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巧遇 你们就不能再早出现一分钟吗……
那天见过切原之后, 樱芜的心情就不是很好。
成长的代价,有时候过于沉重。
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切原如同当初那个莽撞却也自信的少年一样神采飞扬, 而不是在这个时候就逼着自己去承担。
关东大赛的第二场,青学对战城成湘南, 樱芜抽空去看了一下这场比赛,顺便还在最后的时候,看着越前龙马, 小小地掐了个诀。
拇指在食指和中指间飞快地捻动, 樱芜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场上正和敌人对打的越前, 嘴里低声默念着咒诀。
她指尖跃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突然,一簇灵焰噌地从她手心升
起, 微微炙热的感觉灼烧着她的肌肤,樱芜垂眸,咽下喉间涌起的腥甜,手心慢慢收拢。
隔绝了空气和灵气供养之后,灵焰在樱芜的手中最后升腾了一下,便归于静谧。
绝处逢生, 前路未卜。
即使动用秘诀, 也无法探知他的未来。这样的人, 无疑也是同幸村君一样的天选之子。
樱芜轻轻地扯了扯嘴角,神色却带着莫测。
被安排好的未来,却无法得知。
那她的宿命又是什么?
樱芜不清楚。
手指动了动, 樱芜后退了几步,然后离开了比赛的场地。
这场比赛的结果不难猜测,所以也没有必要继续看下去了。
樱芜走到场外的时候, 正好遇到了冰帝的芥川慈郎。
她疑惑地看着正躺在长椅上睡觉的芥川,讶异地挑高了眉。
明明上次都吃过一次教训了,这人怎么还能够随便就睡着的?
恰巧这时芥川感觉到了一股熟悉无比的气息,瞬间就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挠了下头,明白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之后便开始四处环视,企图找到那个让自己觉得熟悉的人。
明明也不是桦地来逮自己,怎么就会觉得这么熟悉呢?而且还觉得很亲切。
结果他一转过头,就看到了面色无奈的樱芜。
“君明小姐!”芥川慈郎见到樱芜显然很是惊喜,但他没有忘记不能暴露她身份的事情,也就没有叫她阴阳师小姐。
听到这声音,樱芜揉了揉眉心,“芥川君是训练太辛苦,所以才会如此疲惫吗?”
虽然是这么问,可是她的心里也早就有了答案。
在芥川和丸井一起遇到“梦”的时候,丸井在吃蛋糕,而芥川在睡觉,其实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不是训练辛不辛苦的问题,而是芥川慈郎这个人本身就有随时随地睡着的本事。
“啊哈,”芥川听樱芜这么说,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睡得有些卷曲的发,“不是,是我比较喜欢睡觉的原因啦。”
虽然最近的训练量着实加大了许多,但是以前训练量没有加大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喜欢睡觉的。
这点也不能怨网球部的训练。
“不过,虽然我这次也是在睡觉,但是我的队友就在附近哟……”所以他才敢在这种情况下睡过去啊。
说来也有些尴尬,他本来是在等着忍足的,但是等着等着,他就克制不住困意,在这个晴朗的天气下,吹着柔和的清风,躺在木制的长椅上,睡了过去。
而且,他也不是全然没有警惕的,一旦感觉到陌生人的气息靠近了自己,他立刻就会清醒过来。
这不,一闻到阴阳师小姐的气息,他就醒了过来。
听了芥川慈郎的解释,樱芜以手撑着眉心,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芥川慈郎。
她现在也有点开始好奇,为什么他总是能够这么轻易就睡着呢?
就在樱芜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远处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男声。
“就知道你果然在这里……咦,你今天居然没有在睡觉?”
忍足侑士远远看到芥川慈郎是坐着而非躺着的时候,还讶异地扶了扶镜框,以此掩饰自己的惊讶,但声音中的诧异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等等,这是……”
等到走得近了的时候,他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樱芜,疑惑的视线在两人的身上来回扫视。
目光落到樱芜身上的时候,他除了想起樱芜就是前些日子在舞台剧上扮演千河霓的那个女生以外,还觉得她似乎有几分熟悉。
“这位小姐是君明桑吗?”他记得当初报幕念主演的时候似乎提到过君明樱芜这个名字。
虽然他不清楚这位君明小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像是在和慈郎交谈的模样,可是这并不妨碍他想起对方。
等等——
君明,芥川的态度……
脑海中蓦地闪过一抹光,思绪在一瞬间被捋清,忍足侑士镜片下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君明是那个家族的姓,而芥川之所以能够和阴阳师有交集也只有那一次经历,况且……
芥川那天在舞台剧演出的时候就表现得很激动的样子,如今看来,似乎一切都能够得到解释了。
君明桑就是救了慈郎的阴阳师!
这个认知令他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下一秒,口吻都变了几分。
“或许我该称呼你为,阴阳师小姐?”他似乎是调侃,语气却带着确定。
此话一出,不仅是芥川,就连樱芜都看向了他。
樱芜的目光落在忍足身上的时候,瞬间就想起了对方也曾经与自己有过几面之缘,只是估计对方没有想起自己和他见过。
至于他为什么能够知道她的身份,这点倒不是很难猜测。
从芥川慈郎对待她的态度再加上她的姓氏稍加联想,很容易便能得出结论。
“侑士,你怎么……”芥川慈郎神色僵硬,他明明就没有说啊。
忍足侑士似笑非笑地睨了芥川一眼,唇角的弧度带着几分无奈。
慈郎这个家伙,怎么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想不通关节。
但是下一秒,他就没有空关注芥川了,因为他听到了樱芜的回话。
“不用了,叫我君明就好。”樱芜淡定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唇边笑意清浅。
阴阳师小姐这个称呼也不是谁都合适叫的。
起码由面前的忍足君叫出来的时候,就让她觉得有几分诡异。
“好的,君明桑。”忍足侑士从善如流。
“说起来,上次君明桑救了慈郎,以及御守一事,还没有谢过君明桑。”忍足侑士神色郑重了些,深蓝色的眼睛中满是认真,也少了平日的轻佻。
芥川也很少见过这样严肃的忍足,还有些错愕。
但落在樱芜的眼中,却并没有显得很出奇,她只是笑着回了一句,“尽应尽之责,做能做之事,职责所在,当不得这般感谢。”
听到这句话,就连忍足也是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着樱芜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君明桑当真高义。”
“忍足君莫要折煞我了。”她微微笑着,眼神却写着对他行为的不赞同,气势也不经意间溢泄出几分。
两人是同辈,并且她救的人也不是他,完全没必要行此大礼。
于是忍足飞快地起了身,心下大为震惊。
这位君明桑,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至于早就见识过樱芜真容的芥川,却是对樱芜的话有了一定的接受,他早就知道,阴阳师小姐可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阴阳师!
樱芜不紧不慢地和忍足侑士又打了一会交道,几分钟后,在察觉到远处的气息之时,眼睑微敛,心下便想着告辞了。
她不动声色地暗处比划了一下指尖,下一秒,一个电话铃声便准时地响了起来。
在铃声中,樱芜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面色微变,对着二人说道:“抱歉,我还有急事,便先离开了。”
语气仓促,面带焦急,似乎有很要紧的事情。
铃声一直响着,樱芜说完这一句,又看到两人均点了头,便快步走远了这里,一边走,一边接通了电话,时不时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快速说着什么。
直到樱芜彻底走出了两人的视线,忍足侑士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刚想要拖住对方,等到迹部来的想法就这么泡汤了,不由有些懊悔。
然后他就听到了远处一群人的交谈声。
不论是声音,还是脚步声,都是他熟悉的。
他僵硬地回头一看,就看到自己的队友们正朝着这里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迹部还向他递来一个眼神。
迹部景吾轻抚着眼角下的泪痣,脚下的步伐不停,声音带着几分
矜慢与张扬。
“忍足,让你接个慈郎去了这么久,都干什么了,嗯?”
他身后,几个队友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慈郎不会是又睡觉了吧?”
“我觉得很有可能,呃……今天慈郎竟然没有在睡觉?”
“早知道该让桦地来,速度肯定更快一些。”
忍足:“……”你们就不能再早出现一分钟吗?
第62章 不巧 介意带我一个吗
这边的樱芜走出了两人的视线之后, 脸上的焦急之色便迅速褪去,她淡淡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便这样吧。”
然后就掐断了电话。
她将手机收回去,伸出修长的指节推了推眼镜, 眸中划过一抹微光,唇角无声勾起, 映衬着那张昳丽姣好的容颜,竟显得格外邪肆。
想要拖住她,还差一点火候呢。
实在是将意图暴露得有些明显了啊, 忍足君。
樱芜垂了垂眸, 似乎低低喟叹了一声, 但很快又重新扬起了和煦的微笑,往外走去。
她暂时还没有想让那么多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毕竟神奈川那边的事情到现在也很难有个结局,
所以, 在那之前,能拖久一点就拖久一点吧。
樱芜敛了神色,抬步离开了公园。
搭公交车回到神奈川的时候,她下车就看到了一整条繁华的街道。
热闹喧嚣,带着人间烟火气。
似乎被这样的氛围感染,连带着她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她漫步在行人道上, 走上了天桥。
走到快一半的时候, 她的眼里被下面的景致吸引住了, 一时没有继续往前走。
自然也就没有关注到一个向她跑来的人。
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穿着粉嫩的公主裙,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手里攥着一支棉花糖, 一边和身后的母亲笑闹一边往前跑。
她跑着的同时还时不时回头望一眼:“妈妈,你快来追我呀!”
“你这孩子,别跑这么快!小心摔倒!”
孩子的母亲在她后面急切地喊着。
结果没有看清前路的小女孩下一秒就踢到了一颗石子, 她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有淡去,身子就下意识地前扑。
她的前面是天桥的下半段,如果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小女孩的笑声已经戛然而止,身后母亲的表情已经从无奈转变成了惊恐。
周围的行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画面,原本还有些交谈声的空气蓦地一寂。
结果,众人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一双略显瘦弱的手臂拦住了女孩的动作,稳稳地将之托在了自己的怀中。
众人看去的时候,就发现了原本还站在桥边看着风景的女生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头,接住了将要向前扑去的小女孩,让她不至于摔倒。
女生的侧颜很好看,一头墨色的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皎白的肌肤在阳光的折射下透出淡淡的金色,下颌优美,殷红的唇翕张了两下,像是说了一句“小心”。
凝滞了的空气瞬间恢复了流动。
行人又开始了交谈,只是不时望向那个女生和小女孩,俨然还对刚刚的一幕惊心不已。
小女孩的母亲见状,原本高悬的心在一刹那间落回了平地,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赶忙跑了几步上来,先是看了一下自己的女儿没有大碍,紧接着便向樱芜鞠了一个躬。
“实在是太感谢您了!”她一脸后怕,眼神中却带着对樱芜满满的感激。
樱芜:“……”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都向她鞠躬呢?
她摇了摇头,将尚处于迷茫状态的小女孩扶正,在她小小的肩膀上拍了拍,顺便为她捋了一下翘起来的呆毛,温声对那母亲道:“没有关系,今天哪怕是换一个人在这里,相信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举动的。”
牵起女孩的手,樱芜半蹲了下去,眉眼弯弯,细心地嘱托着:“下次不要在过天桥的时候跑了好不好?”
隔着金色的镜框,她镜片下那双如同琉璃般澄澈的眸子,直直地望进了小女孩的眼睛。
溢泄出温柔的光芒。
小女孩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好半晌才愣愣地应了声好。
之后女孩的母亲拉着小女孩的手一路下了天桥,小女孩一路上都很安静,连手中的棉花糖无声无息地融化了都没有发现。
直到小女孩的母亲提醒,小女孩才看向了手上已经融化了的棉花糖,仰起头,一脸认真地对着母亲道:“妈妈,刚刚那个姐姐好好看。”
“而且——”小女孩低下了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好温柔啊。”
小女孩的母亲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尤其是她头上的那一撮呆毛:“那小雅更要好好听姐姐的话哟,不能辜负了姐姐的一番好心呀。”
直到现在她还有些害怕,刚刚如果不是有那个女生,那小雅就真的危险了。
“嗯嗯!”小女孩用力地点头,脸上扬起一个明媚阳光的笑容。
她肯定会好好听姐姐的话的。
这边的樱芜看着母女俩离开之后就重新站直了起来,她的目光落在刚才那对母女离开的方向,清澈的紫眸一点点幽深了几分。
刚刚趁着拍女孩肩膀的机会,她为女孩驱逐了体内的一丝黑气,还渡入了一缕属于自己的灵力。
那是属于司兀的黑气。
会让被接触者倒霉,常遇血光之灾,轻则受伤,重则亡故。
既然女孩身上有司兀的黑气,那说明对方就在这附近。
所以她刚刚还趁机从女孩的身上带下了一根头发。
借着这根头发,她可以定位女孩身上黑气的来源。
樱芜手里攥着一根极细的发,正打算寻一处少人的地方去开始追踪,抬步的同时,就看到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物。
不长的天桥,石板铺就的阶梯。
她在桥的这头,他在桥的那头。
中间隔着不远的距离,行人来来往往。
她眸中闪过一抹错愕,下一刻,唇边却漾开一抹笑弧,坦荡而从容。
“好巧,柳君。”
手中捧着笔记本的少年清隽颀长的身影静默地伫立在那里,半眯着的眸一错不错地看着女生。
听了樱芜的话,柳莲二手中的笔似乎抬高了些。
他镇定地合上了笔记本,明明是如平日一样平静的神色,他眼中却仿佛有清浅的笑意晃动。
“不巧,君明桑,我都看见了。”
看到了她揽住小女孩的全过程,也看到了她借着手中动作而从女孩身上取下来的头发。
樱芜讶异地抬眸,不多时又被她很好地掩饰了下来。
正当她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便看见柳莲二向前走了几步,极为自然地说道:“虽然还不知道君明桑打算做什么,但是——”
少年说这话的语气实在是过于慎重,微风吹过,拂起他深棕色的发,他琥珀色的瞳完全睁了开来,显得格外诚挚。
他看着樱芜,半抿着的唇带着认真:“介意带我一个吗?”
第63章 可能 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也是可……
话虽然是这么问出了口, 可是问出去之后,柳莲二就基本不抱着樱芜会答应的想法,甚至他的心里已经隐隐地涌现出了后悔的情绪。
本来是因为早早打完了比赛, 回到家之后想要去散步而走了出来,结果却看到了刚才的一切。
自从上次得知了樱芜的身份之后, 柳莲二便意识到,他和君明桑,可能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她的过去, 她的身份, 她的职业, 全无自己的半点痕迹,而自己对她,也全不了解。
除了知道她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阴阳师, 知道她在学校的中等成绩只是她有意的伪装之外,他对她,一无所知。
而现在两人的世界有了交汇点,他迈出那一步,也只是因为,他试图加入她的世界, 试图, 多了解她一些。
他会撞见那一幕是十足的意外, 而君明桑突然知道自己看到了之后,心情会产生波动的概率为百分之八十七,其中产生大幅度波动的概率为百分之十, 产生小幅
度波动的概率为百分之七十七,剩下百分之十三为不产生丝毫情绪。
在心情产生小幅度波动及不产生丝毫情绪的情况下,君明桑会突然同意带上自己的概率为百分之零。
在心情产生大幅度波动的情况下, 君明桑会同意带上自己的概率为百分之二十。
综上,君明桑不会带上自己的概率为,百分之九十八。
但是,从君明桑眼中的凝着可以推测,她将要去面对的敌人或许不会很简单。
以君明桑谨慎和不会希望干涉到无辜人的性格,这个概率会升为百分之九十九。
还是有些,莽撞了啊。
饶是内心已经产生了懊悔的情绪,少年清隽颀长的身影依旧没有半分动摇。
从樱芜的角度看去,他孑然一身站在石阶之上,微凉的风吹拂到肌肤上,他只是沉默地伫立着,琥珀色的瞳孔里,除了清明以外,还带着几不可察的懊恼。
镜片下,樱芜的目光越过两人之间不长的距离,看进他的眼,澄澈的紫眸微微闪烁,似乎透过他平静的神情,看穿了他心中所想。
蓦地,她攥紧了手中的一缕发丝,轻笑出声。
“好啊。”
猝不及防间,她清越的声音落进了风声里,仿佛跟旁边行人们喧嚣的交谈声混杂在了一起,带着他无法理解的含义,却清晰地被他听到。
那一瞬间,柳莲二一直握着的笔有片刻的颤抖。
他怔在了原地,眼里划过一抹错愕。
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
【在数学中,只要不到百分之百的概率,都算是可能。】
【只有百分百的概率,才能称为必然。】
所以现在,就是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是吗?
樱芜看着柳莲二的表情,开口道:“还不走吗,柳君?”
她的脚步已经越过了他,看他似乎是迟疑的模样,提醒地问了一句。
“嗯。”柳莲二将笔记本和笔收好,连忙跟上了樱芜的脚步。
就算是百分之一的概率,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他就不应该放弃这个机会。
哪怕只是能够距离她更近一点,也好。
樱芜看着柳莲二默不作声跟上的步伐,面上的表情已经重新恢复了镇定自若。
不过只是在捉拿妖怪的途中多照顾一个人而已,她还能够办得到。
但是她突然想带上柳莲二的原因却不仅于此。
樱芜回头看了柳莲二一眼,心下无声地喟叹。
柳君,数据,也是会骗人的呢。
而且,就算走进了你不曾认识的领域,你就真的能够感觉到满足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还得柳君自己来回答。
樱芜和柳莲二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一条没有人烟的小巷。
左手攥着那缕发丝,右手则开始掐起了诀,樱芜一边掐诀,一边低声默念着咒语。
“乾三连,坤六断,震养鱼,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巽下断,兑上缺,阴阳八卦之寻踪!”[1]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个简易的五行八卦图在她的身前成型。
阵图中央黯淡,外围却隐隐散发着金光,照亮阵图上古朴而玄奥的纹路。
樱芜将左手的头发放进了阵图的中央,右手渐渐收拢,同时不断地往里催入灵力。
头发在阵图中央逐渐开始燃烧了起来,五行八卦图也因为她的动作而缩小了不少,但是阵图周身的金光却越来越亮。
最后在头发彻底燃烧殆尽,樱芜念出一个“寻”的时候,五行八卦图骤然爆发出亮光,从阵图中央往外延伸出一条金色的细线,一直蜿蜒到视觉的尽头。
柳莲二从刚才看到她在掐诀的时候,脑子里已经疯狂地储存起了相关数据。
他本来还不清楚樱芜想要做什么,但很快,他就从樱芜的举动中明白了她的意图。
樱芜右手攥着那根细线,左手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防御符丢给了柳莲二:“柳君,拿着这个,跟我走。”
她语气急促,面色焦灼,柳莲二自然没敢耽误,接过她给的防御符之后就飞快地放进了怀中。
然后跟着她一路往着金色细线指引的方向寻去。
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绕过了几处居民楼,两人最终停留在了一栋废弃的建筑物旁边。
楼高三层,上面还有未曾完成的框架,斜斜立着几根钢筋,红砖的漆在岁月的洗礼下几乎已经褪尽,只留下灰白红相间的斑驳色彩。
尘土飞扬,到处是倒伏的木屑,最外面的门框上还落下了一层又一层蜘蛛网。
这处在一个公园的旁边,从前是一个施工工程,后来因为意外死了几个人,就成了一栋烂尾楼。
如果是小女孩不小心跑到这里来玩,倒也说得过去。
在楼外,樱芜还感受不到司兀的气息,可当樱芜顺着细线走进去之后,她就蹙起了眉头。
血气,有些凝重。
看来这个司兀存在了有些时日了,只是一直未曾被人发觉。
隐匿的手段确实很高超。
樱芜没有急着往前走,而是双指合拢,在其间注入道灵力之后,飞快地在柳莲二的眼前一抹。
突然,柳莲二眼前的画面就从有些老旧的废弃楼变成了充斥着黑气、时不时会飘过一缕暗红色的建筑。
他心下惊讶,眸中闪过凝重之色,神色却依旧平静。
不管如何,他既然都已经选择了跟着君明桑一起过来,那就不能给她增添麻烦。
第64章 司兀 君明桑,真的很厉害
年代久远的水泥阶梯上面留着坑坑洼洼的痕迹, 钢筋斜斜地歪倒在地上,随着他们的走动,不时有厚重的灰尘扬起。
樱芜的脚步很沉稳, 早在踏进这栋建筑的同时,她就知道司兀肯定知道了他们的存在。
“哒哒。”
两人踏上了二楼的地面, 一上去,就有一道黑雾直冲两人的面门而来。
那黑雾似乎也知道谁更好对付一些,在快到两人前面的同时, 生生拐了个方向, 转向了柳莲二那边。
见状, 樱芜冷哼一声,眉宇间溢出几分厉色,左手一挥, 一道已经准备好的灵气直直地袭向黑雾。
金色的光快速地撞上黑色的雾气,黑雾在消融的瞬间化作了丝丝黑红交缠的线,又再度逸散消逝。
而樱芜却没有理会这些渐渐消失的线,足尖轻跃,直直地掠向了黑雾出来的方向。
就在她过去的刹那间,一个结界便在她过去的范围内生成了。
“待在原地不要动。”
过去前的最后时刻, 她冷静的声音落进了柳莲二的耳朵内。
结界能够让她和司兀的战斗圈定在特定范围内, 不会波及到无辜的柳, 也不会让外界感受到这边的灵力波动。
耳边传来她的声音,柳莲二听清楚了话的内容,很快便顿住了脚步, 停在原地。
樱芜和柳莲二交待好了之后,很快便在结界之内,揪出了司兀的存在。
司兀的长相和魇有些相似, 却也有不同的地方。
浑身浓黑,像是液体一样的流动身躯隐隐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头上一对尖长的触角,不辨五官的脸上只有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珠,周身的根根黑色触手中不时浮现红色的血丝。
樱芜看到它身上红色的血丝,眼神不由得又冷了几分。
这只司兀,能够沾染这般浓郁的血丝,估计已经害了不少人了。
司兀不会出声说话,却会下意识地利用方法来为自己吸收血气,也能够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樱芜一击击出,司兀感受到了极致危险的气息,下意识地一个躲闪,险而又险地避过了那一击。
金光落到地上,直接将生硬的地面砸出了一个坑,司兀的一只黑色触手来不及转移,边缘触及到了那道光,转瞬间便化为了一阵蒸腾的黑气,消弭在了空中。
司兀还来不及痛惜自己的一根触手,就又迎来了樱芜的攻击。
道道金光直冲而来,它躲闪都来不及,只能被逼无奈地一直转换着地点,却始终冲不出结界的范围。
樱芜连续几击袭中
它之后,眸光微凝,左手两指在右手手臂上飞快抹下,神情冷肃,嘴里低声默念了一句,“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击!”
一道比方才金光更加耀眼的白光以肉眼难及的速度向着司兀的方向击去,原本已经显露出颓势的司兀却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潜力,浑身黑雾疯狂涌动,发出“滋滋”的声响。
它猛地向着结界外冲去,几乎无视了它与柳莲二之间十几米的空旷距离,直指他所在的方向。
它能够明显感觉到那个人类比眼前这个阴阳师弱上许多,如果能够捉到他,很有可能能让这个阴阳师投鼠忌器!
在它以燃烧自身为代价将结界冲出了一个豁口袭向柳莲二的同时,樱芜的攻击也及时地赶到了!
柳莲二一直旁观着樱芜和司兀的战斗,因为樱芜设立的不是隔绝结界,所以他也就看到了两人的战斗过程。
毫不掩饰地说,这几乎就是樱芜一个人的战场,而司兀只是被迫地被打与狼狈地逃窜。
所以看了一会之后,柳莲二也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渐渐变得平静,他甚至拿出了笔记,疯狂地记录着关于樱芜的新信息。
【阴阳术水平极高,暂时无法观测全部水平……】
而当司兀突然冲破结界,向柳莲二袭去的时候,他手中还握着笔奋笔疾书。
巨大的黑色躯体飞快地穿过了中间的空旷地带,越过十几米的距离向自己扑来,看到这一幕的刹那间,柳莲二不由得瞳孔微缩。
脚步已经被怪物的攻击锁定,完全地钉在了原地,无法挪动分毫。
心脏像是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却又在想到怀中的防御符之后有片刻的安定。
那张符箓应该可以抵挡住眼前这只怪物的部分攻击。
他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握着笔的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柳莲二克制地用力压住笔,不让自己的情绪过于外泄,并且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着接下来的一切,却等了两秒,都未曾等来预想中的疼痛感。
柳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就是那只黑色的怪物在白光的攻击之下,面容扭曲,身形震颤地化为了一阵黑色的浓雾。
而樱芜就站在怪物的身后,在它化为雾气的那瞬间将雾气收入了一个小小的瓶子里。
柳莲二久久难以回神。
怪物扭曲的面容和巨大黑白眼球的冲击似乎还侵占着他的脑海,让他平日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和冷静短暂地失去,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他睁开的瞳孔渐渐开始失去焦距,连手中握着的笔松开了几分都不曾发现。
就在这个时候,樱芜将所有的黑雾都吸纳入了小瓶子里面,熟练地上好封印,抬头的时候,就发现了柳莲二的异样。
她疑惑地蹙了一下眉,朱唇翕张了两下,“柳君?”
清越的、干净的嗓音,却带着温和安抚的意味。
柳莲二在这声音之下回过了神,原本有些失却焦距的眼仿佛重新聚焦了回来,视线顺着声音的来源落在了她的面庞之上。
墨色的发自然地散落身后,金框的镀边眼镜下,一双透彻如琉璃一般的眸静默地凝视着他,像是有些不解,目光却带着暖意。
真诚的,又带着耀眼的光芒。
砰砰砰。
是心跳的声音。
他复又压紧了笔,指节微动。
半晌,他扯了扯唇角,弧度上扬,露出了一个笑,真心实意道。
“君明桑,真的很厉害。”
这句夸赞,君明桑当之无愧。
第65章 手术 请假条已替换
老旧的、破败的废弃楼房里面, 到处是倒塌的钢筋和积年的粉尘,现场还残余着刚才大战留下的许多焦黑的痕迹,昭示着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清隽朗润的少年似是回过了神来,微微笑开, 真诚地夸赞。
樱芜的小瓶子还停留在手中,听到这声夸奖之后,手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 瓶身晃动中, 有黑雾依稀在其间飘移。
是她, 想多了吗……
樱芜抿了抿唇,掩下内心的一分猜测,娴熟地将瓶子收回袖中, 摇头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本职罢了。”
柳莲二不动声色地敛眸,阖着的双眼中划过一抹亮色。
刚刚是被察觉了呐。
不过,本职吗?
也就只有少数如同君明桑这样技能高超、高风亮节的阴阳师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了。
想起他对许多阴阳师世家里面人物的了解,柳莲二心下清明, 面上只是摇头笑了笑, 不再过多解释。
怀中的防御符似乎隐隐发烫, 却不是因为要发挥作用,而是有滚烫的炽热的情感愈从胸腔喷涌而出。
鼓噪如雷,让他想忽视都显得艰难。
柳莲二夹好笔, 收好笔记本,平静地垂下眼,将胸腔的悸动抑制下去。
和柳莲二分别之后, 樱芜将司兀交给了卫一他们,还给和生零介也打了一个电话。
按照司兀的实力看来,它近段时间应该是伤害了不少人才能拥有这个实力的,却一直都没有被和生家发现,想必对于和生家而言,应该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和生零介接到樱芜电话的时候,原本还在苦恼和生家暗卫传来的消息,听到樱芜的话之后却是松了一口气。
“君明你可真的是帮了大忙了。“和生零介眉宇间的愁色瞬间去了大半,他甚至还叹着气说道。
“那司兀可是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之前神奈川有不少人莫名其妙就走了血光之灾,但是理由却又很正常,我们也一直没有发现,要不是最近我们从几个受伤的人身上感觉到它的气息,察觉到不对,也发现不了是司兀在作怪。”
“对了,君明,你是怎么发现它的踪迹的啊?”
说了很久,和生终于想起来问樱芜这件事情了。
樱芜简要地说了一下自己遇到小女孩,然后顺着痕迹找去了司兀那里的事情。
和生听得很是认真,内心对樱芜实力的认知又拔高了一截。
末了,在问完了樱芜和司兀对抗的详细经过之后,他又问了一句题外话,“你应该也去看过幸村君了吧?”
“嗯。”樱芜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应了一声。
“最近网球部那群人有点疯狂呐。”和生零介半真半假地感慨,毕竟身为仁王的好朋友,他对好友这段时间的状态和会这样的原因心知肚明。
“自从幸村君生病住院之后,他们各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上头,天天简直都像不会累的一样。”
和生零介长长地喟叹一声,隐约带着几分对好友的担忧。
樱芜接了一杯水,倚着书架,墨黑色的发自然地散落身后,紫色的眸中波澜不惊,她平静地翻着一本咒语书,仿佛并未因为和生的这一句感慨而受到任何的影响。
半晌,她阖上了书,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电话那头的和生零介只听到了长久的沉默,最后是樱芜带着几分难辨的声色。
“毕竟幸村君是网球部的精神支柱,他们这样,其实很正常。”
“放心吧,这一关,他们过得去的。”
樱芜将水杯放回了桌子上,微微弯了弯唇角。
笑意却带着几分苦涩。
她也不知道结局会是如何。
可她知道,这一关,幸村君过得去。
只是对于一个可能知道的人而言,不知道自己的使命何在,或许,也是极为痛苦的事了。
电话那头的和生零介听到了樱芜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提醒了一句,“君明,你是极看重规矩的,有些事情,也应有分寸。”
预测他人的未来,虽然不算是违反阴阳师条例,某种程度上甚至算得上一个阴阳师能力的体现,但是一不小心就会反噬己身。
伤害极重。
“我知道的。”樱芜应下一声,指尖摩梭过书脊,她眼皮慵淡地掀起,幽紫色的瞳孔透出虚无的渺远,神色带着莫测。
反噬,只要还在自己承受得住的范围之内,就不算什么大事。
她做之前,自然也想好了结果。
挂断了电话,樱芜面对着满书架的书籍,无声地将手中的咒语书放入其中,最终选择了去后院练习阴阳术。
絜看着樱芜在后院练习阴阳术,就默默地漂浮在一旁守着。
主人的心情可能不太好。
训练完了之后,樱芜收拢了灵力,一道咒诀将场地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后院的花开得很好,似是受到了樱芜灵力的影响,微微地颤动着。地上斑驳的痕迹一瞬间被抹去得干干净净,唯有掉落在土里的几片花瓣还能看出几分零落。
樱芜静静站在宽敞后院的中间,训练所用的休闲服衣角处有几分凌乱,额间沁出些微的汗珠,但她眉宇间郁色却是淡了许多,清亮的眸中多了几分坚毅。
不管前路如何,走便是了。
既然她出现在这里,生长在这里,那便是连老天都是承认的。
命运何如,未可知。
但便算前路未卜,她也不会放弃希望。
努力拼搏,以希见到前路。
“铃铃铃~”
冗长的下课铃声响起,讲台上的老师及时地收好了课尾,宣布下课。
同学们站起来道谢告别之后,老师就收拾完了教案,走出了教室。
班级里瞬间倒下一大片。
“好困好困~”小泽凉子一把趴在了桌子上,摆摆手示意自己困到了极致,下一秒就睡了过去。
刚想提醒小泽交作业的樱芜见状,摇头笑了一下,收回了手,熟练地从小泽凉子的抽屉里面拿出了英语作业,和自己的作业一起交给了后面的上杉依。
上衫依接过樱芜递来的作业往自己面前一摞,看着熟睡过去的小泽,也笑了起来,“小泽这家伙又睡过去了,不过也挺正常,周一第1节 课就上川木老师的课,估计也没几个能醒着的。”
川木老师主讲思想政治,习惯照着书念,顺便给同学们唠一些大道理,平常他的课就很容易睡倒一大片了,更何况是刚度过一个周末回来的星期一。
思忖着,上杉依摇了摇头,又无奈道,“这家伙肯定周末又熬夜打游戏了。”
樱芜已经重新坐回了座位,闻言转过头提醒上杉道,“别提小泽了,收完作业你就快去交吧,不然待会来不及回来上课了。”
嗓音清越,却带着温柔。
英语老师34节 有课,要趁着第二节课的时间批改完作业好上课评讲,所以赶得有点急。
听了樱芜的话,上杉“哎哟“一声,连忙抱起手中的练习本往教室外走了出去。
樱芜则继续整理着上节课的笔记,眼角余光瞥见柳莲二突然匆忙地往教室外面赶去。
与此同时,伴随着“叮咚“的一声响,她的手机也收到了和生零介发过来的一条消息。
——幸村君的手术时间已经定下来了。
下周六,据闻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
樱芜取出手机,看到消息的那一瞬,眸光微微凝着了几分。
却像是有些错愕。
关东大赛的下一场——决赛,是青学对立海。
恰好是在下周六。
第66章 迹部 他家,竟然有这么多的妖怪……
等到关东大赛决赛这一天, 樱芜并没有去看比赛,也没有去医院。
盖因她接到了一个特殊的委托,指名希望她完成。
站在辉煌富丽的别墅外, 樱芜望着雕着金色花纹的大门,神情淡然, 指尖默不作声地搭在腰间的清心玉上,蓦地想起了来这里之前,祖父同她的对话。
‘去吧, 迹部家这个委托, 只有你适合去做。’
‘以岚静和……岚若她们的水准, 还稍微差了点。’
‘好。’
……
迹部宅坐落在豪华的别墅群,周围有相当一块大的空旷区域,蓝白色的西式建筑画风格外大气奢华, 视线穿过雕刻精致的栏杆,可以隐约瞧见大片盛开得娇艳的玫瑰。
前来接待的管家已经走到了樱芜的面前,略略颔首,向前伸手,语气恭敬:“君明大人,请这边走。”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排排列整齐的女仆, 齐齐向她半弯下腰。
樱芜收回目光, 点了点头, 跟着管家一起走进了迹部宅。
路过玫瑰花圃的时候,樱芜的脚步顿了顿,攥着清心玉的手指倏忽松开, 眼皮微掀,直直看向某一处。
澄澈如同琉璃般的紫眸里清清泠泠,专心地凝视着那处的玫瑰花, 眼底迅疾地划过一抹若有所思。
正当她要移开目光的时候,管家看她在玫瑰田停下,也跟着停下,解释道:“这些玫瑰都是少爷小时候就种下的……”
就在管家说话的时候,樱芜的眼神却忽地从花圃中转移到了二楼的窗台。
窗户拉着帘子,影影绰绰,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管家话音落尽的片刻,樱芜已经敛了眼睫,眸中带着温和的笑意,“挺好的。”
不管是不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这的确称得上是一件好事。
毕竟——
樱芜垂眸,唇角勾了勾,复又抬起脚步,继续往前走。
跟着管家走过一楼漫长的回廊,一直走到二楼的某个房间门口,管家停下了脚步,对樱芜说道:“君明大人,少爷就在里面。”
闻言,樱芜点了下头,走进了这间书房。
一进门,她就看到原本正在谈论的三个人都默契地止了声。
樱芜看向房间里的三人,却发现其中有两个都是熟人。
她唇边的笑意自然,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放在了另外一个不认识的人身上。
这位应该就是迹部财阀的公子了。
迹部,景吾吗?
一抹深思之色在她眼中划过,却转瞬即逝。
迹部景吾从樱芜踏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就已经消了声,犀利的眸落在她的身上,心下慎重了几分。
君明樱芜,果然久闻不如见面呢。
她的长相无疑是极出众的,但是任何见到她的人,都不会第一眼将视线放在她的相貌上。
这是一个很具有欺骗性的人。
迹部景吾的指尖无声息地抚上眼角的泪痣,心中下了判断。
而另外的两人,芥川慈郎一脸激动地看向了樱芜,挥手就要和她打招呼,却被一旁的忍足侑士无情地拍下。
打破短暂寂静的最后还是沙发椅上迹部景吾的一声低声哼笑。
“啊嗯,久仰了,君明桑。”
拥有着紫灰色头发的少年发尾微翘,鼻梁高挺,眼角下一颗泪痣恣肆中带着妖冶。他从容地放下交叠的双腿,站了起来,唇边的笑意坦荡中又透出几分漫不经心。
书房的背景简洁却又有主人凌厉而优雅的风格体现,窗台上穿过斑驳折射的日光可以看到外面玫瑰花圃中的景色。
樱芜的视线落在迹部景吾的身上,但是余光却透过窗台看向了远处。
说话间,迹部已经走到了樱芜的面前,向她伸出了手。
樱芜平静地交握住迹部伸出来的手,笑意自然,“幸会了,迹部君。”
两双手交叠的瞬间,樱芜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却很快又舒展了开来。
一触即分。
迹部并没有错过樱芜片刻的异样,正欲开口询问,却被芥川慈郎的声音打断了。
“阴阳师小姐!”芥川慈郎激动地和樱芜招了招手。
他旁边,忍足侑士无奈地瞥了芥川慈郎一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君明桑。”
樱芜应了一声,看向芥川慈郎的时候,眼底的笑意也多了一分真诚。
打过招呼,一行四人坐在了椅子上。
迹部景吾审视的目光仅仅在樱芜身上扫了一眼便自若地收回,而樱芜却不甚在意,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窗户的位置。
“君明桑很喜欢那扇窗户?”迹部景吾像是不懂她的意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嗯,风景很好看。”樱芜扶了扶镜框,玻璃镜片后面,似笑非笑的神情让迹部刹那间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但下一秒她就平静地转移了话题。
“迹部君手臂上的伤口,几天了?”樱芜也不墨迹,直切主题。
忍足和芥川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不做声。
迹部景吾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上的水杯放回茶几桌上。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伸出右手将左手衬衫上的袖口解开,挽起袖子,露出一截劲廋有力的手腕,唇边轻松的笑容细看竟有几分凝重。
原本隐藏在白衬衫下的情况也展现在几人的面前。
白色的纱布自肘部起缠绕住大半手臂,随着迹部解开的动作,大片蜿蜒开来的黑色纹路暴露在几人的眼中。
黑色的纹路交错纵横地密布在一块区域,勾勒出玄奥晦涩的图样,隐隐散发着邪恶的气息。
配上主人俊美无俦的脸庞,一瞬间仿若修罗。
几人看向那纹路的瞬间,眸中都有片刻的失神。
“凝!“樱芜喝了一声,声线微冷。
她面色沉着了几分,指尖逼出一道灵力,覆盖在黑色的纹路之上。
几人这才觉得头脑清明了几分。
忍足回过神来,脸上浮现一抹后怕。
刚才那一瞬间……
“迹部君,这个图案出现几天了?”樱芜再度重复了一遍。
“半个月。”迹部放下袖子,用完好无事的右手轻点了一下眼角下的泪痣,“原本只是一个小伤口,但是伤好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起因是他半个月前在练球的时候被反弹的球击中,伤口不大,没两天就好了。但是伤口好了之后,却出现了这东西,而且每天都还会扩大一部分。
迹部景吾拧了拧眉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天逆每。“樱芜薄唇微张,单手捻着腰侧的羊白脂玉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色略深了几分。
“天逆每是?”一旁坐着的忍足侑士问道。
迹部景吾和芥川慈郎同时坐直了身体。
“《画图百鬼夜行》有云,‘天逆每,也叫天邪鬼,通过人们对它的恐惧而增加力量,会附在人的身上,不能容忍别人所说的话逆反它。’”
樱芜解释了一句,但是眼神却带着些复杂。
“不过……”她清越的声音微顿,三人观她的表情,忍不住提起了心。
“不过附在迹部君身上的可能不止天逆每。”
“什么?”忍足侑士蹙起眉。
“迹部身上居然不止一个鬼?”芥川慈郎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迹部:“……”
樱芜:“……”
忍足:“……”
樱芜看了芥川慈郎一眼,眼里飞快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而后不紧不慢地道:“准确地说,是妖邪,不是鬼。”
芥川悻悻然地挠了挠头,卷曲的黄发上弹出一缕翘起的呆毛。
“那迹部身上的其他妖邪是什么啊?”
闻言,樱芜却是摇了摇头,“这个还不好断定。”
“天逆每靠人们对它的恐惧而增加力量,一般情况下,不出七天就足以侵占一个人身上全部的皮肤,但是迹部君身上的纹路却过了半个月只蔓延了手肘部分,可见是有别的东西。”
“当然,想必这些日子以来迹部君应该一直会做噩梦吧?”樱芜淡定地问道。
迹部景吾面色微僵地点了点头。
“能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半个月,迹部君也是很厉害的人了。”樱芜不无真心地夸赞了一句,表情却依旧有些沉重。
非意志坚定之辈,也无法做到这样的地步。
迹部景吾眉梢挑起,泪痣随着他上扬的眼尾动了动,平添恣肆。
“啊嗯,所以,本大爷身上的妖邪要如何除去?”
“拓除需要先清楚要拓除的妖邪是什么,才好对症下药。”樱芜白皙的侧脸勾勒出分明的线条,她眉梢掠起,唇角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想要弄清楚迹部景吾身上的妖邪是什么,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直接试探,另一个……
“不过,芥川君有一点说法倒是有点相近。”樱芜笑起来,“迹部君家的妖邪是不少的。”
几人不解地看着樱芜。
却见她从袖中掏出两张黄色的符纸,随手在上面画了几道纹路,金光在符纸上一掠而过,下一秒,樱芜便直直地将符纸打向书房中的一侧墙壁和挂在书桌后的一副字画。
片刻后,忍足侑士和芥川慈郎看着站在樱芜面前瑟瑟发抖的涂佛和白津目,默契地后退了两步,然后又看向了迹部景吾,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怀疑和微妙。
迹部:“……”
他家,竟然有这么多的妖怪?
第67章 灵物 比如,因果关联,亦或者是情感。……
原本只有四个人的书房在一阵白烟飘散过后, 突兀地多出了两个形状诡异的妖怪。
几人在樱芜开口说话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所预料,但是真切地看到这两只妖怪的出现, 还是被吓了一跳。
芥川偷偷地觑了一眼迹部景吾,又瞄了一眼两只妖怪, 原本已经停住的脚步又多挪了几步,试图借机把自己藏到忍足的后面。
看到芥川慈郎因为这个动作险些撞到椅子,忍足侑士原本因为妖怪出现而感到惊吓的心情瞬间就淡了几分, 面上露出好笑之色。
迹部景吾睨了芥川一眼, 眼尾上扬:“啊嗯, 真是不华丽。”
末了,他点了点眼角的泪痣,右手无意识地落到左手臂上, 看向了站在樱芜面前的那两只妖怪,目光不自觉深了几分。
涂佛不算很好看,全身漆黑,龇牙歪嘴,模样称不上正气,只是依稀看得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手上还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剑, 背后贴着几张字迹难辨的黄色符纸。
白津目全身上下仿佛连成了一体, 手脚的部位如同液体流动般交替着黑色和白色的物质,背后是长到垂地的银发,面部只有一只眼睛, 眼白全是如血般的红色,瞳孔是极小的针状般的一点墨黑色。
虽然两个妖怪的面部表情都很匮乏,但是围观的三人却不知怎地就从它们颤抖的身躯中看出了几分恐惧和敬畏。
樱芜示意三人不必在意, 挥手布置了一个隔音结界,转头看向了面前的涂佛和白津目。
两只妖怪奇特的外形并没有让她沉着冷肃的神色有多少改变,她抬了下眼,熟练问道:“来这里多久了?”
“一个月。”两只妖怪战战兢兢地低了头。
“原因?”
“因为……因为……这里有灵物的存在。”两只妖怪远远地往迹部的方向瞥了一眼,低声说。
似乎是见樱芜蹙了蹙眉,两只妖怪连忙又补道:“但是我们没有动过那个灵物!”
“……发现那个灵物已经孕育出灵后,我们知道没法动了,也想离开这里……我们只是现在走不了了……”说到后面,两个妖怪的表情甚至多了几分委屈。
樱芜:“……”
她是知道那个灵物的存在的,这也是她进入迹部宅不久时会停下的原因,只是她此刻倒是有些好奇,这两只妖怪为何会走不了。
“你们被束缚了?”虽然是问句,但樱芜的语气却笃定。
“嗯……”涂佛和白津目对视一眼,声音越发微弱,“是那个新生的灵困住了我们。”
如果早知道这里的灵物已经孕育出了自己的灵,它们肯定会犹豫;如果知道这个新生的灵会有这样的实力,它们肯定死都不会踏进这里一步。
现在走都走不了了。
两只妖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阴阳师大人,我们两个到现在,也没有犯下什么罪过,但是就被困在这里无法出去了,您看……”
樱芜乜了两只妖怪一眼,尤其是涂佛。涂佛生前是修士,即使成为妖怪后性格大变,也保留有一丝底线,至于白津目,虽然模样凶恶,但却不是恶妖,顶多算喜欢吓人。
蝶翼般的眼睫轻轻翕动了两下,樱芜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面上只是平静地继续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们的答案没有欺瞒的话,我便帮你们离开。”
“阴阳师大人请问!”白津目血红色的眼珠在刹那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声音难掩激动。
天杀的谁知道它一个嚣张的流浪妖,平生仅仅是喜欢吓人了一点,小错不断大错没有,只不过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而来这里寻求突破的契机,结果发现不行后却连走都走不了……
这甚至还让它因为共同的惨遇而和涂佛这个生前是道士的家伙混在了一起,放在以前它遇到涂佛,肯定要被抓去修理一顿的。
它冤啊,它比窦娥还要冤啊……
它也不是故意要和自己的敌人混成朋友的,但是这不也是情境所逼嘛。
“来这里长达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应该清楚迹部君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吧?”樱芜没有关注白津目丰富的心理活动,看了一眼迹部的方向,对着两只妖怪问。
闻言,涂佛没有丝毫犹豫,就一一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所以,这个人类的身上,除了天逆每,还有蜃楼妖,二者应该是相互对抗的存在。此外,那个新生的灵似乎也在守护这个人类。”
解释完了之后,涂佛还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似乎?”樱芜挑眉,眼中划过一抹微光,转瞬即逝。
蜃楼妖,会通过制造虚无的幻象令附身者产生错觉,逐渐迷失现实和虚幻的界限,最终遗忘真实的世界。
天逆每和蜃楼妖吸取力量的方式都相近,这二者凑在一起,确实是会相互抵抗。
仅仅除去其中一个的话,另外一个很快就会蔓延开来;而一次性除去两个,虽然略显麻烦了一点,但是如果有那个灵的帮助的话……
樱芜心下已经有了决定,又开始思考关于那个新生灵的问题。
这下白津目接过了话茬:“因为我们也不确定这个新生的灵是不是已经有了成熟的意识。但是从现在它对我们以及默默用力量帮助那个人类的行为看来,它就是在保护着那个人类。”
樱芜点头表示了解,下一秒,她抬了抬手,两张黄色的符纸从她袖中射出,带起猎猎的破风声。
她飞快地在符纸上面刻下两道相同的符箓,然后猛地掷向涂佛和白津目。
别说涂佛和白津目了,就连围观许久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的三人见状都是一惊,差点以为樱芜要杀妖灭口了。
下一秒却见樱芜并拢食中两指,嘴里低声念着玄奥的咒语,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她的指尖渗出,很快便分为两道,直直地印向两只妖怪的眉心位置。
“混沌分阴阳,万物终有道,除障摒瑕,解束休缚,破!”
清泠的话语掷地有声,两只妖怪只觉得一阵轻飘飘的风吹过,再睁开眼睛,已经出现在了迹部宅之外。
涂佛和白津目不可置信地望着迹部家的大门,虽然知道没有阴阳师大人的灵力影响,普通人是看不到它们的,但两妖还是跳到了迹部家守在门口的仆人面前高声喊着:“我!们!出!来!啦!”
为了炫耀,两妖甚至又蹦又跳地在大门外面转着圈圈,直到樱芜走到窗边看了两妖一眼,两妖这才逃也似地跑离了迹部宅的范围。
解决了涂佛和白津目的问题后,樱芜拉开书房窗户上的帘子,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玫瑰田的方向。
新生的灵有这样的能力,而且还在无形之中守护着迹部君……
除了天赋以外,应该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比如,因果关联,亦或者是情感。
樱芜离开窗户后,简单地和迹部景吾说明了一下他身上的情况。
“我现在可以拓除迹部君身上的天逆每,但是蜃楼妖,或许需要另外一个存在的帮助。”樱芜唇角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而且这个存在和迹部君有些关联。”
“是什么?”迹部景吾不解地拧眉。
芥川慈郎和忍足侑士同样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樱芜。
樱芜没有看他们,而是指着窗外的玫瑰花圃,眉眼溢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薄唇翕张,如山泉淙淙的清泠嗓音带着点低哑,令人耳朵微微发痒。
“玫瑰灵。”
第68章 玫瑰 他眼里依稀坠入一片玫瑰色
不待忍足侑士和芥川慈郎有什么反应, 迹部景吾面色忽地一变,他走上前两步,问道:“那片玫瑰田怎么了?”
声音依旧是低沉磁性的喑哑, 像缓沉的大提琴一样平宁,然而微微蹙起的眉尖却昭示着他心情的不平静。
樱芜有些诧异地看了这个样子的迹部一眼, 意外地发现他的眸中还带着隐约的担忧。
倒是少见。
心下转过一圈,但是樱芜面上没有显露出什么异样,她收回手指, 摇了摇头, “没什么, 只是那片玫瑰田已经孕育出了灵。”
“灵,是什么?”芥川慈郎疑惑问道。
“本质来说,是一种区别于妖魔鬼怪的非人类存在。”樱芜摩梭着腰间的清心玉, 玩味地开口解释。
另外三人却听得有些迷糊。
“确切地说,就是天生地长的灵物有了固定的形态之后就会渐渐地孕育出灵,而灵在经过成长之后,就会拥有自己的意识。”樱芜思忖着,给了一个相对容易理解的解释。
听完后,迹部景吾快步走到了窗前, 双手平撑在窗台上, 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远处的玫瑰花田, 一时间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那,那个灵……是有自我意识的吗?”他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间蹦出来的,格外沉重, 似乎隐隐约约又带着几分期盼。
樱芜以指抵着眼角,微不可察地摇头:“这还不太好说。”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个灵物肯定是在来了迹部家之后才孕育出玫瑰灵的。”
换而言之, 就算它真的有意识,在没来迹部家之前肯定也是没有的。
初生的天地灵物灵气微弱,除非离得很近,或者有特殊的感应关系,否则不易被其他存在察觉,只有快要化成灵的时候才会因为灵气的充盈而招致其他觊觎的妖邪。
那个玫瑰灵想必也是如此。
只是——
樱芜若有所思的视线在迹部身上轻轻扫过。
迹部很快就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他掩饰似地轻轻咳了一声,抑下微微翘起的唇角,轻轻抵着下颌,问道:“那,本大爷的事情和那灵有什么关系?”
“有的呢。”樱芜轻笑一声,声音如同碎玉滚珠,清泠悦耳。
她眉眼溢泄出显而易见的愉悦,“如果有它的帮助,那么迹部君身上的两个妖怪就能够一口气一并除去了。”
这样还能少些麻烦。
“这样对它会有什么损伤吗?”迹部下意识地问出声。
“不会的。”樱芜乜了眼四周的布置,解释了一句。
她状似漫不经心地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然后转身站正,对着迹部景吾说,“迹部君,事不宜迟,麻烦准备一些朱砂和黄纸,此外,还要……”
闻言,迹部景吾无声地松了口气,很快就吩咐管家准备齐了樱芜要的东西。
樱芜现在想要知道的就是那个玫瑰灵有没有衍生出自己的意识,如果没有的话,她不介意直接用它来帮助迹部君,毕竟玫瑰灵是在迹部家才衍生出来的,于它而言,这也算是偿还一段因果。
但如果有的话,就需要咨询一下那个玫瑰灵的意愿了。
管家指挥着佣人将东西放在桌子上之后,便带着人又退出了房间。
红木的茶几桌上摆放了数十张黄色符纸、朱砂,除此之外还有几块晶莹剔透、水头和坑种都上佳的玉石。
这些玉石每一块放到外面都可以被炒出高价,但是对于家大业大的迹部家而言,完全算不得什么。
掀了掀眼皮,樱芜澄净的紫眸中蓦地划过一抹亮金色的微光。此刻原本平静的书房在樱芜的目光前像是从另一个平面剖析开来,纤毫毕露。
片刻后,在房间里又走过一圈的樱芜回到了桌子前,凝思了半晌。
而后,她从桌上捻起几块玉石,然后分别走到书房的书柜前、书桌后、墙角处、沙发椅下等几个位置,各自放下一块玉石。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她又回到桌子前,端正跪坐在不高的茶几桌案前,左手压着右手的袖角,右手持毛笔,屏息凝神,微微阖上了
双目,等到再度睁开之时,如琉璃般的紫眸中有流动闪烁的光芒若隐若现。
她抿着唇,高挺的鼻梁在灯光下打出半片阴影,优美的下颌线无端透出几分冷肃。蓦地,樱芜挥毫沾墨,笔尖在盛放朱砂的盘中一蘸,便开始在黄色的符纸上飞快落笔。
她的动作找不到丝毫规律,仿佛只是小孩子潦草的涂鸦画,每一道符文都不相同,但是那细密玄奥的形状却隐隐带着几分令人心惊的力量,时不时在其间游走的金光也叫人不敢小觑其威力。
围观的三人只是默不作声地瞧着樱芜的动作,不敢言语。
仅仅是三分钟功夫,樱芜就已经画好了全部符纸。
她将毛笔轻轻搁置在盘子上,复又站了起来,只是这次,她脸色煞白了几分。
围观三人这才从刚才观察她绘符的动作中清醒过来,芥川慈郎连忙关切道:“阴阳师小姐你没事吧?”
刚刚他看阴阳师小姐画符咒,感觉全部心神都要陷进去了。现在画完符咒,阴阳师小姐的脸色这么难看,肯定是消耗很大。
一手扶住红木茶几桌,另一手按着叠在一起的一摞符纸,樱芜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不过是一口气抽空了一半的灵力罢了,调息一会便可以恢复。
“麻烦忍足君和芥川君离开一会,接下来,拔除天逆每和蜃楼妖的时候,如果你们在场,有一定可能成为它们的下一任寄主。”
如果是像手冢君之前身上的“魇”,只有一个的情况下,她可以控制住局面,但是两个的话,她不能保证没有疏漏。
那就得保证他们其他人的安全。
黑发雪肤的少女因为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清冷气息,声音清泠如春日寒泉,话语中的坚定却不容置喙。
忍足侑士和芥川慈郎一听樱芜这么说,很快点点头,走出了房间,还顺便带上了门。
关门之前,芥川慈郎还从门后面探出头来看了迹部一眼。
“迹部一定会好起来的!”
迹部右手扶着左手臂上的黑色伤口,指尖抵着眼角泪痣,失笑出声。
他的部员还真是……
“走了,慈郎!”忍足侑士额间青筋突突地跳,拽走了还在挣扎的慈郎。
在这里的话,会干扰到君明桑的安排的。
厚木的房门发出沉闷的声响,随着房门关上,握着清心玉调节了好一会的樱芜抬眸,“迹部君,接下来我就会召唤花圃中的玫瑰灵了。”
“好。”迹部垂下眼睑,低沉的嗓音带着些微的哑,却难掩其中的激动与一分期待。
随着他一声落下,樱芜手捻着一叠符纸,指尖轻弹,一摞符纸瞬间分成数个方向,飞快地射向之前她放置玉石的几个地方。
刹那间,书房里金光大作,一个古老玄奥的阵图若隐若现,金色的纹路与晦涩的文字交错浮现,在阵间上下游动。
四面八方的风从几块玉石处向着中心的迹部和樱芜刮去,房间里的东西被吹得左摇右晃,书柜上的书籍和墙壁上的挂画几乎要掉下地面,却因为樱芜早早布下的禁制而停留在原位。
顶着呼啸的风,樱芜一步一步地从房间中心的位置走向窗边。
她每往窗边走一步,风力便愈发强盛,而阵法中的符文也游动得更加快速。
樱芜脚下步履不停,三千墨丝被刮动得在空中飞舞,唇间翕合吐出的只言片语几乎要凌乱在风中。
她终于行至窗台,风声猎猎,吹动她的衣角,倒映她眉眼一片清冷无尘。
“咒定诛邪,相与召灵,玉辟幻佞,相为无相——”
她手搭到了窗户之上,声音犹带着温凉。
倏忽,她推开了窗户,在风刮到极致之时,齿缝间溢出最后一字。
“唤!”
窗户打开的一瞬间,迹部景吾便落进一阵虚无的白光。
在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眼里依稀坠入了一片靡丽奢艳的玫瑰色。
璀璨,瑰丽。
真是——
华丽至极。
与此同时,远处的玫瑰花圃间,突兀地跃起一道玫红色的身影,直直地朝着书房处飞来。
玫红色的身影闪进窗户的那一瞬间,便看见了迹部景吾落入了白光之中。
她几乎毫不犹豫地便跟着踏入了白光之中。
樱芜眉间微动,心下讶异划过。
这会迹部景吾暂时是没有危险的,她本来是打算如果这玫瑰灵有灵的话,询问对方是否有帮助迹部君的意愿的,没成想这玫瑰灵与迹部之间的羁绊倒是比她所想的还要深。
她无声敛眸,挥手合上了窗户,向白光处踏出两步,身形也消失在白光之中。
第69章 羁绊 火红的玫瑰轻轻摇曳
迹部景吾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眼皮乏涩至极, 浓烈的困意席卷着他的神经,但他隐约自己似乎不应该睡着。
不能睡着——
不能睡——
不能——
他还有事情要做……
银月高悬,静谧的夜中倾斜一地流水的月色。
郊区废弃仓库的后面, 躲在荆棘丛里的男孩仓皇地睁开了眼睛,不自觉地掐紧了手心。
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看清周围的环境之后,半分没有卸下心神,稚嫩的脸庞上爬着几条狼狈的灰痕和血迹。
“这小子怎么不见了!”
“没了他还怎么向迹部家要钱。”
……
“少废话, 那小子估计是爬窗逃的, 分头追, 他绝对还跑不远。”
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其他人的话语,其他几人却没有丝毫异议,应了一声便纷纷往外跑。
身后仓库传出“咚咚咚”的匆匆脚步声, 依稀在耳侧响起,迹部景吾的心脏像被无形的大手攥住,呼吸都凝滞了几秒。
直到几人的脚步声离开了,他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忽然,他身体倏忽僵在原地。
难以言喻的恐惧。
胸口像是被巨锤击打一样窒闷到快要爆炸开的压抑难受,浑身如坠寒窑, 手臂肌肤蓦地泛起疙瘩。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只是下意识地抬眼, 透过荆棘的缝隙看向了外面。
澄亮的黑色皮鞋泛着冷厉的光, 一截黑色的西装裤脚遮住了他往上继续窥探的目光。
迹部景吾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紧握在胸前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就像是不会游泳的人刹那间被丢入海里,连喘息都觉得困难, 徒然无益地汲取着空气,他牢牢地蜷缩着身体,四肢百胲传来难以忽略的颤栗感。
他能够听到外面那人手中盘弄着枪。支的声响, 以及沉寂背景里,格外清晰的一声冷笑。
呼吸已经停滞,大脑陷入一片空白,他已经生不出勇气再往上看那人的模样,但是他大概可以想象,自己被抓住之后的结局。
指甲狠狠地掐进指心,他全然不觉疼痛,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漂亮的眸子愣愣地看着旁侧荆棘藤曼上结着的花苞,视线已经开始失焦。
下一秒,他将会被男人拎出来。
或许是拿到钱后撕票——
或许是直接……
他狠狠地闭上眼,不敢再想。
男人皮鞋的嗒嗒声落在地上分外明显,
一下一下仿佛直接敲击在他心上,刺激着他已经十分敏感的神经,身心徘徊在奔溃的边缘。
脚步声停止了。
迹部景吾心脏一窒。
突然,男人似是听到了什么东西,手中把玩枪。支的动作顿了一下,对着耳麦那头的人开口:“你说迹部家的人找来了?”
声调低缓冷漠。
两秒后。
男人冷淡敛眸,“知道了。”
他收了枪,深深地看了一眼荆棘丛,往外面走去。
迹部景吾心脏纠起又落下,看着男人消失在视线之中,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可没等他爬出去,就又瞥见男人步履飞快地走了回来,重新站定在荆棘丛前面。
“差点就被骗过去了。”男人嗤笑一声,“迹部家的人来了又怎样,只要有你在——”
他们又能如何?
迹部景吾被男人的去而复返惊得失了神,只能瞪大了眼睛,恐惧地看着男人的手向着自己所在的这片荆棘丛探来。
片刻后,遍寻无果的男人蹙起眉头。
“难道真让他逃出去了?”
他眼神闪过狠厉,匆匆跑了出去。
迹部景吾不知道为什么男人刚才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在再三确定了男人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回来之后,这才阖上了眼。
失去意识之前,他眼角瞥见那荆棘上的花苞轻轻摇动着,似乎在无声诉说着什么。
……
“少爷?少爷?”
迹部景吾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管家指挥着一个保镖背到了身上。
他睁开了眼睛,却惊悸地警惕着周围的一切,直到看到管家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
“少爷,现在已经安全了,老太爷还在家中等您回去呢……”
“父亲,和母亲呢?”迹部景吾的衣服已经被荆棘丛刮出了好几条痕,脸上灰扑扑的,只有一双眼睛格外的亮,微弱的声音里潜藏着几分期待。
“……老爷和夫人目前还在纽约。”对上他的眼神,就连管家都罕见地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说出了真相。
“这样啊……”男孩的眼神肉眼可见的地黯淡了下去,管家看着小小的迹部景吾,想要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在内心无声地叹息。
迹部怔怔地伏在保镖的背上,目光无意识地触及到荆棘丛中的玫瑰花苞。
约莫只是半晌,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管家,我想要那个。”他忽然抬起手指,直直指向那簇荆棘丛。
“我想要带回去种。”他又重复了一遍。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管家便看到了那个玫瑰花苞。
管家心里面疑心着这地界怎么会有玫瑰花,但一想到少爷的情况,涌到喉口的疑惑也咽了下去,只笑吟吟地应了一句好。
背景陡然一转。
樱芜眼前的画面寸寸碎裂开来,她只是稍一思索,便淡定地踏入了下一道白光当中。
这些都是迹部君已经成形的记忆,是她无法参与、也只能旁观的过去。
熟悉的迹部宅,花圃里已经开了大片大片的玫瑰花,打眼看去全是娇艳夺目的红。
已经长成青年模样的迹部景吾站在小径上往里面望去,目光柔和。
这倒是认识的迹部君了。
樱芜以指轻轻抵着下颌,眸中划过深思之色。
就是还得再等等。
突然,玫瑰花圃当中突然出现了金色的光芒。
一朵玫瑰花苞缓缓地伸展开了花瓣,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小女孩的虚影出现在了玫瑰花的上方。
小女孩长相极佳,眉眼精致得让人都忍不住心底柔软几分。她身上一袭玫红色的裙子,初时试探性地伸出四肢,懒洋洋地打着呵欠,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又过了一会,她翕动了两下蝶翼般的眼睫,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剔透得如同红玛瑙纯粹的瞳仁一眼就看向了迹部景吾的方向,显出惊喜雀跃的愉悦来。
迹部景吾蓦地笑起来。
下一秒,小女孩倏忽站了起来,遥遥望着樱芜的方向,漂亮瞳仁钟的色彩逐渐从欣喜转变成了担忧和复杂。
迹部也顺着小女孩的视线看到了樱芜,似乎有些诧异樱芜也跟了进来。
突然,就在迹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女孩对着樱芜无声地点了点头,而后猛地跑了起来,直直扑向了迹部的方向。
就是这个时候!
樱芜已经接受到了这个玫瑰灵的信号,她抿起唇角,没有片刻耽搁,右手倏忽从虚空中抽出一把微泛冷光的灵剑,足尖轻跃,三两下便到了迹部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樱芜刚刚掠向迹部身后的时候,小女孩玫红色的虚影已经抱住了他,刹那间,两道身影迅速钻出了迹部的身体!
一道人身兽首、鼻高耳长牙长,样貌丑陋,另一道倒是虚雾缭绕、隐约可窥见一张平凡的人脸模样。
樱芜眉宇冷峻,左手丢出一把符咒,右手飞快提剑挽了两个剑花,两道凌厉的剑光携着风势,将猎猎飞舞于空中的符咒一并朝着想要逃窜的天逆每和蜃楼妖递了去!
原本作势要逃的两个妖怪被剑光和符咒的威力所伤,不由发出了尖锐低促的嚎叫,速度都缓了下来。
然而樱芜却并没有停下,她凌空跃起,手腕一翻,握着剑柄的手将剑猛地推出,裹挟着惊人气势的剑先是狠狠地刺入了天逆每的身躯,打了个回转后又袭向了蜃楼妖,在完成了对穿之后又回到了樱芜的手上。
伴随着两道凄厉至极的嘶吼响起,两个妖怪渐渐消弭于无形。
樱芜收回剑,正要上前去察看迹部的情况,便看到小女孩在迹部看不到的方向,朝着她露出了一个虚弱却灿烂至极的笑容。
她微微一愣。
有风吹过。
花圃中——
火红的玫瑰轻轻摇曳。
第70章 邀请 一如既往地,不需要他
在满目皆是火红玫瑰的背景里, 樱芜看见小女孩用口型向她说了“谢谢”。
而后,所见画面寸寸碎裂,樱芜和迹部都重新回到了迹部景吾的书房中。
迹部醒来后的第一件事, 就是问樱芜,“那个玫瑰……不, 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樱芜被他急切的声音唤回了有些涣散的思绪。
她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乏力的感觉稍稍褪去,才摇了摇头, “她没事。”
“那个玫瑰灵已经有意识了, 你刚刚见到的小女孩便是她。”
“那她刚刚……”小女孩虚弱的样子看起来真的不像没事的样子……迹部犹豫地接着问道, 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樱芜抬眼看他,思及玫瑰灵为迹部做的事情,清泠的目光中都带上了几分暖意。
“原本让她帮助拓除是没有危险的, 但是玫瑰灵……”她迟疑地顿了下,唇边的称谓便换了一个,“但是小女孩为了你身上原本留下来的伤害早点好,为你施加了她的祝福,所以现在力竭需要修养。”
听到这里,迹部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旋即, 他又忍不住问道:“我能为她做点什么吗?”
“做你之前一直做的事情就行。”樱芜这会已经恢复了大半了, 看着大名鼎鼎的迹部财阀家的公子这副模样, 眼尾溢出几分笑意,“日常浇水施肥即可。”
迹部从樱芜的态度中莫名感觉到了她的调侃,尴尬地咳了一两声, 才道:“让君明桑见笑了。”
“迹部君也是关心则乱。”樱芜顺着他的想法,轻飘飘地带过此事。
倒是这么一打岔,迹部很快又恢复了镇定自若的模样, 坦荡地在樱芜对面坐下,郑重道:“君明桑,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迹部君请说。”樱芜挑了挑眉。
“之后冰帝将和其他学校一起,为青少年选拔赛而举办合宿,我想请君明桑以及和生家的零介君一同前去。”
迹部眸中幽深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便被坚定取代。
身为迹部家的少主,他多多少少也能了解到一点内部消息。
最近神奈川一带颇不太平,虽然总体来说并没有出现大事,但是从长老会透出的消息和这次的事情看来,虽然东京目前无事,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樱芜听了迹部的话,抬了抬眼,琉璃般清透的眸中透出几分惊讶,旋即又戏谑笑道:“请我与和生君两人的价格可不低。”
对于阴阳师而言,长老会身为一个政。府
承认的专门机构,每个季度会给登记在册的阴阳师按照贡献和实力发放一定的奖金,此外还会有基础的保底金额,让阴阳师的日常生活得到保障。
在其位当谋其政,食其禄需尽其功。对于阴阳师而言,拿了这么一份钱,那么就需要在有需要的时候为民除害。镇压邪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都是必要的。
此外,面对一般人家的委托,长老会也会定期发布任务,分派给登记的低等级阴阳师去完成,以让他们增长经验、获取小额报酬以及贡献值。
但是对于难度比较大、要求比较高的委托,或者是像迹部这样的大户,需要有较高实力阴阳师出马或者是专门上门求请的任务,则算是“私活”,报酬较高,除贡献值照算以外,长老会并不会在其中充当中介作用。
就像这次迹部请樱芜来,以及打算请樱芜与和生二人一起前往合宿,起着名为陪同实为保护的作用,都属于“私活”的范畴。
而请二者的价格,显然不是普通人家负担得起的。
“嗯哼,这点君明桑尽管放心。”迹部哼笑一声,低哑如大提琴醇厚的嗓音响起,“金钱有价,安全无价。”
闻言,樱芜可疑地沉默了一会。
不知道是不是被小泽影响了的原因,此时她看着迹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样的肥羊……啊不,大户……果然不会缺钱。
“既然迹部君都这么说了,”樱芜站了起来,唇边漾开一个笑,向迹部伸出了手,“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迹部回握住樱芜的手。
……
“叮铃铃~”
冗长的下课铃声响起,解救了一批深陷于水深火热当中的同学。
“啊我活了……”任课老师刚刚布置完作业走出教室,樱芜就看见前面的小泽一下子就颓废地趴了下去,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
樱芜正好记录完了笔记和今日的作业,抬头一看,便忍不住轻笑出声。
“君明,你是不是在笑我!”对这笑声格外反应激烈的小泽猛地转过了头,狐疑地看着樱芜,表情微妙又审慎。
那个笑声,方位正后,声音是熟悉的清泠温雅,听一下就能让人觉得耳朵都酥了,她绝对绝对不可能认错!
“呀嘞……”樱芜放下了手中的笔,扬起唇角,笑容狡黠又灵动,“好可惜,居然被小泽发现了。”
小泽:“……”嘴上说着好可惜,可是你的语气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吧。
“哼哼,老实把笔记交出来,不然……”小泽冷笑威胁,乍一看像极了电视剧中大反派的模样。
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机会,她可千万不会放过这个能够薅君明笔记的机会。
“不然怎么样?”樱芜单手支着白皙的下颌,好整以暇地笑问了一句。
“不然,不然……”听樱芜这么说,本来没有想好回答的小泽一下子就急了。
“咳咳,好了好了,拿去吧。”樱芜见小泽这模样,没打算再逗她,当下便从桌上拿起整理好的笔记,递了过去。
小泽瞬间就忘记了刚刚的一切,笑容十分讨好,“嘿嘿,还是君明好!”
樱芜飞快地转动着手中的笔,葱白的手指间飞舞着笔的残影,她看了一眼已经转过去的小泽,心中几分好笑。
某种程度上来说,樱芜确实在这段时间的校园生活之中得到了放松。
虽然已经多年不曾感受过这样正常上学的日子,但是青春的气息总是带着莫名的感染力。
尤其是同学们都很友好,除了偶尔需要去处理一些非正常现象以外,几乎没有什么不足。
然而樱芜的这个认知也仅仅维持到了这天的下午放学时。
从花草社出来不久,被堵在偏僻拐角处的樱芜看着来势汹汹的一群女生,陷入了沉思。
两世加起来,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这样被人主动上门找麻烦?
这边樱芜是沉默了,但是对面的女生看到樱芜这个样子,从鼻孔中哼笑一声:“现在知道怕了?之前勾搭幸村君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呢。”
“要不是因为和你跳舞,幸村君怎么可能发病?如果不是幸村君不在,关东大赛决赛我们立海怎么会输?”一个女生眼神凶狠地看着樱芜,恨不得用视线在她身上烧出几个洞来。
樱芜:“……”假如说上一个女生的思维她还勉强能够理解,但是这位的想法属于是纯纯甩锅吧?
思考了半晌的樱芜慢慢地抬起头,精致的脸庞上神色淡淡,朱唇翕张,“那你们想要怎样?”
……
五分钟后,樱芜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原地一群懵逼的女生。
“等等,她刚才不是还在这里吗?”
“对啊,明明我刚刚也看到她了。”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走出去的啊?”
“这人怎么这么邪乎……”
……
因着规矩,樱芜不能也无意用阴阳术伤害普通人,于是她只是用了一点小技巧,便从这里脱身离开。
不过是一群国中女生罢了,不管是闹大,还是以君明家的权势压人,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去迹部君和她约好的青少年选拔赛合宿,在那之前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虽然可以处理,但多多少少也是个麻烦。
而今天这么做,起码这段时间里,她们是不会再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樱芜从书包中抽出伞,撑开。
透明色的伞隔绝了雨水,却没有隔绝雨水落下的模样。
她脚步不紧不慢地行走在雨中,每一步都在水中泛开圈圈涟漪。
远处因为听说她被幸村的后援会堵住而急匆匆赶来的柳莲二,在看到她在雨中渐行渐远的背影时,终于松了口气。
柳莲二跑得太急,以至于一向身体素质极佳的他此刻扶着墙喘着气,额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跨越了大半个校园,才从网球社去到花草社。
在看到那群女生却没有发现她的时候,他又开始跑出来寻找她的身影。
直到此时此刻——
蓦然松懈的神经让他终于回过神反思自己的行为。
生平第一次这么不顾理智,不顾数据……
良久,他轻轻叹息一声。
果然,君明桑还是一如既往的神秘呐。
一如既往地,不需要他。
不过,她没有事,便是最好的事了。
这边的樱芜已经走出了校门,手中握着伞柄,心中想着自己之前听到的消息。
岚若说青学的正选去了德国看望手冢君,切原说幸村君术后复健得不错,看来都是不错的消息,但是她并不清楚他们会不会参加这次青少年选拔赛。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
眼皮微掀,樱芜深邃的紫眸中倒映着天空沉沉的暮色,薄唇抿紧。
内心总有些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