景里。
阳光明媚,微风拂过,树影斑驳间,她看见云闻站在不远处。
云闻穿着一袭粉色
的连衣裙,背对着她,长发被风吹起,美好到令人驻足痴望。
站在她面前的,是徐清聿。
“他是我的。”云闻看到她,转过头来,“你不会抢走他,对吧?”
云听张了张嘴,可声带发不出声音。
痛苦和纠结让她几近窒息,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云闻,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徐清聿。
可是……
梦中的画面一转,一切变得混乱起来。云闻的笑容渐渐模糊,变成一张冷漠又失望的脸,像是在责备她,又像是在远离她。
四周的光线暗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黑暗,压得她即将喘不过气来。
“对…对不起…”云听终于发出了声音。
徐清聿听到她梦中细微的呓语,眉头蹙起。
“云听。”他拉了拉被子,把她的身体转了过来,搂进怀里,“醒醒。”
云听被他拉回现实,睁开眼睛,眼里还带着一丝未褪的惊恐,但当看到徐清聿时,心里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熟悉的气息包裹住她,安心感让她一时间忘记了梦中的一切,痴痴地看着他,嘴唇微启,却一言未发。
徐清聿问:“做噩梦了?”
云听怔愣,她没有回答,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鼻尖蹭着他的睡衣,吸了一口他专属的味道。
徐清聿抬起手,拍她的背,动作僵硬却温柔:“没事了。”
“我……”云听闷闷地开口,“刚才……梦到姐姐……”
“嗯?”
云听抬起头,眼眶微红,声音小小的:“姐姐喜欢你……”
徐清聿否认:“云听,别多想。”
“我……我是不是抢了她喜欢的人?”云听慌乱地抓紧了他的睡衣,“可是……梦里她很生气,她说我……”
“够了。”徐清聿打断她的话,“是梦而已。”
“可……”
徐清聿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云听,我和云闻没有关系。”
徐清聿不知道云听为什么会认为他偏心?
云闻确实是个漂亮又热情的人,从他们初次见面开始,她就用一种过于自然的方式靠近他——递水、问问题、大大咧咧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对他而言,这些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个少言寡语的人。面对云闻难以抵挡的热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点头回应,偶尔多说两句。
可在云听眼里,这些算是偏心吗?
云听和云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徐清聿之前从不偏袒任何一个人,但云闻的性格注定了她是个需要被关注的人,她总是围着他转,自然而然就多了些对话和接触。
包括他为什么叫云闻“小闻”,也是云闻再三要求的。每次云闻向他要奖励,哪怕云听没说,他也会准备双份,只是因为他不想让云听觉得自己被忽视。
可是,云听不爱和他说话。
他也不了解云听,以前给她们挑的礼物尽量符合那个年纪的审美,可是他从未见云听使用过。
……
眨眼的工夫,云听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身体软软的,很小只。
她身上有一种清浅又柔软的味道,像极了她的性格。
徐清聿问:
“云听,你嫁给我是因为家长的原因?”
“还是…你喜欢我?”
云听没有醒,徐清聿搂紧了她,眼里出现少有的恐惧,“云听,如果有什么后果,我会承担。”
“我才是那个坏人。”徐清聿低声自语:“我一度觉得生活没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未曾说出口的痛苦,“所有的日子都像是无尽的空白,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值得去追求。”
“我很自私。”
*
次日,实验室。
云听站在调香台前,面前摆满各种香料瓶:玫瑰、茉莉、香根草、龙涎香。
她抬眼看向窗外,冬日的树枝在寒风中摇曳,阳光虽明亮,可依旧冷得刺骨。
希望之香,该是什么味道?
是像春天的花香般清新明快,还是像夏日海风般热情奔放?抑或是某种更复杂、更深刻的情感?
云听捧着头,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曾经,她以为晋级决赛会是一种荣耀,但现在,她却感觉自己被拖入了一场无形的拉锯战。
灵感就是海市蜃楼,远远地在前方晃动,怎么也抓不住。
整个上午,云听翻阅无数书籍和笔记,从过往的调香经验中寻找灵感。
古埃及人用太阳神象征希望,因为每一天的日出都预示着新的开始。在欧洲传统中,风信子和铃兰都被认为是传递希望的花朵。而在现代心理学中,香味可以唤起情感记忆,让人联想到温暖与未来。
她取出茉莉精油、柑橘精油、麝香等经典香料一一尝试调配,但无法找到满意的组合。
用过的试纸堆满桌面,空气中飘着杂乱的香气,既不清新,也不迷人,反而让人感到压抑。
“不行!这样根本没有意义!”云听烦躁地将试纸扫到一旁,双手捂住脸,深吸了一口气。
她只闻到失败的味道。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云,是我。”
Ethan推门而入,看云听眉间氤氲愁云的模样,在桌前坐下:“小云,“没有头绪很正常。”
“你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调香师,你的鼻子敏锐,手法也足够精湛。平时让你随便设计一款香水,哪怕是复杂的主题,你总能得心应手,甚至超越我的期待。”
云听抬起头,茫然问:“可是为什么这次……我就完全没灵感了呢?”
Ethan微微一笑,双手交叠在膝上,耐心地说道:“因为你不是真正没有灵感,而是你的思维被比赛限制住了。这个主题——‘希望之香’,放在平时,你肯定能想到很多有趣的创意。可一旦和比赛挂钩,你的心里便出现了障碍。”
“障碍?”
Ethan点点头,目光温和却犀利:“对,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孩子。你不争不抢,安于自己的小世界。调香对你来说,更像是一个抒发情感的过程,而不是一种竞争的手段。比赛、排名、胜负,这些对你来说并不重要。甚至,我敢说,你是不想竞争的,对吗?”
“师傅,我……”云听有些语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片刻后才小声道:“或许您说得对。名气、地位,这些东西对我来说真的无所谓。我喜欢调香,只是因为它让我觉得幸福。我可以通过香气,记录生活中那些温暖的瞬间,而不是用它来证明自己比别人强……”
Ethan:“小云,这次比赛,对你来说,不仅仅是为了拿个名次。”
云听疑惑:“那是为了什么?”
“‘希望之香’的主题,本身就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创意。希望,不只是个人的愿望,它可以代表一类人,一种情感,一种在人生低谷中,依然追逐光明的力量。”
Ethan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我年轻时经历过一场地震。
“当时我的工作室被毁,我甚至想过要放弃调香。可我永远记得,有一天,一位女士找到我。”
“她说,她希望我能帮她调一款香水。那是一种她已故丈夫最喜欢的味道,她想用它来纪念他,支撑她继续生活。”
Ethan顿了顿,感慨道:“小云,你和我一样,从小生活在温室里。对我们来说,人生中最大的‘不顺’,莫过于离家求学时的孤独感,或者学业和工作的压力。”
“所以,当我们听到‘希望’这个词时,脑海中浮现的,永远是那些美好的东西——阳光、花香、未来的可能性。我们所理解的希望,总是充满了诗意。”
云听低头沉思,手指摩挲着桌上的一张试纸,消化Ethan的话。
Ethan话锋
一转,继续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对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人来说,希望的意义完全不同?”
“他们的希望,不是诗,也不是奢望,而是最简单、最朴素的东西。能填饱肚子是一种希望,有地方遮风避雨是一种希望,甚至,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对他们来说就是希望。”
Ethan侧目看窗外摇曳的光秃秃的枝条,叹了一口气,“我曾经遇到过一个病人,她失去所有的味觉和嗅觉。可她却恳求我为她调制一款香水。”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即便闻不到,但只要这瓶香水摆在她的床边,它就能让她觉得活着还有意义。”
“那一刻,我才明白,香气不仅是用来取悦人的,更是一种载体。它能承载记忆、传递情感,甚至成为一种信念。”
“我为她调制的香水,不只是帮助了她一个人,而是让我明白了调香师的意义:我们并不是单纯的创作者,而是情感的桥梁,是一种希望的化身。”
“所以,小云,”Ethan转过身,“这次的‘希望之香’,不是为了评委,不是为了观众,也不是为了你自己。它应该代表那些需要希望的人。那些在困境中看不到出口的人,闻到这一缕香气时,会不会觉得生活还有美好,觉得可以重新开始?”
*
下班时,Ethan邀请云听就餐。
云听不愿让师傅付钱,她连忙摆摆手:“师傅,您已经帮了我这么多,哪能再让您破费?今晚我请吧,就当是感谢您。”
Ethan没有拒绝,只是笑了笑:“那好,随你。不过,我挑地方。”
云听点点头,随后拿起手机,编辑一条消息给徐清聿:“晚上不回家吃饭了,我和师傅一起。”
消息发出去后,徐清聿没有回复。
云听知道他在忙,经常不看手机,便也没再放在心上,把手机塞进包里,跟着Ethan出了门。
Ethan挑了一家幽静的小餐馆,装修复古。
进屋前,他没头没尾说了一句:“小云,你现在的一个决定就能给别人带去生的希望。”
云听:“?”
Ethan笑而不语。
导致云听坐下后,翻着菜单,总觉得师傅话里有话,心里有点没放开,吃饭时也有些心不在焉。
Ethan看出她的心思,笑着安慰道:“别多想。有时候放下手头的工作,换一种环境,也许灵感就会自己跑过来。”
云听被点破了心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端起茶杯掩饰道:“师傅,您说得对,我也想放松放松。”
吃完饭,她正准备结账,Ethan抢先一步,把账单签了。她无奈地摇摇头:“师傅,说好我请的。”
Ethan神秘道:“你要是真想谢我,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呢。”
“更重要的事?什么?”
Ethan没有直接回答:“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带云听来到一个老旧的小区。
这里的路灯昏暗,楼道里的墙壁斑驳,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云听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道:“师傅,您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Ethan领着她上了五楼,掏出钥匙打开一扇破旧的防盗门。
门内的光线昏黄,云听一进门,就看见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沙发后面探了出来,毛发柔软得像云朵,白中带着淡淡的奶油色接着,紧接着,三只一模一样的布偶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出来,朝Ethan围了过去。
云听低头,愣住:“师傅,这……这就是您养的猫?”
Ethan低头抚摸猫咪柔软的毛发,一脸宠溺:“是啊,这是我的四个宝贝,软软,绒绒,蹦蹦,乖乖,平时就藏在这里,它们可不能让我老婆发现。”
他看着云听笑,语气认真起来:“小云,你知道为什么今天带你来看它们吗?”
云听疑惑地摇摇头:“为什么?”
Ethan抱起一只布偶猫,猫咪柔软的毛发贴在他的脸颊,他侧过头狠狠吸了一口,说道:“它们的妈妈最近又生了一窝,现在只剩下一只没人愿意养。我想着,这只小猫如果没人要,就只能送去宠物店了。我问过不少人,可大家都嫌小猫难养。小云,你要不要试试?”
云听问:“我?可是师傅,为什么您不多养一只呢?”
Ethan无奈:“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能养这四只已经很勉强了,它们还时不时打一架,你看,软软头上少了几根毛,被绒绒抓的。我平常来看它们都得偷偷摸摸,万一被你师母发现,那就麻烦了。”
云听根本分不清哪只是绒绒,哪只是软软,更找不到哪只猫头上少了几根毛,她忍不住笑:“师傅,您也太怕师母了。”
“家里要平衡嘛,有些事不能强求。”
云听注视着那几只布偶猫,柔软的毛发,水灵灵的蓝眼睛,像极了温暖的绒团。
她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师傅,养一只猫会不会太麻烦?而且,徐清聿平时很注重生活的整洁和规律……他大概率是不喜欢猫的。”
Ethan直接把小猫从房间里抱了出来。
布偶蜷缩在他的怀里,看到陌生人,它怯生生地抬起头。
云听将手伸向它,它蹭了蹭她的手指。
它长得很漂亮,和徐清聿一样漂亮。
Ethan把猫放进她的怀里,柔软的毛团依偎在她怀里,立马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小云,你就不会撒撒娇,跟你家那位好好商量一下?你老公啊,铁定会答应的。”
云听被他说得脸一热:“师傅,撒娇好像也不管用。”
Ethan嗤笑:“男人嘛,就算再倔,也不至于连媳妇的撒娇都挡得住。你平时是怎么跟他沟通的?”
“不怎么沟通。”
做。爱时,沟通会多一些。
“信我,这招对男人百试百灵。你就装作很喜欢这只小猫的样子,说什么‘它没地方去了,你忍心看它受苦吗’,然后再多黏他一点,什么抱抱呀,拉拉袖子呀,准行。”
云听哭笑不得:“师傅,您这么老练,难道以前经常用这招对付师母?”
Ethan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咳咳,少打听。不过,你要是真想带它回家,就得放下平时的架子,多展现一下自己的软弱。男人心软的时候,最容易答应事情。”
云听抿了抿唇,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猫,小家伙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好吧,我试试。”她点头答应,但还是补了一句,“要是他真的不同意,师傅我还是还您吧。”
Ethan拍拍云听肩膀,安慰:“没事,真不行,你还可以再把它送回来,我帮你养着。不过,我赌他一定会心软的。”
布偶又闭上眼睛,粉色的小鼻子轻微地翕动,睡梦中伸出一只小爪子,抓住了云听的手指。
云听脑海中忽然蹦出了一个词——“Zephyr”。
西风。
她记得,这是“Zephyr”中文意思。
可奇怪的是,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学过这个词的。
大概是在某本书里看到的吧?还是小时候谁跟她提到过?但更深刻的印象,来源于她的梦。
西风裹挟着凉意,从远方吹来,掠过山川河流,卷起落叶翻飞,也带来隐隐的肃杀之感。
许多人不喜欢它,说它冷,说它太过张扬,总是带走温暖,催促着季节步入萧索的深秋。
在文学和日常生活中,西风更多被用来象征秋季,带着清冷、成熟或离别的意境。
但云听喜欢。
英国
诗人雪莱在《西风颂》中将西风描绘为秋天的信使,既带来肃杀之气,又孕育新生的希望。
西风,既是毁灭者,又是重生者。
云听喜欢这首诗。
喜欢西风。
喜欢这条新的小生命。
云听拿起手机,想给徐清聿发条消息,先问问他的态度。
她才刚打了一行字,Ethan就伸手把她的手机按了下去:“别问,直接带回去。”
“师傅,可他不一定喜欢猫,我觉得还是先跟他说一声比较好。”
Ethan挑了挑眉:“小云啊,你师傅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可不是靠事事都提前请示得来的。尤其是这种事,先斩后奏比先问好用多了。”
“可这样……会不会显得我有点不尊重他?”
“傻丫头,这又不是大事,你们是夫妻,生活中难免会有突发状况。再说了,养猫又不是永远的麻烦,而是多了一种陪伴。他说不喜欢猫,可能只是还没接触过罢了。”
云听心中仍然纠结于是否应该直接把猫带回去,Ethan轻咳了一声,打破她的思绪。
“你脖子后面……”
云听刚才吃饭时把头发扎起了,今天穿的这件衣服刚好露出了脖部后侧的那一块。
徐清聿昨晚新种的。
“啊,师傅你……”云听用手遮挡吻痕,“这个没什么,您别在意。”
Ethan意味深长道:“你总说徐清聿不喜欢你,可能他只是没和你更亲密接触过,一旦他和你接触多了,他一定会很爱你。”
云听听得云里雾里。
师傅果真能说会道,差点她就信了。
这么巧舌如簧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服不了师母?
等云听后知后觉时,她已经拎着猫包、猫粮、猫砂在门口了。
云听戳了戳猫包,“Zephyr,你要靠自己让你爸爸喜欢你,知道不?”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今天要…吗?”……
云听抱着猫, 站在家门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接下来,她要面对的, 恐怕是一场棘手的“谈判”。
徐清聿爱整洁,原则性强,从不轻易退让。而“养猫”这件在她看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他眼里, 大概是不可理喻的越界。
门锁轻响,云听推门而入。
客厅的灯还亮着,暖白的光洒在四周。徐清聿身影映在墙上,他显然还没休息。
他站在沙发旁,手里端着一杯水, 似乎准备喝完再回房间。
开门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抬眸,语气平平地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云听将怀里的小猫往身后一藏,脸上强撑一抹僵硬勉强的笑:“嗯。”
徐清聿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略带审视的神情让云听心里咯噔一下。
他问:“你藏了什么?”
云听深吸一口气, 知道自己瞒不过去了。
她将小猫从身后抱到身前,小声解释:“是一只猫……有只猫生了一窝小猫,就剩下它了,没人要……”
布偶睁开懒洋洋的眼睛, 打了个呵欠,然后冲着徐清聿轻轻“喵”了一声, 仿佛在自我介绍,软弱的毫无攻击性。
徐清聿拧眉,放下杯子:“你打算带回来养?”
云听本就打算先发制人,此刻更是硬着头皮上:“徐清聿…我们能不能养一只猫?就这一只, 很乖的。”
没等她说完,徐清聿打断:“不行。”
云听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他的果断噎了一下,早有准备的说辞被堵在喉咙里。
“为什么?”
“我不喜欢猫,嫌脏。”徐清聿说,“毛发乱飞,弄得家里到处都是,不麻烦吗?”
小猫听不懂。
它的尾巴不停地拍打云听的手背,很是惬意。
师傅说向徐清聿撒娇。
可她做不到。
她不是没想过,可她实在做不来。
那种对他撒娇的姿态,她会觉得别扭,也不符合他们之间一贯的相处模式。
再说,徐清聿未必吃撒娇这一套。
万一他觉得自己撒娇起来太做作、太恶心,岂不是适得其反?
徐清聿看出她的挣扎:“云听,猫不能养在家里,别给自己找麻烦。”
云听**眉毛;“好吧…”
她是真的想留下小猫,但又觉得徐清聿说得也有道理。
她最近的生活乱成一团。调香比赛迫在眉睫,她迟迟找不到灵感。
师傅对她寄予厚望,可她连一瓶像样的香水都拿不出来。更别提,她和徐清聿之间的关系若即若离,让她总有一种独自漂浮的无依感。
云听伸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小家伙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咕噜声。
她走了几步,将猫放在沙发上,用围巾给它当坐垫,这样就不会在沙发上留下猫毛。
小猫乖巧地蜷缩起来,听话地躺着,不给她添麻烦。
云听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声音很丧:“我没办法留下你。”
“我明天送你回家。”
徐清聿看到云听一下又一下抚摸猫的背,颓然的模样让他愣了一秒。
画面静得出奇,他的心脏被什么敲了一下。
忽然觉得喉咙有点紧。
云听低头,失魂落魄,像个被人夺走了糖果的孩子,满脸写着失落和无助。
她的眼神没有朝他投来一分,彻底认定他不会让步,只是低声喃喃:“徐清聿…没关系的,你不用勉强,我只是……想试一试,你不能接受,我明天还给我师傅就行…”
徐清聿敛了敛眼中的不忍,很快,情绪收敛地滴水不漏,他妥协说:“养就算了,但不能养在房间里。”
云听抬起头,眼中闪过惊喜,但没敢表现得太明显,弱声问:“真的可以吗?”
“客厅或者阳台。”徐清聿补充,“不要进卧室。”
云听知道,他已经让步了。
她知道这是他能够退让的极限,但又觉得还可以争取更多。她继续试探:“那它不能睡在房间吗?它很乖的,不会乱跑……”
“不行。”徐清聿声线淡如水,“云听,我不喜欢。”
云听抱紧怀里的小猫:“好吧。”
革命尚未成功,走一步算一步吧。
徐清聿转身走进房间,关上门,没再回头。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烦躁的情绪涌现。
他靠在门边,手里还握已经见底的玻璃杯,透过杯壁,能看到底部残留一层浅浅的水渍。
这是他今天喝的第几杯水了?
徐清聿自己也记不清了。
每次倒满一杯,喝干,盯着门口,希望听到云听开门的动静,然而,每一次,他听到的只有钟表的滴答声。
她师傅是谁?是男是女?
结婚了没有?
吃饭的时候除了他们两个人,还有谁在场?
这些问题让他心烦意乱。
他几次想拿起手机发消息给她,但刚刚伸出去的手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徐清聿想起白天和心理医生的对话-
“你说你想尝试去爱她,但你现在的状态更像是想控制她。”-
“不是我想控制她,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跟人保持距离,”-
“你是觉得她太过随意,还是你自己对她缺乏信任?”
徐清聿哑然。
“Xu,爱是需要空间的。如果你连她和谁吃饭都要在意,那你所谓的‘爱’可能只是占有欲。”
占有欲……徐清聿咀嚼着这三个字,脸上的冷意更浓。
他不是没想过这些问题,但每一次都无法避免地陷入另一种更深的矛盾中:他想试着靠近她,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和不安。
这一切来源于喜欢?还是归咎于占有欲?
徐清聿抬手揉了揉眉心。
见云听还不进来,他站起身,走到房门边拉开门,看她在做什么。
刚打开门,就看到云听的身影。
她坐在沙发边,弯着腰,聚精会神地给小猫布置一个小窝。
沙发边的一角被她清理得干干净净,铺上了一条柔软的毛毯。旁边还摆着一只小小的碗,里面放了些水。
小猫窝在毛毯中央,舒服地打着哈欠。
“你爸爸不喜欢你,”云听一边整理小窝,一边低声念叨,“你就乖乖在外面睡吧,不能打扰他休息,知道吗?”
小猫听懂了她的话,用软软的小爪子挠了挠毛毯,“喵”了一声,算是回答。
“你
爸爸喜欢你的,他就是面冷心热,不要记恨他。”
徐清聿靠在门框上,静默许久,才开口:“云听。”
云听手上的动作顿住,怕徐清聿出尔反尔,她谨慎问:“徐…徐清聿…你怎么出来了?我明天就给它买一个小窝…”
徐清聿没有回答,目光落在精心布置的简易小窝,又扫了一眼窝里的小猫,神色复杂。过了三秒,他再次妥协:“仅这一次。”
云听愚钝,扑闪两下睫毛,慢半拍问:“你是说…可以让它进房间?”
徐清聿别开脸,冷淡地叮嘱一句:“小心点,别弄得满床都是毛。”
云听扬起笑容,迅速将小猫抱起来,生怕他下一秒又改变主意:“谢谢!”
进房间后,她没有把小猫放在床中间,而是把它安置在最右边的角落。
云听铺了一块柔软的小毯子,又摆了一个枕头挡住床边,防止小猫睡着掉下去。
“你就睡这里吧。”她压低声音自言自语,“你爸爸果然面冷心热。看上去很凶,其实人挺好的。你一定要乖,不要闹腾啊,不然他肯定会后悔。”
小猫懒洋洋地眯着眼睛,对新环境很满意,打了个呼噜就睡了过去。
云听忍俊不禁,拿起睡衣走进浴室。
她买的衣服阿姨已经细心地清洗、烘干、折叠好了。
洗完澡后,她换上宽松的睡衣,吹干头发,推开浴室的门。
徐清聿躺在床上,漂亮的眼睛低垂,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
旁边还有一只漂亮的布偶。
云听知道他生得好看,但每次不经意间看到他安静的模样,心底还是会生出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就在这时,旁边的小猫翻了个身,毛茸茸的脑袋往毯子里拱了拱。
徐清聿低头扫一眼猫,没什么表情,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下,又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手机上。
冷淡中带着几分随意的样子,让云听觉得他和猫极为相似——都很漂亮,都很高贵。
云听咬了咬嘴唇,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不知怎么鼓起勇气,脱口而出:“徐清聿…今天……要做吗?”
徐清聿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眼神幽深,有点儿意外和探究。
云听故作镇定,怕徐清聿没有听清:“要做吗?”
徐清聿没有立刻回答,将手机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身体稍微往后靠,懒洋洋地盯着她看了几秒。
云听的呼吸慢了下来。
“你刚才说什么?”
“我……”云听说,“我问你,今天要做吗?”
徐清聿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云听往后退了一步,但被他的手按住肩膀,逼得停下了动作。
他低头靠近她,声音低哑得像一股慢慢渗入耳朵的酒:“要做。”
…
云听坐在徐清聿的腿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
手指慢慢移到自己的睡衣领口,握住第一颗扣子。
她挣扎了一下,指尖发抖,心里懊悔不已:她为什么会买这种带扣子的睡衣?当时明明可以选一个普通的套头款,现在让她有种一步步把自己送上“战场”的羞耻感。
扣子被解开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无比清晰。
解开第一颗扣子,她咬紧牙关,感觉像是死了一次。
云听暗暗叫苦,耳根已经烧得通红,却又不得不继续。
第二颗扣子滑开。
解到第三颗时,她停下动作,手指僵在扣子上。
徐清聿面无表情,沉稳和冷静让云听更有种说不出的羞赧。
她咬唇,继续往下解第四颗扣子。
徐清聿嫌她慢,问:“还要多久?”
云听结巴:“马上,我…你、你…别看。”
徐清聿笑。
云听慌张无比问:“徐清聿…可以关灯吗?”
“为什么?”
“怕猫看到……”
“它看到又能怎样?”
“小猫的记忆力很好…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万一留下阴影怎么办?”
“它是只猫,云听。”
“好、好吧。”
云听垂下眼睫,脸颊烧得火红,手指不知道放哪。
她身上的睡衣已经被解开,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过敏的痕迹已经微乎其微,取而代之的是数不清的吻痕。
徐清聿深邃的目光里藏了一片深海,泛着看不透的暗光。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沉静如水的表情裂开缝隙,伸手将云听拉入怀中,禁锢在臂弯里。
“徐清聿……”她刚刚喊出他的名字,徐清聿的唇覆了上来。
…
云听躺在床上,被徐清聿压在身下。
灯光柔和,洒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她的指尖抓紧两侧的床单,戒指冒着银色的光。
小猫一开始蜷在床边最右侧的柔软毯子里熟睡,可随着两人的“运动”越来越激烈,它睁开眼睛,圆溜溜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对眼前的一切充满好奇。
云听无意间一转头,就对上了那双水汪汪的猫眼。她僵了一下,脸上的温度瞬间攀到了极点,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它……”她刚想开口,却因为徐清聿一个用力的动作而猛地哼出一声,话音全然变了调,“唔…慢、慢点。”
“专心点。”徐清聿咬住她的耳朵。
“可是……”云听努力稳住颤抖的声音,眼神还是飘向小猫的方向。
小猫已经不再安分,慢悠悠地爬到更近的地方,睁着好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毛茸茸的小脑袋歪了歪,看起来天真又无辜。
云听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羞耻感要将她吞没。
“它在看……”
她带着些许哭腔小声抗议了一句。
徐清聿瞥了瞥猫,没停下,嗓音低哑:“它又不懂。”
“不、不行……”云听扭动身子试图挣脱,反而让两人的动作更近一步。
“呼。”徐清聿眸色深沉,扣住她的腰,压得更紧了些:“云听,专心点。”
云听停止挣扎,整个人像被浸泡在红色的热浪里,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把头埋进徐清聿的肩膀间,不敢咬他,只能紧紧咬自己的唇,不出声。
*
云听靠着小猫睡得很安稳。
她把小猫抱在怀里,小小的毛团子安静得像一片柔软的云,偶尔会动一下耳朵,发出细小的呼吸声,让她心都化了。
第二天早上。
云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刚醒时有些愣神,直到意识逐渐清醒,她才注意到自己身下的触感不对劲。
不是小猫毛茸茸的身体,也不是床的柔软触感,而是一个温暖而结实的胸膛。
太阳穴猛地一跳。
小猫睡在她旁边,乖巧地蜷成一团,可她自己,已经躺在徐清聿的怀里。
云听清楚记得,昨晚她是和小猫睡在一起的,她特意把小猫安置在离自己很近的位置,给徐清聿留出大半边床。
可现在……为什么她又跑到徐清聿的怀里?
而且昨天早上,她也是从他的怀中醒来的。
徐清聿的脸埋在她的颈窝处,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颈侧,痒痒的。
云听动了一下,从他的怀里挣脱。
可是他手臂的力量很大,就算是在睡梦中也牢牢环住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云听尽量放轻动作,慢慢把他的手移开。
她的指尖刚触碰到他的手腕,就感觉到他的手臂不断收紧,直接把她又往怀里带了一点。
“……”云听屏住呼吸,再一次一点点地挪动。
好在这一次,他没有反应。她终于成功地脱离了他的怀抱。
云听蹑手蹑脚去卫生间洗漱。
刷牙时,她突然想起养猫还有许多讲究,尤其是才刚离开猫妈妈的小猫。
想到昨晚师傅交代的养猫注意事项,她决定问问周阿姨。
洗漱完成后,她抱起猫走进厨房,正好看到周阿姨在准备早餐。
今天是西式早餐。
“阿姨,你会养猫吗?”
周阿姨注意到她怀里的小猫:“小太太,这猫是你养的?真可爱啊!我不太懂,但我女儿养过,我平时帮她看猫,所以会一点。”
“那太好了!阿姨,这只小猫还小,师傅说它需要用
低钠的猫粮,水也要用净水器过滤过的……对了,猫砂盆要放在通风的地方,不能让它吃太油的东西。还有,它刚来家里几天可能不太适应,会有点紧张,所以最好给它一个安静的环境……”
云听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都是昨晚师傅特意叮嘱她的注意事项。
周阿姨一边听一边点头:“小太太你对这猫也真有心,放心吧,这些我记住了,会好好照顾它的。”
“谢谢阿姨!”云听感激地笑了笑,等周阿姨做完早餐,她把小猫递给她,让它熟悉一下周阿姨的气息。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徐清聿从房间走出来,在餐桌前坐下
云听心虚地低下头,继续和周阿姨聊起养猫的事情。
周阿姨问:“小太太,这小猫叫什么名字啊?”
“Zephyr。”
此话一出,徐清聿动作一顿,端起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眉头轻蹙,重复:“Zephyr?”
心细的云听听出了其中隐藏的情绪波动。
云听:“嗯。”
徐清聿:“为什么给它取这个名字?”
云听被问得一愣,侧目见他神色严肃,不禁有些疑惑:“没有为什么啊……只是我做梦的时候,梦到过这个名字,觉得好听,就用了。”
“梦到的?”
云听点头,认真地解释道:“是啊,那个梦很模糊,我也记不清具体内容了,但这个名字很清楚,就像……像刻在我脑子里一样。我觉得挺特别的。”
徐清聿闻言,薄唇抿起,他说:“寓意不好。”
“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
餐桌上的两人一言不发。
徐清聿的刀叉碰触瓷盘,切开盘中的法式煎蛋,配上培根和吐司,优雅地用餐。
云听不知为何没有胃口,叉子戳了戳煎蛋的边缘。蛋黄被戳破后缓缓流淌出来,晕染在洁白的盘底。
白天的徐清聿总戴一副冷漠的面具,眼神淡淡,惜字如金。
可一到晚上……就完全是另一个模样了。
夜色降临,他会脱掉高冷的外壳。
在床上的时候坏得让人咬牙切齿,他会在她耳边低声呢喃,语气饱含侵略性。
他压在她耳边低语时的声音,似笑非笑的眼神,还有让她无处可逃的炙热怀抱,色。情的过分。
云听拿起叉子切下一小块吐司,对面的徐清聿察觉到什么:“怎么不吃?”
“没事,我吃。”
“下次,我让阿姨做中式。”
“嗯,好的。”
“周日,回家一趟。”
“好,好的。”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远离徐清聿,是不可能的……
——生活在温室里的花朵, 终究无法描摹出真实的生命。
——希望,不一定都是灿烂的,也可能是从灰烬中生出的, 或者从深渊里探出的。只有经历过不同的希望,你才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答案。
云听吃完早餐,背上双肩包,走出自己习惯的安全区。
走之前, Zephyr依依不舍朝她叫了喵喵两声 ,云听忍不住和她玩了一会儿。
两小时后。
她裹紧厚重的羊毛大衣,沿着城市边缘的街道走向她从未踏足过的破败街区。
街道两旁的建筑破旧不堪,墙壁上的漆皮被时间刮去了一层又一层,露出里面的灰砖与石块, 风雪在其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房屋的窗户上挂着污迹斑斑的塑料布,有些干脆空洞洞地敞开着,透出冷冽的寒风和无声的寂寥。
几只野猫躲在破裂的水泥路旁的木箱里,警惕地注视着过往行人。它们瘦弱而懒散,尾巴懒懒地甩着, 偶尔发出几声低哑的喵呜声。
路人行色匆匆,都无意于多看一眼。
云听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她停在一处被雪水冲刷得泥泞不堪的拐角处,闭上眼,屏蔽掉其他感官, 捕捉空气中复杂的味道。
鼻尖先嗅到的是一股烟尘混杂着陈旧木屑的味道,随后是熟悉的油烟气息, 浓烈得可以掩盖一切。
但仔细分辨后,她发现,油烟中还夹杂一点香料的气息,像是粗糙的八角、胡椒, 还有廉价香水的甜腻,混杂着木炭未完全燃烧的焦香味。
她睁开眼,眼神发亮,向前走去,寻找气味的来源。
不远处的路边摊冒着腾腾热气,摊主穿着一件厚厚的棉服,袖口油腻,帽子下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他手里握着一把木铲,正熟练地翻动铁板上的一块块糖心饼。那些饼外层被烤得金黄酥脆,边缘泛着焦糖的褐色。
冷空气中,这种甜腻的香味尤其突出,仿佛穿透了冬日的寒冷,带来一点点温暖的慰藉。
云听停在摊旁,目光定格在铁板上咕噜冒泡的果酱。
那是一种深红色的浆果酱,与焦糖的浓郁味道混合在一起,像一场奇妙的味觉碰撞。
“姑娘,要尝一个吗?”摊主见她盯着糖饼,笑着招呼。
云听点了点头。
摊主用油纸包好一块递给她。
她接过,纸上的温热从指尖传到心里,驱散些许寒意。
咬下一口,外层酥脆,内里甜软,酸与焦香交织,很好吃。
云听之所以会选择来这里,并不是兴起,而是因为她的高中前桌,平常沉默寡言、总是低头的男孩,就来自这里。
高中的教室总是嘈杂的,窗外蝉鸣喧嚣,窗内同学们嬉笑打闹。
云听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她的前桌,是一个瘦小的男生,他从不主动与别人说话,总在努力让自己缩小到别人忽略的地步。
她和他不熟,一次偶然的对话云听知道,他家就在这片城市边缘的破败街区,这个充满廉价油烟和凌乱巷道的地方。
男生毕业后,便再也没有消息,像风一样消失在她的记忆中,只留下一片模糊的轮廓。
云听有时会想,如果那个男孩还在这里,他是否依然用带着回避的眼神看人?是否依然因为自卑而不敢抬头?
*
云听在街道晃荡了两个小时,直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猛然打破街区的宁静。
云听目睹一辆老旧的小货车失控冲向路边,重重撞上了一辆迎面而来的电动车。
时间像被拉长了一般,她看到骑电动车的男子被抛出几米远,摔倒在地,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积雪。
街道上的行人愣住了,有人捂住嘴,有人远远观望,却没有人敢上前。
云听的心猛然一跳,本能地跑了过去。
她蹲在男子身旁,声音微颤:“先生,你还好吗?”
男子虚弱地睁开眼,血从额头滑落,染红了他的衣领。他发不出声音,只能抬手示意。
云听迅速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XXXX,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有人受伤,情况严重,需要立即送医!”
很快,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街区。医护人员赶到后,云听没有迟疑,跟着一起将伤者送到了附近的小医院。
急诊室外,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目光落在手掌上还未擦干净的血迹上。她的袖口和衣摆也被染上了深深浅浅的红色,触目惊心。
走廊里只有零星的脚步声,空气中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并不好闻。这时,一阵稳健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伴随低沉的声音:“这边的病人情况怎么样?王医生马上过来。”
云听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愣住了。
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高而挺拔,穿着一身整洁的白大褂。
是徐清聿。
“你怎么在这里?”云听脱口而出。
徐清聿同样意外,目光在她脸上驻足,又落到她沾满血迹的双手,语气含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担忧:“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是……我刚送了一个伤者过来。”云听解释。
徐清聿:“去洗手,血迹不要留太久。”
“嗯,好的。”
洗手间的水声哗哗作响,水流冲刷掉云听手上的血
迹,白瓷的水池中泛出一抹淡红。
回到走廊时,徐清聿已经在等她。
“徐清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云听再次问。
“医院安排的。市医院在和这里的小医院做对口支援,我被派来负责三天的临床技能培训。”
徐清聿稍稍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这里的医疗资源薄弱,医生们的专业水平也需要提升。上次支援团队回来后,提到了心脏急诊手术的问题,所以我过来负责这一块。”
云听心不在焉回应:“好,好的。”
徐清聿上下打量“车上有一套干净的衣服,你先去换上。”
云听看了看自己,血渍已深深染入大衣的纤维,走在路上太引人注目。她点头,跟着徐清聿走向停车场。
车停在停车场的角落,黑色车身覆着一层薄薄的霜。
徐清聿拉开后备箱,拿出一件黑色的大衣递给她,“进去,换上这个。”
“好的。”
徐清聿的大衣很宽大,穿在她身上稍明显不合身,有一种莫名的滑稽感。
云听车里出来,还没来得及将衣领整理好,听到徐清聿问:“你来这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云听失语。
她认为她和徐清聿的婚姻还没到需要互相报备行程的程度。
她来这里,没有告诉徐清聿。
同样,徐清聿来这里,她也不知情。
她不是不想说,只是以为他不感兴趣。
徐清聿对她的生活并不关心。
“我是来找灵感的。”云听解释,“这里的人和环境,和我以往的生活很不一样。对我来说,或许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徐清聿听后,静默须臾:“以后不要一个人过来。去哪儿,提前告诉我。”
云听抬眸直视他,反问道:“那你呢?你也不交代你的事。”
闻言,徐清聿眼神松动,他低声道:“抱歉,是我忽略了,我以后会和你说。”
风吹过,拂起云听未整理好的衣领,她伸手去拉,徐清聿先一步抬起手,动作迅速而自然地帮她把衣领拉好。
“谢谢。”
“刚才那场车祸,有吓到吗?”
“没有。那时候顾不上害怕,只想着应该赶紧报警和帮忙。”
“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逞强,安全最重要。”
“嗯,我会的。”
“以后遇到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我也会的。”
徐清聿站在车旁,背对寒风,神情冷峻,手握成了拳,松了又紧。
他这模样让云听顿感反常。微皱的眉头和无意识的动作,告诉云听,徐清聿还有话要说
他在担心自己。
她吸了口气,开口试探道:“徐清聿,我没事,你不用这么担心。”
徐清聿深深地凝视她,眼神中复杂的情绪让云听猝不及防地心头一震。
片刻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收敛神色,“我不放心你。”
“徐清聿…不用担心我。”
徐清聿是医生,把生死看得无比平常,但也正因为如此,或许他的心比谁都柔软。
对他而言,每一条生命都意味着责任,而刚才她身上的血迹,大概刺中了他心底某根敏感的弦。
徐清聿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脸上浮现思索的神色:“你现在要回去吗?还是……和我一起回去?我上午还有个小培训,下午没安排。”
云听想了下,“我和你一起吧。”
*
平日不爱言语的徐清聿,此刻正对一群实习医生和支援团队的年轻医生进行细致地讲解。
屏幕上是刚结束的一场心外手术实时录像,画面中心脏跳动的细微纹理清晰可见。
“患者是先天性心脏病合并冠脉异常,这种情况下,不仅需要修复心脏间隔,还要重建冠状动脉的血流路径。”他没有多余的情绪,但字字铿锵。
徐清聿拿起激光笔,指向屏幕上的某个关键节点,“这一部分的缝合,如果针脚稍微偏离毫米级,术后可能会导致血流受阻,甚至心肌缺血。记住,容错率为零。”
年轻医生们一边点头一边忙着记笔记,偶尔有人提出问题,他也不避讳。
虽不苟言笑,但只要是关于手术的问题,他回答起来十分详细。
“如果患者术中出现血压骤降,您选择优先处理心室撕裂还是冠脉断裂?”一名实习医生问。
“这种情况下,不是选择问题,而是分秒必争的问题。两者处理顺序取决于患者生命体征的稳定性。如果你不能迅速判断,术中团队配合就会被拖慢,后果不言而喻。”
徐清聿的话不多,却直击要害,字里行间没有一丝拖沓。只有在涉及工作时,他才展现出另一面:严谨、果断、令人敬畏的专注。
“还有一个重点。”他稍做停顿,抬手点向屏幕上的某一处血管缝合位置,“术后评估时,要特别注意这个区域的吻合口,别只看影像,必要时用手触诊,感知血管壁的张力。这不是经验问题,是责任。”
云听站在走廊,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着里面的情景。
“这是冠脉旁路移植手术中的关键步骤,吻合口的角度决定了血流的通畅性。哪怕是最微小的偏差,都会带来术后并发症的风险。记住,心脏手术,容不得半点马虎。”
云听从未见过徐清聿说这么多话。此刻,他在台上条理清晰,将复杂的医学知识一点点拆解成浅显的语言,耐心又全面。
“患者术后心功能的恢复,不仅取决于手术的成功率,还要看术中对心肌损伤的控制程度。你们要记住,心外科不是单纯的技术活,它需要你们对生命抱有足够的尊重和敬畏。”
外面还聚集了不少实习的年轻女护士,给寂静的走廊增添了一份青春的雀跃和小心思的悸动。
“哇,那个就是徐医生吧?真人比传闻还帅!”
“他的侧脸也太完美了吧,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你们注意到没有,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低低的特别有安全感。”
“哎,真羡慕那些在里面听他讲课的医生,要是能被他指导一下就好了!”
“好像和徐医生谈恋爱,绝世大帅哥。”
“你就别想了,没看到他结婚了吗?”
……
40分钟后,结束培训。
徐清聿离开,留下一句:“别怕问问题,但你们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应该基于患者的需要,而不是你们自己的好奇。”
他出来后,女生们目光炯炯地追随他的一举一动。
徐清聿全然不觉,穿过人群,径直朝云听走来:“累了吗?”
云听抬头:“没有。”
“等我一下。”
“好,不急。”
…
云听回到家,立刻走向浴室。
车祸中的伤者已经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血液的残留的气息总归让人不舒服。
她迅速地脱下衣服,准备好好清洗一番。
正当她用热水冲洗着身上的血腥味时,徐清聿敲门:“云听,可以进来吗?”
云听关掉花洒,想到自己此刻的状态,不太方便让他进来。
她也没什么心情做。爱。
她问:“徐清聿…现在可以不做吗?”
未曾想到,徐清聿听到她的话后并没有离开。
他走到门口,轻轻一推,门被直接推开了。
徐清聿气笑:“你不想做什么?”
云听不知如何回应,站在浴室的角落,心跳砰砰砰加速。
徐清聿抓住她的手腕。
细致入微地检查每一寸,指尖摩擦着她的皮肤,动作异常轻柔。
直到确定她没有任何明
显的外伤。
这才松了一口气。
徐清聿检查完云听的手腕,又温柔地抬起她的胳膊,目光在她的肩膀、上臂,她裸露的脖颈附近划过,确保没有其他的创伤。
等他彻底确认她的身体没有受到伤害,他才放开了她的手,“你没事就好。”
云听看徐清聿转身离开,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可能是多余的。
他并没有如她所想的想要和她做。爱,只是出于对她的关心,才如此仔细地检查她的身体。
云听站在热气腾腾的浴室里,捂着火烧一般的脸。
好尴尬。
*
徐清聿为两人做了一碗简单的面。
他把冒着热气的面端到桌前,坐在云听对面。
“谢谢。”
徐清聿问:“你为什么会去那里?”
云听左手轻柔地给Zephyr顺毛,右手夹起面吹了一口:“我……进了调香大赛的决赛,需要设计一款名为‘希望之香’的香水。”
“希望?”
云听点头,她觉得徐清聿对这个话题并没有那么多兴趣,但她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道:“我知道‘希望’是个抽象的东西,但我总觉得,它应该是能够触动人心的力量。就像是每个人在困境中寻找的一点光,哪怕那只是一点微弱的亮光。”
她顿了顿,想到徐清聿是医生,或许他能给她一些不同的见解。问道:“你是医生,你觉得‘希望之香’能代表什么呢?”
徐清聿想了下,说:“希望是病人在绝望中依然愿意接受治疗,是每一场手术背后坚持,哪怕你无法看到结果。”
“那如果香水能代表一种‘希望’的力量,你觉得它该是什么样的气味呢?”
徐清聿回答两个字:“空气。”
云听不禁笑了笑,“我明白了,谢谢你。”
这是她第一次和徐清聿提及她的工作。
孟妍曾告诉她,徐清聿排斥“调香师”这个职业,但现在看来,他未必讨厌。
但她不确定。
云听搅拌手里的面条,问:“徐清聿…你是不是讨厌调香师?”
徐清聿掀了掀眼皮:“我从未说过不喜欢。”
“好吧。”
云听仍存很多未解的疑问。
但今天她和徐清聿的进展已经足够大了,他们不再是前几天局限于身体的接触与关系,他们的沟通已经超越了身体上的界限,开始走向心灵的交流。
她选择不问。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自己的经历。
徐清聿不主动谈论过去,她也不想去逼问他。
吃着吃着,徐清聿放下筷子,突然冒出一句:“你从来没有送过我香水。”
云听诧异。
的确,她从来没有送过他香水。
身边的朋友、家人,关系稍近的合作伙伴,她都会挑选或者专门调制香水送给他们,作为她表达情感的方式。
唯独徐清聿没有。
云听不止一次想过要送他香水,每一年都会调制,但每一年都没有送出去。
她说:“不是没想过,只是……好像总是不合适。”
徐清聿并没有急着说什么,安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可能是因为我不了解你。香水是很私密的东西,我一直觉得,只有真正理解一个人,才能调制出属于他的香味。可我……好像一直不够了解你。”
“还有……我总是想送你最完美的香水。”
徐清聿心里异样的感觉更加清晰。
云听的这番话,让他第一次认真思考起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
此刻,他甚至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这样的情感,对他来说既陌生又深刻。
“我并不是完美的人。”徐清聿别开目光,咳嗽一声,不想让云听察觉到自己眼底的深意,“不要对自己太苛刻。”
“不是苛刻。”云听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你是特别的,所以,应该要有一瓶属于你的香水。那瓶香水必须能表达你独有的东西,必须足够好。”
云听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要把最好的东西送给他,希望他能喜欢。
那种心情,就像是一颗满怀期待的种子,发芽后不停地向上生长,拼命想要触碰阳光。
她想起自己那些未完成的香水配方,想起每一次失败后重新调整的执念。
或许,这种执念的根源并不仅仅是对“完美”的追求,而是因为她太在意了,太想为徐清聿献上独一无二的作品。
与此同时,她心里又不免闪过一个念头:徐清聿会不会也对另一个人怀有这样的心情?
唐瑶这个名字,就像一缕风,偶尔划过她的记忆,让她心底泛起波澜。
云听无法触及徐清聿的过去,她不知道他和唐老师的感情曾到何种程度,也不知道徐清聿在那段感情里是否也想过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送给对方。
她甚至不清楚,唐老师是否得到他为数不多的温柔和耐心。
徐清聿是很好的人。
不喜欢她,但他仍然尽到作为丈夫的责任。
“云听,不是你不了解我。”徐清聿沉声开口,“是我不擅长……让别人了解我。”
“以前,我觉得没必要说太多。可现在……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或者,慢慢了解也行。时间还多,不用急。”
“你……”云听张了张嘴。
徐清聿突如其来的坦率让她手足无措,怕这只是他一时的敷衍,“你刚才的话……是真的?”
“以前是我的问题。”徐清聿坦诚,“但现在,我想改变。我想试着了解你,也想让你了解我。”
“但是云听,我希望你不会因为了解我而远离我。”
“你……不用担心。”云听语气认真,“了解一个人,不是为了远离,而是为了靠近。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云听的心揪了一下。
远离徐清聿,是不可能的。
视线相触,谁也没有移开目光。
云听挺直脊背,没有退缩,也没有躲闪。
四目相对时,眼中有千言万语未及诉说,又仿佛所有的话语都已不必言明。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最想在一起的男人
周阿姨提着一袋新鲜蔬菜, 哼着小曲儿推开门。
心里琢磨着今天的晚餐:“炖排骨汤,徐先生喜欢清淡的,小太太的多放点胡椒粉。”
进门时, 看见徐清聿和云听两人正一前一后站在客厅。
云听身穿米白色的毛呢大衣,徐清聿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她的围巾,低头亲昵地将给她系上。
周阿姨合上嘴, 小心翼翼关门,生怕打扰这美好的一幕。
平日里这对夫妻相敬如宾,小太太一口一个“谢谢”,徐先生一口一个“抱歉”,让她觉得两人的关系淡淡的, 比较疏远。
徐先生话少,惜字如金,小太太也是安静的人。
此刻,这画面让周阿姨觉得异常温馨。
“你们今天都在家啊。”周阿姨看两人没有后续进展,提菜走近。
云听抬头, 露出礼貌的笑容:“下午没事,就没出门。”
“哎哟,真难得啊!平时你们都忙得见不着人影。”周阿姨笑呵呵地说,“看你们这样, 关系挺好的嘛。”
云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徐清聿则只是挑了下眉, 没有多说什么。
“这年头,夫妻在一起多不容易啊。”周阿姨感慨了一句,接着笑着补充道,“年轻人嘛, 像你们这样,平平淡淡其实才是真幸福。”
云听不自在笑了笑:“嗯。阿姨今晚晚餐不用准备了,我们出去吃。”
“好的。”周阿姨笑得意味深长,又说了几句家长里短的话后,提着菜往厨房走去。
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看,心里感叹:还真是般配的一对儿啊,女娃和男娃长得可真漂亮。
两个小时前。
徐清聿坐在书
桌前,他正在准备明天的培训资料。
手机震动,来电显示是:Kai。
停下手中的笔,徐清聿问:“什么事?”
视频接通的瞬间,屏幕上出现一张金发碧眼的笑脸,笑容灿烂得像盛夏的阳光。
Kai的中文一如既往地笨拙,可满含热情:“Zeph!我们…到、回到了国!”
徐清聿眉头舒展开,但冰冷的语调未变:“什么时候。”
“三时。”Kai努力挤出一个“完美”的中文词语。他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对自己的中文水准颇为自豪。
屏幕忽然分裂成两半,另一张脸出现在画面中。一张戴着细框眼镜的面孔,线条柔和而懒散,眼神有几分狡黠的玩味。
Elliot,徐清聿的另一位好友,他此刻靠在沙发上,手里晃着一杯咖啡,嘴角上扬:“Zeph,好久不见啊。”
“嗯。”徐清聿不习惯被打扰工作,尤其是被这两个“不靠谱”的朋友。
Elliot懒洋洋地开口:“没什么大事,我们已经在国内了,就是通知你下午我们到南海,让你给我们接风洗尘。毕竟一年多没见面了,你不会打算推脱吧?”
Kai立刻附和,语速飞快:“对!结风,吸尘!”
他在“吸尘”两个字上咬得格外用力,一副浓重的外国口音。
“晚上想吃什么?”徐清聿没有多问,直接切入正题。
他十分耐心,对这两个好友有所迁就。
“火锅!”Kai毫不犹豫地回答,眼睛闪闪发光。
“拜托,Kai,你真的能吃辣?”Elliot推了推眼镜,嘲讽道。
“Of course!”
Elliot嫌弃,转向屏幕中的徐清聿,换上另一副面孔:“Zeph,还是你安排吧。只要别让我们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就行。”
徐清聿听他们在争论,没有加入,等两人吵够了开口:“地址发我,下午我来接。”
Elliot:“不用接。不过晚上可别只你一个人来,把嫂子也带上。我们还没见过呢。”
Elliot:“结婚低调,现在可不能低调。”
Kai:“对!”
徐清聿沉默霎时,捏了下眉骨:“我问问她,没事我先挂了。”
*
Kai的家族在M国经营一家历史悠久的酒庄。
他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葡萄酒爱好者,从种植到酿造都亲力亲为。
Kai从小耳濡目染,对红酒行业有天然的敏感度。大学毕业后,他正式接手家族的酒庄,但与父母不同,他更注重品牌推广和现代化运营方式。
Kai的性格热情又外向,尤其对中国文化有浓厚的兴趣,这也是为什么他努力学习中文。
虽然他的中文水平让人听了直想笑,但他从不介意,总是满怀热情地开口交流。
他与徐清聿相识于国外的一次学术交流活动,当时Kai为了推广自家的红酒参加了一个医学界的慈善晚宴,而徐清聿作为嘉宾出席。
两人因一次偶然的对话熟络起来,Kai对徐清聿的冷淡性格颇感兴趣,主动与他建立联系。
而Elliot的家族从事珠宝行业,规模不小,在国内外都有很高的知名度。但Elliot从小就对珠宝没什么兴趣,总觉得那是“死物”,也觉得家族的经营模式有些过时。
他厌倦家族的烦琐事务,也不愿过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人生轨迹。
大学毕业后,他不愿意接手家族企业,独自一人跑去了国外,选择了一份自由职业的生活。他做过翻译,也尝试过文创策划,但始终没有找到真正想做的事情。
Elliot与徐清聿是高中同学,性格上的鲜明对比反而让两人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Elliot随性而为,话中带刺却又点到即止;徐清聿则冷淡理智,不轻易被激怒。两人从彼此不理解到逐渐欣赏,最终成为至交好友。
*
徐清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指腹按压跳动的神经,缓解不适,然后用力一捏肩膀。
长时间的伏案工作,肩膀像被压了一块无形的重物。
他走出房间,敲响另一扇紧闭的门。
云听说:“进来吧。”
这是独属于云听的小工作室,婚前她已经将所有的调香工具和原料都搬了过来,不过徐清聿还是第一次踏入这里。
房间不大,布置得井然有序。
靠窗的位置放了一张工作台,上面摆满透明的试管、精致的玻璃瓶,还有几张散落的调香笔记,字体娟秀。
空气充斥一股复杂的香气,有花香、果香,也夹杂着些许木质的沉稳味道,层层叠叠,又意外和谐。
徐清聿打量四周,目光停在角落的一个小书架上,上面整整齐齐堆满各类关于调香的书籍,有一些是泛黄的老旧手稿,看得出它们被珍藏已久。
墙壁上的挂画是一幅香料地图,标注世界各地不同香料的产地和特点。
徐清聿靠在门框旁,视线最终停滞在云听身上。
此刻她正专注地调试一瓶香料,手指握住玻璃滴管,动作轻缓精准。
神色几分严肃,褪去了平日里温润柔和,反倒平添了一种别样的韵味,令人不禁为之心动。
徐清聿没有打扰她的工作,而是将她的一举一动收入敛眸。
云听的发型梳得干脆利落,低马尾将额头和脸颊完全露了出来,姣好的脸庞清晰而明丽,眉宇间的专注让她更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
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映出一圈柔和的轮廓,细长的睫毛抖动,像两只振翅的蝴蝶。
徐清聿从未涉足过调香的领域,对调香的具体过程一无所知,但现在他好像走近了一个与他截然不同却深具魅力的世界。
云听调配完手中的最后一滴香精,将试管小心地放回架子上,转身时发现徐清聿在门口站了很久,黑眸深邃,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略感意外,平复呼吸后轻声问:“徐清聿…有什么事吗?”
徐清聿开门见山:“我两个朋友刚回国,晚上一起吃饭,你要去吗?”
“啊?”
实际上,徐清聿不太想让三人见面。
倒不是因为云听不好,只是他那两位好友实在不太靠谱。
两人说话肆无忌惮,行事风格也是随性而为,常让人哭笑不得。面对外人,他们从来不设防,言辞往往毫无遮拦。
徐清聿心里明白,这种场面对云听来说,未必轻松。
他了解云听的性子,柔和沉静,虽谈不上胆怯,却也未必能游刃有余地应对那两位的“率真”。
可他也知道,云听是他的妻子。既然当初说过要“互相了解”,就该履行这份承诺。
而带她认识自己的朋友,无疑是他向她迈出的第一步。
沉默片刻后,他语气淡了些,补充道:“如果你觉得麻烦,也可以不用去。”
听到这话,云听眼中闪过一抹明显的意外。
她低垂眼睑,将情绪尽数掩藏,唇边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好啊,我去。”
徐清聿带她见朋友,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开始接纳她,让她一步步走进他的世界。
徐清聿颔首:“那准备一下,我们一起出发。”
云听站在镜子前收拾一番,简单化一个淡妆,唇上点了一抹浅色的豆沙。
毕竟要见徐清聿的朋友,不能太过随意。
穿上大衣准备出门时,徐清聿提醒道:“外面冷,戴条围巾。”
“好,那你等我一下。”
云听从衣帽架上抽出一条米白色的羊毛围巾,搭在脖子上。
怕徐清聿等久了不耐烦,她脚步匆匆地走出房间,手上乱系着围巾。
徐清聿看到,低叹一声:“别动,我来。”
说完,他伸手接过围巾,低头替她仔细绕了一圈,再在她脖颈前系了一个平整的结。
云听愣在原地,被他的动作惊得一时失神,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片刻未移。
“好了。”半分钟后,他退开一步,撇开视线,声音平静如水,“不着急。”
什么奇怪的戴法,好丑。
僵持几秒,云听谢过,对正在打扫的周阿姨道:“阿姨,麻烦你照顾好Zephyr。”
周阿姨应:“放心,小太太。”
徐清聿动了动
唇,欲言又止。
在他转身时,云听飞速整理好围巾。
*
车子停在一间装潢考究的高档餐厅外,云听抬头看面前欧式风格的建筑:“不是说去吃火锅吗?”
徐清聿解开安全带:“改了。”
“好吧。”云听默默下车。
进去后,她第一眼就看见坐在靠窗位上的两个人。即便是在这样讲究的环境里,他们仍十分醒目。
两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但同样令人过目难忘。右边那位是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五官立体深邃,有一种混不吝的洒脱。
看到他们进门,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挥手招呼:“嘿!终于来了!”
左边那人五官清秀温润,是标准的亚洲人长相。
云听心里立刻有了判断。
这两人,应该是徐清聿在国外认识的朋友。
徐清聿领她走到桌前,金发男人笑着站起身,伸出手对云听说了句略显生硬的中文:“你好,我叫Kai,Cyrus的朋友。”
云听伸手同他握了握,礼貌地点头:“你好,云听,我是他……”话到嘴边,突然有些卡住,最终补上一句:“我是他妻子。”
Kai笑得天真烂漫,用英文说:“原来你就是Cyrus藏得这么严实的宝藏啊。云,你很美,我很喜欢你。”
云听英语很好,被他的直白弄得脸颊微红,下意识望向徐清聿。
徐清聿警告,睨他:“别乱说。”
另一位华裔男人也站起身,声线温和:“我是Elliot,很高兴见到你。”他的普通话听起来没有Kai那么蹩脚,但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异国腔调,像不太纯正的印度口音。
云听微笑回应,心里暗自感叹。
徐清聿的朋友竟然也都是这般出挑的人物。光是看外表,恐怕不管在哪,都是能让人侧目的存在。
落座后,云听发现桌上已经有了几道精致的开胃菜,显然是提前点好的。
Kai半开玩笑地抱怨:“云,本来我是想尝尝中式火锅的,结果Cyrus临时改了地方,说怕你吃不习惯。”
云听:“啊?”
怪不得徐清聿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回消息。
可是她能吃火锅。
Elliot看出她的疑惑:“嫂子,你别误会,他这么做不是怕你吃不惯,是怕Kai吃辣到叫天喊地,丢了我们华人的脸。”
一句话惹得云听忍俊不禁,Kai则夸张地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行吧,行吧,这顿就算是迁就我了。”
服务员将一道道菜肴呈上餐桌。
Kai从随身带来的酒袋中取出两瓶红酒,放在桌上:“今晚带来点特别的——我家酒庄今年新酿的。Cyrus,你得尝尝,云也一起来。”
他说完,拿起开瓶器,麻利地打开酒瓶,酒液倒入醒酒器时发出低沉的声响,红酒浓郁的果香顿时充斥云听的鼻腔。
云听一听到要喝酒,笑容一僵,但很快调整过来,不好意思道:“我其实很久没喝酒了,怕尝不出好坏。”
Kai摆手大笑:“没关系,不需要品酒师的水准,只要告诉我喜不喜欢就行。”
Elliot夹起一道菜,补充:“这家伙难得这么认真,你就陪他喝一口吧。否则他一晚上都得念叨这事。”
云听无奈,转头寻求徐清聿的帮助。:
徐清聿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可以小尝。”
云听咬了咬唇,心里有些纠结。她曾经发誓再也不喝酒,她给自己立下规矩,但眼下似乎难以拒绝。
很快,Kai将一只酒杯放到她面前,晶莹的酒液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深红色泽,“来吧,就一口,尝尝味道。”
云听指尖收紧,端起酒杯,稍微地抿了一口。
红酒滑入口中,柔和的果香和细腻的味道立刻在舌尖绽开。
她一怔,这酒比她想象中要好,既不刺鼻也不烈,有点儿甜。
“怎么样?”Kai期待地看着她。
云听放下酒杯,回味道:“很醇厚,果香很好闻。”
“对吧?”Kai挑眉,嘚瑟道,“我就知道这酒对女士来说很友好!Cyrus,你倒是说句话,这可是你老婆的评价。”
徐清聿:“她喜欢就好。”
Kai兴致盎然,连忙给她又倒一点:“云,再来点。这酒配这道松露牛肉,绝了!”
“谢谢。”
云听原以为徐清聿的朋友会和他一样沉默寡言,或者至少是沉稳有礼的类型。
但餐桌上的画风彻底打破了她的预期。
两个话痨。
“嘿,我这叫热爱生活!”Kai举起酒杯,朝Elliot晃了晃,“再说了,云不觉得我的酒好喝吗?”
云听正准备接话,Kai却又自顾自地转向徐清聿:“Cyrus,你怎么这么安静?”
徐清聿放下酒杯:“你太吵了。”
Kai不放过他,调侃:“Cyrus,你这张脸就是我们饭局的装饰!要是你多说两句,云估计早就被你迷倒了!”
Elliot翻白眼:“迷倒?Kai,人家早就嫁给他了好不好,哪需要再迷倒?”
云听安静地听着,身边的徐清聿对两人的聒噪完全免疫。
全程Kai说英文,其他三人讲中文,好在都能理解。
也是一段挺抽象的聊天。
“云,你觉得呢?”Kai用他的“半吊子”中文发问,“我们…吵,你喜欢…不吗?”
云听揣测他的意思,回:“不会,我觉得挺有趣的。你们的性格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
“哦?”Elliot笑意盈盈,“嫂子以为我们是什么样子?”
“和徐清聿一样吧。”
“和他一样?”Kai夸张地指了指徐清聿,“我的天,嫂子,你这是在说我冷漠又无趣吗?”
Elliot差点喷出一口酒,大笑道:“Kai,你还冷漠?嫂子说的是Cyrus,你没听清吗?冷漠、话少、还有点吓人,不是你。”
云听:“……”
两人的理解能力半斤八两。
Kai耸肩,装作伤心的模样,揩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Fine, I get it. Cyrus is the mysterious one. I‘m just the friendly foreigner who brings wine.(好吧,我明白了。Cyrus是那个神秘的人,我不过是那个带着酒来的友善外国人)”
徐清聿忍耐已到极限,冷脸警告:“If you keep arguing, I can ask the waiter to take the wine away.(如果你继续吵,我可以让服务员把酒收走。)”
他的发音自带一股地道的美式腔调,每一个英文单词都如同琴弦上的音符,低沉而富有磁性。
云听深切体会到什么叫耳朵怀孕,忍不住偷瞄了他一眼。
Kai毫无惧色,笑得更加放肆,还朝云听挤了挤眼睛:“云,快管管他。”
云听笑了笑,“不敢。”
“云,你知道吗?”Kai叉起一块羊排,慢条斯理地切开,“这位在国外那会儿,可是响当当的‘传奇’,连媒体都给他冠上了个称号,叫什么来着?”
“‘最想在一起的男人’。”
云听手一抖,酒杯没拿稳,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差点儿溢出,幸好她及时反应过来,急忙扶住酒杯,才避免一场尴尬。
徐清聿表情未变,置若罔闻,仍旧优雅地将一小块牛肉送进口中,细嚼慢咽后才放下刀叉,淡淡地瞥了瞥Kai:“好
好吃饭。”
Kai被这四个字点燃兴致,放下刀叉,双手一摊,笑得一脸夸张:“你不知道,那时候你每次上杂志、被采访,评论区都是什么样子。全是清一色的‘好想嫁’、‘嫁不成睡一晚也行’,甚至还有人专门开帖分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Elliot低头抿了一口酒,看热闹不嫌事大补充道:“医院里喜欢他的年轻护士大概占了半壁江山吧。连排班都有人私下争着抢着,只为了能多看他几眼。”
徐清聿耐心消磨殆尽,打断两人:“够了。以前的事我没有兴趣回忆。”
Kai一身反骨,偏头看着他,不服气:“没有兴趣?可惜人家对你很感兴趣啊!还记得年会那次吗?那个金发护士,叫什么来着?丽莎?”
Elliot接过话茬:“她那次可是豁出去了,醉得不省人事,跑到你面前表白,说只要你点头,她立刻嫁给你。”
“结果呢?Cyrus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那姑娘当场哭着跑开了,后来医院都传疯了,说他冷血无情。”
两人继续兴致勃勃谈论徐清聿在国外的风采,话题围绕他被追求的情况展开。
云听很清楚徐清聿的魅力,但每次听到别人提起他的往事,心中不知名的嫉妒感和不安感便会悄悄滋生。
这种情绪,她不敢正视,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在乎什么,是什么让她如此忐忑。
她没有勇气坦承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更没有足够的自信去面对他的过去。
徐清聿的过去她做不到不在意,只是她没有立场问。
“而且,”Kai笑容猥琐,“最离谱的一天,居然有24个人来表白,差不多每一小时都会被人表白,有两个是男人。”
云听放下酒杯,眸光迷离。她没有说话,心中掀起波澜。
好半天,她闷声道:“那是因为……他当时是有女朋友吧。”
空气死气沉沉,如同一池死水,没有波动。
三人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云听身上。
云听抬起头,视线在半空与徐清聿相撞。
他的眼睛里,有不易察觉的情绪在闪烁。
那是一种奇怪的、混合了几分困惑与探究的目光。
心猛然一沉。
她赶紧低下头,羞愧和懊悔交织在心头,涌上一阵难以言表的情绪,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我只是觉得……我不知道……”
Elliot大笑出声:“哈哈,你看看,Cyrus,到底是你太冷静了,害得你老婆都误会了。你有女朋友?你哪儿来的女朋友,活得比和尚还清心寡欲。多少人试图接近你,你一个都没看上,结果现在却被问是不是有女朋友,嫂子你误会了呀!”
Kai频频点头,替好兄弟澄清误会:“对啊,Cyrus可从来没谈过什么女朋友,活得真是和寺庙的高僧一样,心如止水,不为外界所动。”
云听尴尬:“是、是吗?”
当事人还没开口,话痨Kai又开始念:“Cyrus后来嫌烦,直接改了名字。”
说完,他傻乎乎问徐清聿,“不过,Zephyr,你刚才为什么要让我们叫你的曾用名?”
云听捕捉到关键字,她问:“什、什么?Zephyr?”
Elliot和徐清聿咳了一声。
Kai:“Yes,Zephyr。”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
Zephyr?
云听摇晃脑袋, 后悔一股脑儿就给小布偶取名。
她咽了口唾沫,安慰自己:或许只是发音一样,拼写说不定不同。是的, 没准儿这只是一个巧合。
或许徐清聿叫Zefir,Zefer,Zafir,Sever, Xavier?
亡羊补牢,犹未迟也。
如果徐清聿真的叫Zephyr,趁小布偶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之前,改名不晚。
她向Kai求证,假装随意地问:“那个……Zephyr的拼写是怎么写的?”
Kai没察觉她的不对劲, 准备回答,徐清聿忽然抬起眼,开口:“Z-E-P-H-Y-R。”
一字一顿,口齿清晰。
云听登时一口气堵在喉咙,侥幸心理被彻底击溃, 微笑转瞬即逝。
她低头夹一块菜,脑中回忆起种种不堪回首的画面:自己对小猫说的话,责备小猫不熟悉猫砂盆时的语气,都无比清晰地回放在脑海中。
“Zephyr, 猫砂盆在那里,你得去那里上厕所, 知道吗?”
“Zephyr,别装傻,要是被你爸爸发现,你说他会不会不高兴?”
别提还有更离谱的。
今天吃完中饭, 辛亦桐视频电话过来时,云听正抱着自家的猫在沙发上逗它玩。
辛亦桐是猫奴,可惜忙碌的工作让她没有时间养猫,她问:“你家猫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
“我师傅说是公的。”
辛亦桐凑近屏幕,好奇追问:“那你能看到它的蛋蛋吗?”
云听被这句话呛到,咳嗽了一下,赶紧解释:“我看过,Zephyr的蛋蛋很小,不明显的……”
这话刚出口,她便觉察到哪里不妥。
下一秒,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转过头,看到徐清聿站在她身后,嘴角一抽。
书房的门刚才关得死死的,徐清聿忙着工作,不会在这时候出来。
云听确定他不会听到,更何况她戴着耳机,所以才会肆无忌惮说一些猥。琐的话。
然而,命运显然喜欢开玩笑。
徐清聿从她身后走过,看着她的眼睛,丢下一长段话:“幼猫的睾。丸确实不太容易看见。仔细观察生殖区域,公猫的会有明显的小圆凸起,长在肛。门和尿。道之间的位置。”
云听的表情凝固住,像一尊雕像,脸上的笑意还停留在上一秒。
耳机里辛亦桐的笑声将她拉回神,“哈哈哈哈哈,这什么一本正经的冷知识!徐清聿双修兽医学吗?”
说罢,他转身走开,留下一室的安静和无地自容的云听。
…
云听恍然大悟,难怪徐清聿当时看起来很奇怪。
爸爸和儿子的名字发音一样,能不奇怪吗?
对面的Elliot端起酒杯,眼神在徐清聿和云听之间来回打转。
似乎云听对徐清聿的英文名一无所知?
他想到徐清聿结婚前曾说过,他对云听没有感情,而云听也对他并无特殊的情愫。
可他观察两人的相处,他们之间的氛围很不同寻常。
徐清聿的情感和情绪从不显山露水,但今天一看,未必如此。他对云听,不可能没有感情。
好几次云听和他们聊天时,他的眼神都会有意无意停在她身上。
见云听头快要埋进桌底,Elliot打破僵局:“Zephyr,你怎么从来不提提自己这么著名的名字,害得嫂子一脸蒙圈。”
闻言,徐清聿把责任抛给装鹌鹑的云听:“她没问。”
云听讪讪:“……我知道你英文名,但是我不知道你改名了。”
徐清聿似笑非笑,掀起眼皮,意味不明说了句:“你不是知道我有女朋友吗?”
云听:“……道听途说?”
徐清聿:“哪条道?”
唐瑶老师的微博。
为了掩饰不自在和尴尬,云听往嘴里塞了几口食物,她没想到徐清聿会问下去,顿时笨口拙舌,憋不出一个字。
脸颊两侧鼓鼓的,像一只小松鼠。
徐清聿为她添满水:“慢点。”
云听心有余悸。
不过看样子徐清聿心情还可以,她紧绷的脸上终于出现轻松的神色。
接下来的对话转向更私人的话题。Kai和Elliot从刚才调侃中转了出来,话题引向事业和未来规划。
徐清聿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接手家族生意?”
Elliot放下酒杯,脸色沉了沉,“我还是考虑考虑吧。”
他说话时明显不耐烦,继承家业这问题一直困扰他多年,这个沉重的包袱怎么也甩不掉,“我不太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
“毕竟,我想做的事,不是那样的。”
徐清聿:“你心里清楚,终究得面对。”
Elliot叹了口气,一口闷完半杯酒:“我不想再被束缚在期待里。我还是没想
好,回去到底意味着什么。”
Kai见云听一直默不作声地坐着,便笑道:“云,你是怎么看的?你也算了解Cyrus,我这两位哥们,性格差得太远了。Elliot这人一直在逃避责任,Cyrus呢,永远是走在责任前面。”
云听想了下,外人的事她也不好多做评判,委婉道:“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许责任并不总是束缚,有时候它也可以是动力。”
说完,Elliot朝她举杯。
举杯后,他取出一个小巧的盒子,递到云听面前,“给你,嫂子,见面礼。”
徐清聿眼神示意她收下。
云听迟疑,伸出手接过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串极为精致的项链,由一颗无瑕的蓝钻和四颗细腻的无色钻石环绕,每一颗钻石的切工都精细到极致,使得整个项链的光辉在不同角度下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芒,宛如星辰璀璨。
如果云听没记错的话,这条项链前段时间热议得沸沸扬扬,饶是她一向不关注珠宝也有所耳闻。
这串项链名为“Elysian Dream”,象征着永恒与梦幻的完美结合。它出自世界顶级珠宝品牌“Celestia”,该品牌以制作极其稀有且完美的珠宝而闻名。
Elysian Dream是该品牌的绝世之作,它的价值超过了上亿。所以他不仅是财富的象征,更是一种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这样一件珠宝,无可复制,具有不可估量的收藏价值。
“这……这真的太贵重了。”云听下意识地想要将项链还回去,“我不能收,这样的礼物……我不能接受。”
她根本没有准备什么回礼,不能接受一份价值连城的礼物。
Elliot:“这条项链代表一份心意,而且…”
他意味颇深地看了一眼徐清聿,未说完的话引人遐想。
徐清聿道:“收下。”
见他发话,云听也不扭捏,接过沉甸甸的项链,“谢谢,但是我没有给你们准备见面礼。”
Elliot摆手,“别这么见外,能送你礼物,我很高兴。”接着又开玩笑道,“不过,既然你收下这份礼物,那以后可得好好为我们调一瓶香水。”
云听嘴角翘起,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的容颜艳丽至极,但笑起来时,所有的妩媚瞬间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柔和。
她的笑容不像她的容颜锋芒毕露,而是温柔地展开。
她应下,“嗯,好的。”
Elliot和Kai不约而同叹道:“嫂子/云,你真的是太迷人了。”
徐清聿面无表情递来一个眼神警告。
……
Kai是个酒迷,知识丰富,他一改先前吊儿郎当的模样,滔滔不绝推广自家品牌的酒,“云,你知道,酒其实就像香水一样,时间、温度、土壤都能影响它的味道。”
“我家的酒,每一年都加入一点点新元素。每瓶酒,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调香一样。”
云听听得入神,被Kai的渊博知识吸引。
她轻抿一口酒,品味复杂的层次,两人心里升起共鸣:“你说得对,酒和香水很相似,都有一个演变的过程。从第一口的入口,到最后在嘴里留下的余韵,每一层味道的变化都很微妙。”
“你真是个天才,调香师对这些东西的敏感度,简直是与生俱来的。”Kai笑,与云听碰杯,“我每次喝酒,能体会到其中的变化,但你能说出这些层次,简直让我佩服。”
云听微醺,眼眸水光潋滟,“也许只是因为我太喜欢感受这些细节,酒和香水,都有它们自己的语言。”
因为有共同的话题,两人聊得越来越投机,并且加了好友。
云听收回手机时,看到徐清聿静静地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睛,让她无法从中读出情绪的波动。
她迟钝地朝他一笑,徐清聿扶了扶眼镜,然后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喝酒。
回去时,云听有些醉了。
头重脚轻,整个身体仿佛被云雾缭绕。她靠在座位上,眼皮沉重,时不时打着哈欠,周围的世界正在慢慢模糊。
耳边隐约听到徐清聿低沉的声音,他在与司机交谈。
“小刑,开慢点。”
“好的,徐先生。”
云听感到车速减缓,她抬起手,扶住额头,想要清醒一些,但脑袋依然沉得厉害,眼皮加重了千斤。
她小声嘀咕:“徐清聿,我……有点醉了……”
话音未落,头便顺势向旁边倾斜,靠在徐清聿肩膀上,睡着了。
徐清聿垂下眼眸。
只见云听鼻尖泛红,微启的双唇像是染了一抹自然的樱色,湿润饱满,带着一点点无意识的轻颤,柔弱又诱人。
徐清聿喉结滚动,调整姿势,让云听睡得更安稳。
到家后,云听挣脱徐清聿的手,晃晃悠悠地向屋内走去,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什么:“Zephyr……Zephyr……”
声音软糯。
徐清聿皱眉,拉住她的手腕:“找什么?”
“猫。”云听站定了一下,晕晕乎乎回头看他,脸颊因为酒意更加红润。她挣了下他的手,喃喃道,“Zephyr呢?我的猫在哪?”
徐清聿:“他在这。”
云听眼神迷离,轻轻“啊”了一声,茫然地看着他,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哪儿?”
徐清聿没有回答,他伸出手,扣住她的后脑,动作果断又急切攫住她的唇,轻而易举探进她的口腔。
事实上,从在车上时,他就有了这个念头,更确切地说,从吃饭时看到她和Elliot侃侃而谈的模样,他的克制就已经开始崩塌。
那时候的云听,眉眼生动,谈吐间透着对工作的热爱和自信,一点点将他的冷静击碎。
徐清聿忍了整整一晚,直到现在终于释放。
云听被这个意料之外的吻弄得怔住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唇瓣被他重重地压住,摩擦,口腔里还有湿润柔软的东西,勾住自己的舌头,她只能被动地回应。
可她毕竟醉了,吻着吻着,就忘记呼吸。一分钟后,她感到一阵眩晕,胸口发紧。
徐清聿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原本沉醉的动作骤然停下。
他松开云听的唇,低头看她的脸。
云听的呼吸急促,眼里带着几分懵懂和迷茫,因为醉意和刚才的亲吻,脸红得像熟透的蜜桃,眼神湿漉漉的,娇软而无助。
徐清聿扶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声说道,“先呼吸。”
云听呆呆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嘴里低声问:“为什么……你亲我……”
这话似曾相识。
徐清聿薄唇抿成一线,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语气淡淡地说了句:“呼吸完了,继续。”
云听被他强硬地拉回现实,嘴里轻声嘀咕着什么,但声音太小,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徐清聿看到她的口型:Zephyr。
他伸手托起云听的下巴。云听抬起眼看他,眼神茫然,嘴角却扬起,像是在不知所措的情况下无意识的撒娇。
徐清聿什么也没说,再次吻住她,这一次的吻比刚才深。
云听本能地抓住徐清聿的衣服,软软地贴在他怀里。
一吻结束,徐清聿擦掉她唇上的微弱湿润,声音低哑,“云听,我今天很生气。”
云听眨了眨眼,头一偏,懵懵地看着他:“为什么生气?”
徐清聿看到她那副不知所以的样子,无奈:“因为你和我的朋友聊得太好了。”
“聊得我看着就心烦。”
云听歪着头,咬唇小声嘟囔:“嗯?你说什么?”
徐清聿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里透着些许宠溺,“算了,你听不懂。”
他顿了顿,又问:“你更喜欢哪个Zephyr?”
云听的眼神飘忽了片刻,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慢吞吞地说:“那个Zephyr。”
“哪个?”
“猫…”
徐清聿目光渐寒,他抿唇:“猫?你选猫?”
云听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仍旧醉意朦胧,嘟嘟囔囔地继续说道:“对呀,猫又可爱又乖……”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突然问了一句,“你明明谈过恋爱,为什么要瞒着你兄弟呢?”
徐清聿
问:“我没有谈过恋爱,你从哪里知道的?”
云听抬起手虚虚地比了个手势,信誓旦旦回答:“微博啊……唐瑶老师的微博。”
徐清聿被她的离谱的回答弄得哭笑不得,他从来不看微博,更不知道云听会关注唐瑶的微博:“我没谈过恋爱,更没有什么微博,我和唐瑶没关系。”
云听歪着头想了想,“她还想和你上。床。”
“……”徐清聿叹了口气,“云听我说过,你想知道的,问我,我都会告诉你,不要胡思乱想。”
云听勉强听进了几句,但又摇头,迷迷糊糊地说道:“可……那些事看起来像是真的……我都亲眼看到了……”
徐清聿想解释,但知道她喝醉了,现在说什么她明天多半会忘。
他想了想,突然想起云听随时做备忘录的习惯,他低声说道:“把你的手机拿出来。”
云听乖巧地掏出手机,递给他。
徐清聿接过手机,打开备忘录,把手机放回她手中,说:“我说什么,你写下来。”
云听手指点了几下,敲下几行字,虽然大脑不清醒,但打字的速度和正确性与正常无异,她断断续续念出内容:“徐清聿说,我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去问他…不要胡思乱想…”
“徐清聿说…他没有谈过恋爱…”
“徐清聿说,他不喜欢我和异性接触…”
……
徐清聿停下,问:“写完了吗?”
云听太困,眼睛都快闭上了,还要被人逼着打字,但又不敢反抗,委屈巴巴说:“写、写完了。”
徐清聿盯着屏幕上的字,仔细确认无误后,又补充:“徐清聿说,他和唐瑶没关系,他也不喜欢云闻。”
*
徐清聿爱干净,允许那只和他同名的猫上床已经是他的极限,更别提云听现在满身酒味倒在床上。
他无法容忍床上留下酒味,但显然,这种状态下,云听根本不可能自己洗澡。
徐清聿走近,脱掉大衣,卷起袖子,弯腰抱起她。
云听把脸埋在他的肩颈,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颈侧,徐清聿强行按捺体内的躁热。
她将云听抱进浴室,放在浴缸边的椅子上。
云听乖乖地坐着,目光涣散地看着他,信任地把自己交给他。
徐清聿调试好水温:“乖一点,别乱动。”
他脱下云听的外套,云听没有反抗,甚至主动抬了抬手臂配合他。
接着是毛衣,再接着是裤子……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被褪下,云听还是老实巴交坐在那里,任由他摆弄。
“好乖。”徐清聿眉头微挑,他伸出手,指腹触碰云听的脸颊,随即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
她的脸像是棉花糖一样柔软有弹性,捏一下还会慢慢恢复原状。
难怪他总是见云闻捏她的脸。
云听被这动作弄得不太舒服,偏了偏头,挥开他的手,但只是软软地碰到他的手背,像猫儿挠了一下,完全没有力气。
徐清聿又捏了一下:“还挺娇气。”
云听睁开眼睛,幽怨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撇过头,不想搭理他。
徐清聿笑出声,“云听,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
云听以为徐清聿在阴阳怪气她,凶巴巴说了一句:“没有你的唐老师可爱。”
闻言,徐清聿立马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云听,我白说了是不是?”
他将云听的肩膀掰过来:“我不想说,是因为我觉得恶心。”
“唐瑶出国的确是因为我。”
第30章 第三十章 “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徐清聿出生在显赫的医学世家。父亲徐深凛是国内知名的心脏外科专家, 母亲刑时漫则是权威的医学研究员。
从小,他就被父母严格教育:“学医的人,首先要懂得敬畏生命。医术只是工具, 医德才是根本。”
徐深凛常常在饭桌上与刑时漫讨论疑难病例,年幼时他听不懂,但每次听到父亲感慨“治病救人是一份苦差事”,他便会默默记在心里。
刑时漫则常常对他说:“治病救人不是炫耀的资本, 而是一种职责。记住,越高的医术,越要谦卑。”
徐清聿五岁时目睹父亲放弃高薪手术项目,选择去援助偏远山区的医疗点。
他问:“为什么不做能赚钱的手术?”
潜台词是:为什么要走?
徐深凛没有理解他话中的深意,只是拍了拍他的头, 蹲下身解释:“清聿,医者不能只想着自己。”
八岁时,徐淮风出生,与徐清聿成长的环境不同,虽然邢时漫很忙, 但她会抽出时间尽可能陪伴他。
徐淮风和他同样不爱多言、不喜张扬,但本质上截然不同。徐清聿是真冷,性格偏理性克制;而徐淮风是“外冷内热”,他的冷静是温柔的保护色。
所以当两个长相相似、同样面无表情的人站在一起, 所有人都会更喜欢徐淮风。
十五岁时,徐清聿在母亲的研究室里看到一份关于医疗事故的分析报告。刑时漫语重心长对他说:“一个医生犯错不可怕, 可怕的是掩盖错误。”
正是在这样的教育下,徐清聿养成了冷静、理智又极为自律的性格。他总是比同龄人更早明白什么是对错,却也因此显得格格不入,让人觉得过于孤傲, 难以接近。
尽管家族在医学界有着深厚的影响力,但他不想成为“依靠关系的富家子弟”,更不愿让父母和家族的名声为自己开路。
因此,暑假实习期时,他选择了一家与家族毫无关联的私立医院,也是学院老师向他着重推荐的。
这家医院正是唐瑶所在的地方,他的老师正是唐瑶。
“清聿这人挺能干的,就是太冷了。”同组的实习生私下评论,“连唐医生都说他不懂变通。”
对外界的议论,无论是夸赞还是质疑,徐清聿从不在意。
他按部就班地学习、工作,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医学上。他不想讨好任何人,也不想依附任何人。
他第一次见到唐瑶是在一场病例讨论会上。当时,唐瑶正在分析一个复杂病例,目光如炬,语气笃定。
徐清聿注意到她一些分析逻辑存在漏洞,但没有当场指出,而是结束后单独找了她。
“唐老师,我觉得刚刚病例的分析方案可能存在风险,”他就事论事,“如果采用A方案,会导致并发症。”
唐瑶挑了挑眉,一边惊讶于徐清聿的外貌,一边又不屑一个初出茅庐的实习生凭什么质疑她一个经验丰富的医学博士。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徐清聿是吧?你很有胆量。可惜,这里不是你质疑前辈的地方。”
徐清聿没有惧色,回:“至少在某些方面,医学不是论资排辈的地方。”
从那之后,唐瑶便格外关注徐清聿。
*
一个实习生,进入手术室观看学习是非常困难的。大部分实习生只能在手术室外观看直播,甚至连递送器械的资格都需要等待几个月。
然而,徐清聿因为扎实的医学基础与天赋,很快获得了进入现场观摩的机会。
当时,唐瑶是医院最权威的外科医生之一,她的手术能吸引众多实习医生前来观摩,但能真正进入手术室的却寥寥无几。
徐清聿成为了其中的例外。
“清聿,我的下一场手术需要几名助手,你可以来观摩。”唐瑶在病例讨论会上随口提道。
其他实习医生听到她的话,在私下议论纷纷:
“为什么是他?他只是个实习生!”
“还用问吗?人家成绩好、能力强,这种机会自然会落到他头上。”
“关键人家长得好看,你没看到唐医生有多喜欢他吗?”
“唐医生想指定谁就指定谁,毕竟……”
“你们说,徐清聿和唐医生是不是私底下在一起了?”
……
手术前一天,徐清聿花了一整晚研究手术方案和患者病历,模拟了手术的关键步骤。
也在笔记本上写满了各种手术风险和应对方案。
“你明天只是观摩,用不着
这么认真。“同组的实习生忍不住劝他。
徐清聿摇头:“能进入手术室,就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第二天,他穿上无菌手术服,戴上口罩,走进手术室,站在一旁安静地观察。
患者是一名中年男性,确诊为胃癌,需要进行部分胃切除术。术前检查显示,患者的胃壁异常脆弱,同时伴有血管位置的先天异常。
手术风险很高,但唐瑶自信满满,认为这是自己“驾轻就熟”的手术类型。
手术室内,灯光明亮。
麻醉师报告患者生命体征稳定后,唐瑶迅速做了第一刀。
她的动作一贯利落,手术刀划开的皮肤平滑整齐,暴露出的胃部区域清晰。
徐清聿站在一旁,负责观察患者生命体征。
“钳夹。”唐瑶淡定有余地说道。
助手立刻递上器械。
随着胃部逐步显露,徐清聿注意到患者血管分布异常,尤其是胃左动脉的位置较预期更靠近切除区域。他皱了皱眉,低声提醒:“唐老师,患者血管分布可能需要重新确认,建议使用超声探查。”
唐瑶没有抬头,信誓旦旦说道:“不必浪费时间,我有分寸。”
徐清聿的手微微握紧,但他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自己插手主刀医生的决定是僭越,他也不想因自己造成唐瑶分心。
当唐瑶切断胃左动脉附近的组织时,意外发生了——一道暗红色的血流猛然喷涌而出,与此同时,监护仪发出了不规则的警报声,患者血压急速下降。
“患者大出血!BP 80/50,心率 120!”麻醉师的声音陡然提高。
“吸引器!”唐瑶立即下令,试图吸出积血,寻找出血点。
然而血流太快,视野很快被淹没,她的动作变得急促。
“钳夹这里!”她指向切口旁,但助手刚夹上去,血流却从另一侧喷涌而出。
徐清聿站在旁边,冷静地观察着。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出血部位,说道:“唐老师,出血点可能是胃左动脉的变异分支,需要立即转为探查模式,否则止血困难。”
“闭嘴!”唐瑶猛地打断他,“我知道该怎么做!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徐清聿的脸色沉了下来,所有人都不敢发声。
只因为唐瑶是专家,是权威。
唐瑶坚持用夹闭的方法尝试止血,但患者的血管因变异而分布异常,导致切断的区域存在多处微小的出血点,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控制出血量。
“BP降到 60/40!”麻醉师提醒,“患者进入失血性休克了!”
徐清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再次开口:“老师,必须立即中止切除,优先进行血管探查,否则患者可能会失血过多而无法抢救!”
唐瑶抬头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压满怒火和威严:“你是主刀医生还是我是?这种手术我做了不下百次,你有经验还是我有经验?再说一句话,就出去!”
徐清聿闭口不语。
经过多人努力,最终止住了大部分出血,但患者因失血过多陷入休克,被紧急送往ICU进行进一步抢救。
术后抢救持续了整整一夜,但患者因术中大出血和失血性休克,最终不治身亡。
第二天早晨,所有参与手术的人员都被召集到了会议室。
唐瑶坐在会议桌的中央,神色疲惫严肃:“昨晚的手术发生了意外,患者的血管解剖结构异常复杂,这是导致术中出血的主要原因。我们团队尽了最大努力,但遗憾的是未能挽回患者的生命。”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掠过会议室的每一个人,然后继续说道:“术中吸引操作迟缓,暴露视野受阻,直接影响了止血的效率。这是导致患者最终抢救无效的重要因素。”
她语气平平,却无形中将责任指向了参与手术的助手团队。
助手们低头沉默,没有一个人开口为自己辩解。
对于这些已经有一定资历的医生来说,站出来质疑唐瑶无异于自毁职业前途。
既然已经不能挽回,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明哲保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徐清聿坐在最后一排,眼神冰冷。
所有在现场的人都知道,术中最大的失误不是吸引操作的问题,而是唐瑶在切断血管前未能充分确认解剖结构,她过于自信导致悲剧发生。
“老师。”徐清聿率先质问,也是唯一提出疑问的人,“术中是否有进行血管的超声探查?是否在切断前仔细确认了变异分支的位置?”
会议室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他。他是实习生,这样直白地质疑主刀医生唐瑶,简直不可思议。
唐瑶眯起眼睛,十分肯定,像掷在石板上的铁钉:“徐清聿,你只是个实习生,对手术的复杂性了解不够。术中我们做出的每一步决定,都是在紧急情况下根据经验判断的。”
徐清聿反驳:“经验的确重要,但如果经验凌驾于严谨和规范之上,就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而这次术中的失误,明显是判断不足的问题。”
院长见气氛剑拔弩张,连忙开口打圆场:“好了,手术的责任问题,我们会进一步调查,但徐清聿,作为实习生,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职责。唐瑶是经验丰富的医生,她的判断是基于多年的临床经验,你需要学会信任你的前辈。”
这番话等于是彻底否认了徐清聿的质疑。
徐清聿冷笑了一下,“院长,作为医生,我们的职责是保护患者,而不是保护某个人的名誉。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医学的初心还有什么意义?”
院长皱起眉头,没有回答,他直接忽视徐清聿暗指的话,而是摆摆手示意会议结束。
离开会议室,唐瑶将徐清聿叫到办公室。
她坐在办公桌后,一言一行极具压迫感:“清聿,我知道你对这次手术有意见,但你还年轻,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医院要面对的是无数患者和家属,必须稳住声誉。所以,有时候一些问题就需要有人承担。”
徐清聿冷冰冰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是个有天赋的年轻人。”唐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你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你的前途。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吗?”
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徐清聿的肩膀,暧昧地靠近:“你要明白,我一直很欣赏你,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有更深层的合作。”
徐清聿后退了一步,讽刺地说道:“老师,您说得没错,我还年轻,但年轻并不意味着可以被迫妥协。”
几天后的下午,患者的家属来到医院,情绪异常激动。
患者的家属是一对年迈的夫妻,他们的儿子年仅三十岁,是家中的唯一支柱。
手术前,他们对医生充满信任,但手术失败后的消息如晴天霹雳,生活瞬间被击碎。
家属的愤怒情绪溢出了言语。他们站在医院的接待大厅,愤怒地质问着前台工作人员:“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手术的真实情况?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个明确的交代?”
声音很大,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医院并不是第一次面对此类情况,他们的处理方式同先前一样冷静。院长和唐瑶已经提前商议过应对措施,决定给家属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
当天晚上,唐瑶亲自联系了患者的家属。
她通过电话
安排了一场会面。
她是医院的资深主治医生,唐瑶知晓自己在医院中的地位,而这场会面显然是她的“手段”之一。
会面当天,她身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准备与家属展开“善后工作”。
她并没有直接从手术失败谈起,而是从患者的病情复杂性、手术中的突发情况入手,强调手术团队已经尽全力挽救患者生命。
“我们医院的每一位医生都怀着一颗拯救生命的心,这场手术,我们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可惜,患者的身体状况实在太过复杂,手术中的意外我们也没办法预见。”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儿子的吗?他还那么年轻,我们辛辛苦苦把他养大,结果……”
患者的母亲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的哭声嘶哑破碎,像被撕裂的布匹,每一下都让旁人心惊胆战。
泪水肆无忌惮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沾湿了她的衣襟,却没有一刻停歇的意思。
唐瑶将她扶起。
“我非常理解您此刻的痛苦,失去亲人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伤痛。我很抱歉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但请相信,医院和我个人,尽了最大的努力。我们也明白您在这样的痛苦中,可能需要更多的帮助。”
唐瑶顿了顿,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到了家属手中:“我们愿意提供一笔经济补偿,以弥补您的损失。这笔钱来自医院的赔偿基金,我们希望这能帮助您渡过难关。”
家属看到文件,愣了一下,不禁摇头:“钱能弥补我们的伤痛吗?你们到底是不是在敷衍我们?”
唐瑶深知,面对失去亲人的家属,金钱的诱惑有时能迅速安抚他们的情绪。
“我理解您的愤怒,也理解您的伤痛。但您要明白,生命终究不可逆转,金钱无法带回您的亲人。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这笔赔偿能帮助您渡过目前的困境,并让您在未来能够有所保障。”
“我承诺,医院会承担全部赔偿责任,确保您无后顾之忧。”
家属沉默,他们看着手中的文件,表情复杂。妻子沉默不语,丈夫在唐瑶的劝说下似乎有所动摇:“这么多钱……”
他犹豫了一下,接过文件,仔细看上面的内容:“这…真的是你们的诚意吗?”
“是的。”唐瑶静静地等待家属的决定。
几秒钟后,丈夫开口:“我们不想闹事,只是……只希望你们给个清楚的答复。”
“这就是我们的答复。”唐瑶道,“我们会尊重您的选择,希望您能尽快做决定。”
虽然患者家属心中依然难以释怀,但在巨额赔偿的诱惑下,他们最终选择了妥协。
在一番反复权衡后,家属决定接受这笔赔偿金,放弃追究手术失败的责任。
毕竟,这笔钱意味着他们能缓解一些经济压力,尤其是面对未来没有支柱的生活。
在签署协议时,唐瑶再次向家属表示假惺惺的慰问,并表示医院将继续关注他们的生活情况,她私下也会提供更多的帮助。
这些话语虽然听起来真诚,但明眼人都知,这不过是医院在公关危机中的应对手段罢了。
徐清聿目睹了全过程。
他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手中握着那份报告。
患者家属已经接受了医院的赔偿金,放弃了追究责任的权利,手术失败的真相被封锁在了医院的档案中。
可徐清聿不想让真相就这样消失。
他知道自己单枪匹马与院方对抗几乎没有任何胜算,更不用说是面对像唐瑶这样的医生和医院这个强大的体系。
可是一想到,爸妈对他的期望也像一座山压在他身上,尤其是在徐淮风因为手伤不能学医之后,爸妈对他的要求更进一步。
他们希望他不仅仅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更希望他能成为医院和医学界的骄傲。
徐深凛和刑时漫虽然在医学领域具有权威,但他们的力量可能也无法帮助他改变这场医疗事故的真相。
他无数次在内心中挣扎,如果告诉爸妈,他们会理解吗?
如果他们知道,会不会觉得他没有能力去处理好这些事情?
会不会感到失望?
这份责任与压力,沉重到让他窒息。
徐清聿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思虑过后,他打算自己解决。
于是他再次找到院长。
“院长,关于这次手术的真相,我必须再次重申。唐瑶在手术中的失误,不仅仅是一个操作不当的问题,更是判断上的严重错误。”
院长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黑红交加,不太好看:“徐清聿,你这是在挑衅整个医院的权威。你知道这次事件对医院的影响有多大吗?如果你继续坚持下去,不仅仅是你的职业生涯,整个医学界我们的评价都会受到影响。”
徐清聿不为所动,“院长,我是一个医生,我的职责是治病救人,而不是保护错误。我无法容忍医院为了掩盖真相而牺牲患者的生命。”
院长沉默了片刻,伸出食指指责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是在挑战我们整个医疗体系的稳定,是在挑战唐瑶这个名医的威信。你一个年轻人,凭什么去指责她?”
徐清聿始终冷静,条理清晰说;“我不是指责唐瑶,我是在揭露事实。医生犯错是可以理解的,但不能把责任推卸给别人,如果医院不能承认自己的错误,患者的信任又该如何重建?”
最后的结果,他被“请”出了院长办公室。
医院是私立医院,医院当时立即封存了手术室的监控录像,阻止外界看到这一切的真相。
徐清聿通过自己的关系网和对医院内部运作的了解,还是找到了一条获取监控录像的途径,他得到了那段关键的监控视频。
视频清晰地显示出手术中唐瑶的失误,她在关键时刻的操作不当,导致患者失去生命。
这段录像足以证明唐瑶的错误,揭示她在事故中的责任。
当徐清聿把监控录像交给院长时,院长脸色大变,他立刻开始采取措施封锁这一切,企图消除一切可能暴露真相的痕迹,转头又将情况告诉给唐瑶。
因为,院长是唐瑶的亲生舅舅。
唐瑶清楚徐清聿的个性。
如果她不尽早采取行动,这个让她有好感的年轻人最终会揭露她的失误,将她的医学生涯彻底毁掉。
不只现实,还有网络,她无法接受网友铺天盖地的质问和责骂,更不能接受多年累积起来的名气毁于一旦。
为了保护自己,唐瑶决定对徐清聿展开“攻势”。
她开始暗中利用自己的魅力,向徐清聿施加诱惑,通过个人的关系将他引导到她的掌控之中。
徐清聿不为所动。
唐瑶又派人打听徐清聿,发现他来头不小,太爷爷更是曾经推动医疗改革的重要人物之一。
资料上还有一行特别醒目的备注:徐家家风极严,重视医德,从不允许家族成员触碰灰色地带。任何关于家族名誉的污点,都会被坚决抹除。
正当唐瑶焦头烂额时,医院一位知名医生陷入丑闻风波,名声丧失。
唐瑶由此受到启发。
徐清聿的家庭绝不会允许他和年长十岁的人发生关系,更别提自己明面还是他的“老师”。
于是,她假装向徐清聿表示自己有意处理这一事件,并且愿意公开道歉,公布真相,来到徐清聿的家。
“清聿,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欢我的行为,但我想要告诉你,我会亲自处理这件事,向公众宣布真相,承认我的错误。你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立场。”
“我不需要你向我证明什么,唐老师,你犯了错,就应该承担责任,而不是说这些空洞的话。”徐清聿不想与她继续争论,“没事您走吧。”
然而,唐瑶并没有离开。
她缓缓脱下了外套,露出里面的性感的睡衣。
一件暗红色的吊带睡衣,设计独特且极具诱惑力。
“清聿,我会听你的话。但是今天我过来,是想说我喜欢你,
非常喜欢。”
唐瑶平常总是直言不讳地向他示好,那种暧昧又易察觉的目光,此前徐清聿一直假装没有看见。
这次,他点破了,“唐老师,你有什么目的?”
唐瑶脸色微变,两秒后恢复淡定,她贴近徐清聿,仰着脸甜腻地叫着他的名字,“清聿。”
如果徐清聿同意,她会拍下视频,以此来威胁徐清聿,他的家庭最看重脸面,徐清聿也不会允许他的人生履历有污点。
后来就有了云听看到的那一幕。
徐清聿没有制止她进一步的动作,唐瑶暗中窃喜。
她蹲下身,余光瞥见了一抹令人恐惧的冷意。
唐瑶本能地抬起头,迎上徐清聿的目光。
那是一张近乎完美的脸,五官冷峻得无可挑剔,但此刻,他在笑,笑容像一把锋利的刀,寒意刺骨。
唐瑶才意识到,徐清聿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看得透彻,冷静得像一只随时准备捕猎的狼,而她不过是一只误入他领地的小丑。
徐清聿正在看她的包,或许看的不是包,而是摄像头。
唐瑶已经感到害怕了,她害怕下一秒,徐清聿就会掐住她的脖子。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是云听的出现拯救了她。
听到碗破碎的声音,唐瑶猛然回过神来,站起身,抓起衣服,狼狈地朝门口跑去。
她能感觉徐清聿可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芒刺背,逼得她踉跄了一步。
当她走到门口时,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不过是她的错觉,徐清聿并没有看她。
他正看着门口的女生,那双冷漠的眼睛里竟然褪去了所有的寒意,仿佛无事发生。
唐瑶收回视线时,记住了云听的脸。
*
唐瑶悄无声息地辞职了,但医院树大遮天,快速切断了这件事在全社会的流动。
徐清聿并非想要唐瑶身败名裂,便没有继续下去。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唐瑶的失误并非只有一次。
两天后,他结束工作,走出医院的大门,看见一群人围聚在门口。
患者的家属站在人群前。
徐清聿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警觉地望向对方。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名家属已经冲了过来,扬起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巴掌声清脆响亮,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徐清聿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但他并没有立刻反应,只是抬起冷清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脸上没有怒意。
可对方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怨怼。
“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家属眼眶通红,咬牙切齿地质问道,声音里带着怒火,“你知不知道,唐医生答应每年都会给我们钱?她说私底下会补偿我们,补偿我们一辈子!我们都同意了,为什么非要把她逼走?!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清聿没有说话,他用手捂了一下发烫的脸颊,眼神平静得让人心寒。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辩解,而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对方继续发泄。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揭露真相?捍卫正义?可那些东西能当饭吃吗?!我们家需要钱,需要有人为我们负责!她本来就愿意补偿我们,你多什么嘴?现在好了,她辞职了,除了医院给的补偿金,我们什么都没了!你满意了吗?!”
患者家属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里的控诉愈发强烈,甚至夹杂着嘲讽:“你以为你在做好事吗?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现实!你以为你揭开了真相,就能让一切变得更好吗?根本没有!我们现在连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了!”
徐清聿整理了一下衣领,缓缓开口:“你说得对,我改变不了现实。但我不能让这件事再次发生,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这种普通人活得有多难!你不缺钱,可我们呢?我们相信唐医生,不是医生的失误。唐医生也愿意帮我们,愿意补偿我们,我们都已经接受了,你凭什么要插手?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恶心?”徐清聿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轻轻地笑了笑,“你们需要钱,而我是医生,我需要的是医德。”
患者家属随即更加愤怒地说道:“医德能当饭吃吗?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生活!你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伪君子!”
“恶心,真是恶心。”患者母亲重复着这句话,满是厌恶,“你这种人,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其实就是个冷血的自私鬼,谁要你的正义?”
徐清聿掀了掀眼皮,“恶心,伪君子,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