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她对徐清聿,好像真的动心了……
次日清晨。
南海CBD中心, 璟耀城。
几位服装设计师助理带着各式礼服走进32层,手里捧着各色的面料和饰品。
孟妍指挥大家将衣服一一摆开,暖色调的灯光照在繁复的绸缎上, 璀璨如星河。
其中一位微微躬身,将一件婚纱展示在云听面前:“云小姐,这款裙摆的每颗钻石都是纯手工镶嵌,保证了仪式感。”
礼服镶满了细碎的钻石, 裙摆长而层叠,每走一步都会闪烁耀眼的光芒。
云听接过,指尖划过衣料,质感冰凉。
“太过华丽了。”她摇了摇头,将裙子放回。
“云小姐, 那这一款呢?”另一位年长的走上前,“这套能让您在婚礼上成为最瞩目的存在。”
它是典雅的鱼尾款,裙摆处缀满了细腻的蕾丝和水晶珠,腰线的设计将优雅与高贵展现得淋漓尽致。
云听轻声道:“我想要更简单一点的。”
助理愣了一下,连忙将婚纱收回, 随后展示了另一件蕾丝缀满裙摆的长裙,试探问:“那这件呢?它的设计灵感来源于冰雪与玫瑰,既浪漫又清新……”
云听默不作声。
她的目光流连在众多婚纱中,直到定格在一件极为低调的婚纱上。
米白色的丝绸面料剪裁干净流畅, 肩部是细细的吊带设计,腰线收得恰好, 没有多余的装饰,仅在裙摆处用极细的珍珠线勾勒出几朵简笔花纹,像雪地中含苞待放的花朵。
“这套不错。”
“这……”助理犹豫,“云小姐, 这件会不会太过简洁了,婚礼场合恐怕不够隆重……”
“婚礼是两个人的事,不需要用华丽的衣服来撑场面,这件刚刚好。”
助理上前接过礼服,将它精心细致地铺展开来。
“那徐先生的衣服呢?”助理询问道。
云听抬起头,沉吟片刻。
徐清聿本有一套深蓝色的西装,是之前设计师为他与云闻的婚礼量身定制的。
然而,新娘已换,他自然需要重新定做。
“这套白色的西装。”半小时后,云听做出决定。
徐清聿清冽的气质,与白色最为相衬。
“再加一枚蓝宝石胸针。”她补充,“细节简单一点。”
助理点头称是,立刻开始量体裁衣。屋子里的人进进出出,气氛热烈,云闻却恍恍惚惚。
昨天晚上。
云听忘了脚伤,倚窗看着漫天的雪光,呆呆地发愣。
踌躇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敲下两行字:
「徐清聿,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为什么直接跳过订婚到结婚?」
语气严肃了些,她发出去后紧张地盯着对话框,掌心冒汗。
过了足足半小时,云听等来徐清聿的回复:「省事」
两个字,冷淡得像外面的风雪,凉到骨子里。
云听看到这句话,心底掠过一丝失望,又觉得这像是他会说的话。
对徐清聿而言,任何繁琐的流程都可以省略。
正当云听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问时,手机接连震动,他又发来了几条消息:
徐清聿:「设计师为你准备了几款婚纱,明天试」
徐清聿:「你直接帮我选」
徐清聿:「明天七点手术,我不过去」
字里行间是他一贯的语气,精准、直接,没有多余的情感,像是在交代一份事务性的清单。
云听有很多问题,但没有追问下去。
孰轻孰重她拎得清,徐清聿今晚要早点休息,明天的手术不能有分毫差错。
*
等其他人离开后,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云听和孟妍两人。
云听坐在沙发上,半弓身子,手指拨弄着膝上的抱枕。
她回家了。
但她喜欢待在徐宅,但并不是因为徐清聿。更确切地说,不是单纯因为他。
三层的独栋老宅没有重压的目光,也没有孟妍永无止尽的抱怨和批评。
云听接受不了孟妍的强势,从小她和孟妍就不太亲近。
但婚礼倒计时只剩三天,她总归是要回来的。
婚礼细节由孟妍一手操办,匆忙得令人眩晕。因为时间紧张,定制婚纱已经来不及。孟妍便让人送来了几套从国外抢到的限量婚纱。
很巧,每一套婚纱的尺寸都能完美地衬托出她的身材曲线,仿佛为她量身定制一般。
孟妍坐在她身边,云听有意忽视她欲言又止的目光。
孟妍无非想说:“小听,清聿不会喜欢你”、“小听,我和你爸其实不赞成你们的婚姻”、“小听,妈妈是为你好。”
云听儿时便知,孟妍总是以“为你好”作为行事的准则。无论她愿不愿意,只要孟妍认为这是正确的选择,她都无法拒绝。
“为你好。”每当听到这三个字,她的心里就会升起一股无力感和隐隐的反感。
这是一种无法反驳的束缚。
每一次争论都会以她的妥协告终,因为她知道,孟妍是不会听的。
她也明白,孟妍是真的爱她。
她的努力,她的付出,从来不是为了自己。
然而,正是这种无微不至的“为你好”,让云听渐渐失去了做自己的权利。
孟妍眼中的好,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好,而她所有的抗拒和不满,似乎都成了“不懂事”的证明。
不想听。
云听把视线移向茶几,那里堆满了孟妍准备好的礼服资料册、婚庆清单。
五分钟后,果不其然,孟妍忍不住了。
她拉住云听的手腕,语调急促:“小听,这次婚礼太突然了,妈尽量把每个细节都准备好,但时间太紧,婚纱也不能挑得太朴素。”
云听诧异:“没关系,就那件吧。”
孟妍一脸着急,仿佛她耽误的不是一件婚纱,而是天大的要事:“清聿忙成那样都惦记着你,这几件限量款婚纱,都是这个冬季最新的系列,是他亲自挑的…”
“妈,你说什么?这些婚纱是徐清聿…?”
闻言,云听瞠目结舌,一脸不可置信。
徐清聿怎么会呢?
云闻曾无意提起过,她和徐清聿的婚服交给专业设计师全权负责。
徐清聿自始至终没表现出半点兴趣,连婚纱的成品都不曾过问过,云闻也不愿掺和这样的事情。
可是现在……
为什么呢?
这一场婚礼在她心里,是期待,是梦想,是遥不可及的祈愿。可同时,又是一个无法融化的雪团,压得她无法呼吸。
云听的一颗心慢慢收紧,她问:“妈妈,您为什么不提早告诉我呢?”
“小听,妈以为你会开心的。”孟妍说:“清聿说他会亲口和你说。我看得出,他对你不是没有感情。婚礼直接定了,省了订婚环节,等于节约了麻烦——你觉得哪里不合适吗?”
云听心乱如麻,“可是妈,您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孟妍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像在回忆,也像在衡量是否该说出口。
许久之后,她才轻轻叹息了一声。
“小听,对不起,之前我不同意你和清聿结婚,是因为我以为他会厌恶调香师这个职业。”
孟妍苦笑:“或许不是厌恶,而是…有心理阴影。”
云听在讶然中沉默,孟妍继续说道:“清聿的老师,为了爱情迷失自我。后来,清聿亲眼看那人结束自己的生命……”
*
徐清聿的父母都是医生,平常很忙。他从小被繁忙的父母忽视,成长在冷淡的家庭氛围中。
习惯了独立的他,不爱说话,独来独往。
十一岁的他长得极为漂亮,线条干净又精致。那双眼睛尤其特别,漆黑的瞳孔像夜色中淌着的水光,晃神间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漂亮的外壳,是一件危险的外衣。
如果只是被高年级的学生拦住,徐清聿未必会束手无策。但事实远不止如此。那次意外,彻底超出了他稚嫩的世界所能承受的范围。
幸运的是,那位调
香师路过。
徐清聿的爸妈当时正在国外参加学术会议,一去就是两个月。而徐爷爷徐奶奶因身体抱恙,对此事一无所知。
至于孟妍为什么知道,是因为她无意间撞见他在心理诊所外等待。
面对孟妍的询问,徐清聿只是淡淡地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不再对他造成影响。
他说,不必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孟妍分不清他是释然,还是刻意的伪装。
这一瞒就是17年。
……
云听的思绪不由得飘到了11年前。
初中时,她成绩好,长得漂亮,深得老师偏爱,也受男生喜欢。这些原本被视为优点的东西,让她成了别人眼中钉。
每次考试后,班里总有同学用嫉妒的目光盯着她的成绩单,冷嘲热讽地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会考试罢了。”
当她无意间和老师多说了两句话,背后便传来三三两两的窃笑和刻意压低的声音:“看吧,真会装,老师的小宠儿。”
她并不在意这些风言风语,最初她以为,只要沉默就可以化解一切。可她低估了嫉妒能让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课间,有人故意用笔在她的桌面上画下污言秽语;有人趁她转身去拿书的时候,将水洒在她的凳子上。
甚至有一次,她打开书包时,发现里面被塞满了碎纸片和垃圾。
云听性格并不软,只是远离爸妈,借住在徐宅,云闻又不和她一个学校,她不得不隐瞒,不想给徐爷爷徐奶奶惹麻烦。
后来她忍不住了。
放学后,天色渐暗,云听站在墙角,呼吸急促,手心发烫,那一巴掌的余劲还未散去。
嚣张的女生捂着脸跑远了,肩膀一耸一耸的,哭得断断续续。她的鞋后跟蹭在地上,带起一小片尘土,狼狈又仓皇。
云听甩了甩手指,甩掉那股微微的刺痛,也甩掉心里的烦躁。
脚边堆着几片风卷来的落叶,偶有细碎的声音掠过耳畔。
空气中飘过树叶的清苦味,她低头看着手掌,嘴角勾起。
转过身时,她的脚步一顿。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斜倚着墙,逆光而立,夕阳为他镀了一层柔光。
云听屏住呼吸,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徐清聿站得很随意,黑眸却直直地盯着她,像是早就站在那里,看了许久。
云听血液凝固了一瞬。
徐清聿看到了多少?
什么时候来的?
会不会告诉她的爸妈?
无数个问题盘旋而上,云听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低下头,目光不敢与他接触,脚尖磨着地面。
想要开口,发现喉咙干得厉害。
刚张开嘴,话又咽了回去。
她没有错,不需要解释。
可面对徐清聿,那种倔强又变得没有底气。
脚步声由远及近,徐清聿走到她面前,停了下来。干净的白色运动鞋映出现在她的视线,鞋带系得整整齐齐。
他问:“手疼吗?”
云听指甲嵌进柔软的校服布料,头摇得很轻。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徐清聿弯下了腰。
云听的瞳孔猛地一缩,抬眼时,看到他伸出手指,在她肩膀上点了一下,又换到她的手臂,再到她的侧腰。
“打这里,不会留下痕迹。”
说完,徐清聿直起身子,收回手,双手插回裤兜,语气平平:“下次不要打脸,难应付。”
云听抬起头,对上徐清聿眼睛。
徐清聿说:“还记得我的手机号吗?”
“啊?”
徐清聿垂眸:“我是你的家长,”
他的睫毛很长,眼眸清澈得让人难以挪开视线。
云听觉得心脏猛地跳漏了一拍,又忽然加速,砰砰作响,然后拼命撞破脆弱的壁垒。
那一刻,她无法形容心底涌起的情绪,有羞耻,有慌乱,还有一种未曾体会过的悸动,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将她整个包裹住。
徐清聿留给她一个修长的背影,他刻意放慢了步伐。
“云听,回去了。”
云听小跑着追上他,耳根一点一点地发烫。
她对徐清聿,好像真的动心了。
*
孟妍说的话有所保留,很多细节她不想再提及。
哪怕云听心中仍有疑问,但她十分了解孟妍,知道她一旦决定不说,便不会再透露半句。
云听想明白了。
她不想再纠结徐清聿反常的行为,也不想刨根问底为什么云家要和徐家联姻,更不想窥探徐清聿不想让人知道的过往。
她喜欢徐清聿。
每当想起那个黄昏,她的心总是不可抑制地泛起一阵甜意,像有融化的蜜糖慢慢流淌开来,黏黏腻腻地裹住了她整个心脏。
后来,云听试过用手掌去按自己的肩膀,学着他点过的位置轻触,却怎么都找不回当时的感觉。
11年前,他是黄昏下的少年,冷淡却温柔地教她如何保护自己。
多年来,徐清聿是她心里的光,她追逐的方向。
她从未表白过,却从未停止靠近。
现在她终于可以站到他的身边,可以正大光明地牵起他的手。
即使徐清聿不喜欢她。
第15章 第十五章 “云听,张嘴”
云听的脚伤愈得比想象中还要快。
周四清晨, 孟妍已经为她们准备好了早餐。
云听已经很久没有和爸妈、云闻一起吃早饭了。
确切地说,从8岁起,这样的时光屈指可数。
她舀起一勺粥, 低头吹了吹,看到孟妍细心地将牛奶盒倒进玻璃杯,心里有些触动。
餐桌上,孟妍再一次提到买车的话题:“小听, 你还是不打算买车吗?每天打车,很不方便。”
云听抿了口温水:“停车比打车更麻烦,浪费时间,我宁愿花点钱省心。”
云渡也不止一次提议给她安排一个私人司机,说是更体面, 也更安全。眼下,又提了一次。
“爸,我习惯了一个人。”云听咽下嘴里的鸡蛋,“有司机的话,反而束手束脚, 还是现在这样更自由。”
“哎呀。”云闻叫停两人的唠叨:“爸妈,等小听结婚了,不还有聿哥吗?你们就别操心了。”
云闻最近在减肥,早餐只有一杯无糖豆浆, 喝完意犹未尽地蹭了一杯云听的牛奶,愤愤不平道:“小听我好羡慕你, 为什么我一喝牛奶就长痘呢?”
她一说完,成功将孟妍的视线转移。
孟妍给她添了一碗小米粥:“小闻,早饭吃这么点怎么行?”
云闻嚷嚷:“……我的腰胖了一公分!不能再吃了!”
孟妍收回小米粥,嫌弃地睨她:“爱吃不吃。”
云闻:“……”
云听眼睛弯弯, 无辜地朝云闻笑。
*
昨日没有下雪,路边的积雪渐渐融化,只剩些许冰水沿着排水沟流淌。
云听停下脚步,将滑落的围巾重新拉起,细致地绕了一圈。
路边的树枝光秃秃的,隐隐透着干枯的苍白。
云听坐在车上,心想,要是徐清聿愿意做她的司机,她倒不如干脆找个司机算了。
到公司后,林悦安静地坐在工位,光明正大追韩剧,云听路过她身边时,闻到了“深海鲸歌”的香味。
她曾经向她推荐过这款甘甜的木质香,没想到林悦会听她的意见。
“深海鲸歌”的调香师是业界另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师牧羊,他调制出来的香水质感非凡,价格也是高得惊人,是奢华的艺术品之一。
看到云听,林悦欲盖弥彰收起手机。
云听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林悦年纪轻,心性不算恶劣。云听观察了几天,发现她并没有恶意,单纯是大小姐下基层闹点儿小脾气,无伤大雅。
云听回到办公室,刚摘下围巾,林悦后脚迈进。
“怎么了?”
林悦表情似乎有些不情不愿,步伐拖沓走上前:“这个…给的。你看看。”
云听抬眉,伸手接过盒子。
拆开包装后,里面是一瓶包装精美的香水。
桃花形状的玻璃瓶,通透中带有微微的粉色调,瓶盖则点缀金属质感的花瓣
是牧羊的另一款代表作,桃惑。
云听拿起瓶子,闻了闻瓶口,有几分兴趣,“这款香水……是你买的?送我?”
林悦高傲地仰起头,鄙夷地耸了耸肩:“我也不想送,只是我爸妈说,人情世故是必需的。”
云听笑,故作正经地夸赞:“你爸妈的眼光不错,很好闻。”
听完,林悦跺脚,急了,“这是我选的!虽然我不懂香水,但是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反正已经送你了,你不能不要,我最讨厌你们这一套推脱来推脱去,最后才勉为其难笑纳的虚假模样。”
“嗯。”云听拿起香水,喷了一些在自己的手腕上,她闭上眼睛,感受它初闻及撩人的前调,“谢谢,我很喜欢。”
接受的速度之快让林悦也没有想到。
她站在原地,心里是高兴的。
很高兴,非常高兴。
她的心意被看见,被认可了。
林悦脸一红,退出去之前小声吐槽了句:“妖艳贱货。”
云听:“……”
云听认识的圈内调香师不算少,大多是业内知名的艺术家或新锐创作者。
在别人眼里,云听是属于温润如水、不争不抢的人。
所以他们送给她的香水,无一例外都是淡雅的香调,都是从她气质中提炼出的延伸——温柔的茉莉,清新的铃兰,或是木质感的柠檬香,隐约却不张扬,恰到好处地与她的低调性格融为一体。
这不是云听第一次收到香水,但是“玲珑妩媚,风千万种”的香水是她第一次收到。
果然名副其实,桃惑之名,当得起“大师之作”。
仅仅喷洒在肌肤间,香气便如丝般缠绕,一呼一吸间多了几分旖旎,心绪也泛涟漪。
这香气完美地贴合它的文案:
“一抹桃香,三分情动,靠近她,犹如走入一片桃花深处,欲念丛生。”
…
林悦的乖巧没持续多久,不到半小时,她和苏黎又因为一份文件的排版争论起来,互不相让。
云听按了按太阳穴,头疼地看着眼前的文案,索性合上了笔记本。
她起身,走到两人身边,笑意不达眼底:“都到我办公室来,我们聊聊。”
关上门,云听转身倚在桌沿,不偏袒任何一人:“团队的协作,不是靠嗓门大小来争出胜负的。你们是彼此的伙伴,不是对手。”
说罢,她让两人互相道歉,才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她叹了口气,整理桌上的文件时,电脑屏幕突然弹出一封新邮件的提醒。
邮件是周之寒发的。
一周前,他只身前往星河,与一位线香非遗传承人洽谈合作事宜,但情况并不乐观。
老太太犹豫不决,而Aurora正在研发的新产品急需她的点香工艺,希望在传统技艺中融入创新元素,让作品走得更远、更长久。
然而要让一个对现代化心存疑虑的传承人从抗拒转为接受,甚至愿意尝试合作,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云听沉思片刻,回复了几句安慰的话。
不能着急,循序渐进。
*
晚上10:00,云听准备前往Lune Noire酒吧。
她一周前已与祁修泽约好。
鬼使神差的,她在耳后和锁骨处喷了一点香水。
本想随手拿出一件毛衣搭配长裤,却不知为何,手指停在一条挂着许久未穿的粉色裙子上
云听平日穿裙子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这次,或许是桃花香的影响,又或许是某种未明的情绪驱使,她不受控制地伸手将裙子取了下来。
临出门时,孟妍站在客厅,看她披上外套,颇有微词:“小听,结婚在即,别再节外生枝了。你一个未婚姑娘,出入酒吧算怎么回事?再说,这种场合真能有什么灵感?”
云听弯腰提起包,轻声说:“妈,今天的活动是调酒师的创意之夜,每一款酒都是特调限量,错过可能就没机会了。您放心,这只是工作需要,不会有事的。”
孟妍这才勉为其难同意。
路上,云听接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夹杂嘈杂的人声和隐约的笑语,模模糊糊地飘进她的耳朵。
云闻的声音被背景音压住,她语速很快:“听宝,今晚我不回家了。”
云听无奈笑笑:“姐,我出门了,你自己和爸妈说。”
云闻也不爱回家住,对她来说,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
与其住在家里整天听孟妍唠叨,不如想个简单的理由说服徐爷爷徐奶奶,因事不归。
云闻:“哦好。对了,听说今天聿哥在的医院发生了一起纠纷,一家患者的家属带了人去闹事,还动了手。”
听到这话,云听的心一沉。
虽然她知道这种情况并不稀奇,但还是很担心:“没事吧?那…他有没有受伤?”
“应该没什么事吧,我听说他是处理了那件事的医生。”云听声音有些含糊,“你也知道,医院现在乱得很,别说医患矛盾,连病房里都常常出事。”
“小听,你要是不放心给聿哥打个电话吧。”
电话挂断后,云听的心情无法平复,纠结挣扎半小时,她拨通徐清聿的电话。
“云听,怎么了?”
背景音很安静。
徐清聿的声音低沉又沙哑,有种疲惫的温柔。
云听抿唇:“听说医院出了一点事,你没受伤吧?”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好几秒,徐清聿回:“没事。”
云听稍微松了一口气,心里仍惴惴不安。她忍不住继续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听说是病人的家属……”
“只是些常见的矛盾。”徐清聿顿了顿,不打算细说,“我没直接参与。”
“哦,好…”云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每次在徐清聿面前她都磕磕巴巴难以成句,“那、那好吧,晚安。”
徐清聿好像把手机拿得更近了,声音沉得很低,如在耳畔:“嗯,晚安。”
云听先挂断电话。
通话时长1分30秒,她觉得有一个世纪之久。
*
Lune Noire是南海一处颇有名气的酒吧,木质的门板和昏黄的灯光将冬夜的寒意隔绝在外。
云听推门而入,热闹的音乐和酒香扑面而来。
祁修泽已经到了。
他站在一处角落,身着黑色风衣,肩宽腿长。
看到云听进来,他嘴角扬起笑意,抬手对她挥了挥。
“抱歉,让你等了。”云听走到他面前,将大衣脱下搭在椅背上,歉意一笑。
“你挺准时的。”祁修泽语气里有几分调侃,“小云,你今天很不一样。”
他凝视云听被冬风吹红的脸颊,耳边的碎发随着动作轻晃,手有点痒。
云听道:“尝试换一种风格。”
“今晚的活动主题很特别,听说主打的酒香调很适合你的香水。”祁修泽转移话题,将手边的一张宣传单递给她。
云听接过,目光飞快扫过文字。
上面详细地介绍了几种全新的调酒方式,特别强调酒香和欲望之间的联系。
云听是好奇的。
到底是怎样的气味,才能让人沉醉在欲望之中?
活动的区域被分为几部分,有品酒区、香水展示区以及一个小型舞台。
灯光闪烁,音乐轻快,人们端着各式各样的酒杯三五成群地谈笑,气氛在微醺中格外迷离。
云听在品酒区停下脚步,嗅了嗅摆在面前的几种酒。
第一款是带着焦糖气息的波旁威士忌,浓郁而悠长;第二款则是加入了柑橘皮和少许烟草味的调酒,带着几分刺激与复杂。
“有感觉吗?”祁修泽在她身后低声问。
“有点儿意思。”云听的目光停留在那杯柑橘酒上,手指触碰杯
沿,像是在思索什么。
“云老师,不妨说一下你的体会?”
“这两款酒的香气很有层次感,”云听说,“威士忌的焦糖味让人想到温暖和依赖,而柑橘和烟草结合在一起,又有一点不羁的放纵。或许……可以作为香水前调的一种参考。
她打开手机备忘录,在上面记下了几句话。
“你总是这样。”祁修泽看着她低头记录的模样,神情复杂,“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里,让人看不透你真正的想法。”
云听不解地抬起头:“我的想法很简单,找到想要的灵感而已。”
“就像这次结婚一样,也很简单?”祁修泽开口,说话间有一种隐忍已久的情绪。
云听一怔,随即笑了笑:“修泽,你以为我被逼迫了吗?不是的,这是我的决定。”
“你说你…喜欢的人,是徐——”
服务员拿着两杯调酒递给他们,打断两人的谈话:“先生女士,这个不错,你们试试?”
云听摇头:“我就不喝了,待会儿还要整理笔记。”
祁修泽说:“小云,这酒很难得。”
云听来了兴致,“那我试一下?”
不知不觉间,云听已经品尝了四五种不同的酒,每一款都带给她全新的感官体验。
喝着喝着,她的指尖已不听使唤,握着酒杯摇摇晃晃,杯中残余的酒液晃出一圈圈涟漪,她启唇:“修泽,我想我应该回去了。”
“小云。”祁修泽下意识地靠近,“你知道吗,这样的你很迷人。”
“什么?”云听没听清,转过头。
鼻尖和眼尾红红的。
她想,大概是今晚喝的酒太杂了,什么都尝了一点,多种味道掺和在一起,像是调香时不经意混乱的试验,让她醉得比平时更快。
她回忆着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的过程,头脑愈加发胀。
每一杯酒都藏有一种情绪——愉悦、释然、胆怯,期待,在这一夜放大了几倍,让她不知不觉就被带入了醉意之中。
祁修泽眸色渐深,缓缓向她靠近,他的呼吸已经触碰到了云听的发梢。
迷人的桃花香气从她身上传来,萦绕在他的鼻尖,一股看不见的引力拉着他一步步靠近。
祁修泽的呼吸加重:“云听……”
见她没有反应,他的手撑在她身旁,唇离她不过一寸之遥。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侧面伸过来,一把搂住了云听的腰,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祁修泽的动作僵住了,他抬起头,对上一双冷冽的眼睛。
徐清聿半边脸隐在昏暗的光影里,眼神像刀锋般锐利。
他俯视怀中的云听,语气淡淡,却藏着不容置喙的占有意味:“祁先生,她是我的妻子。”
云听被一股熟悉的沐浴露味包围,往徐清聿怀里靠了靠。
迷迷糊糊中,她睁开半眯的眼睛,视线被醉意染得模糊,喃喃自语,“徐清聿…你怎么来了?”
徐清聿没有回答她,侧目对祁修泽说:“祁先生,希望你以后可以和我的妻子保持距离。”
…
云听偏了偏头,长发垂下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唇角弯着,不经意的妩媚间,醉意的脸楚楚动人。
身上的桃花香因酒精的刺激而更加浓烈,柔美的甜意化作无形的钩子,缠绕在周围的空气中。
徐清聿捏住云听的下巴,让她抬头:“云听,你要结婚了。”
云听听懂了,迷离的眼神转向他,长睫轻颤。
片刻后点了点头,声音轻软,缠绕着醉意的绵长:“嗯,我知道。”
“那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云听撑着额头,声音散漫:“我在找灵感,我要调香…”
徐清聿眯了眯眼,唇线抿得笔直:“和人接吻找灵感吗?还是说和人做。爱?”
云听眼中的醉意更加浓重,疲惫地往沙发上一靠,失去与外界沟通的意愿,“你是谁?跟你有…关系吗?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徐清聿盯着她,原本克制的怒火因为这一句话点燃。三秒后,他忽然低笑了一声,声音染着隐隐的冷意:“我是谁?徐清聿。”
云听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眼。
果断摇头:“不可能……徐清聿…才不会来这种地方。”
徐清聿眼底的情绪翻涌如浪,终究只是俯下身,伸手替她拨开脸上的发丝,语气轻得让人分不清是真温柔还是假平静:“那你说,我是谁?”
“你……你和他很像……”云听呢喃,“不过他才不会像你这样,和我说这么多话……他就是一座大冰山…”
徐清聿手指在她下巴细细摩挲:“你也不和他说话。”
“他总是凶我……”云听喃喃道。
被酒意浸湿的眼里映着灯光,闪烁委屈和不满。
徐清聿挑了挑眉,语气软化:“因为你不乖,你总是做一些他不喜欢的事,他不喜欢你和别人接触,你知道吗?”
云听甩开他的手,轻哼一声,抗议:“我没有不乖,我很听话,而且我不是他的私有物…就算我……”
就算我喜欢他……
徐清聿欺身逼近,唇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耳廓,“云听,你来这里,他会生气。他今天很累,你乖一点。”
云听缩了缩肩膀,“虽然我不是很想和你说话……但是徐清聿他不会生气的,他不喜欢我…他才不会管我…”
徐清聿气笑了,温热的鼻息再度拂过她小巧的耳垂:“云听,我可以帮你。”
云听咬唇:“帮、帮什么?”
“帮你,证明徐清聿会不会生气。”
“怎么…证明?”
“云听,如果帮你,你会怎么感谢我?”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徐清聿不语,他低下头,唇贴上云听的脖颈,轻咬吮。吸,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云听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醉酒的迷朦使她越发无防备,侧了侧头,无意间将脖子更完全地展露在他面前。
徐清聿摘下眼镜。
吻缓缓向下移,薄唇吻过她白皙的肌肤,留下一抹又一抹暧昧的痕迹。
红印在她纤细的脖颈间绽开,如同一朵朵盛开的桃花,美丽又危险。
云听呼吸急促,手抓紧了徐清聿的衣服。脖颈间传来的触感让她全身酥麻,神经被拉扯到极致。
“你,别…”她双手递在徐清聿的胸前,无力地推开他。
可徐清聿并未停下。
席卷而来的风暴,慢慢将云听吞没。
良久,徐清聿才离开云听发烫的脖子。
他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在她颈间留恋,然后捏住她的脸,迫使她转头,“云听,你醉成这样,明天可能会忘记……不过没关系,这些吻痕不会消失。”
沙发旁有一面硕大的落地镜,干净得没有一点儿灰尘。
镜子里,有两人。
一个人身形后仰,脸颊泛红,眼神迷离,长得很像她。另一个…修长的手撑在落在她的锁骨,眉眼漂亮,有点像徐…清聿…
云听别过头,胸膛起伏,“你到底…是谁?”
徐清聿耐心回:“徐清聿。”
云听倔强地摇头:“不对,你不是……徐清聿不会亲我…”
“Zephyr。”
“Zephyr?”
“嗯。”
“Zephyr…西风?好听…”云听懵了懵,说话断断续续,“你是我…见过和徐清聿最像的人…但是你比他温柔一点…比他好看一点…”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只剩嘴唇开合,“可即使这样…我也只喜欢他…”
剩下的话,被徐清聿堵了回去。
徐清聿抬手捧住她的脸,指腹轻轻按在她的脸颊,吻上了她的唇。
唇贴着唇,浅尝辄止。
没有想象中的不适。
也没有排斥。
仿佛本该如此。
醉意中的云听偏了偏头,无意识地迎合。
徐清聿加深了这个吻,他的手从她的脸滑到她的后颈,稍
稍用力,将她拉得更近,轻轻吮着她的唇。
“云听,张嘴。”
云听呼吸不稳,却依然固执地闭着嘴,拒绝他的进一步侵占。
徐清聿放开她的唇,转而开始吻她的耳垂,她的脖子,她的锁骨,拿捏着分寸往下移,云听反抗不得。
空气变得黏腻炙热,细碎暧昧的声音填满整个房间。
徐清聿又一次吻上云听的唇,这一次,云听没有防备。
唇齿相碰间,云听尝到了一股清凉的薄荷味,从对方的口腔中蔓延过来,撞上她唇间残存的酒香。
不止薄荷,不止酒香,还有漫天盛开的桃花。
第16章 第十六章 “可以接吻的朋友吗”
一阵急促的门铃声突兀地响起。
云听从睡梦中惊醒, 身体因骤然的大动作缩了一下,寒意沿着脊背爬升。
头好沉。
她睁开眼,揉了揉钝痛的太阳穴。
这是哪里?
云听撑起身体, 打量四周。天花板的装饰、窗帘的花纹、床头柜上的台灯,无一不是酒店的标配。
且是极尽奢华、价格不菲的酒店。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酒店?
是祁修泽送她过来的吗?
云听依稀能记起昨晚酒吧炫目的灯光、喧闹的人群和她喝下一杯接一杯的酒。再往后,就是一片空白……
门铃声再次响起。
“请等一下。”云听哑着嗓子回应。
她掀开被子起身,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是她昨晚穿的裙子,完好无损,下摆因睡觉不安分而起了些褶皱。
还好,没有遭遇异常的情况。
登时放下警戒心,轻呼一口气。
云听站起身, 整理袖口,大衣孤零零地压在沙发上,她抓起来抖了抖,重新穿好。
打开门,门外站着酒店的工作人员。
一个年轻的女孩, 比她矮小半个头,身穿整洁的制服,胸前别有一个小巧的名牌:
瑾澜公馆,前台, 章颜。
瑾澜公馆。
南海最昂贵的酒店,闻名遐迩, 没有之一。
来这儿的客人非富即贵,不是企业家,就是娱乐圈炙手可热的明星。
大堂里时常能看到保镖开路的身影,停在门口的豪车和专属司机更是常见景象。
章颜抬起头, 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眨眼的工夫,眼中的失态荡然无存。
随即,她恢复职业化的微笑,恭恭敬敬道:“小姐,有一位先生特意嘱咐我今早八点叫您起床。”
“你……”云听扶着门框问,“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章颜回忆,一十一五道:“小姐,昨天晚上大概十二点,有一位先生送您过来的。他说您喝醉了,给您开了房间,让我们照顾好您。”
“先生?”云听眉头轻拢,“长什么样的先生?”
章颜想了想:“是一位很英俊的先生,穿着……嗯,很得体。凌晨两点,他便离开了。”
云听第一反应想到的是祁修泽。
但直觉告诉她不是。
她问:“他叫什么名字?”
章颜摇了摇头,神色歉然:“抱歉,小姐,他没有留下名字,也没有提及任何联系方式。”
空气被寒意冻结。
“那……”云听顿了顿,不安加剧,“他有没有说什么?”
章颜的表情变得奇怪,迟疑了一瞬,才回答:“他说……让您醒来后不要着急,稍作休息。”
瑾澜公馆的服务生无一不是精挑细选,每一位都经过严格培训,除了外貌和礼仪,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要求就是不可直视客人。
无论是商界名流还是娱乐明星,酒店要求员工时刻保持分寸感,避免大肆宣扬任何人的隐私。
章颜恪守规定,只在接待的瞬间匆匆瞥过那位先生。
他的身影高大挺拔,黑色大衣剪裁得体,举手投足间散发一种让人不自觉想退开的威严感。
即使只是一瞬间的记忆,章颜仍能清晰回想起。
作为瑾澜公馆的前台,她已经工作了五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
无论是穿着昂贵西装的商务人士,还是身着随意艺术装扮的艺术家,她都有自己的判断方式。
商务人士的西装总是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腕上的名贵手表彰显身份;艺术家们大多随性而舒适,鞋子上时常沾染着颜料;娱乐圈的明星则几乎是墨镜和口罩的标配,低调而不失魅力。
那位先生不像商务人士,他没有商务人士匆忙的节奏感。
模特?倒是有可能。
他的身材比例和气质的确绝佳,足以成为摄影机下的宠儿。
总之不可能是老师,不可能是医生。
他的压迫感太强,学生见了他恐怕会直接哭出来,病人更别提,紧张得估计血压都飙升。
那位先生离开前,向她交代了几句。
章颜看到他的右手从大衣口袋里抽出,递上一张VIP卡。
是一双很漂亮的手。
指骨分明修长,上面有一个明显的牙印,伤口周围泛红,有血迹渗出。
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章颜道:“小姐,先生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成,如果您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告诉我。”
…
“好的,谢谢。”
云听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的身体没有不适,衣服也完整,想来想去,只可能是祁修泽。
简短道谢后,她关上房门,转身快步走向卫生间。
今天她要和徐清聿去领证。
婚礼来得匆忙,徐清聿忙得抽不出时间,领证只能在结婚前两天。
时间迫在眉睫,让她没有时间再细想。
云听用力闭了闭眼,懊恼地叹了一口气。
喝酒误事,她差一点错过时间。幸好,祁修泽找人提醒她;幸好,她和徐清聿说她会自己去民政局。
云听推开门,走到镜子前,准备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当她的目光落在镜子时,不由得瞠目结舌,脸上的表情冻结在了这一霎那。
镜子里的她,脖子上布满深红色的吻痕,颜色鲜艳,分布密集,从耳后开始,逐渐蔓延至锁骨,深浅不一,令人心悸。
嘴巴也肿得厉害,红肿的边缘明显,昭示着昨晚的荒唐和冲动。
她被人亲了?
不,不是亲,是强吻。
她被人强吻了?
云听心跳加速,脑海里全是自己脖子可怕的模样。
心中无法摆脱的慌乱,汹涌而至。
她匆忙去找手机,拨通祁修泽的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很久才接通,祁修泽声音沙哑,像是还没从醉酒中清醒。
他一个劲地说着抱歉的话。
“小云,昨晚……我喝多了……”他语速很慢,咬文嚼字很清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祝你和徐清聿…幸福…”
云听攥紧手机,额头沁出细汗,“修泽,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祁修泽口齿不清回答:“小云,抱歉…我只是情不自禁…我们还是朋友吗?”
云听抬手捂住脸,掌心冰凉,“修泽,我们…还发生什么别…的吗?”
“没…有。”说完,祁修泽挂断电话。
云听浸湿毛巾,狠狠擦了几下吻痕,吻痕没有消失,连带周围一圈皮肤也红了。
“怎么办…”
和徐清聿约定的时间越发接近,云听头疼不已。
心底不断滋生出一种无法摆脱的负罪感和焦虑感。
同时,理智告诉她,徐清聿不会在意。
既然他不在意这些,她为什么要在意?
云听尽可能忽视内心的背德感:“反正徐清聿不在乎,就算知道了,他大概也不会说什么。”
她迅速收拾好情绪,打车赶回家。
一进门,就冲向
卧室,洗漱完从衣柜里挑出一件白色高领毛衣,将脖子上的痕迹藏得严严实实。
接着换上一条过膝的裙子,又匆忙上了一个淡妆,抹了点口红,走出家门。
*
民政局外。
热闹得像冬日集市。
大门两侧的花坛已经被踩出了一些痕迹,盛开的冬青依旧生机勃勃。
旁边的小吃摊生意兴隆,热腾腾的关东煮和烤地瓜的香气飘散开来,整个入口充满了烟火气息。
早晨的寒风虽冷,也挡不住一对对情侣满怀喜悦的脚步。
几对新人站在台阶上合影,旁边的朋友举起手机,不断调整角度,为他们拍照,笑声此起彼伏。
还有些家庭成员跟在新人后面,拎着大包小包的喜糖和礼物袋,一边叮嘱新人多穿点衣服,一边掏出手机记录下这美好的一刻。
相比于脸上洋溢幸福的新人,徐清聿和云听站在人群中像一对陌生人。
没有牵手,没有交流,气氛沉静得像冬日里的一潭冷水,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人群的喧嚣与他们无关,他们站在台阶一侧,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如两个临时拼凑在一起的陌生人,勉强组成一对夫妻。
云听低头整理高领毛衣的衣摆,掩饰内心的心虚。
徐清聿低头看了眼腕表,平淡地说:“时间快到了,进去吧。”
云听是有点失望的。
说不上来很多,有一点儿。
徐清聿对结婚这件事,和他处理一桩例行公事没什么区别,也许还没有他一场手术来得重要。
事实上,这场婚姻本来也确实如此。
没有喜欢,没有爱。
云听不知道徐清聿为什么要和她结婚。但无论徐清聿因为什么答应这场婚姻,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徐清聿绝不是因为喜欢她才愿意结婚的。
想到这里,云听的心口又疼了。
轮到两人拍照。
“两位,再笑得灿烂一些,放松一点,像刚刚谈恋爱的样子,想象一下你们最开心的那一刻。”摄影师微笑着说道,镜头对准了两人的脸庞。
云听很不自然,僵硬地扯出一个弧度。
“女士,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放松一点。”
“好。”
“对,就像刚才那样。”摄影师终于看到了他们的变化,按下快门,“再来一张。”
摄影师一边拍摄,一边心满意足地说:“很好,这一张非常好。你们看起来很搭,笑得很自然,太好了!”
云听:“……”
拍完照,拿到红本出来,云听被一位大婶强塞了一把喜糖。
“来来来,新婚快乐,吃个喜糖,甜甜蜜蜜!”大婶笑眯眯地说。
云听道谢:“谢谢。”
“哎呀,你老公可真帅!”大婶的目光落在徐清聿身上,话里话外满是感叹,“这么俊的模样,还是个有气质的,和你好般配的咧。”
云听闻言一愣,忍不住侧眼望向身旁的徐清聿。
徐清聿点了点头,勉强算是对大婶的回应。
大婶见状,又笑着补了一句:“以后日子一定红红火火,祝你们两娃早生贵子哈!”
话音未落,大婶已经转身去了别处。
云听低头看着手里的糖果,指尖轻轻捻了捻包装纸,没说话。
几秒后,她抬起头,扯了扯嘴角,若无其事地将糖果收进口袋,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走吧。”
徐清聿停下脚步,问道:“早餐吃了吗?”
云听晃了下神,稍做犹豫后,“吃了。”
她没有吃,昨晚饮酒过量,今早没什么食欲。
徐清聿点了点头,又淡淡开口:“我没吃。”
云听抿了抿嘴唇,略微迟疑,抬眼:“那你要回医院吃吗?”
徐清聿不急不躁地说道:“陪我一起吃。”
“好。”
徐清聿的车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距离200米左右,两人转过身,身后忽然爆发一阵热烈的声音。
云听转头,一对情侣站在树荫下,热烈地亲吻彼此。
她的心情沉了沉,心中生出浅浅的羡慕。
良久,才收回视线,强迫自己不要再看下去。
她的初吻昨晚给了别人…
徐清聿察觉她的失落,停下脚步,“怎么?”
云听埋头,闷闷不乐地向前走了小一步,情绪不可控低落下来:“没事。”
徐清聿一直觉得,云听是一个能把情绪写在头发上的人。
这种想法听起来荒谬,但他无法否认自己的感觉。
她不开心时,头发会失去光泽,无精打采地贴在脸侧。
她高兴时,她的头发会反射阳光,像洒满了星星的夜空。
明显,云听不高兴了。
徐清聿有意拉近两人的距离:“云听。”
“怎么、怎么了?”
他俯下身,唇贴近她的唇。
一触即分。
一股温暖而微妙的触感从云听的唇上传来,柔软而清新,又有一些不曾预料的暧昧。
她愣了一秒,完全没想到徐清聿会吻她,眼睛睁大,愣愣地看着她。
徐清聿伸出手,朝云听伸去。
云听的视线跟着落在徐清聿的右手,细长的眉毛拧起,大脑高速旋转,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包挂在他的手上。
“谢谢。”
徐清聿静静地看着她,挑了挑眉,“走吧。”
*
两人来到一处安静的粤式早餐店。
蒸笼里袅袅升起的白色雾气,带着刚出炉的虾饺和流沙包的香味,又混杂着清淡的茶香。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份简单的广式早茶。
云听低头搅动面前的茶杯,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徐清聿的右手。
他的虎口处有一圈红色的牙印,痕迹深刻,甚至已经肿起来了。
她下意识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徐清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似乎刚刚注意到似的,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那处牙印,神情淡然。
三秒后,他薄唇轻启,随意而低沉回:“被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咬了。”
云听闻言,脑袋木了一下。
徐清聿大概很喜欢小孩吧?
平时,徐清聿一向寡言,说话时向来不喜欢在名词前加任何形容词,简练得几乎刻板。
但这次,他用了“不听话”来形容小孩,没有生气,反而有点宠溺的味道。
云听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过了一会儿,开口:“咬人,不是一个好的习惯。”
徐清聿放下手,指尖敲了敲桌面:“是吗?”
“嗯。”云听对上他的目光,心里莫名一紧,迅速移开视线,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虾饺,假装若无其事地低头吃了起来。
徐清聿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昨晚,你去哪了?”
筷子刚夹到嘴边的虾饺差点掉下来,云听的动作猛地停住,心跳瞬间乱了节拍。
她故作镇定地笑了笑:“我?我在家啊。”
徐清聿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在家?”
云听点点头,“嗯。”
徐清聿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开口:“昨晚我去了你家。”
这一句话挺硬生生将空气冻结,云听惶恐地挠了挠头发:“哦,那……那我记错了,昨晚我去找我一个…朋友了。”
这句话落下的刹那,冻结的空气四分五裂。
明明徐清聿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云听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错觉,再一次让她脊背发凉。
徐清聿嗓音森冷,问:“可以接吻的朋友吗?”
云听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一句话:“什……什么?”
徐清聿步步紧逼:“你的嘴巴很肿,显然不是简单的亲吻就可以造成。
他的话如刀锋般锋利,精准地刺中了云听最想掩盖的真相。
“他吻了你多久?”
“二十分钟?还是…半小时?”
云听根本无法反驳。
她虽
然没有接过吻,但是她的嘴唇到现在还是痛的。
也许,徐清聿说得保守了…
也许,不止半小时…
昨晚是她迄今为止最后悔的、也最不愿意回想的事。差一点点,她就和她不喜欢的人发生关系了…
“你不打算说实话?”徐清聿倾身靠近,声音更低了一分,眼神深沉如寒潭,“还是你觉得,我不需要知道?”
他的语气并不高,也没有明显的质问,但那种在平静下流动的压迫感,反而让云听更加无所适从。
云听抬眸迎上他的眼神:“我……我昨晚喝醉了。真的喝多了,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
徐清聿却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小孩子不听话,教育一次就好了。”
云听试探性地问:“徐清聿…你是不是……不开心?”
她无法控制地想,难道他这是在生气?
是在……吃醋?
过于心虚的她,没看出徐清聿的唇也是肿的。
徐清聿道:“你想多了。”
“既然要结婚,就要断掉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云听虽然喜欢徐清聿,但也不会时时刻刻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她反驳:“我没有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
徐清聿只是看着她。
四分五裂的空气化作利刃,云听胸口起伏了一下,脸色发红。
她不想妥协,更不想自己的朋友被无缘无故被指责。
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清晰坚定:“我的朋友,都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徐清聿靠回椅背,手指搭在桌边,指节弯曲,“所以你觉得……他吻你,是意外?”
“我……”云听咬了咬唇,觉得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死角,无路可退,胸口压抑得喘不过气。
“我不知道。”云听冷静下来,“是我的问题。”
徐清聿呼吸加重。
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什么如此容易失控,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哪怕是他亲自留下的痕迹,也能让他心底的占有欲翻涌得如此猛烈。
过了很久,他开口,声音低哑,却多了一点疲惫:“抱歉,云听。”
云听身体一颤,她没有想到,徐清聿会向她道歉。
刚才他那么咄咄逼人,要将她逼入绝境,但现在,他竟然平静下来,主动低头。
“是我的问题。”徐清聿说,“吃完,我送你回去。”
第17章 第十七章 进口药品
周日。
“云云, 别紧张。”辛亦桐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和小雏菊编织而成的捧花,“今天可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不是让你来吓自己的。”
她盯着云听紧张的模样, 出声安慰:“再紧张也无所谓,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今天你是最美的,也是最幸福的。”
话虽如此, 云听的心跳声仍一阵强过一阵。
辛亦桐俯下身,视线与云听齐平:“云云,再过一会儿就要上场了,深呼吸,放松点。”
云听嘴角扬不起半点真实的喜悦:“桐桐, 你说这场婚礼,像不像一场表演?”
她原本已经选好素雅的婚纱,可是,在确认发送给礼服师前,她突然停住手指, 不知为何选了另一套艳丽的婚纱。
或许,正如孟妍说的,风格可以尝试,但婚姻只有一次。
婚礼是人生中最隆重的仪式, 应该庄严、体面,值得一生铭记。
云听喜欢低调, 但只要一想到她嫁的人是徐清聿,就有一种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的荒唐念头。
但这也仅仅是她的想法。
就在这时,有人叩响门扉,随即云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的笑容温暖如阳光, 可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听宝,你真是越来越美了。”
她走近,抚摸云听的肩膀,柔声道:“虽然我们长得一样,但是从小到大,我都觉得你比我漂亮。今天的你,更是美得不可思议。”
“姐,我…”
“嘘,别说话。”云闻食指虚虚地贴在云听的红唇,终究没忍住,她的话语染上哭腔,“听宝,我舍不得你…”
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以前都是你陪着我,现在你要离开了,我真的是……”
家长已经给两人准备好婚房,离他们的工作地点都很近,这意味着结婚后,云听就会和徐清聿搬出去,过二人世界。
徐清聿对此不反对,云听自然也没有异议。
但云闻不乐意,她是真舍不得云听。
她不止一次恶毒地想,三个人挤一起也不算什么大事。
至少徐清聿恢复男儿身之前,三人是姐妹…
只不过,63岁的男科神医交代过,像徐清聿这种情况,让他多与异性接触和相处,会对他的情况有所帮助,从而逐渐建立自信,减少心理压力,进而改善性。功能障碍的问题。
末了他特意强调了一句:“这需要循序渐进,家人也可以多给予理解和支持。”
路漫漫其修远兮。
云闻心里惋惜,聿哥真是白白浪费他的尺寸。
辛亦桐递给她一张纸巾,哭笑不得:“闻闻,婚礼上掉眼泪可不是好兆头。”
听罢,云闻及时收住眼泪,破涕为笑,“对对对,不能哭!听宝,姐为你准备了礼物,晚上记得拆,第一个拆。”
辛亦桐也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跟着道:“云云,我也有,晚上先拆我的,绝对用得上!”
云闻挑眉,挑衅回击:“别急着拆她的,先看看我的!我拜托了好多关系,才搞到的。”
辛亦桐不甘示弱:“你的礼物再特别,也没我的贴心,今晚必须用我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剑拔弩张地争论起来,火药味渐浓。
云听夹在两人中间:“……”
她忍俊不禁,眼眶却红:“好了好了,谢谢你们。”
云闻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捏她的脸,从小到大,她的恶趣味之一就是如此。
小时候,云听的抗议,十有八九是无效的。
导致长大后,这个“捏脸”的习惯被云闻保留得完好无损。
但今天,她不能为所欲为了。
云闻伸到半空的手在看到云听脸上的妆容时,失望地收了回去,改成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叮嘱:“听宝,嫁过去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听宝,要是聿哥欺负你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啊。”
“听宝,虽然我也不想说很扫兴的话,但是要是…那什么你接受不了,咱们就和聿哥离婚…”
“听宝,如果下次结婚,咱们一定要选择春天,你看现在结婚都不能去室外,太冷了,去室外又不能穿漂亮的婚纱…”
云听失笑,“姐,你这是在诅咒我离婚吗?”
“才不是!”云闻拍了拍自己口不择言的嘴,“我肯定是希望你和聿哥能幸福的呀!”
……
婚礼来的宾客仅限于两家亲近的家人,但丝毫不影响这场婚礼的华丽与温馨。
室内的布置低调不失精致,米白与金色为主调,桌面上铺着雪纺质地的桌布,点缀着珍珠与水晶杯盏。
宾客们早已到场,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座无虚席。
男性宾客大多穿着得体的定制西装,手腕上闪耀瑞士名表;女性宾客则盛装打扮,华丽的礼裙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脖间和耳畔的钻石珠宝闪烁夺目。
与寻常豪门婚礼的浮华喧嚣不同,这场婚礼多了一份沉静与内涵。
宾客三三两两地交谈着,尽管穿着商务化,但言谈间没有那些关于商业合作和利益往来的寒暄。取而代之的,是讨论学术研究的真知灼见。
来的大多数宾客都是医学博士、大学教授、科研人员或某领域的权威专家。
他们的身上没有商界人士常有的刻意的客套与锋芒,更多的是一种因长期浸润在知识中而散发出的谦逊和内敛。
这场婚礼的氛围,注定与众不同。
宾客们
的祝福不是围绕财富与地位,而是围绕情感的真挚与人生的成长。
此时,乐队奏响了温柔的旋律,悠扬的琴声在空气中弥漫,为婚礼做好了最完美的铺垫。
一阵低沉的鼓声响起,铺满白玫瑰花瓣的红毯尽头,云听挽着云渡的手,缓缓步入。
她身上的婚纱轻盈如云,裙摆在地面上拖曳出一条纯白色的光痕,步步生辉。
云听另一只手捧着一束白玫瑰与小雏菊,裙摆曳地,低头时,目光轻柔含蓄,宛如一幅静谧的画作。
云渡穿着深灰色的西装,虽已两鬓微白,但身姿挺拔,仪态依然端正。
作为一个学者,他总是用理性面对人生的大事,可这一刻,他的内心翻涌着复杂的情感。
他这些年,一直忙于研究,忽略了两个女儿。
孟妍这段时间,经常深夜偷偷落泪,哪怕女儿的结婚对象是他们最信赖的人,但毕竟是怀胎十月生下的亲骨肉,终究是不舍的。
他同样也不舍,不舍的背后,还有数不尽的愧疚。
“小听,还记得小时候,你第一次拉着我的手学走路吗?”云渡声音极轻,几乎被悠扬的音乐掩盖。
云听没有回头,眼角湿润,轻声回应:“还记得,那时候您总说,会一直牵着我的手,直到我学会自己走路。”
她的手冰凉,被云渡温暖厚实的掌心包裹着,渐渐暖了起来。
熟悉的温度,将她拉回童年时光:牵着爸爸的手,从街巷间穿梭,踏过无数落叶铺满的小路。
“小听,对不起,我和你妈因为工作,忽视了你和小闻。”
“没关系的,爸爸。”
云渡极力忍住泪意:“小听,记得,你永远是爸爸的小公主。”
“嗯,谢谢爸。”
徐清聿站在仪式台上。
肩膀宽阔而平直,衣袖下露出的手,筋骨清晰,每一次轻微动作都牵动着隆起的青筋。
云听走近时,徐清聿静静地看着她。
因为他的瞳孔很黑,所以看人时,所以会给人一种很专注、柔情的错觉。
但他的五官组合在一起,那股柔情便不复存在。
云听抬眸,望进他的眼中,目光如秋夜星辰般闪烁。
徐清聿乌黑的短发梳得干净利落,但额前垂下了一缕凌乱的碎发,像是有意打破了整体的冷峻感,又带出无法忽视的致命吸引力。
云听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但能感受到浅淡的温柔。
云渡在距离台阶一米处停下脚步。
他低头看了一眼云听,片刻后缓缓抬手,将云听的手郑重地交到徐清聿的掌心里。
“清聿,照顾好小听。”
云渡未曾说出口的千言万语,最终只是拍了拍徐清聿的肩膀,而后转身离去。
徐清聿答应下:“嗯,会的。”
誓言交换时,云听无意瞥到祁修泽,他站在徐淮风身边。
昨晚的场景重现,脑袋里嗡的一声。
脖子上的吻痕开始发疼…
徐清聿顺着她的视线过去,下颚线紧绷,脸上愠色渐浓。
当司仪宣布两人可以亲吻彼此时,云听紧张得无法呼吸。她的手攥紧裙摆,紧张地看向徐清聿。
徐清聿已经倾身靠近。
他的动作很缓慢,一只手抬起,搭在她的腰侧,另一只手则自然垂下,指尖一顿,然后捏住了她的手腕。
唇与唇相贴时,云听的心跳失序,全世界就此静止。
徐清聿先闭的眼睛。
云听目视近在咫尺的他,长长的睫毛颤动,遮住了那深不可测的眸光,却放大了他眼角那颗黑色的泪痣。
顿时,心跳如鼓,呼吸间似有暖意蔓延。
她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融化在徐清聿的吻中。
这个吻没有持续太久。
徐清聿很快离开,但转身面向来宾时,云听分明感觉到他的手掌紧握着她的手,力道加重了一些。
掌声响起,云听耳边轰鸣一片。
她的眼里氤氲出水汽,也闻到了清透的冷白梅香,丝丝缕缕地钻入她的鼻息。
好在她婚礼前吃了抗过敏药,现在才敢肆无忌惮地感受徐清聿的气息。
*
后台休息室。
云听脱下礼服和高跟鞋,换上一件轻便的短款婚纱靠在沙发上休息。
她的手指掠过自己的嘴唇,那里好像还残留徐清聿的温度。
徐清聿亲吻她的模样,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即使是在宾客注视下,他仍旧显得不真实,像一幅画或者某种幻觉。
云听弯了弯嘴角。
至少说明徐清聿真的不排斥和她接吻。
门口有脚步声。
云听回过神,侧目望去,是祁修泽。
他站在门口,目光复杂而炽热。沉默了一瞬,他小声说道:“小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不请自来。”
云听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平静:“不介意,很欢迎。”
她的回答没有让空气变得轻松,反而令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微妙。
祁修泽踌躇地向前走了几步;“对不起……”他开口,“那天的事情……”
“不用说了。”云听打断他的话
她低垂着眼睛,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目光停在远处的地毯,“没关系,忘了就好了。我们只是喝醉了而已。”
“如果可以……”云听顿了顿,“修泽,我认为,我们需要保持距离。”
祁修泽的心猛地坠入深海。
他低下头,双手垂在两侧握成拳,又松开,“你是不是知道了……我喜欢你?”
“有点猜到了。”
云听隐约猜到祁修泽的感情,可她无法回应。不是因为他不好,而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承载另一个人的爱。
她理解爱而不得的苦涩,但也深知,越早了断,对他对她都好。
“我明白喜欢一个人很辛苦,”云听说,“所以,我没有办法说狠话。可是……”
“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祁修泽眼中浮现痛楚与不甘,“小云……徐清聿真的喜欢你吗?”
“今天你们结婚,可是他呢?他笑了吗?从头到尾,他全程面无表情!就连我一个外人都能看出,他对你没有感情…”
云听目光陡然一变,有些烦闷:“跟你没有关系。”
祁修泽没有停下,他走上前一步:“小云,我是真的希望你幸福!可是你呢?你确定他真的在乎你吗?他真的懂得珍惜你吗?如果他不爱你……小云,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徐清聿不会喜欢任何一个人…”
室内气压更低。
云听一声不吭,好半天,她说:“修泽,我们的事情,和你无关。”
祁修泽离开了。
房间里刚刚恢复的宁静又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打破。
云听以为是祁修泽又折返了回来,叹了口气,站起身,未等看清,便率先开口:“我们真的没可能,你不要再……”
话未说完,她猛然止住声音。
门口站着的并不是祁修泽,而是徐清聿。
徐清聿冷嗤:“看来,祁先生很关心我的妻子。”
云听一时语塞。她张开嘴,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磕磕巴巴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你误会了。”
徐清聿没有回应。
他的沉默更让云听心里发毛,她咬了咬唇,大脑警报拉满,赶紧转移话题:“徐清聿…你怎么过来了?宾客都走了吗?”
徐清聿掀唇:“嗯。”
云听确实也累了,徐清聿的语气和神情让她的疲倦又添了一分不安。
她犹豫了一下,问:“那……我们要回去了吗?”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讲话。
回到婚房,云听刚脱下外套,徐清聿便将西装外套随意搭在一旁,径直走进卫生间。
浴室的门关上后,里面传来水流的声音,彻底隔绝了两人之间的交流。
云听站在房间中央,不知道该干什么。
怔了一会儿后,走到堆满礼物的桌子前,开始拆亲友送来的结婚礼物。
云闻特地让人将礼物送到婚房。
云听抬手拿起其中一份包装鲜艳的礼物,礼盒上系着一条粉色的丝带,看起
来活泼又别致。
她认出这份礼物是辛亦桐送的,包装上的卡片上写了调侃的字句:“祝新婚愉快,记得给我分享心得!”
云听无奈地笑了一下,心想这份礼物八成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可还是带着好奇心拆开礼盒。
礼盒打开的一刹那,云听的心已死。
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各式各样的避。孕。套,五颜六色的包装在灯光下格外诡异。
云听眨了眨眼,生怕自己眼瘸看错了。
没看错。
各种尺寸、各种类型,从“超薄”到“加厚”,甚至还有一些附带奇怪功能的款式,琳琅满目,俨然像个展示柜。
云听心情复杂地瞥了一眼辛亦桐送的“特别礼物”,扶额叹气。她低声嘀咕:“果然不能对她抱什么期待。”
她将目光转向另一份包装高级的礼物。
金色的纸张包裹得严严实实,上面附着一张小卡片,字迹龙飞凤舞,是云闻的笔迹:“新婚快乐,愿小听和聿哥幸福美满。”
云听拆开礼物,更想死了。
里面静静躺着几瓶白色的小药瓶,包装上印着全英文还有日文,瓶盖光亮。
其中一个醒目的标签吸引了她的注意,翻译成中文是——“男性健康辅助品”,“增强持久力与幸福感”,“一夜八次郎”、“进口。壮。阳药”。
最大的那瓶上面写着:“いちにちにじゅうにかい、いっかいにじかん(一天12次,一次2小时)。”
云听打开翻译软件,拍照翻译。
不像是正经药…
云听:“……”
她盯着桌上的两份奇葩的礼物发愣,一边想把东西收好,一边又不知道该藏到哪里才好。
惊慌之余,一不小心碰到了装壮。阳。药的盒子。
药瓶“咔哒”一声翻落在地,滚得到处都是。
云听浑身一激灵,连忙俯下身去捡,却因为动作太急,膝盖撞到旁边的桌脚。
桌上的那箱避孕套似乎受到召唤,也随着震动哗啦一声滑到地上,五彩缤纷的包装顿时散落一地。
祸不单行,云听跪在地上慌忙失措捡避。孕。套时,浴室的门开了。
徐清聿看到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的新婚妻子,穿着一袭吊带款式的短款婚纱,跪在地上捡拾避。孕。套,胸口白得晃眼。
“你在干什么?”
云听指尖正捏着一盒超薄的避。孕。套,周围一片狼藉,花里胡哨的包装袋和几瓶翻倒的“男性健康辅助品”在地毯上散落成灾。
听到声音,她条件反射地转过头。
徐清聿穿着深黑色睡衣睡裤站在门口,头发还带着湿意,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水珠顺着发梢滑下,滚过他清晰的眉骨,再划过锋利的下颌线,最终消失在微敞的浴袍领口中。
云听涨红了脸,用裙子遮住避。孕。套,欲盖弥彰:“我在…拆…礼物…”
徐清聿视线下移,扫过地上那混乱的一片,眸光一暗,随后挑起了眉梢。
“藏什么?”他道:“这些东西不是要用的吗?”
云听恨不得直接钻到地板下面去。
裙子遮不住,她便用身体挡住地上的一片狼藉,却发现东西实在太多,根本无从遮掩。
她只得低着头,声音发颤地说道:“不……不是这样的!这只是礼物……我没想……”
徐清聿缓步走到云听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湿润的发梢还滴着水,一滴水珠经过他的薄唇,不偏不倚地落入云听微启的唇间。
云听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尝到了淡淡的湿润与温热。
细微的动作落入徐清聿眼中,他的眸色沉得像是藏着一片翻涌的深海。
他蹲下身靠近,呼吸低沉,却一句话也未说。
空气中的温度升高,要把云听煮熟煮透。
“云听。”
“啊?”
徐清聿脸色稍沉,垂眸淡道:“既然已经结婚,就断掉外面不三不四的人。”
他又重复了一遍。
云听这次没有反驳,她后知后觉徐清聿说的不三不四的人是指祁修泽。
“徐…徐清聿,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和人有过亲密关系…除了一次。”
云听在徐清聿的眼神中,看到了质疑。
早晨吃的抗过敏效果已微乎其微。
空气中再次弥漫起白梅香,清冷执拗的气味无孔不入,钻进云听的鼻腔。
云听开启自我保护机制,屏住呼吸,可为时已晚,身体的反应已经开始,喉咙发痒,皮肤发烫。
可徐清聿冷漠的眼神比她身体遭受的折磨还要疼一百倍,一千倍。
云听心一横,所幸破罐子破摔,她倔强地抬起头,直起身子,双手捧住徐清聿的脸,小心翼翼地吻上他的薄唇。
四片唇瓣贴合,冰冷与炙热交织。
颤抖的睫毛下藏着紧张与期待,云听伸出舌尖,试探性地在徐清聿的唇边轻轻触碰。
徐清聿始终紧抿着唇。
云听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没有退缩,不放弃继续尝试,舌尖在他的唇瓣边缘滑过,试图撬开他的冷漠。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两人亲密接触,但没关系。
徐清聿依旧不为所动,唇线紧绷,既不避开,也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冷冷地看着她。
云听放弃了,毫无章法地咬了几下后,她后仰了一些,脸上晕开浅浅的红,接着她摘下徐清聿的眼镜,吻上他眼角的泪痣。
第18章 第十八章 “你是想让我死吗?”……
云听的吻落在徐清聿的泪痣, 深情缱绻。
时间抽空了一部分感知,只剩下触碰他的清晰知觉。
徐清聿低头,眸子微敛, 视线停留在她轻闭的眼睑上。
“云听。”
云听未及言语,眼睛依旧闭着,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动作生疏, 却执拗。
下一秒,徐清聿伸手将她推开。
他的动作并不粗暴,毫无防备的云听身子踉跄了一下,睁开眼时,正对上他沉下的脸色。
徐清聿眉头紧蹙, 薄怒道:“云听,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眼睛。”
云听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垂下头,勇气告罄:“我……对不起。”
徐清聿目光沉沉地扫过云听,视线一寸寸往下, 从她泛红的面颊落到裸露的颈项,再到白皙如瓷的手臂和胸口。
手臂和胸口上一道道浅红,肆意地攀附在她的肌肤上。
“你身上这些,是怎么回事?”
云听注意到他的目光, 发烫的脸崩地紧紧的。
她抬手捂住胸口,遮挡痕迹。
“没事的, 只是……”她的声音低下去,“只是过敏,马上就会好了。”
徐清聿陷入沉思。
这些痕迹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上一次,也是这样散乱、清晰, 当时他以为是吻痕。
但现在,他再一次看到这些痕迹时,发现不对。
这些痕迹太轻浮,也太随机,细看之下,更像是一种肌肤敏感的反应,而不是某种激烈的亲密导致的印记。
“过敏?”
云听半垂着眼,弱声说:“嗯……我对白梅过敏,之前就有点儿反应了。”
说完,她起身快步走到沙发旁,将包翻开,从里面摸出一个药瓶,将药片倒在手心,
云听吞下药片,又用水冲了几口,才勉稳住呼吸。
几分钟后,身上的痒意缓解。
她抬起头:“好多了。”
徐清聿问:“这种反应很严重?”
云听摇头:“看情况,一般来说没有很严重,吃药就会好。”
白梅香仍未散尽,甚至还能从书桌边的玻璃瓶里捕捉到花香的源头。
这段日子,白梅开得正好。
作为一名医生,徐清聿的生活节奏一向快而紧张,特别是夜晚的急诊电话,常常让他的睡眠被迫中断。
有时候他的太阳穴会隐隐作痛。
有一次会诊之后,他在院长办公室等结果。
窗外正是白梅的花期,开得满树繁茂。
院长见他神色疲惫,便随手折了几枝放在屋里,说是可以提神醒脑。
“这种香味对缓和情绪
也有帮助,比喝咖啡强多了。”
有用,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
从那以后,他便对白梅香有了偏爱。
每年花期,徐清聿会让人剪几枝新鲜的白梅放在房间里。
不是为了装饰,只是这种淡香能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让时不时袭来的疲惫稍缓。
眼下,白梅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徐清聿没有看云听,转身走到门边,将白梅丢了出去。
随后,他回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语气平静:“这些痕迹不丑,你不用藏。”
“哦,好。”云听想起自己方才的冲动,那个带着花香的吻,以及徐清聿推开自己时的冷漠表情。
脸火辣辣的,一路蔓延到耳根。
“那…我先去洗漱了…”
“嗯。”
不等徐清聿回应,云听便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浴室。
关上浴室门,她背靠在门上,伸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咬着唇轻轻叹了口气:“丢死人了……”
洗完澡,云听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叠好的睡衣,手指刚触到睡衣,就发现质感不对劲
那并不是她以为的普通棉质睡衣,而是一件黑色蕾丝制成的情趣睡衣。
薄薄的布料只能堪堪遮挡重点部位,其他地方几乎是半透明的。
云听抖开衣服,领口开得很低,裙摆短得只能遮住大腿根。
更要命的是,一旦动起来,这件衣服完全没有遮掩可言。
云听呆若木鸡,手指紧紧攥着睡衣,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一样呆在原地。
脑海中,云闻说的话浮现。
“你搬过去的时候别带衣服啦,我帮你准备好了!”
“就当姐送你的新婚礼物。”
“放心,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尺寸,你什么都不用考虑,和聿哥过好二人世界就行啦。”
“也不知道聿哥喜欢哪种款式,我都买一件好啦,放在浴室的柜子里,你进去慢慢挑,给聿哥一个惊喜。”
云听懊恼不已。她早该怀疑的,云闻给她准备的衣服为什么要让徐清聿喜欢。
可她那时候没有多想,傻傻地信了云闻的话,以至于现在落得这样的窘境。
云听将睡衣重新叠起来,又打开浴室柜子想找其他衣服。
她不用全打开,就能从柜门缝里看到,里面整齐摆放的每一件都是同样暴露的睡衣。
蕾丝、镂空、薄纱……
红色、黑色、粉色……
全是她绝对不可能穿出去的款式。
云听绝望地合上柜门,脑海里飞快转着解决办法。
她不能穿湿掉的旧衣服,也不能就这样围着浴巾睡一晚上,更不能穿这些衣服面对徐清聿!
她身上还有红痕,又不能穿厚衣服…
犹豫了片刻,她隔着门开口问:“徐清聿……”
门外传来低沉的回应:“嗯?”
云听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点:“你能不能……借我一套睡衣?”
徐清聿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为什么?”
云听眼睛一闭,胡乱找了个借口:“我的衣服…不小心掉地上了,全都湿了。”
外面沉默了一瞬,随即徐清聿说:“换一套。”
云听咬了咬唇,知道这个理由说不通。她挣扎了一会儿,老实说道:“我……我没有别的衣服了。姐姐给我准备的睡衣,每一件都没法儿穿。”
“为什么不能穿?”
云听:“就是…太暴露了…遮不住…”
徐清聿面无表情地把衣服重新挂回衣柜,“你出来,自己挑。”
云听连忙拒绝:“不用了!随便哪一件都行,你帮我拿一件就好!”
“自己出来挑。”
云听语塞,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的旧衣服和浴巾,满脸苦涩。
她现在根本没有选择。
她咬牙换上黑色蕾丝睡衣,双手紧紧拽着裙摆,推开浴室门。
徐清聿坐在沙发上,听到声音也没有转头。
他正在看手机,眉眼冷淡,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云听松了一口气,飞快地走到他的衣柜前,打开柜门翻找睡衣。
衣柜内的衣服被分门别类挂着。
从左到右,几乎看不到鲜艳的颜色。
简单、克制,有些过于单调。
衬衫的领口扣到最顶端,西装的外套没有一丝褶皱,叠放的毛衣齐齐整整地排列着,每一件领口方向都保持一致。
这是徐清聿的一部分,一个近乎完美无瑕的侧面,但也因为太过私人,让云听生出强烈的羞赧感。
衣柜下方有一个半开着的小抽屉,云听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想看看是什么,随即愣住了——一排黑色的内。裤,每一条都被叠成一样的形状,规矩地躺在那里。
云听心脏快要炸开,飞快地移开目光。
“睡衣……”她低声喃喃,努力甩开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手指拨动衣柜里的隔层,往下探寻。
在衣柜的另一侧,云听瞅见一排平整叠好的睡衣。与其他衣物的风格一样,这些睡衣也以深色为主,最上面的是一件藏蓝色的睡袍。
正当她伸手去拿睡衣时,一股熟悉的雪松木和薄荷从背后靠近。
云听回头的动作还未完成,徐清聿伸手越过她的肩膀,拿下一件白色的棉质T恤。
动作极为自然,完全没有考虑到他们之间此刻的距离。
云听的背贴上了他的胸膛,前进也不是,后退不也是。
徐清聿身形高大,宽阔的肩膀从后方笼罩住她纤细的身影,她整个人被圈进了他的怀里。
胸膛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云听能感受到他每一次轻缓的呼吸。
两人用的是同一瓶沐浴露,饶是她嗅觉再好,她也无法判断她闻到的香味来自谁。
徐清聿说:“这件。”
云听往旁边挪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徐清聿后背仍然贴着他。
她的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嗓音颤了颤:“徐……徐清聿。”
徐清聿问:“怎么?”
云听看着他递到自己面前的T恤,衣服质地柔软,轻薄干净。她仓促地接过衣服,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飞快收回去,“谢…谢谢…”
徐清聿没有立刻退开,低下头,嗅她身上沐浴露的香气,有几分湿润的清甜。
他更靠近云听,随意瞥了一眼敞开的内裤柜,语气平淡:“动作快点,别着凉。”
云听逃一样往浴室跑去。
她跑得太急,没注意到裙摆随着动作掀起,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腰肢和修长的双腿。
徐清聿在她身上停留了三秒,眼神暗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深幽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的情绪,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
浴室的门再次关上,云听靠在门上大口喘息,捧着那件带着徐清聿气息的睡衣,脸红得几乎要滴血。
她抬手捂住脸,后悔万分:“不应该信姐姐的话……也不应该穿成这样出来……”
徐清聿的衣服很宽大,穿在她身上盖到了大腿中部。房间整天开着暖气,即使只穿上衣也不会冷。
云听觉得这件衣服有一点儿眼熟。
徐清聿为什么会在放满冬衣的衣柜放一件夏衣?
她在卫生间磨蹭了很久。
暗自庆幸,如果不是过敏,徐清聿就会发现她脖子上的吻痕,她又会不知道怎么解释。
现在他应该不会发现吧…
云听慢吞吞从浴室出来,徐清聿道:“头发还没干,过来。”
“徐清聿,不用了,我可以……”
“过来。”
“哦,好。”
徐清聿将她的长发拢到一侧,插上电源给她吹头发。
十分钟后。
“好了。”徐清聿关掉吹风机,将它放回原位
云听刚想道谢,听到他开口:“抱歉。”
她愣了一下,疑惑问:“徐清聿,你…为什么道歉?”
“我是医生。你不舒服,我没有发
现,这是我的问题。”
云听眨了眨眼睛:“没关系的,术业有专攻。就算你是医生,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懂的,这没什么……”
徐清聿冷不伶仃**脸,问:“不是所有都懂?”
云听语无伦次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医学那么广,我……”
徐清聿打断她:“但我该发现的,没发现,是我的失职。你不用替我找理由。”
云听把错归结在自己身上,“是我的原因…是我没告诉你…”
心底五味杂陈。
她看不懂徐清聿。
徐清聿先终止话题。
他转过身,手指捏起一瓶白色药品,问:“这是什么?”
要死了!!!
云听才注意到桌下洒落的一片狼藉——套、壮。阳。药,此刻已经被收拾好,整齐地放在茶几的一侧。
套分成了三摞。
左边的是超薄,中间的是延时,右边的是润滑加强。
云听能理解徐清聿习惯将每一样东西都分门别类,药物按照成分,器械按照用途,但套有必要吗?!
她的呼吸乱了,瞳孔收缩,心跳疯狂地撞击胸腔。
徐清聿已经看到了,不光看到了,他还亲手将那些东西整理好了。
避。孕。药还能解释,这个壮。阳。药怎么解释啊?
会不会打击到徐清聿的自尊心?
云听虽然不是男人,但知道男人在这方面的自尊心很强。
“那个……”云听讷讷,“徐清聿…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清聿淡然的视线与她相撞,藏着某种看透一切的深意,没有半分波动。
云听大脑缺氧,脸上红温:“这些东西……其实是……不是……”
徐清聿轻哂:“嗯,继续。”
继续编。
“我……”
徐清聿要笑不笑:“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谁给的?”
“对不起…”
“云听。我问你,这些是谁给你的?”
“是我自己买的!”云听脱口而出,说完便捂住了嘴,双眼瞪得大大的。
徐清聿有点儿可怕…
她不能把云闻供出去…
徐清聿眯起眼睛,重新看向那瓶药:“你自己买的?
云听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直接豁出去了:“是……不过是…给我用的…我怕我不行。”
这算保护徐清聿的自尊心了吗?
应该…算是…保护了吧…
闻言,徐清聿眼皮跳了一下,看到瓶身上面写的“男士专用”几个英文,气笑:“一天十二次,一次两小时。”
“云听,你是想让我死在床上吗?”
第19章 第十九章 “为什么要亲我?”
云听站在原地, 满脸通红地盯着茶几上的那堆东西。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药不能乱吃。
它的安全性不能保证,健康的人误服了这种药, 岂不是平白无故招惹病患?
倘若真有隐疾,随意尝试这来路不明的东西,只会雪上加霜,后果难以想象。
药性如何, 无人知晓,要是其中掺杂不该有的成分,轻则损害身体,重则危及性命。
云听从未想过要让徐清聿碰这些药,也不愿让他成为任何实验的对象。
她喜欢徐清聿, 可这种喜欢绝不掺杂半分隐晦的念头,更不可能为此动用旁门左道的手段。
她想要的是他心甘情愿地回应,而不是依靠任何外物去影响他的意志。
即使这份感情得不到回报,她也不愿意用这种方式去获取一份虚假的亲近。
这些药……只不过是一场荒谬至极的误会罢了。
心里越想越乱,云听上前一步, 二话不说夺过徐清聿手里的药,走到垃圾桶旁,毫不犹豫地扔了进去。
“这东西不能乱吃!你不能吃!”
转过身时,对上徐清聿耐人寻味的目光。
“我有说, 我要吃吗?”徐清聿顿了顿,笃定道, “这些药,不是你买的。”
云听再三犹豫,哑声承认:“是我买的…真的…”
徐清聿冷静地看着她:“是云闻准备的吧?”
“云闻和你说了什么?”
云听沉默地咬住下唇。
她的沉默,在徐清聿眼中是一种默认。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 笑意没有温度,薄唇勾起:“她跟你说,我不行,是吧?”
云听急切地摆手:“不是这样的!她没这么说——”
徐清聿打断她:没事,她没说错,我的确不行。”
“不是的,不是的!”云听急得差点跳起来,脸上的红晕延伸到了脖子,“你别乱说!”
“没关系的…徐清聿…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真的…”
安慰朋友是云听熟悉的事情。
不论朋友是失恋、工作上的挫折,抑或是莫名的沮丧情绪,她总有办法找到合适的话语。
云听擅长察言观色,知道什么时候该让对方发泄情绪,什么时候该转移话题,让沉重的心情得以缓解。
但面对徐清聿,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哑巴。
她不是徐清聿,她不能感同身受,她无法体会他自尊心上的刺痛。所以一碰上他,那些再自然不过的安抚技巧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你这是什么眼神?”徐清聿看到云听的神情,欲笑未笑。
他向前一步,慢条斯理道:“既然没关系,你是我的妻子,那么是不是该履行你的义务。”
云听怔住:“什……什么义务?”
徐清聿下巴微抬,指向床:“躺着。”
云听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凝视他,脸色霎时红到了极点:“徐清聿…你……你在说什么?”
徐清聿问:“你不是想帮我吗?”
“怎么,不愿意?”
脸上的热度一波接着一波涌上来,她的脚在原地生了根,动也不动。
徐清聿的目光扫过云听,“只有你可以。”
声音很轻,云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与内心的纠结做斗争,自然没有听到徐清聿奇奇怪怪又让人怀疑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垂下眼睫,深吸一口气,僵硬地迈开步子,慢慢走向床边。
背对徐清聿,犹豫很久才伸出手,咬了咬唇,小声说:“愿、愿意的。”
伴随布料滑落,空气里的凉意逐渐攀上她的肌肤,云听低头看着自己,心底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羞涩。
她的背部线条犹如流畅的水波弧度,毫无多余的赘饰。
肩胛骨微微凸起,肌肤在微光下泛着淡淡光泽,像是两片展翅欲飞的羽翼,纤细又不失柔美。
脊背中央的脊柱线轻轻向内收拢,延伸到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带着一种介于青涩与妩媚之间的魅力。
而此刻,她的头垂下,发丝松散地滑落到肩膀,细长的颈项连接着这片雪白的脊背,增添了一种无意间的柔弱感。
云听似乎并未察觉自己的背会如此漂亮。
她的双手环住月匈口,将自己裹得更严实。
但是,那片裸露出的脊背,反而因为这种刻意的遮掩,更显得动人心魄。
身后的人长时间没有动静。
云听拿起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微红的脸和一双紧张得不知该放在哪里的手。
徐清聿让她躺下。
接着他掀开被子,欺身*了上来。
床正在一点一点下陷。
云听抬起双手,抵在他的月匈前,想要隔开一点距离。然而四目交缠时,她的力气消失了一半,手软绵绵放在身侧。
徐清聿靠的很近,近到她能清晰地看见他眼中的光,有**,有惊艳,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
“徐…徐清聿…”
徐清聿吻上云听的脖子,骨感干燥的手掌不规矩的在她的****,经过的地方,有烈火升起。
云听不自觉地弓起月要,却不忘提醒:“徐清聿…可以不要亲我过敏的地方吗…”
怕你觉得恶心。
这些过敏的红痕有时候她看了都会不舒服,更何况徐清聿。
徐清聿:“嗯。”
徐清聿的吻沿着她的耳垂向下,滑过颈项的曲线,停留在锁骨的凹陷处,唇瓣似有若无地
摩挲着。
云听快要流出眼泪,紧紧咬住唇,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慢慢的,滚烫的唇一路向下。
“云听,放松一点。”
说完,他再次口勿上她的。
徐清聿没有摘戒指,冰凉的戒指贴过最敏感的地方,云听差一点尖叫出声。
………………………………………
(要崩溃了改了n遍,还是不行,全删了,用省略号代替)
“不…”云听细长的手指没入徐清聿的黑发。
徐清聿掰过她的脸,问:“到底要不要?”
云听眼中盈满了泪水,像两汪清澈的湖泊,被情绪搅动得波光粼粼。泪珠挂在睫毛上,颤动着,随时都会坠落。
“要…”
听到她的话,徐清聿起身,跪坐在床上。
接着是包装撕开的声音。
云听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只抬起下巴,咽了一下喉咙。
干渴的感觉让她伸出舌头,舔过唇瓣,一截嫣红的舌尖在灯光下滑过,舔过的唇泛起一层微弱的湿润光泽,显得更加诱人。
“水……”她轻声呢喃,声音低哑,带着几分渴望与疲惫,仿佛在请求,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后颈猛的被捏住,徐清聿的舌尖顶开她的齿关,勾住她的舌头缠弄。
唇齿交缠,攻势猛烈,两人的呼吸越发急促。
……响起靡靡水声。
很甜,让人上瘾。
……(省略,555)
徐清聿替她擦干眼泪,“小听,别哭。”
“抱歉,我没有经验……”
云听愣住了,忘了疼痛,忘了自己因为………而满脸潮红,眼中的泪珠还没滑落,却倏地定在了那里。
小听,徐清聿从未叫她小听过…
“你……”云听声音哽咽,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抬起湿润的眸子,迷茫又柔软地看着他。
徐清聿呼吸了一下,额头覆一上层薄汗,低头望着她,深邃眸光中夹杂着一丝紧张。
……(全删了,省略)
汗水浸湿了云听的鬓角和后背,她睁开眼,思绪一片混乱。
云闻说徐清聿不行。
导致云听在徐清聿**的前一秒,都以为他真的“不行”。她接受了这个事实,可现实狠狠地给了她一记反转。
想到刚才的情景,她的心跳仍未平复,指尖颤抖,被徐清聿彻底打乱了节奏。
徐清聿不仅“行”,而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行”得多。
云听忍不住侧过头。
徐清聿穿戴完整,只………
这……怎么可能不疼?
别开眼。
徐清聿不是谈过恋爱吗?
为什么他说他是第一次…他和唐老师没有发生亲密关系吗?
云听心里有上千个疑问。
但不能否认,她听到徐清聿说他是第一次时,她很高兴。
负距离接触过后,云听觉得自己和徐清聿更近了一些。她咬着唇,闷声问:“徐清聿…你说第一次…真的吗?”
徐清聿将套用纸包裹起来,扔进垃圾桶:“怎么,不信?”
他衣衫完整,脸色有点儿红,这个样子不会有人想到三分钟之前他干了什么。
好比猛兽盯上猎物,侵略性的目光向她宣告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云听急忙摇头。
徐清聿俯身靠近,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目光漆黑得像能吸人进去。
“你这虚弱的样子,还挺有趣的。”尾音藏着一丝淡淡的戏谑。
“你……”云听被他说得脸红耳热,气急却无力反驳,“我没有……我也是第…次…”
徐清聿眼中一闪而过惊讶。
他问:“一次就这样,你还想十二次?”
云听结巴,“我…我…”
徐清聿又问:“谁先去洗澡?”
云听愣了一下,迟迟没有回答。
身体还残留着方才让她无法招架的侵略感。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喉咙滚动了一下,脑海中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还想再来一次。
云听为自己的想法而羞赧,却又无法控制地被那种冲动吸引。
徐清聿只有z的时候才会和她接吻,
她想和徐清聿接吻…
没等她组织好语言,徐清聿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将她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他伸手撩了撩云听额前的碎发,声音低哑而冷淡:“疼得都动不了,还敢第…次。”
云听窘得脸颊通红,被人抓了个现行。
后面不疼的…真的!!
但她不敢说,怕徐清聿认为她欲/求/不/满。
云听拉高被子盖住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飘忽不定,磕磕绊绊地反驳道:“我、我没有……”
“那我先去了。”
云听望着他的背影,鼓起勇气低声开口:“不能一起吗?”
说出口的瞬间,她的心跳得快要炸裂,不敢去看徐清聿的表情。
徐清聿脚步微顿,半侧过头,吐出两个字:“不行。”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残存的勇气和期待烟消云散,“哦…好的…”
她强撑着笑了一下,低声应道:“我开玩笑的。”
徐清聿走进浴室,不到三十秒去而复返,“我是不是应该帮你?”
云听反应过来,头摇成拨浪鼓,“不、不用。”
*
枕头歪斜地陷在床的中央,周围散落着揉成一团的被子。
床单凌乱不堪,皱褶交叠。
中央位置可见一片深色的水渍,晕染开来的痕迹像静止的波纹。
云听闭了闭眼,穿上睡衣。
撑着床沿站起来,刚一动,腿心的酸软让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下意识地扶住墙,稳住身形。
浴室的门打开,热气伴着水声迎面袭来,徐清聿走了出来。
他换了一件睡衣,衣领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有系好,可见一小片结实的胸膛和锁骨。
十六年来,徐清聿的衣着端正得无懈可击。
云听初一时,没有去学校组织的春游,反而偷偷溜进徐清聿所在的高中。
大夏天,体育课。
其他男生热得恨不得光着膀子在操场跑圈,而他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扣子一颗不多,一颗不少地系到恰到好处的位置。
徐清聿从未在人前失态。
他的衣服是他的一部分,一如他的性格,严谨克制到让人几乎忘了,这样的壳下,藏着一副人类应有的血肉和温度。
可此刻,他站在她面前,身上的睡衣松松垮垮。
云听愣住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不那么雅正”的徐清聿,他的外表太过禁欲,以至于她从未想过,他的身体竟然如此……
有力,甚至有一点说不出的性感。
好像还有薄薄的胸肌…
见云听盯着自己发呆,徐清聿手指捻了捻头发,露出锋利的眉骨与线条清晰的侧脸,问:“怎么了?”
云听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没什么。”
徐清聿淡淡地“嗯”了一声,将睡衣的扣子一颗颗系好。
云听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走向桌旁,端起水喝了一口,掩饰窘迫。
刚抬起手,听到身后传来徐清聿的声音,他问:“你还疼?”
“……没事,不疼。”
云听稍顿了一下,问,“我刚刚出汗了,不想穿之前那套,你…能不能再借我一套衣服?”
徐清聿没说什么,转身走向衣柜,从里面抽出一套干净的睡衣,指尖拎着衣角,垂在她面前。
云听伸手接过。
她道了声谢,抱着衣服走进卫生间。
关上门,反锁后。
云听靠在门板上,听外面世界归于安静。
她脱掉衣服,松散的布料滑下肩头,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皮肤上新增不少吻痕,沿着锁骨向下延伸到胸口,隐入更为隐秘的地方。
云听看了很久,忍不住伸手触碰锁骨边缘的吻痕,指腹感受到微微的凹凸感,像一枚刻在她皮肤
上的烙印。
脑海中浮现的片段越来越多。
徐清聿是一个合格的医生。
哪怕在缠绵的时刻,依旧精准到让人惊叹。
每一个吻都像是经过缜密计算,像他手术台上的动作一样,稳、准。
他的唇在她的**上游走,重新覆上已经稍淡的吻痕印记,完美地避开了她所有过敏的红痕。
神奇。
云听的手顺着吻痕往下滑,停在肩胛骨的边缘。
她忽然意识到,徐清聿吻遍了她的,
这个念头让她怔住,片刻后涌上一种强烈的羞涩感。
明明她也享受在其中,可刚才那一次亲密关系,让她误以为连自己的身//体都归属于他的一部分。
逃不掉,躲不掉。
“冷静点,云听。”
洗完澡出来,徐清聿已经换好床单,正坐在床头看书。
他的睡衣袖口挽起到手肘,淡薄的灯光在金丝边镜片上晕开一圈微光。
“云听。”见她出来,他抬头,低沉的嗓音从书页后过来。
云听站在原地没有动,“怎、怎么?”
徐清聿合上书,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过来。”
云听呆了一下,犹豫着慢慢挪了几步,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徐清聿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床边:“再近点。”
云听走过去,站定。
空气里弥漫着刚换过的床单散发出的清香,她垂着眼,能感觉到徐清聿正在看自己,近乎实质的目光让她手心有些发热。
徐清聿问:“我能检查一下吗?”
云听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他:“……检查什么?”
徐清聿挑眉,眼镜后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一秒的停顿后,云听的脸迅速红了起来,她立刻摇头,磕磕绊绊:“不用了,真的没事……不,不用检查……”
徐清聿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懒懒地倚靠在床头,淡淡地看着她。
这样的目光让云听更加局促,连站姿都变得僵硬。
“你…”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语,然后开口,“不适应,有不适也正常。我的错。”
云听埋下头,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她的大脑跳出刚刚的那些片段。
徐清聿在某些方面的确是新手。
她一开始确实不太适应,但后来他无师自通地找到了最合适的方式。
“我……真的没事。”云听温声说,“就是有点腿软,其他……没事。”
徐清聿摘下眼镜放到一旁,“那睡觉。”
“哦,好。”
徐清聿习惯随时待命的状态。
深夜的急诊电话响起时,他会在两分钟内清醒过来,迅速穿戴整齐,匆匆赶往医院。
可是,只要不是工作,他的生活几乎可以称得上近乎苛刻的自律。
比如说11点之前睡觉。
熬夜看剧、打游戏这种事在他眼中毫无意义。
比如说严格约束饮食。
晚上六点之后不进食,九点之后不喝水,三餐从不含多余的油盐糖。
又比如说时间规划精确到分钟。
他从不会让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查房、会诊、备课、手术,所有日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但今天破戒了。
他一向认为,男女之间的事是最无意义的事情之一。
直到云听出现。
徐清聿不确定这份不同究竟是不是因为喜欢,但今晚的一切都在宣告着他的改变。
他破天荒地没在十一点前关灯入睡,甚至喝了两大杯水,身体明明有些疲倦,却没有半分困意。
如果不是云听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徐清聿想,他今晚可能会一整个晚上都不让她离开。
云听是无数次冷静克制中,唯一让他想要失控的人。
她是例外。
*
云听乖乖地躺在床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身侧,眼睛睁着。
徐清聿说要睡觉时,她听话地躺下了,可是床实在太大,两人之间隔着一片遥远的距离。
她伸开手臂也碰不到他。
这样的“安全距离”让她心里空落落的。
云听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让自己放松下来,不去胡思乱想各种有的没的事。
但怎么可能睡得着?
对她来说,调香的灵感总是在深夜冒出头,夜晚和沉寂的房间能放大所有思绪。所以她算得上是半个夜猫子,到了晚上脑海会冒出的各种想法。
这一刻,没有灵感,只有徐清聿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可她依旧无法入睡。
徐清聿是真的睡着了吗?
云听侧过头。
房间的灯光被调得很暗,昏黄的光线几乎快要散尽,但她还是能看清他的轮廓。
高挺鼻梁在暗影中线条分明,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低垂在眼下。
她从未和徐清聿如此靠近过,连对视都很少,更别提像现在这样躺在同一张床上,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云听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很久,心想,“靠近一点,他不会知道的。”
想到这儿,她一寸一寸地挪动身体。
每一小点儿的移动都是一种犹豫和挣扎。
终于,她离得足够近了,呼吸间能感受到徐清聿身上的温度和气息。
云听心跳很快。
她想吻徐清聿,哪怕只是一点点,就像小老鼠偷一块糖果一样,不让他发现。
可徐清聿会介意吗?他会讨厌她这样做吗?
她的理智在脑海里反复拉扯着,可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应。
嘴唇贴近他的嘴唇,只差一公分时,她改变方向,吻只落到徐清聿的侧脸。
皮肤微凉,触感清晰。
某种禁忌被打破。
云听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退开时,她的心里又涌起贪念。
再一次,就再一次。
犹豫了一瞬,还是低下头,再度吻他的侧脸。
就在她的唇即将落下的瞬间,徐清聿忽然侧过了头。
猝不及防的,两人的唇不偏不倚贴在一起。
徐清聿没有睁眼,但那双唇带着温度,柔软又有力地贴合着她的嘴唇。
云听怕吵醒他,快速撤回。
徐清聿在这时睁开双眼。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深邃而危险,携着刚醒时的慵懒和模糊,低低地问了一句:“云听,你在干什么?”
云听慌了。
可她后退不得,徐清聿的手抵住她的肩膀,动作不重,但让她无法动弹。
“亲够了吗?”
云听张了张嘴,试图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
徐清聿没有等她说完。
他推开她一点,拉开两人的距离,“为什么要亲我?”
云听的脸涨得通红,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可无论如何都组织不好语言。
“别动。”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低了一点。
徐清聿靠近,伸出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将她拉近了一些。
“如果不介意,”他的声音是低哑的磁性,“我可以教你真正的亲吻是什么样的。”
“不、不介意…”
就在云听以为徐清聿会吻下去的时候,他的手松开了。
黑暗中,徐清聿笑了下:“不过,算了。”
他转身躺回了床的另一边,语气恢复平淡:“睡觉。”
云听沮丧:“哦,好。”
徐清聿不知怎么,想起云听上次喝醉时,求吻不得的委屈模样。
她垂下眼,低声“哦”了一句,脸上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像是一只被人冷落的小猫。
在他的印象里,云听是一只容易害羞的小兔子,遇到他时总会退后一步,找着机会躲他。
她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哭了。
她会垂下眼睛,捏起衣角,避开他的目光。
她会在与他对视的瞬间慌乱地转开头,好像多看一眼都会灼伤自己似的。
所以那天晚上,听到云听的要求,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拒绝,而是惊讶。
她居然会向他提出这样的请求?
现在她在黑暗中面临相同的情况,他的做法还是一样。
徐清聿的脑海里又浮现她委屈巴巴的眼神。
忽然不想逗她了。
他翻了个身,朝云听靠近。
手撑在床上,低下
头,精准地捕捉到她的气息。
这个吻没有侵略,也没有急促,温柔得像是一场轻柔的雨落在心间。
云听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和惊讶,指尖蜷缩着,可徐清聿的动作太过温和,渐渐让她放松下来。
她闭上眼,回应他的吻。
唇与唇的触碰间,徐清聿偶尔退开一瞬,又很快重新贴合上去。
云听的心跳快得不像话,她从未体验过这么温柔又令人心醉的吻。
像是漂浮在一片柔软的海洋里,四周的一切都被温暖包围。
所有的杂念都渐渐远去,周围的一切都融化在他的气息中,只剩下他与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十分钟后,徐清聿问:“这样,可以吗?”
云听睁开眼,眼中带着一点水光,轻轻点头。
徐清聿说:“睡吧。”
云听望着他模糊的轮廓,问:“你对谁都这么温柔吗?”
“温柔?”
“嗯”
“云听,只有你会觉得我温柔。”
第20章 第二十章 “小听,你脸红了哦!”……
*
云听第一次见到徐清聿, 是在她八岁的时候。
那天,风和日暖,阳光透过树枝洒在街道上, 影影绰绰地铺了一地。
云渡牵着她和云闻的手,走在狭长的小巷里。
云闻蹦蹦跳跳地踩着地上的阴影,一会儿抬头看天,一会儿转头冲她做鬼脸。
而她则乖巧地握着爸爸的手, 安静地跟着,偶尔偷听他们的对话。
孟妍脸色黑了半边,语气不善:“我就说要早点修车,你还说不用,非得等它出问题才甘心!”
云渡挠了挠头, 干笑两声:“哎呀,不是快到目的地了吗?这点距离还能算啥……”
他摸了摸云听和云闻的脑袋,岔开话题:“小听,小闻,今天你们清聿哥哥也在家。”
“清聿这孩子, 长得特别好看。”孟妍走在前方,叮嘱道,“比你们大四岁,正是懂事的年纪, 你们俩去了别闹腾,懂不懂?要听话, 不要惹人家烦,尤其是小闻。”
云渡点头附和,半认真说:“对啊,他成绩好, 长得又帅,以后没准是咱们家的女婿呢。”
云闻一边应着“知道了”,一边咕哝:“爸妈,你们真啰嗦。”
孟妍敲她的脑袋,半嗔半笑:“啰嗦也听进去,当姐姐没个样,你要向小听学习。”
“是吧,小听?”
“长得特别好看?”云听听到这话有了反应,小脑袋歪了歪,期待地看着前方。
在她的世界里,好看通常意味着温柔。
像动画片里的王子,或者学校里受欢迎的高年级哥哥,都是笑容灿烂,脾气又好的样子。
如果这个叫“清聿”的男生也是这样,那住在他家里,应该会是件很幸福的事吧?
四人走进徐宅,迎面是一个宽敞明亮的院子。
空气里飘过泥土的气息,几株修剪整齐的月季花开得正好。
刚进屋,云听就见到了爸妈口中的漂亮哥哥。
徐清聿站在楼梯口,靠着雕花的木制扶手,黑色的短发清爽利落。
他的五官很精致,眼尾微挑,睫毛纤长,皮肤比大多数男孩子都要白。
这样的长相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让人情不自禁多看几眼,可也让人不寒而栗。
因为好奇,多看了三眼,云听才发现他的神情冷淡得吓人,像是浸在寒冰里的雕像,眸色深沉得让人不敢直视。
尤其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她心里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这是“特别好看”吗?
的确是的,可这也太吓人了!
一点都不温柔。
他的眼神好冷。
徐清聿是不是瞪了她一眼?
好可怕的目光,冷漠又不耐。
“哇——”云听没忍住哭了出来,小小的身体颤抖着,把脸埋进爸爸的裤腿旁。
云闻完全不怕。
她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走上前拉了拉徐清聿的袖子,笑得甜甜的:“清聿哥哥,你真的好漂亮啊!我叫云闻,这是我妹妹云听,以后我们住在你家,你可要好好保护我们哦!”
说完,她伸出手想要牵他的手。
徐清聿眉头都没动,往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动作。
他垂下眼,冷冷地看着她,薄唇微启:“嗯。”
那一声“嗯”,简单得让人无从接话。
云闻愣了一下,但很快又自来熟地笑起来:“清聿哥哥,以后我就是你的小跟班了哦!”
徐清聿没有回应,抬眼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云听身上。
害怕…
云听一激灵,撤回了一场号啕大哭,改为抽抽噎噎地抹着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得这么失态。
她想擦掉眼泪,可越擦越模糊,脸颊和手背都湿得一塌糊涂。
徐清聿开口,语气略有不耐:“安静点。”
他的嗓音有点儿稚嫩,语调偏高,像未完全定型的琴弦,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和干脆。
“清聿!”站在一旁的徐爷爷皱眉,拍了一下楼梯扶手,责备道,“小听还是个小孩子,说话别这么冲。”
云渡连忙蹲下身子抱住云听,手掌拍她的后背:“小听别怕,哥哥不是故意的。”
见状,徐奶奶走过来拉起云听的手,和蔼地为她擦掉眼泪:“别哭了啊,我们清聿其实是个很好的孩子,就是平时话少了点,小听,别害怕啊。”
房间里的长辈忙作一团,七手八脚安慰她。
云听的啜泣声渐渐小了下来,可她依然不敢抬头,缩在爸爸怀里,肩膀抽动着,默默忍住想要再度泛滥的眼泪。
*
餐桌上
云听左手无助地搅动自己的裙摆。
她坐在徐清聿的左边,徐清聿的右边是云闻,三个人坐在一起。
她不敢看徐清聿,即便她此刻已经平复情绪,心里仍然发怵。
长得好看等于温柔,这个认知在他身上完全行不通。
“小听,吃菜啊,别光坐着发呆。”云渡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闻言,云听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鱼放进碗里。
她低头专注地吃饭,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敏感。
她能听到筷子碰撞碗沿的声音,能感受到徐清聿微微转头时带起的一点点风,也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很清新的香味。
云闻丝毫不拘束,打小就脸皮厚,在徐宅随心所欲,畅所欲言。
她笑眯眯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放进自己的碗里,随后抬头看向徐清聿,语气欢快:“清聿哥哥,你最喜欢吃哪道菜啊?”
徐清聿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都一样。”
云听并不气馁,又接着问:“那你最不喜欢吃什么?以后我可以帮你吃掉!”
徐清聿停下筷子,从碗里夹起一块青椒:“这个。”
云闻“哦”了一声,转头对徐奶奶说:“奶奶,清聿哥哥不喜欢吃青椒,以后给他少做点吧!”
徐奶奶和善地笑了笑,点点头:“行,行,行,都听小闻的,以后我让阿姨少放点。”
而云听,从头到尾都在偷偷看徐清聿。
她一边吃饭,一边瞄他的动作。
举筷、夹菜、放进碗里。
优雅,又赏心悦目。
他的坐姿笔直,背靠椅背,修长的手指拿筷子时,连指甲看起来都那么干净又修整得当。
兴许是她的目光太明显,亦或是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云闻向她眨了眨眼睛:
“小听,你怎么老盯着清聿哥哥。”
“是不是觉得他帅呀?”
云听被吓了一跳,脸“唰”地一下红了起来,慌乱地摇头:“没……没有!”
云闻哈哈大笑:“小听,你脸都红了哦!是不是害羞了?”
“小闻,别欺负妹妹。”孟妍打圆场,佯怒,“吃饭的时候别乱说话。”
云闻吐了吐舌头,又夹起一块肉放进自己的碗里:“我只是开玩笑嘛!”
“清聿哥哥不喜欢吃青椒,小听喜欢吃青椒,她们好配哦!”
云听肩膀紧绷,像一只警觉的小鹿,视线游移,无意瞥见徐清聿的弟弟正在看自己。
徐淮风才四岁,稚嫩的脸庞已初见轮廓的精致,眉眼如画,鼻梁
挺翘,嘴唇薄薄的,红润得像涂了蜜。
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勺子,专心舀着碗里的汤,偶尔漆黑的眼珠子会四处张望。
云听愣神,心里不由感叹,这一家人怎么长得都这么好看。
云闻又惋惜道:“可惜我也不爱吃,不然清聿哥哥就能娶我啦!”
众人连带徐父徐母都乐了。
但所有人只当云闻童言无忌。
大家吃得差不多时,云闻不小心碰翻了自己的碗,汤水洒了一桌。她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哎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云渡赶紧过来帮她擦拭:“没事,慢点吃,不着急。”
孟妍批评道:“别那么毛躁。”
“对不起嘛!”云闻不好意思道歉,“小听,快帮我擦一擦!”
云听刚想伸手,一只大手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湿巾。
她抬头,正对上徐清聿低垂的眼眸。
“拿去用。”他说。
云听接过餐巾纸,直勾勾地看着他的侧脸,心跳被无形的节奏拨乱,“谢谢。”
她忽然想起院子里的梅花。
那花明明美得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可靠近后才发现,它没有任何柔软的气息,只有冰凉的花瓣和疏离的清香。
正如徐清聿。
风起时,他身上的冷意也会随着散开,直逼人心。
这一顿饭,她几乎没怎么吃好,但徐清聿的一举一动,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
云听从小就觉得,徐清聿是喜欢姐姐的。
虽然“喜欢”这个词并不准确,可在她心里,姐姐云闻和徐清聿的相处很自然,很轻松。
云闻会撒娇会卖萌,能逗得身边的人忍俊不禁,而她,总是木讷地站在一旁,像一株被忽略的小草。
小时候的云闻,总是用她甜甜的嘴巴,将气氛搅得活跃无比。
“清聿哥哥,我这次期中考试不是最后一名哦!我考了倒数第三名!老师夸我进步了诶!”
“清聿哥哥,我这个数学题不会,老师讲的太差了,你教我嘛!”
“清聿哥哥,你喜欢巧克力味的蛋糕还是草莓味的?我最喜欢草莓味的蛋糕,你可以给我买吗?”
“清聿哥哥,我刚刚又学了一支新舞蹈,要不要表演给你看?”
徐清聿会蹙眉,面无表情说一句:“不要。”
可即使这样,他依然会停下手头的事情,低头看一眼云闻,然后给她买小蛋糕。
当然也有云听的一份。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和姐姐一样在徐清聿面前展露真性情。
徐清聿并不喜欢她。
或者说,不是不喜欢,也不是讨厌,只是关系不亲近。
每年的生日,是云听心底最特殊的期待,可生日当天她总会很失落。
徐清聿会给她和云闻每人准备一份礼物,颜色和样式按照云闻的喜好来选。
十一岁生日,云闻收到了她最喜欢的水晶发夹,而云听收到的是不同颜色的水晶发夹。
精致的发卡装在透明的小盒子里,缠着细细的金色缎带。发卡上点缀着几颗粉色的水钻,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云听当时握着发夹,愣了好久。
她不喜欢闪亮亮的东西,也不喜欢发夹。
云闻开心地跑到徐清聿面前,扬起发夹问:“徐清聿哥哥,这个真的送给我吗?好漂亮啊,我好喜欢!”
徐清聿看着她,神色如常:“嗯,喜欢就好。”
云听注视他们的互动,抿了抿嘴,将发夹放回了盒子里。
戴在自己头上一点都不好看。
丑死了。
十二岁生日,徐清聿送了她们两条裙子。
一模一样的连衣裙,款式复杂又充满少女气息,肩膀处装饰着大大的蝴蝶结,裙摆上还有一层层细腻的蕾丝,颜色是云闻最喜欢的明亮粉红色。
“这真是太漂亮了!”云闻欣喜地将裙子贴在身前,对着镜子转了一圈,转头对云听说:“小听,你也穿穿看。”
“清聿哥哥好了解我们哦!他怎么知道我想要一条粉色的连衣裙。”
丑死了。
徐清聿眼光真差。
那条连衣裙云听一次也没有穿过。
云听并不是真的很在意生日礼物,但讨厌被人忽视,更讨厌的是,被他忽视。
明明她有那么多话想说,却一次次被徐清聿的冷漠堵在喉咙里。
徐清聿是一个站在高处的人,高到她只能仰望,不敢靠近。
然而,越是疏远,越是好奇。
有一次,云听在他书桌上看到了一本《人体解剖学》。
瞧见书页上复杂的人体结构图时,她吓得猛然缩了缩脖子。
骨骼、血管,还有清晰的内脏图解,线条精细得像一幅怪异的画。
“解剖……”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脑海里浮现出稀奇古怪的画面:一双手拿着闪亮的小刀,像电影里一样,切开某个人身体。
徐清聿以后也会切开人的身体吗?
后来有一天,他坐在椅子上,指腹略微用力地按着书页的边缘,低头认真翻阅这本书,侧脸清俊。
云听站在门口,心跳很快。
年幼的她觉得,或许徐清聿的未来会不一样,很厉害,也很遥远,远到她看不懂。
如果有一天,徐清聿会切开她的身体,她好像……也不会害怕,甘之如饴。
或者是因为她相信,他那样完美冷静的人,就算做这种事情,也一定不会让人痛苦。
那时候的喜欢是朦胧的,像一棵小小的树苗,扎根在心底,枝叶却偷偷朝向他。明明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瞬间,但每一个细微的时刻,都让他一步步走进她的世界,占据她的目光,扰乱她的心跳。
云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更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只是每次看徐清聿,她的视线总是会不自觉地追随;每次听到他的声音,心里总会涌起一种微妙的情绪,既想靠近,又不敢太过接近。
就在她走神之际,耳边传来徐清聿声音:“云听。”
云听如梦初醒,慌忙应了一声:“啊?”
徐清聿的视线从书页间移到她身上:“发什么呆?”
“没、没有……”云听低下头 ,“徐清聿…晚饭时间到了,奶奶让我喊你吃饭…”
“嗯。”徐清聿指尖一顿、合上书,问了一句:“你有兴趣?”
徐清聿以为她对书有兴趣。
实则不然,她喜欢看书的人。
云听摆手,“没有、没有。”。
徐清聿说:“嗯,这本不合适你看,会吓到你,如果你对医学感兴趣,我这里还有别的书。”
他的声音十分好听,磁性悦耳。
云听的耳朵烧了起来。
她捂脸跑去厨房门口,脑海里飘过刚才他低头时翘起的睫毛,还有那张线条冷硬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