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橙子汽水 “纪临舟,你哥的朋友。”……
晚上徐易准时来接她, 方幼宜到家后周姨正在准备晚饭。
纪临舟还没回来,他平常也很少会在晚餐时间回家。
方幼宜并没有等他,睡觉之前要换纱布, 她对其他事情上向来很细致耐心,但唯独在照顾自己上称得上粗糙,绑纱布的时候随意的系了几下就没管。
实验室的群里在聊周末去山上采集标本的事情,老周说只需要三个人, 让大家自己报名。
方幼宜第一个主动填了报名表交上去。
钟静看见后私聊她,
“怎么回事?周末有空不陪家属往山上跑啊?”
方幼宜已经洗完了澡, 正趴在床上看材料,a4纸有些散乱的在手边, 她回过去,
“他也挺忙的。”
钟静发过来一个好奇的表情包,
“你们怎么认识的?家族联姻?”
方幼宜把手边的几张a4整理了下,看着最新跳出来的这条消息, 没立刻回过去。
她跟纪临舟怎么认识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
在牛津那次是她第一次见他, 那时候她对他还没太多的印象,只觉得他跟方淮昼认识的圈子里那些朋友差不多, 一样的习惯高高在上地看人, 只是更加冷淡恶劣些。
真正意义上算是“认识”,应该是她本科毕业那年的暑假,方淮昼说带她去毕业旅行。
旅行的地点定在意大利,出发之前方菁在帮忙她整理行李箱,方灵还莫名其妙因为家里阿姨收错的衣服跟她大吵了一架, 但这一切都不影响方幼宜的好心情。
做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中间换乘的时候她在凌晨的戴高乐机场休息,还是对这趟旅行充满了期待, 以至于差点跟人弄错了行李箱都没察觉到,还是一个好心的华人同胞帮忙她取回来行李,两个人聊了几句,方幼宜很开心的表示自己要去意大利毕业旅行,对方祝她旅途愉快。
只可惜期待已久的旅行不仅称不上愉快,甚至差点让方幼宜当天就买机票回国。
到了意大利,方淮昼没有来接她,只安排了当地的导游开车带她去酒店。
方幼宜到了酒店才发现,原来这趟旅行不是只有她跟方淮昼,还有方淮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新交的混血女友。
从小到大方淮昼有过很多女朋友,方幼宜大多都不太记得了,但直到现在她还是能想起当时那位混血女友的长相和名字。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太漂亮了,立体美艳的五官和火辣的身材,衬托的当时只穿着件T恤衫就拖着行李箱来找方淮昼的自己像干巴巴的小火柴人。
所有美好的心情在见到方淮昼又交了新女友后都变得落空,方幼宜回到酒店房间就打开手机准备订回国的机票。
不过受当时的天气影响,近一周都没有直飞的航班,她无奈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留下来,像小时候看方淮昼谈恋爱那样继续看他跟新女友谈恋爱。
他们当时在意大利的那间酒店只待了两天不到,艾米莉,也就是方淮昼的新女友就提议换地方去托斯卡纳。
方幼宜没去过托斯卡纳,但她知道有一部电影是关于托斯卡纳的,看电影的时候她也曾经有些向往。
方淮昼第三天就带着他们一起去了托斯卡纳,住的地方是朋友在当地开的酒店。
到达托斯卡纳后方淮昼就被艾米莉带着单独二人世界了,方幼宜不会讲当地人最多用的意大利语,出门也不是很方便,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待在酒店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旅游淡季的缘故,酒店里并没有多少入住的客人,白天的时候方淮昼跟艾米莉出门,诺大的酒店好像除了工作人员就只有方幼宜一个人。
酒店后面有个很大的泳池,方幼宜白天的时候会在房间看电影,看完后再到楼下的泳池待着。
她不会游泳,但喜欢泡在水里的感觉。
酒店的泳池设计也很有意思,旁边的一整面墙都是书,一般情况下方幼宜看完一本书的时间天就会黑,她会上楼,等晚上的时候方淮昼会跟艾米莉回来,他们的房间在同一层,房间门的隔音并不好,她能够很清楚地听见方淮昼跟艾米莉讲情话的声音。
方幼宜会捂住耳朵假装自己是一株植物,什么也听不见,可是方淮昼的声音还是钻进耳朵里。
方淮昼的声音跟人一样,温柔又好听,他对艾米莉说爱她的语气跟小时候对方幼宜说他才不想当她哥哥的语气一模一样。
纪临舟出现的是很突然的。
方幼宜在托斯卡纳已经待到无聊到快要爆炸,但方淮昼和艾米莉显然没有玩够。
方幼宜在某天中午看完电
影又准备下楼去游泳的时候发现泳池除了她之外居然还有一个人。
可能是因为一个人在异国实在太无聊了,她没有走开,而是在岸边看着对方游完之后上岸。
最初她甚至并没有认出是纪临舟。
距离上一次在牛津的见面已经过了快两年,方幼宜并没有那么好的记忆力。
纪临舟上岸拿毛巾擦干头发,也没主动开口跟她搭话,只拿起旁边托盘上装在玻璃瓶里的苏打水仰头喝。
方幼宜觉得他有点眼熟,又是这些天难得看见的亚裔长相,没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的视线有些过于的持久,直到对方视线淡漠的回盯过来。
她立刻说抱歉,因为不确定对方的身份,说的是少数几个会的意大利语。
纪临舟却没开口说话,只是神色淡漠地盯着她看了几秒,用中文准确的叫出她的名字,
“方幼宜。”
方幼宜没听过人用这种语气叫自己。
很笃定的,准确的,仿佛已经认识她很久很久。
但,是一个对于她而言相对陌生的“陌生人”。
异国的酒店里陌生的男人,她仰头看着他,神情茫然又警惕,显然是没想起来他是谁。
纪临舟低头看着她,目光跟她对视了几秒,唇角淡了淡,自我介绍,
“纪临舟,”
他拧上手上的玻璃瓶苏打水,语调也冷淡下来,补充道,
“你哥的朋友。”
泳池的水面倒映着一侧的建筑影子,蓝色的池壁在阳光下晃动出水波。
方幼宜盯着对方的脸看了有快半分钟后才终于从记忆中捞出来这么个人。
两年前生日宴上抢走自己相机还删掉了照片的那位。
“哦,我哥他不在。”
方幼宜彼时对他的印象算不上好,态度也变得冷淡下来,打算上楼回房间。
纪临舟却叫住她,直接开口问她,
“这附近有什么可以吃饭的地方吗?中餐。”
方幼宜愣了几秒钟后看他一直在看着自己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讲话,觉得莫名之际却又不是很想拒绝他。
可能是因为她刚好知道酒店附近有一家中餐厅,也可能是因为她一个人实在是无聊寂寞得太久了,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纪临舟挑了挑眉,而后用一种再自然不过的方式把他的手机和钱包都丢给了她,对她说,
“等我十分钟。”
方幼宜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手上的钱包和手机,钱夹一角甚至还露出他的身份证件。
她不知道这是否就是纪临舟一贯的处事方式。
但在异国的酒店,把自己的手机和钱包甚至身份证件交给一个见面总共只有两次,说了不到五句话的“陌生人”,她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纪临舟比原定的时间早到,只花了七分钟就换完衣服从楼上下来。
他头发甚至还没吹干,半湿着到额头后,完全地露出冷峻英挺的五官轮廓。
方幼宜发现他比自己见过的人都要好看,但她居然没有记住他。
“好了,走吧。”
纪临舟看着她说,呼吸声好像有些快,像是一路跑下来的。
方幼宜收回自己的视线,把他的手机和钱包都还给他。
纪临舟接过,看也没看就收到口袋。
方幼宜很想说,你要不要检查一下钱包,但没有说出口。
两个人一起离开酒店,由方幼宜带路他去了外面的一家中餐厅。
那顿餐吃的不算太好,到现在回忆起来方幼宜还能想起舌尖的那股柠檬酸味,但纪临舟却面不改色地全部吃完了。
之后两个人也没回酒店,反而在当地的镇上随意的闲逛了一圈。
方幼宜记得应该是很和谐的相处,因为那天晚上回到酒店后,纪临舟还买了两瓶橘子汽水,在当地不知名节日的嘈杂乐声里,他用钥匙扣开了汽水递给她,顺便问她要不要明天再一起出来逛逛,他在地图上有发现一个山庄,里面种了不少当地的果树和鲜花,还可以自己试着酿酒。
方幼宜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会在第二天凌晨就接到国内的电话匆忙赶航班回国,想也没想就接过汽水一口答应,然后在第二天约定的时间没有一句话就失约。
一个下午和晚上的时间,短暂到根本不足以在方幼宜的人生中留下任何的痕迹。
所以过去好几年,直到这一刻钟静问到她,跟纪临舟是怎么认识的,她才回忆起来跟纪临舟之间居然曾经还有过的一场交集。
“怎么不说话?”
钟静的消息又跳出来,还拍了拍她的头像。
方幼宜手上还拿着没整理完的资料纸,打印出来的时间不久还有一股水墨味道,让她鼻尖有些微微的痒意。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钟静的话,只是在过了这么久以后她忽然想到,那天晚上在酒店门口的喷泉池前,她仰头答应纪临舟说好的时候,纪临舟好像是对她笑了一下的。
那是他们从陌生人到现在成为彼此法定意义上的伴侣后,她只见过一次的笑,不是他一贯淡漠的、一晃而过的笑,而是人在真正感到开心时候会露出的笑容。
有几张纸掉到了地毯上,方幼宜没有去捡,只是拿起手机,给钟静回过去,
“嗯,不过我们算起来应该是认识很久了。”
—
纪临舟公司的事情显然比方幼宜他们实验室里更加的忙碌。
到周五下午,方幼宜已经连续五个工作日都在中午吃饭的时候从学校食堂的电视里看见了他们公司的项目报道,其中还有一次纪临舟本人出席的发布会。
因为过于出众的外貌,当时在食堂吃饭的学弟学妹们还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感慨,表示如果毕业后能够去老板长这样的公司上班,工资多少都好说。
钟静当时也在,显然也认出视频里的人是纪临舟,调侃的玩笑,
“虽然你老公看起来人挺不好相处的,但对着这样一张脸应该也没什么脾气了。”
方幼宜低头吃饭没讲话。
她不知道要怎么跟钟静说自己跟纪临舟之间的关系,只是记着自己五天前曾经说过的话,等实验室的项目一周后忙完。
最近几天也确实没有再对她做什么,每天晚上基本都是她睡着后他才回来,有时候方幼宜半夜凌晨醒来他都还没回家。
但早餐的时候一定能够在餐桌上看见他,纪临舟会送她来实验室,然后再去公司,晚上也安排了专门的司机来接她回家。
方幼宜原本不喜欢他这样安排,但自从跟钟静聊过以后想起她曾经爽约过他一次,她心里莫名对他有了一种愧疚的情绪,一度很想告诉他,自己当时其实是真的有事。
但时隔几年跟纪临舟提这事,显然是很没有意义的。
连她都差点忘记的记忆,对于纪临舟而言肯定是更加不会记得。
离开实验室之前,方幼宜跟导师定好了周末去郊外的山上采集标本的时间,上午七点一起在实验室门口会合。
回去的车上方幼宜坐在后排跟平常一样安静,纪临舟请的司机年纪不大,话比方幼宜还要少,除了开车门的时候基本从来不会开口讲话,这反而让方幼宜觉得自在,这样回家的路上可以尽情的放空发呆。
方淮昼的电话也在这个时候打过来,方幼宜其实并不想接,但那边似乎契而不舍,在一次没接通后又打了过来,方幼宜从后视镜里看见司机似乎看了她一眼。
她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幼宜,”
方淮昼一贯温和散漫的声音从那边响起,
“在忙吗?”
“没有,”方幼宜把车窗降下来一点,冷风从外面灌进来,刮在脸上有些冰凉,
“怎么了哥?”
方淮昼在那边似乎很短暂的沉默了下,
“没怎么,有空怎么不回家?”
他笑了笑,
语气很淡,像开玩笑,
“结婚了就不回家了?”
方幼宜视线落在外面的巨大海报上,跟以往的投放广告和海报不一样,这次是她中午跟钟静刚刚在食堂看过的那段纪临舟的会议采访,倍数放大的镜头也丝毫没影响他那张脸,比起之前出现在这电子屏幕上的大牌广告男明星都不输,只是人的气质怎么能冷硬成这样。
“幼宜?”
方淮昼在那边叫她,
“怎么不说话?”
方幼宜回过神,车子驶离开那段路段,视线里再看不见刚才的巨幅电子屏,她收回视线,把车窗关上,
“刚刚有点事情,”
“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吗?”
方淮昼那头传来点嘈杂的声音,他似乎捂了下手机听筒,换了个地方,然后才说,
“奶奶想你,周末有空回来吃个饭吧。”
方幼宜想了想,自己好像确实很久没有回去看奶奶了,
“好,周日吧,我明天要去趟山上采集标本。”
方淮昼说好,挂断电话之前他又不经意补充了一句,
“让纪临舟跟你一起。”
他似乎笑了下,玩笑的口吻,
“你们结婚还没给我这个哥哥敬过酒呢。”
第22章 薄雾 “怎么还没好?”
方幼宜到家的时候第一件事还是去给自己养在阳台的那盆兰草浇水。
纪临舟的那只打火机不知道怎么又落在了阳台的窗户上。
方幼宜拿起打火机, 转身往客厅里面探了探头,只有周姨在厨房做饭的声音,除此之外每天这个时间家里都特别的安静。
打火机躺在手掌心, 金属的外壳材质放在室外已经冻得很冰凉。
她没有把打火机继续留在这里,而是自己收起来放进了口袋里,不想让纪临舟再给她的兰草吸二手烟。
晚上纪临舟回来的要比平常早一点,方幼宜正在房间收拾明天要去山上时候穿的衣服。
他们常穿的衣服在卧室内的衣柜里, 方幼宜在里面的衣帽间找她之前带过来的冲锋衣和登山鞋。
之前周嫂整理过, 不知道放在了什么地方, 一直没翻到。
纪临舟进门的时候看见她在衣帽间翻找,去浴室冲完脸出来她还在里面。
“找什么?”
他走到衣柜前, 随手拉开抽屉,一边解自己的衬衫一边问。
他刚刚洗完脸, 有很清爽好闻的剃须水味道,方幼宜把手上的衣服放下,
“我之前的登山的鞋子外套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纪临舟扯领带的动作停下, 往衣帽间里看了眼,
“找这个做什么?”
他边说边走过去, 视线在被翻的有些乱的衣帽间里扫了一圈, 帮她一起找。
方幼宜顿了顿,还是开口说,
“明天要跟导师去山上采集标本。”
像是担心他会以为自己故意逃避原本约定的时间,又解释找补了一句,
“晚上就回来。”
纪临舟站在一旁, 已经从衣帽间上方的格层里取出来她说的登山服,他低头看她,把登山服递给她, 脸上神色很平静,
“需要我去接你吗?”
方幼宜愣了下,抱着怀里的登山服,摇头,
“不用,导师开车带我们过去,采集完标本会一起下山。”
纪临舟眉梢抬了抬,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继续低头解衬衫,
“行。”
“哦,还有一件事。”
方幼宜抱着登山服准备出去,忽然又想到下午在车上的时候接到的电话。
纪临舟没转头,衣帽间的灯光下他侧脸冷峻英挺,比白天在镜头里看见的时候更为优越。
方幼宜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忽然有点卡壳,脑海里冒出来另外更想说的话。
“怎么?”
纪临舟转过脸看她,发现她看着自己有些走神的表情,停顿了下,叫她,
“方幼宜。”
“哦,”
方幼宜有些迟缓地说,
“我哥下午打电话说让我们周末回趟家,之前婚礼的时候他都没在。”
“嗯,”纪临舟松开解领带的手,一侧肩膀靠着衣帽间的门,视线落在她脸上,不咸不淡道,
“等你明天忙完后再说。”
方幼宜觉得他的目光有点奇怪,也有点不自在,转身抱着衣服准备出去。
“等等,”
纪临舟开口叫住她。
方幼宜啊了声,转头看他。
纪临舟站在原地没动,只说,
“帮我解一下领带。”
他口吻再平常不过,目光就那样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方幼宜看着他,抱着手里的登山服,很明显的有些愣住。
她张了张嘴,很想说,你自己不会吗,但又没说出口。
可能是因为他刚刚才帮自己找了登山服,也可能是因为最近才想起她曾经放过他鸽子。
“哦,好。”
方幼宜走过去,把登山服放在一旁,伸手去帮他解衬衫领带。
领带有些打结,可能是刚才他扯了几次都没扯开的缘故。
方幼宜垫着脚,视线勉强地跟他的下巴平齐。
纪临舟没动,垂着眼在看她。
剃须水的味道因为距离的拉近而往鼻尖里钻,方幼宜盯着打结的领带,手上的动作也慢慢有点不太耐烦,手臂晃动的时候她的额头会撞到他的下巴。
纪临舟也没避开的打算,反而像是故意一样问她,
“怎么还没好?”
“等一下。”方幼宜有些着急,用力拽了一下他的领带,衬衫上的扣子被拽了下来,叮一声响掉在了地上。
“……”
领带还没解开,方幼宜松开手,抬头对上他垂下的目光,
“对不起,”
她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尴尬,
“好像成死结了。”
纪临舟没说话,低头看了眼几经拉扯后顺利变成死结的领带,
“算了,”
他弯腰捡起刚才掉在的纽扣,捏在掌心,又问她,
“明天几点,我开车送你过去。”
方幼宜想说不用,但想了下还是说,
“有点早,七点在实验室门口汇合。”
纪临舟嗯了声,点头说,
“我送你。”
方幼宜哦了声,没再说什么,拿起登山服,走出衣帽间,继续收拾行李。
纪临舟过了会儿才从衣帽间出来。
方幼宜看见他不知道怎么把领带取了下来,拿在手上进了浴室。
入冬以后天亮的晚,出发的时候天才刚刚亮。
方幼宜还有点没睡好,在电梯里的时候还在低头整理自己的包里的东西。
她今天负责拍照,包里装着相机,身上穿的是昨天纪临舟翻出来的那件黑白相间的登山服,衣服版型很宽,完全的将她包裹住,乌黑长发也扎成马尾束在脑海,素颜干净的一张脸,显得学生气十足。
纪临舟拿着车钥匙,电梯降落的时候视线从前面电梯镜面里看了她一会儿,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又收回。
上车后纪临舟把她的包拿到车后排,又从后面的座位上取出来一袋吃的塞给她。
方幼宜低头看了眼,是早餐。
“谢谢。”
出门的早,周姨这会儿还没过来做饭,等会儿去学校大概率也赶不及吃饭。
纪临舟没说话,关上车门,发动方向盘。
到实验室的时候距离出发的时间还早,老周还没到,只有方幼宜跟另外两个师兄师姐到了。
他们之前上实践课的时候经常一大早就出发,早已经习惯。
老周很快过来,其中一个师兄负责开车,方幼宜把相机和测量的工具都一起拿上车。
车子开出学校的时候,方幼宜从车窗里往外看,发现纪临舟的车居然还没开走。
清晨的薄雾里,黑色宾利停靠在路边,他正靠着驾驶座那边的车门抽烟,不过隔着点距离并没有看清他的脸。
他们去的地方是郊外的森林公园,平常只有部分区域对外开放,
山林片区只有调研申请才能进入。
老周提前打了招呼,让他们几个扛着测量仪器和相机跟着。
有一段时间没有徒步进山,没一会儿体力就有些不支,早上林子里的雾气还没完全的散开,山路两边有不少蕨类植物。
方幼宜负责用相机拍照记录,另外两个师兄一个负责测量一个负责记录。
他们这一次的标本基因筛选已经到了后期,只差几个植物样本就能记录入库。
不过已经临近冬天,山上的植物已经不多,地上大部分都是些落叶灌木还有掉下来的浆果。
到了中午还没采集到可用的标本素材,老周让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再说。
方幼宜把相机拍的照片先导了出来。
手机这会儿没什么信号,也看不了,她只能低头翻相机里的照片。
老周他们在旁边休息,另外两个师兄也在检查测量数据。
山里的雾气散了点,但地上的叶子还是有点潮湿,方幼宜看见边上的灌木落叶那边动了动。
—
纪临舟从球馆出来已经天黑,今天他没去公司,送完方幼宜回家后开了个视频会议,下午跟江彻约了过来打网球。
跟港城的天气不太一样,京北十二月份初已经开始入冬,不到五点外面的天基本黑透。
这会儿正是晚高峰,纪临舟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路段有些堵,两边的车都在摁着鸣笛,车窗前的天空是冷蓝色的,映着路边的枯枝。
纪临舟把车窗降下来抽烟,塑料的打火机点火并不方便,是他是上午随手在方幼宜实验室对面的便利店买的。
之前的打火机不知道被丢在什么地方,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没看见。
冷热空气交替着,车窗上有雾化水沿着往下滴。
对面的车窗也打开着,有人拿着手机拍了他一下,闪光灯忘记关,一瞬间晃了得他侧了侧头。
前几年他眼睛动过一场小手术,之后就不太能看闪光灯。
纪临舟蹙了蹙眉,冷着脸没什么表情地往对面看过去,是个年轻的小女孩,对上他的目光,对方估计也意识到冒犯,立刻开口说道歉删掉了照片,把车窗全部升了上去。
车开到家已经差不多晚上六点,家里没人。
纪临舟一早就给周姨放了假,让她周末两天都不用过来。
在跟方幼宜结婚之前他在国内都是住酒店的套房,不管是回港城还是来京北,他都更习惯在酒店,只图个方便,也谈不上什么家不家的。
冰箱是满的,新鲜的水果和苏打水都已经补货。
纪临舟取了瓶苏打水,一边喝一边靠着岛台低头看手机。
方幼宜出去一整天都没什么消息,不过她确实从来不会主动联系他。
纪临舟点开两个人的聊天框,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
“几点到家?”
聊天框很空,他们的对话基本都是由方幼宜有事找他临时发起,通常几句话就能解决。
纪临舟点开她的头像,放大看了看。
两个人微信还是领证那天在机场才加上的,不过方幼宜的头像倒是一直都没换过,是一株手绘的绿色植物,点开后才会看见上面还开了很小的白色的花朵。
纪临舟点进去她的朋友圈,内容很空,基本都是她们实验室的转发材料和院系的活动。
唯一一条生活相关的朋友圈,停留在三年前,她生日发的,一张合照。
纪临舟早已经看过,但还是点开。
照片上没有方淮昼,是一家四口的照片,作为寿星的方幼宜看着镜头笑的有点呆,但很稚气。
点开照片没来得及细看,有电话进来。
陌生号码。
纪临舟的私人手机号很少有人知道,他点了接通。
那边传来有些紧张焦急的女声,
“请问是纪先生吗?我是方幼宜同实验室的师姐姓钟,之前我们见过,”
“嗯,我记得你。”
纪临舟打断她,直觉很敏锐地意识到这个电话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方幼宜出什么事了?”
钟静那边愣了下,立刻差点哭出来,
“刚才导师从医院那边打电话过来,说幼宜在下山的时候不见了,现在联系不到人,我们已经报警了,但现在天黑了……”
纪临舟没等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一边抓起车钥匙往外走,一边立刻给徐易打过去电话。
第23章 山林 “你的手好冰。”
钟静下午一直在实验室。
按照原本的安排他们天黑之前应该就会回实验室, 因为还要把采集回来的植物做成标本,尽快入数据库。
但直到天黑还没什么动静,还是医院那边的电话过来才知道出了事。
中午休息的时候有灌木丛里的蛇忽然窜出来, 咬伤了他们一个师兄。
山上没信号,加上方幼宜他们一共也就四个人,受伤的师兄个子最高,老周上了年纪体力不行, 方幼宜负责下山去找人帮忙。
原本一开始她是顺利到了山下, 不过找了这边的护林员过来之后她又折返回去拿相机。
老周跟另外一个师兄原本打算陪她一块, 眼看着天快黑她一个女生也不安全,但被方幼宜拒绝了, 她来回已经跑了一遍比他们要熟悉,肯定不会有事。
结果到了山下, 把那位受伤的师兄送进医院方幼宜还没下来,护林员上山去找也没看见人, 他们才报了警。
那一片的山林区平常本来就很少有游客出入, 过来的基本都是跟他们一样做调研的,但之前也没怎么出过事。
钟静跟实验室的另外几个人都在山脚下, 下午的护林员也在, 老周也不太放心的从医院赶了过来。
纪临舟直接开车过来,天黑以后降温,他一身黑,气场和长相都偏冷,实验室里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见他, 忍不住有点犯怵。
“有手电筒吗?”
他抬头往漆黑的山林里看了看,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护林员要山上的手电。
护林员愣了愣,没搞清楚什么状况, 但还是把手电给他。
纪临舟接过,从车里的后备箱取了之前放在里面的球杆,
“搜救队十分钟后到,我先上去。”
“那怎么行,现在天黑了,你一个人上去怎么成。”
老周开口叫住他,
“再等等,搜救队到了一块去。”
“幼宜她以前实践课有经验,不会出什么事。”
这边是郊区的山,后面的山脚下还有住户,之前也没见过什么攻击性强的动物,今天是不小心碰到了准备冬眠的蛇。
纪临舟没说话,只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下午打球时候穿的黑色棒球服,视线扫了一圈,问,
“有登山服吗?”
大家面面相觑了一下,钟静扯了一把实验室里另一个师兄身上穿的亮色登山服,
“这里有。”
纪临舟把棒球服外套拉开,脱下丢到一旁,接过那位师兄递给过来的衣服。
“这个也拿上吧。”
老周看不下去,把他们下午带过来的露营急救包也一块递过去。
—
天黑以后山里的温度极速下降,还起了点雾。
方幼宜背着相机包,庆幸回去拿设备的时候还有他们留下的露营装备,没再继续往山下找路,收拾了下找了块空地先简单的搭建了帐篷,又捡了点枯枝点了火。
纪临舟的打火机一直在她的口袋里,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时候起了作用。
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但上面时间显示已经晚上八九点了,她这个时候还没下山,实验室那边肯定已经联系搜救队了。
除了有点冷之外,方幼宜其实也没多害怕。
晚上的山林雾气有点重,树枝也是湿的,烧起来的烟雾很大,如果他们来找自己的话应该也能顺着找过来。
方幼宜靠着火堆取了会儿暖,把露营包里的一些备用工具翻出来,虽然在这里遇到野兽攻击的概率几乎为零,但还是防患一下比较好。
山林到了晚上异常的安静,临近冬季也没什么小动物出没,只偶尔会有树枝掉下来的声音,除此之外就是前面的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手机放在一旁,方幼宜尝试了几次信号接收都没用后就关机了,担心万一没电。
火堆燃烧着,光线昏昏黄黄的,方幼宜摸到口袋里的打火机,想到纪临舟。
他会不会以
为自己是为了躲开他故意玩失踪不回去的?
林子里忽然传来点声音,像是有人在靠近,脚步有些急,听动静应该是身材高大的异性。
方幼宜出于警觉立刻先把火堆熄了,燃烧的气味在慢慢消散。
她听见声音靠得越来越近,下意识地把露营包里的猎刀攥在手上。
一束刺眼的强光从前面直射过来,朝着她这边的露营包。
方幼宜被骤然强烈的光线刺得眯了眯眼,下意识地别过头。
对面却忽然没了动静,脚步声也跟着停下,只剩下像是骤然放松后起伏的呼吸声。
方幼宜睁开眼睛,抬手挡了挡光线,往林子前面看过去。
纪临舟站在她正对面的树下,手里举着手电筒正站在原地。
他穿了件蓝色的冲锋衣,短硬的黑发被山林的雾气打湿了些,身后树影交错的光线下显得一双眼睛更加漆黑,冷白英俊的面庞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出几分情绪。
耳边的丛林声音安静,只有脚下的枯枝发出点吱呀声。
方幼宜有些怔愣的看着他,显然没太反应过来,
“你怎么……”
纪临舟呼吸平稳了些,看了她一会儿,把举着手电筒的手放下来几分,朝她走过来。
白色的运动鞋踩在枯枝上发出声音。
方幼宜注意到他脚下和裤脚的泥泞,好像还有剐蹭的痕迹,显然他不知道找了她多久。
纪临舟走过来,把手电筒放到一旁,弯腰蹲在她跟前,拉起她的手臂,检查她手臂和膝盖。
“我没事,”
方幼宜低头看着他,注意到他额头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雾气。
纪临舟一句话也没说,脸上看不出情绪,在检查完她的四肢后才抬头看她,
“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
方幼宜摇头,视线怔怔地看着他的脸,不知道他是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又找到她的。
火堆刚刚熄灭,她的手还有点温度。
纪临舟的手却凉的像铁块一样,又冷又硬。
“你,是跟搜救队一块过来的吗?”
方幼宜不太确定的问,目光往他身后看了看。
林子没再发出任何的动静声。
纪临舟站起身,脚下的枯枝被踩的发出咯吱声响,他嗯了声,没正面回答,只低头看了看她旁边的露营包,把身上的冲锋衣外套脱下来给她,
“穿上,我们现在下山。”
他脱掉外套,里面只有一件黑色运动短袖,露出手臂的肌肉和皮肤。
方幼宜皱眉,不要他的衣服,
“我不冷,你自己穿。”
纪临舟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直接将外套披到她肩膀上,帮她穿上,把拉链拉到顶端。
“……”
方幼宜看他把地上的相机和工具都收拾好装进登山包里。
“我们不等搜救队吗?”
纪临舟没说话,方幼宜低头看他把猎刀和手电筒拿了出来,显然是打算直接带她下山。
纪临舟背上包,把他手上用来当登山棍的球杆塞到她手上,低头看她,
“你要是想等我们就在这里等。”
方幼宜愣了愣,看了眼手上的球杆,抿了下唇说,
“你不会把我带丢吧?”
“不知道,”纪临舟语气毫不在意,把手电筒的光打开,从她头顶往下照,看着她说,
“要丢也是我们两个人一起丢,你怕什么。”
方幼宜对上他的视线,沉默了片刻,抬手挡了下眼睛,语气有些不自在地说,
“你别用它对着我,有点刺眼。”
她说完,移开目光往身后看了看,先往前面林子里走。
纪临舟在身后跟上来。
晚上下山的路并不太好走,到处都是枯枝和石子,有些地方还有点滑坡。
纪临舟走在前面先探路,方幼宜跟在他身后,用球杆撑着地面借力,但还是走的慢。
走了一段路,纪临舟停下脚步,折返回来,把登山包拿下来。
“干什么?”
方幼宜抬头看着他,微微有些喘气。
纪临舟把登山包放到她肩膀上,拿过她手上的球杆,往下面的坡度走了两步,指了下自己的背,言简意赅,
“上来。”
方幼宜往后退了一步,
“不要。”
她有点逞强,
“我能自己走。”
纪临舟转过头看她,语气平静地指出,
“你要是摔跤受伤了我们两会更麻烦。”
方幼宜从小到大没有被人背过,而且还是被纪临舟背着下山,有点抗拒。
纪临舟没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走过去,直接把她托到了背上。
方幼宜猝不及防地被抗上去,有些没稳住地晃了晃,一把抱住他的脖颈。
纪临舟停下来没动,过了会儿才说,
“不会把你摔了。”
方幼宜还是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没敢撒手,声音闷闷地从他侧颈那边传过来,像是有点生气,
“我要是摔了你也会摔。”
纪临舟没说话,固定了下她的膝盖,背着她往前走。
手电筒被他握在手上,光线摇摇晃晃的。
方幼宜在他背上有些不放心,
“手电筒给我吧,我来拿。”
纪临舟脚步停下来,把手电筒拿给她。
两个人的手碰到,方幼宜不小心抓了下他的指尖,冰冰凉凉的,薄茧挠过她的掌心。
她莫名有些不自在,
“你的手好冰。”
“嗯。”纪临舟侧过头余光扫了她一眼,单手托着她,又抓了下她的手指,淡淡道,“你的手很热。”
“……”
方幼宜抽出自己的手,没再说话,打开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快走吧。
山林里都是雾气,又冷又潮,脚下踩着叶子和枯枝发出的动静声一会儿重一会儿轻的。
方幼宜趴在他背上,看着脚下的路在手电筒发出的光线下晃来晃去的,有时候会不小心照到纪临舟的脸,鼻梁和下巴的线条一晃而过,还有睫毛。
但刚才被挠过的掌心还是在持续的发烫。
第24章 月光树枝 “还有力气吗?”
走了不知道多久, 方幼宜觉得好像很久了,山林的雾气散了不少,原本密集到挡住月光的树枝都没了, 即使没有手电筒,也能看见前面的路,像是已经快到了山下。
她低头悄悄看纪临舟,把环着他脖颈的手往一旁拿开了点,
“你要不要把我放下来?”
“我可以自己走。”
纪临舟没说话, 额发依旧是浸湿的, 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刚才没干的雾气。
山间的冷风灌进来,方幼宜手碰到他手臂的皮肤, 绷紧的肌肉冷硬的像铁块。
等到了山脚下平地的位置纪临舟才终于停下来,让她从背上下来。
并不是他们山上的那条路, 好像是另外一条。
周围空荡荡的,连着郊外的山路, 还能看见附近居民种植的田野。
方幼宜站在郊外的路边, 往四周看了一圈,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纪临舟把登山包放在地上, 翻出来里面的水和压缩饼干,
“嗯,看样子这边应该是山的另一头。”
“……”
方幼宜有点讲不出话来,低头看他动作娴熟的用手上的猎刀划开压缩饼干的盒子,取出来两包扬手丢给她。
方幼宜下意识地伸手接过, “……我不饿。”
纪临舟把登山包重新扛到肩膀上,站起身垂眸看她将手上的水拧开递给她一瓶,
“不是让你填饱肚子的, 补充能量。”
他语气轻描淡写,但显然是很了解户外徒步风险的。
这会儿他们谁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万一碰到什么事情,就不是饿不饿肚子的问题了。
方幼宜抿了抿唇,拆开压缩饼干,咽下去两口,仰头灌水。
实验室里师兄
他们买的压缩饼干,没什么味道,干巴巴的压嗓子。
她皱着眉,吃的很勉强。
纪临舟早已经吃完自己手里的,正在低头检查手机信号,想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徐易他们。
压缩饼干实在是太干,方幼宜被噎到,呛得直咳嗽。
纪临舟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低头看她,把她的水拧开递给她。
方幼宜仰头连灌了两大口,脸和脖颈还是红的。
她皮肤本来就白,又很薄,巴掌大的脸,眉眼清丽,浅淡的月光照在她脸上,鼻梁和下颔的弧度都显现出一种文气温柔的感觉,可偏偏有时候又莫名逞强和犯倔。
纪临舟看了她一会儿,关了手机,帮她拿着水,空出来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
“这么着急干什么,谁跟你抢了?”
他声音淡淡的,此刻的动作和语气都有种不符合他一贯行为的温和。
方幼宜抬头看他,眼睛还有点湿润,一侧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弄脏了点,蹭到了什么东西,一团乌黑,她自己毫不自知。
纪临舟低头看了看她,眉稍忽然挑了下,把她的水塞回她手上,
“自己拿着。”
方幼宜抱住水瓶,有点莫名。
纪临舟站到她正对面,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手指刮蹭了下她的脸颊。
“痛,”
方幼宜皱眉,想别过头。
他的手又冰又凉,还有薄茧,像一根铁在戳她的脸颊。
纪临舟看着她的表情,没说什么,只掏出来手机,对着她的脸拍了一张照片。
“你拍我干什么?”
方幼宜吓一跳,抬手去挡脸。
纪临舟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照片,把屏幕对着她让她自己看。
方幼宜皱眉,看见照片上自己有些呆滞的表情,脸颊上一块脏兮兮的。
她立刻伸手去擦脸,又叫他删掉照片,
“你删掉。”
纪临舟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操作了两下,
“删了。”
方幼宜捂着脸,不太放心,
“给我检查一下。”
纪临舟已经把手机重新放进口袋,正扛着登山包和相机准备往前走,闻言头也没抬,直接拒绝,
“手机快没电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再说。”
“不行,你给我看一眼。”
方幼宜捡起地上的球杆,跟上去。
这一块是泥泞的土地,脚下踩上去全是泥巴,深一脚浅一脚的。
纪临舟背着几公斤的包和相机还走得又快又稳,方幼宜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就有点喘气。
到了马路边,周边有几间零星的房屋,像是住在附近的人家,能看见屋里传出来的光亮。
纪临舟站在路边等她跟上来。
从下面的空地到马路边有一段坡度,方幼宜迈不上来。
“手给我。”
纪临舟弯下身去拉她。
方幼宜微微喘着气,不情愿地把一只手递给他。
纪临舟一把将她拽上来,上下悬殊过快,方幼宜手上的球杆没拿稳,掉在了下面。
“球杆,”
方幼宜低头看掉下去的球杆。
纪临舟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单手撑着马路侧面跳下去,捡起球杆掷到上面,又翻上来。
方幼宜注意到他手掌上的泥,翻出来纸巾递给他。
纪临舟接过,简单的擦了两下,
“搜救队那边估计暂时找不过来,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天白天再看看手机信号。”
“嗯,”方幼宜点头,“我手机也没信号。”
她刚刚看了看,可能是这边太偏僻。
纪临舟擦完手,看了眼地上的球杆,捡起来握住一端,问她,
“还有力气吗?”
方幼宜愣了下,还没开说话,球杆的另一端被递过来。
“握着。”
纪临舟抬了抬下巴,把球杆给她。
夜晚的田野宽阔,月光比山林里要清晰一些,纪临舟额发微乱,冷梢凌厉的五官线条清晰流畅,表情里难得露出几分少见的温和耐心。
方幼宜看了他一会儿,哦了声,低头握住球杆,跟在他身后。
—
两个人走了一段路才找到一户愿意让他们借宿的。
是一对六十来岁的中年夫妻,平常在这边养点牲畜和蔬菜,市里的生鲜超市会定期来收走。
家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房间,除了夫妻两自己的卧室就剩下一个很小的单人间。
两个人只能挤在一间房,一米二的单人床。
纪临舟很自觉地睡在地上简单打了地铺。
方幼宜躺在床上,熄了灯,房间里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人住。
“你睡了吗?”
方幼宜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轻声开口说话。
房间里很安静,偶尔传来点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呼吸平稳的几乎都听不见。
“纪临舟?”
她侧过身,手压在枕头下往地上看。
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清,眼睛适应黑暗后才隐约看出来点轮廓。
纪临舟没动,好像已经睡着了。
方幼宜看了他一会儿,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翻过身也准备睡觉。
“睡不着可以数羊。”
纪临舟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方幼宜吓一跳,立刻又翻过身,
“你没睡啊。”
纪临舟嗯了声,翻过身,视线往床上看过去,好像也在看她。
隔着黑暗,方幼宜胆子大了点,也回视过去,主动开口,
“你以前也经常户外徒步吗?”
她晚上的时候就发现了,纪临舟的户外经验好像很丰富。
天黑以后山路本来就难走,他背着自己还能找到路。
“嗯。”
纪临舟语气很淡,似乎对话题没什么兴趣。
方幼宜脸颊贴着枕头,鼻尖能够嗅到枕头里很干燥的麦子的味道,继续在黑暗中看着地上的人,又问他,
“经常户外徒步应该也很难在天黑以后的山上找人吧,你晚上怎么找到我的?”
纪临舟没说话,只又换了个姿势,手枕在脑袋下,看着天花板。
“你怎么不说话?”
方幼宜问他。
她的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但她自己却没丝毫的察觉。
“说什么?”
纪临舟漫不经心地问。
方幼宜沉默了下,眼睫眨了眨。
单人间空间狭小,即使是床上和地上也距离很近,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变得安静下来。
方幼宜闻到了一股很淡的烟草味道,是纪临舟最常抽的烟,冷冷的,夹杂着点房间的潮气。
她想到还放在自己口袋里的那只打火机。
“不说算了。”
方幼宜翻过身,背对着地上的人,决定不再搭理他。
纪临舟听见身旁的动静声,侧过头往床上看了眼,淡淡开口,
“晚安。”
—
隔天上午,方幼宜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窗帘遮光不太好,她抬手挡了挡,听见外面传来点动静声。
从房间出去的时候正在准备吃早餐,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很香的鸡肉味道,昨天的老太太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
纪临舟站在院子外面的高速公路边,手里夹着烟在低头看手机。
可能是在找手机信号。
冬天的郊区外早上空气干燥又冰凉,高速公路很空荡,从院子里一眼就能看见他们昨天下来的那座山,还有大片的田野。
“姑娘,吃饭了。”
老太太开口叫她,笑着道,
“一大早那小伙子就找我买了鸡,让炖给你补身子。”
方幼宜愣了愣,看着纪临舟的背影。
风又干又冷,他穿着昨天的那件深蓝色冲锋衣,头发被吹的头像乱,反倒显出几分跟平常不太一样的散漫疏懒。
方幼宜摸了下自己的口袋,忽然发现之前放在里面的那只打火机已经不见了,再抬头,纪临舟似乎已经发现她,正目光淡淡看着她。
他神色平静,抬起手,抽了一口烟,烟雾缓缓吐出。
方幼宜看见他扬了扬手上那只银色打火机。
第25章 胡萝卜 “你为什么要翻我口袋?”……
方
幼宜手还放在口袋里, 风钻进脖颈像小蛇舔舐,有点凉凉的。
纪临舟已经把烟掐了,迈步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方幼宜莫名心跳有点快, 转身先到餐桌边帮忙盛饭。
纪临舟走过来,把打火机放到餐桌上,然后才坐下来吃饭。
方幼宜低头往嘴里塞饭,假装没看见。
吃完早餐, 方幼宜主动帮忙老太太去厨房刷碗。
纪临舟在外面院子里帮忙老大爷一起把他们仓库里的东西搬出来。
方幼宜睡醒后并没有看手机有没有信号, 但纪临舟刚才在高速公路边应该是在尝试联系徐易他们。
“姑娘, 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啊?”
老太太低声问方幼宜。
方幼宜愣了下,“没有。”
老太太笑笑, 往院子外面看了看,
“别生气, 他挺关心你的,一大早就起来帮忙, 让我们不要吵醒你。”
方幼宜抿了抿唇, 低头看水流,视线往外面看了眼, 过了会儿才说,
“嗯,我知道。”
纪临舟没说回去的事情,方幼宜跟老太太一块刷完碗出来又跟她一起去后面的田里看他们自己种的蔬菜。
纪临舟一直在高速公路边,估计是在找手机信号。
方幼宜倒是不着急回去,她喜欢这里, 比京北市内要舒服的多。
空气好,一眼望过去都是蓝灰色群山和田野,虽然冬天略显枯燥干冷, 但好像这样没有钢筋水泥都是植物环绕的空间,就是莫名让人感觉放松。
屋后面这一块地都是老夫妻他们自己开垦的种菜的园子,平常在实验室的时候老周也会让他们种这些,方幼宜动作很利索,没一会儿就帮忙浇了水,还收了不少他们自己种的胡萝卜。
老太太收了一篓,要方幼宜他们走的时候也一块带回去。
方幼宜没推脱掉,跟老太太一起把胡萝卜搬进院子里,顺便洗了两根。
纪临舟还在院子外面的路边,不知道是不是还没联系到徐易他们过来。
她回房间去把自己的手机翻了出来,打算也看看有没有信号。
纪临舟早已经打完电话,徐易他们昨天晚上带着搜救队在山上找了一晚上没找到人,正打算跟警察那边再说一下情况。
接到电话后声音显然很激动,纪临舟描述了下他们这边的位置,徐易让搜救队的人看了看地理位置,说开车估计三个小时后到。
挂断电话,纪临舟看见方幼宜从从院子里出来,手里拿着两根胡萝卜。
“你手机有信号吗?”
方幼宜走过来,开口问他。
纪临舟低头看她,把手机插进口袋,面不改色道,“没有。”
方幼宜哦了声,脸上表情看不出多少失望,
“我的手机也没信号。”
“没关系,”她把手上的胡萝卜分给他一根,
“刚刚阿姨说我们可以明天早上可以等运货的车过来一块回去。”
纪临舟接过她递过来的胡萝卜,低头看了眼并没有吃。
“洗过了,”方幼宜以为他嫌弃不干净,开口解释,
“我刚刚跟阿姨去后面挖的,他们自己种的,跟我们实验室里的一样干净。”
她自己先主动咬了一口,地里自己家长的胡萝卜没有太多的添加剂,很清甜。
纪临舟没说话,目光落在她脸上,阴天,他们就站在院子外面的高速公路边上,没什么遮挡,风吹过来有点冷,方幼宜头发应该是随意扎的,两个人距离离得近,他只稍稍低头就能看见她脸颊上的绒毛,但她好像无所察觉似的,只拿着那根长得不太好看的胡萝卜在手上,眼睛看着前面的山,两颊一鼓一鼓着,又咬了一口胡萝卜。
纪临舟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很淡地笑了下,稍纵即逝的。
方幼宜很少看他笑,愣了愣,觉得有些莫名。
纪临舟也没说话,但咬了口手上的胡萝卜。
“我的打火机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方幼宜吃完半根胡萝卜,忽然听见纪临舟开口问。
她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胡萝卜也在嗓子里噎了噎,
“你自己丢在窗台上的。”
她低着头看脚下灰扑扑的土,没想到纪临舟居然会就这样直接问出来。
“丢?”
纪临舟垂眸看着她,纠正道,
“我是放在那里,被你拿走。”
他声音淡淡的,但语气听起来完全不打算翻篇,像故意找茬。
方幼宜有点生气,觉得他咄咄逼人,不就是拿了下他的打火机吗,又不是不还给他。
“才不是,”她攥了攥手上的胡萝卜,隐忍地发脾气,
“明明是你天天在阳台抽烟,让我的兰草吸二手烟。”
她仰着头,板着脸瞪他,手上的半根胡萝卜还举起来了些,像是打算用它当武器。
纪临舟看着她,轻轻挑了挑眉,
“让你的兰草吸二手烟?”
“对啊,”
方幼宜胸膛挺起来了点,
“我只是看见它在那里才拿走的,又不是不还给你。”
她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点合理的借口,又指责他,
“而且它在我口袋里,你干什么不经过我同意翻我的口袋?”
纪临舟好像并没有认真听她说什么,只是目光一直注视着她,漫不经心地反问,
“植物的作用不就是净化空气的吗?”
“谁说的。”
方幼宜皱眉,
“植物是可以净化空气,但你也不能天天对着它喷二手烟啊。”
她神情又有点较真,好像真的是在为她的兰草打抱不平。
纪临舟没再说话,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认识到自己错误一样点了点头,
“行,我知道了。”
方幼宜没忘记他翻自己口袋的事情还没解释,追问道,
“你为什么要翻我口袋?”
纪临舟闻言看了她一眼,表情平静,
“没翻。”
他视线看向前面的高速公路路段,
“早上帮你盖被子的时候自己从你口袋里掉下来的。”
方幼宜愣了下,哦了声,没再说话。
徐易的车要下午才能到,中午他们还是在老夫妻家吃的饭。
饭后纪临舟才让她进屋去收拾下东西,说徐易马上开车过来。
方幼宜还想问怎么联系上的,但看纪临舟说的简单,脸色好像也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一整晚没休息好的原因,又没问。
下午两点,徐易开车过来,他们跟老夫妻告别后上车离开。
车子驶离开,院子和房屋在身后越来越远,方幼宜从车窗里往外看,心里还有点舍不得。
纪临舟坐在一旁,目光注意到她的回头看的动作,移开视线没说话。
到家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老周跟钟静他们都打了电话过来问情况,方幼宜在楼上房间收拾东西,安慰他们说自己没事,还关心起实验室的标本。
挂断电话,方幼宜把登山包里的东西收拾好,想到今天还答应了方淮昼要带纪临舟回房间看奶奶。
到家后纪临舟就在楼下没上来,好像是去了书房那边处理工作。
方幼宜先去了浴室洗澡,出来换了衣服,然后才下楼打算去找纪临舟。
周姨晚上没过来做饭,一楼客厅空空荡荡的,冷色调的装潢显得冰凉又没什么人气。
方幼宜没看见纪临舟人,以为他还在书房那边忙,打算给方淮昼那边打个电话说回不去了。
昨天折腾了一晚上纪临舟都没好好休息,下午回来那会儿他脸色就有点不太好看。
方幼宜在冰箱前站了会儿,转身到岛台边烧了壶热水,打算去敲书房的门问纪临舟要不要吃东西,她来点外卖。
热水壶刚刚插上电,方幼宜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转过头,看见纪临舟已经走到了冰箱前,他换了身衣服,简单休闲的
白衣黑裤,很居家的穿搭。
“你,要不要吃东西?”
方幼宜开口问他。
纪临舟打开冰箱,开了瓶冰水,仰头灌了一半,才视线看向她,淡声道,
“今天不是要回你家?”
他语气平静,但能听出来点鼻音,像是感冒。
方幼宜愣了下,有些意外他还记得这事,
“嗯,不过你看上去好像有点不舒服,我可以打个电话说一下,周中或者下周末再抽空去。”
纪临舟嗯了声,把水拧上放到岛台上,转身走到沙发那边去拿手机看。
方幼宜想到他昨天大晚上快零下的天气把外套给她,自己只穿T恤又睡地上,很有可能是感冒了。
纪临舟站在沙发边,匀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几下,侧面被光线映着,轮廓线条利落好看,折叠度很高的一张脸,光从表现确实看不出有什么生病的脆弱感。
盯着他看没发觉,纪临舟忽然抬起头,视线看向她。
目光对上,方幼宜莫名心慌,很刻意地偏离开看向阳台那边。
“想吃什么?”
纪临舟语气淡淡,问她。
方幼宜愣了下,不自然的拿起水杯喝水,
“随便吧,我不是特别饿。”
纪临舟没说话,收了手机,
“那去楼下商超买点食材回来做饭吧。”
“啊,”
方幼宜握着水杯,
“我不太会做饭。”
她说的是实话,她厨艺很一般,只能简单应付一下自己,煮点面之类的。
纪临舟嗯了声,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和车钥匙,往玄关那边走,简单地说,
“我做。”
小区附近有个进口商超,停车也很方便,来回十几分钟的路程。
方幼宜坐在副驾上,低头系好安全带。
车开出库,她才想起自己还没给家里打电话说回不去了。
“我给我哥打个电话。”
她翻出来手机,跟纪临舟说了声。
纪临舟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在看前面的路段,并没有说话。
电话响了两声,方幼宜把手机放到耳边,
“哥,”
她开口叫了声,视线余光从车座镜里看纪临舟。
“幼宜。”
方淮昼在那边开口,
“回来了?”
“没,”
方幼宜说,
“我们今天有点事,回不去不了,等下周末或者周中再回吧。”
方淮昼在那边没说话。
车子忽然急刹车了下,方幼宜身体往一侧倒过去,一下子撞到纪临舟身上,被他握住了手臂,
“抓稳,小心点。”
他视线看着她,靠得很近,声音就贴在她握着电话的耳边。
第26章 第一继承人 “是,我非要让你舒服。”……
手腕的软肉被捏的有些疼, 方幼宜有些怔怔的看着跟前的人,反应了会儿才抽回自己的手。
纪临舟神色平静,低头看了眼她的手机, 转过头继续打着方向盘把车往商超那边的停车位开。
方幼宜低头,一看才发现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了。
“……”
她看了看自己被捏红的手腕,又往车窗外看了眼,路况很平整, 这边小区车流量也少, 她怀疑纪临舟刚才是故意的。
下午六点多, 正是超市里人多的时间,但这边的商超平常也只有住在附近小区的人才会过来消费。
纪临舟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 方幼宜平常很少逛超市,对什么都有点好奇, 偶尔会拿货架上的东西下来看两眼又放回去。
采购完出来结账,是人工通道, 前面人并不多, 三三两两的。
纪临舟侧头问她,
“看看还有没有要买的?”
方幼宜往购物车里看了眼, 摇摇头,
“没有,就这些吧。”
周姨平常负责家里的冰箱采购,出门的时候方幼宜没仔细看,但总觉得这趟出门必要性不大。
纪临舟拿了两罐水果软糖丢进去购物车里,往人工结账通道那边过去。
方幼宜很自觉地跟在他身后, 低头看了眼购物车的水果软糖,咽了咽嗓子。
“一共两千三百五十七。”
“还需要其他什么吗?”
收银员礼貌问。
纪临舟没说话,抬起眼视线在收银台货架那边扫了一眼, 指了下货架上最明显的那一排花花绿绿的盒子,
“两盒xxl。”
方幼宜听见声音,抬头也顺着视线看过去,脸唰一下红了,立刻侧过头去看纪临舟。
“好的。”收银员弯下腰,从下面的货架取了两盒上来。
“怎么了?”纪临舟神色平静,低头调出来手机付款码递过去,“你还想买其他的什么?”
方幼宜看着他的表情,抿了抿唇,移开视线。
车停在外面,方幼宜坐在副驾驶上,低头很慢的系安全带,刚才在收银台上瞥过一眼的那几盒东西还在脑海里晃啊晃的。
没什么好紧张的。
方幼宜安慰自己,反正本来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纪临舟拉开车门上车,带进来一股冷风。
方幼宜没看他,稍稍偏过头去看车窗,把窗户开了个小缝。
纪临舟看了她一眼,发动车辆。
车厢里光线很暗,方幼宜看见他的脸,似乎有些红。
“你,没事吧?”
方幼宜开口问他。
纪临舟视线落过来看她,眉梢轻轻挑了下,
“没事。”
他语气很淡,鼻音更明显了点。
方幼宜仰头看了看他,大概也猜到了点,
“你是不是发烧了?”
纪临舟把车开出车库,转了下方向盘,过了会儿才说,
“低烧。”
他语气不甚在意,好像完全不打算管。
方幼宜皱眉看他,觉得他好像太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了点,
“前面有家药店,你停一下,我去买点药。”
她说完,把原本打开的窗户又升上去。
车开到路边,方幼宜让他停车,拉开车门下去买药。
药店的工作人员给她开了药,方幼宜顺便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瓶常温的矿泉水。
从便利店出来,纪临舟的车停靠在路边的树下,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车上下来了,正站在树下抽烟,夹着烟的手垂在暗处,指尖猩红一闪的。
方幼宜走过去,把矿泉水递给他,
“你发烧还抽烟?”
纪临舟把烟掐了,低头看了眼她递过来的矿泉水,接过,淡淡道,
“这两者有冲突吗?”
树下是风口的位置,烟雾散的很快,只有很清苦的尼古丁气息。
方幼宜没说话,低头拆开药盒,才看见药店给她开的药是头孢,
“你今天有喝过酒吗?”
她把药拿在手上,没马上递过去。
纪临舟拧开矿泉水瓶,看她手上的药盒,
“头孢?”
方幼宜点头,
“要是喝酒了,你就不能吃这个,我回去让她重新开。”
“用不着。”
纪临舟拿过她手上的药,掰开一粒,仰头倒进嘴里,灌了两口水。
方幼宜被吓一跳,
“你疯了?”
她瞪大眼睛看他,好像真的被吓到了一样。
纪临舟看她的表情,
“怕我死?”
方幼宜瞪着他不说话,她觉得纪临舟可能真的脑子有病,用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来说这个。
“别担心,”
纪临舟把矿泉水瓶拧上,跟剩下的药一起还给她,听不出语气地说,
“我还没立遗嘱,按照法律程序来讲,你是我第一继承人。”
方幼宜看着他的脸,完全不像开玩笑的表情和口吻,终于忍不住开口,
“纪临舟,你有病吧!”
她说完,像是真的生气了,把手上的东西全丢给他,转身上了车。
到了家方幼宜已经彻底没了胃口。
纪临舟去厨房做的晚饭,煎了牛排和罗宋汤。
方幼宜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要上楼。
纪临舟抬头看她,
“不合胃口?”
方幼宜把椅子拉上,语气有点冷淡,
“不饿,你自己吃吧。”
她垂着眼,眼睫纤长,表情却很显然像是在生气。
纪临舟看着她,视线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胸口有一丝很淡的心痒像羽
毛挠过,
“还在生气?”
他表情没什么起伏,仍旧是很淡的语气,
“刚才是开玩笑的。”
方幼宜动作顿了下,但还是假装像没听见他的解释一样,直接上了楼。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卧室里的暖气开的有些过高。
方幼宜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床头柜前去拿遥控器,想把温度调低一点。
视线忽然瞥见床头柜几盒东西,不久之前纪临舟结账的时候买的。
她愣了会儿,发丝上的水珠顺着滚进脖颈,遥控器也忘了按。
身后响起推门声。
她转过头,下意识地挡了下身后床头柜上的东西。
纪临舟从外面进来,看见站在床边湿着头发还没吹干的人瞪着自己,
“看什么?”
他表情平静,走到衣帽间去拿衣服准备进浴室。
方幼宜有点紧张的看着他,
“你今天也要跟我一起睡吗?”
纪临舟站在衣帽间门口,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地抬了抬眉,像是在问她什么意思。
“你发烧了,会传染给我的,”方幼宜很礼貌地说,“我明天还要去实验室。”
“哦。”
纪临舟扬手脱掉了外套,从衣帽间里拿了衣服走出来,
“我去隔壁房间。”
方幼宜松了口气,退到床头柜那边,
“嗯,你记得多喝点热水。”
纪临舟拿着衣服走到门口,手刚刚放到门把手上又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她。
方幼宜手上还拿着遥控器和毛巾,看他忽然又不走了,
“你不走吗?”
纪临舟没说话,把手上的衣服丢到床边,朝着她走过来。
方幼宜往一旁退了退,身后床头柜上的东西全部露出来。
纪临舟视线落在那上面,迈步上前,伸手拿起一盒,看着她,
“差点忘了,这个还没用。”
他语气很淡,手指开始拆那盒东西。
“你都发烧了。”
方幼宜提醒他,感觉自己心脏跳得很快,但语气还是尽量冷静,
“等你好了再说吧。”
纪临舟看着她,竟然笑了下,
“又怕我死?”
方幼宜愣住,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解释说,
“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
纪临舟走上前,俯下身,将她挡在他的身体和床中间。
“只是什么?”
他低头盯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方幼宜还没开口说话,腰肢被一把用力提起来,只穿着浴袍的身体撞上纪临舟的胸膛。
“你,放开。”
身体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她能够感觉到他还没完全退烧,皮肤的温度很高,握着她月要的掌心也发烫/
纪临舟一言不发,只盯着她看,膝盖不知何时也抵上床沿,顶开她的月退,将她牢牢的压在身下。
方幼宜侧头想挣扎。
“你最好别乱动。”
纪临舟跪在她身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一边看着她一边手指撑开她的手把刚才拆出来的东西塞到她掌心里。
方幼宜感觉整个人都快被他的身上的温度一起点燃,遥控器被压在一旁,不小心碰到了按键,房间的温度也慢慢变冷,只有两个人相贴的身体是热的。
“其实没必要藏,”
纪临舟低眸看着她,手掌托着她的下巴,淡淡道,
“本来今天也用不上。”
方幼宜没明白,想开口问为什么用不上,然而还没开口,纪临舟已经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来。
方幼宜僵住,她手中还攥着毛巾,头发也湿着铺开在床上,被纪临舟吻的措手不及。
他唇舌间有淡淡的苦味还有刷过牙后的薄荷味,舌尖顶开她的牙齿,带着薄茧的指腹扣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舌头更有力的挺进她的口腔抵着她的上颚。
方幼宜仰着头,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吻的缺氧,脖颈和脸颊一片潮红,忍不住去推他想要呼吸。
纪临舟察觉她的意图,重重吮了下她唇瓣,抽走她手上的毛巾丢到一旁,稍稍分开点距离,又低头继续吻上去。
呼吸变得混乱而绵热,耳道里被黏腻的接吻声音占据,方幼宜被握着月要从床上拉起来,上半身几乎完全的被扣进纪临舟怀里。
她下意识地推他的肩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纪临舟抱起来后背重重的撞到床头。
纪临舟俯身看她,握着她的肩膀,开始吻她的下巴和脖颈,滚烫的掌心也触碰到她完全紧绷的月要肢。
方幼宜陷进枕头里,很清晰的感觉到贴着自己的温度。
纪临舟低眸看她,推着她往上,分开。
方幼宜感觉到月退间的冷气,下意识地想去拽一旁的被子。
纪临舟扣住她的手掌,俯下身吻她。
方幼宜脸一瞬间通红,捂着嘴差点尖叫出声。
从未想象过的强烈刺激,顷刻之间差点将她淹没。
她大口喘息,想合上自己,但被扎得颤抖,只能慌乱又毫无章法的去推纪临舟的下巴和脸,
“不要……好脏……”
她几乎快哭了,整个人大脑被一种介于羞耻和空白的情绪笼罩,做不出太多的反应。
纪临舟握着她的膝盖,伸出一只手掰过她的脸,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你自己的也嫌弃?”
他声音低低沉沉的,有些沙哑。
方幼宜瞪着他,想说是,纪临舟没等她开口,又堵住她的嘴继续跟她接吻。
方幼宜后背被压着抵到枕头上,推着他的肩膀抗拒的别过头。
他才刚刚亲过她,又跟她接吻。
纪临舟似乎毫不在意,反而吻的更加凶狠,握着她脸颊的手掌用力了点,咬她的唇瓣也使了力,像是要把她刚才给他的东西全部都还给她。
方幼宜发出点呜咽的声音,手指搭在他的肩膀去抓他,指尖嵌进他的皮肤里,也丝毫不客气。
纪临舟对痛意恍若未觉,一边吻她一边找到刚才亲过的位置,手指拨开她。
他身上温度很高,手掌宽大,原本干燥的掌心此刻完全的被她的潮水淹没。
方幼宜听见很清晰的声音,小月复不受控制的绷紧又放松,随着他的动作而呼吸紊乱。
“你,”舌根被吮吸着缠吻,她咬着唇避开他的亲吻,从近乎狂热的吻里挣脱开来,大口呼吸,
“你别这样,”
方幼宜有些无措地想往后退,但完全地被挡在床头跟他滚烫的身体中间。
纪临舟没理她,修长匀称的手指捏着她的脸颊,喷洒在她脖颈的气息因为烧还没退而滚烫。
“纪临舟!”
她捂住嘴,被他缓慢而精准的动作完全打乱,忍不住叫他的名字,想让他停下。
即使之前也吻过,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次一样到这一步。
超出她能够预想的所有认知的行为。
纪临舟恍若未闻,收紧掌心,汗水沿着他冷峻硬挺的脸颊往下滚落,落在她脖颈间,他垂着眼,好像在用目光一寸寸的同样舔舐她此刻完全涨红潮热的面庞,而后再度热烈地吻她。
柔腻的触感和不间断冲击让方幼宜几近失控,慌乱之中不知不觉已经完全地将自己架起在他肩膀上。
方幼宜陷在一片柔软里,意识断断续续的空白到几近眩晕。
整个卧室完全地被潮热淹没,原本床单上的遥控器和毛巾早已不知所踪,浴袍也剥落的差不多。
方幼宜听见很清晰的声音,从自己身体里发出来的,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
时间好像暂停,又好像跟呼吸一起被无限的拉长。
纪临舟的呼吸很重,头顶明亮到近乎刺眼的光线下,她能够很清楚地看见他的脸,冷淡深挺的轮廓,薄而线条清晰像冰冷的刀锋,明明看上去倨傲又疏离,但此刻吻她却那样近乎狂热,像是想要拉着她一起跟着沸腾燃烧。
“你,够了,”
方幼宜平稳着呼吸,侧脸压着枕头,抵着他的肩膀,
“做,直接做。”
她尽量找回自己的理智,要去找刚才不知道被弄到哪里的那只套子。
如果
再继续这样下去,她觉得还不如直接开始。
“做?”
纪临舟的声音很低,好像是从她耳侧响起。
他扣住她的手腕,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问,
“做什么?”
大脑还处于激烈刺激后的空白缓冲期里,方幼宜怔怔地看着他,月匈还在因为喘气而微微起伏。
她没有说话,只忽然用手背捂着眼睛。
自己完全的在他的掌心变成一滩了。
“灯,关灯。”
她低低的说。
纪临舟拨开她的手,要她清楚地看着自己,
“关什么灯?”
他呼吸很重,声音沉沉的,非要问她,
“刚才我没让你舒服吗?”
过于直白露骨的话。
方幼宜别过脸不看他的眼睛,鼻翼很轻地翕动了下,然后才说,
“我没要你这样,”
“是你自己非要的。”
纪临舟愣了下,盯着她看了两秒,笑了一声,坦然地点头,
“是,我非要让你舒服。”
他起身,抽了一旁的纸巾,把她抱了起来,帮她清理。
“你,”
方幼宜脸涨红,拉过一旁的被子,把浴袍也拉上,
“我自己来。”
纪临舟没跟她抢,把纸巾给她,自己起身往浴室走。
方幼宜看着他关上浴室门,里面传来水声。
白色的床单一片揉皱混乱,她低头发了会儿呆,看见床头柜上的镜子里倒影出来的自己此刻的样子,乌黑凌乱的头发散在肩膀上,脖颈一片都是红的。
第27章 脉络清晰 “你进浴室不敲门?”……
第二天是工作日, 方幼宜醒的很早。
昨天晚上怎么睡着的她已经不太记得了,纪临舟洗完澡出来看她还坐在床头发呆,把床单又换了一遍。
揉皱的床单打湿的很透, 已经完全没法看了。
方幼宜忍着想出门自己睡客房的冲动,假装很若无其事地抱着被子站在一旁看他换床单。
早上醒来的时候纪临舟已经不在,她起床去浴室洗漱。
身上还是昨天的浴袍没换下来,镜子里锁骨和脖颈上的红痕隔了一晚上变得更加明显。
方幼宜皱眉, 靠近镜子看了看, 她皮肤薄, 本来就容易留下痕迹,这吻痕不知道要多久才会消掉。
换好衣服下楼, 周姨早已经做好了早餐,纪临舟人不在客厅, 方幼宜走到冰箱前,往阳台那边看了眼, 也没人。
她端着牛奶往餐桌那边走, 打算吃完赶紧去实验室。
刚刚转过身,纪临舟从楼上下来, 黑色的运动装, 额发微湿,明显是才从健身室出来,耳边还挂着蓝牙耳机,好像是正在跟人打电话,脸上神情是一贯自然的冷淡, 从楼梯上垂眸看她。
“……”方幼宜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到餐桌边先吃饭。
纪临舟下了楼,一边跟人讲电话一边走到岛台那边泡咖啡。
方幼宜闻到了有些苦的咖啡味道, 皱了皱眉。
过了会儿纪临舟好像才终于讲完电话,端着咖啡到餐桌这边。
方幼宜低头安静的吃东西,不看他。
纪临舟在餐桌对面坐下,骨节修长的手指握着咖啡杯但没喝,视线似乎是在看她。
方幼宜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颈。
因为上面的吻痕,她在衣帽间里翻找了半天,才翻出来一件领口比较高的针织毛衣,但也不确定有没有完全的挡住。
“昨晚睡得怎么样?”
纪临舟开口问。
方幼宜动作顿了下,抬头看他,对上他平淡的视线,
“还可以。”
纪临舟目光注视着她,点了下头,
“那说明你对我昨天做的还比较满意。”
方幼宜愣住,脸一瞬间变红,脑海里好像又浮现出昨天晚上的一些画面。
纪临舟视线没挪开,看着她骤然红起来的脸,面不改色地问,
“你脸红什么?”
方幼宜站起身,
“我吃饱了,去实验室了。”
—
经过前两天山上出事的事情,方幼宜一回到实验室后就被大家围着关心了个遍,老周和另外两个师兄还把之前分给她的几个数据表格都帮忙完成了。
标本检测后已经完成了入库,等后面合作方那边反馈之后再继续,方幼宜一下子闲了下来,索性跟着钟静去了后面的恒温棚里一块铲土。
“所以你那天就跟你老公,”
钟静摘下手套倒水,话还没说完被方幼宜低声纠正,
“你不要这样叫他,”
方幼宜把一株草莓苗埋下来,敲了敲土,
“他有名字。”
钟静点头,配合道,
“好的,所以你那天就跟纪临舟一起流落野外一整晚了?”
方幼宜继续移植另外几株植物苗,
“没有,我们从山上下来后找了一家农户借宿了一晚上。”
钟静喝了口水,诶了声,在一旁坐下,
“不过我觉得你老、纪临舟,对你还挺不错,那天在山下的时候,可紧张你了,老周都很动容呢,说你们像他跟他老婆年轻时候。”
“……”
方幼宜没觉得这个形容有多么好,但也没像之前一样去纠正钟静。
她好像也没办法说纪临舟对她不好。
不过她总觉得她好像并不怎么了解他,纪临舟总是给她一种很冷淡又拒人千里的感觉,除非他主动走向别人,否则谁也没办法靠近他。
实验室整体没什么事情,方幼宜很早就回家了。
原本她还有点担心纪临舟烧有没有退,想半路回去的时候再去药店给他重新买点安全点的药,但想到他昨天晚上发着烧还能那样,今天一大早又精神十足的去健身,大概率也没什么问题,又没让司机中途停下。
吃完晚饭后方幼宜惯例去阳台浇水,接到了奶奶打过来的电话,说想她,让她有空回家陪她聊聊天。
方幼宜大概猜到可能是方淮昼跟老太太说了什么,但没舍得拒绝老太太,答应周五带纪临舟回去一趟。
打完电话后她才放下浇水壶打算上楼睡觉。
公寓这边每天周姨一走就显得特别的安静,偏偏上下两层空间又大,只有她跟纪临舟两个人在,方幼宜到现在还不是很习惯。
上了楼,她去衣帽间里拿了睡衣,打算进浴室洗澡。
按照以往这个时间纪临舟肯定是在楼下的书房还没上来,索性她也没敲门,直接进推开了浴室的门。
浴室的灯开着,方幼宜进门后人就有些愣住了。
纪临舟站在浴室中间,正握着,听见动静抬起头视线跟她撞上。
方幼宜僵立在原地,目光半分都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完完全全的看了个透,连很清晰的脉络线条都没避开。
纪临舟似乎也愣了下,但动作没停下,眼神直白地看着她完成了整个过程。
头顶的灯亮的刺眼,整个浴室一片安静,液体落在地板上的声音都很清晰。
纪临舟神色平静,穿着宽松的浴袍,抽了纸巾清理,拧开水流冲刷手指,
“你进浴室不敲门?”
他擦干手,将纸丢进垃圾篓里,语气淡定地问她。
方幼宜脑袋有些空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站在这里,一句话没说转身把浴室门带上出去。
自从撞见浴室那次后,好几天方幼宜对进浴室都有点阴影。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闭上眼睛都是画面。
以往跟着钟静他们一块的时候她也接触过一些相关方面的知识,查资料的时候浏览网页也偶尔会不小心点进一些网站,但都没有实际的冲击大。
她开始有些害怕真正到了那一步该怎么办。
不过好在纪临舟这一周都很忙,那天之后都是晚上半夜才回家,除了有一回方幼宜刚好下楼喝水碰到他,被他抱着在岛台那边亲了快半个小时后,没再发生过像周日晚上那样超出她认知刺激的事情。
周五回方家吃饭的事情她也提前跟纪临舟说了,纪临舟倒是没说什么,答应留了时间。
方幼宜周五很早从实验室出来,没让司机来接自己,先打车去了离学校有几公里的一个很有名的蛋糕店排队买了方老太太爱吃的红枣糕打算带过去。
排队到一半纪临舟打电话过来问她在什
么地方,方幼宜看了眼前面最起码还有半个小时才到自己的长队,报上了地名。
纪临舟的车到的很快,他公司就在附近的写字楼。
方幼宜握着手机,看见那辆眼熟的黑色库里南开到了路边,周围排队的有不少人也都目光好奇的看过去。
方幼宜担心他会过来,立刻给他发消息,
【你别过来,我买完就上车。】
纪临舟回了个问号,
【?】
方幼宜没好意思说他开的车太高调,要是人再露面,估计更高调了,她不想被那么多人围观。
【十几分钟,很快。】
这条发过去后纪临舟没再回,但确实也没再从车上下来,排队看那辆库里南的人也只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后没再关注了。
方幼宜买完红枣糕提着袋子去车上。
她从侧面上的车,拉开副驾驶车门的时候带进来一股室外的冷风。
今年的冬天跟往常比起来没那么冷,只是更干燥了些。
方幼宜坐上副驾,低头系安全带。
她手上还拿着装红枣糕的盒子,动作不是很方便。
纪临舟看了她一眼,靠过来,拉过她肩膀上的安全带,低头帮她系。
他靠的很近,方幼宜下巴被他的头发扎了一下,痒痒的,有点硬。
同时脑海里莫名的浮现出前几天晚上同样被他短而硬的头发扎的时候。
“排了多久队?”
纪临舟系完安全带,视线在她冻得发红的脸上停留了会儿,开口问。
方幼宜不太自然的别了下脸,觉得车里空气有点闷,把距离拉开了点,
“一个小时吧。”
纪临舟目光没挪开,仍旧在看她,显然并不能够理解大冬天排队一个多小时买糕点的行为,扫了眼她手上的红枣糕,
“很好吃?”
方幼宜愣了愣,摇头,
“给奶奶带的,她喜欢吃。”
纪临舟没再说什么,坐回驾驶位,发动车辆。
婚礼之后方幼宜就没回过方家,不过在嫁给纪临舟前她也已经很久不怎么回去了,只是偶尔回去看看老太太。
车开进院子里的时候方世益就带着人出来了。
方幼宜从车上下来,最先看见的就是站在台阶上的方淮昼。
上次见面已经隔了有快四个月多,方淮昼从看守所出来也有大半个月了,看起来并没有受多大影响,依旧是记忆中温柔英俊的样子。
方淮昼也同样在看她,视线从她下车开始就没挪开过。
方世益主动跟纪临舟开口搭话,态度有些过分的谄媚不自知。
纪临舟冷淡地应了声,不知道为什么停下脚步没走,转过身看了眼方幼宜,主动接过她手上的糕点盒子帮她拿。
方幼宜愣了下,把东西给他,跟着他一起进门。
第28章 跳跳糖 纪临舟在引诱她。
方老太太早在客厅里等着, 家里阿姨也已经做好了晚餐,进来后就开始端上餐桌上。
方幼宜把红枣糕给奶奶,陪着她在沙发边上说话。
餐桌吃饭的时候氛围有点尴尬, 方幼宜并没有怎么在意,陪着老太太吃完后就先离开了。
方世益也说前段时间拍卖会上买了套字画,让纪临舟上去跟着看看。
方幼宜在楼下陪老太太聊天,给她剥橘子吃。
“记不记得你有东西落下了。”
老太太忽然神神秘秘地跟她讲。
“什么东西啊?”
方幼宜没太放在心上, 笑着给老太太塞了瓣果肉。
她的房间早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除了几件衣服也没什么。
老太太看看她, 让边上的阿姨去她房间里拿下来。
过了会儿阿姨从楼上下来,也学着老太太那神秘的样子把东西交给方幼宜。
“手机?”
方幼宜愣了愣, 放下手上的东西拿过来看。
是她三年前的手机,上面还有车祸留下来的裂痕。
方菁车祸后她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手机也没修理,好几个月都没跟外界怎么联系, 旧手机也自然而然的没管, 后面再想找也没看见,索性就换了新手机, 也把之前的联系方式全部换掉了。
“您从哪儿找到的?”
方幼宜有点意外。
老太太哼了声,
“你自己都不记得丢哪里了,还是张嫂前两天收拾屋子从杂物间里翻出来的。”
方幼宜没再说话,低头摁了摁,几年时间过去早已经没电,也不知道还是不是能用的。
她找张嫂要了根充电器, 打算试试看。
晚上九点多纪临舟他们才从楼上下来。
方世益没跟着下楼,只有纪临舟跟方淮昼一起。
“哥,”
方幼宜开口叫了声人。
进门后她都没怎么跟方淮昼说过话, 这会儿才开口。
方淮昼看着她笑了笑,手在纪临舟肩膀上搭了把,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
“想不到幼宜会嫁给你。”
“有什么想不到?”纪临舟轻描淡写,低眸看了眼他搭在肩膀上的手拿开,也像是开玩笑的语气,
“我以为你应该是最不意外的。”
方淮昼顿了顿,笑了声,
“你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抽,”
他看了看方幼宜,视线在她的脖颈上停留了两秒,眼神有一闪而过的很浅淡的情绪,随即淡笑道,
“婚礼没赶上,改天给你们补上礼物。”
方幼宜不懂他们之间的话,让张嫂把自己的旧手机拿过来,跟着纪临舟一起离开。
车停在外面,方幼宜上车后试图给充过电的旧手机开机。
车窗没关,缝隙钻进一阵凉风,落进车里。
纪临舟侧头看了她一眼,把车窗升上去。
充电之后的旧手机倒是能开机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太久了,加上当时车祸的撞击,导致屏幕失灵,根本就摁不动。
方幼宜捣鼓了一会儿就先放弃了,把它重新放进包里。
一路上很安静,纪临舟沉默地开车。
方幼宜靠在副驾上,侧头看一旁的车窗,黑色玻璃倒影隐约的映出来几分他的轮廓。
她其实有点想问问他,方世益叫他上楼去书房聊了什么,如果是对他不好的事情他可以不用答应。
但这样的话讲出来好像又显得很奇怪,对他不利的事情他为什么要答应,他又不傻。
难道他会因为她而顾及方家的颜面吗?
方幼宜叹了口气,没忍住发出点轻微的声音。
纪临舟闻声侧头看她,
“叹什么气?”
方幼宜有点不自然,
“车里有点闷。”
她伸手把车窗降下来点,让冷风透进来。
纪临舟神色淡淡,低眸视线扫了眼她的高领针织衫,没说话。
方幼宜感觉到他视线从自己移开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奇怪,但又说不清楚是什么地方。
路边的光影掠过,她往后靠了靠,视线余光里看见纪临舟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骨节匀称的手指,看得见覆盖着的淡蓝色青筋。
方幼宜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觉得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不怎么礼貌,但长得好看。
思绪走神的瞬间,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看了他有一会儿,好在纪临舟认真开车,并没有发现。
她移开视线,继续看车窗外。
手机微信里实验室的群聊正热闹着,大家在聊天,之前的项目基础筛选已经结束,下周要去江城那边的一个植物园去考察。
方幼宜翻了翻聊天记录里的考察名单,没有她的名字。
估计是因为上次去山上差点出事的缘故,老周有意想让他休息一段时间。
低头看手机的间隙,车忽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点骚动声,像是有交警在处理问
题,还有吵架和警车过来的声音。
“怎么了?”
方幼宜抬头从车窗往外看。
前面的十字路口正堵着,除了他们不少车也都不让通行。
纪临舟解开安全带,
“我下去看一眼什么情况。”
他拉开车门,手在车门上挡了下,转过头叮嘱她,
“你在车上把门锁好。”
方幼宜愣了愣,点了下头,
“好,你注意安全。”
纪临舟没说话,把车门从外面关上。
方幼宜从车窗里看见他朝着出事那边过去,简单的黑色大衣,身形高大挺拔,光是背影在人群中也显得尤其出挑。
担心真出什么事,方幼宜没敢移开视线,一直从车里在看他。
纪临舟走进人群里,过了会儿才出来,前面停着不少车,光线交错不明的,他绕过挡在前面的车径直走到方幼宜那边的车窗,从外面扣了扣玻璃窗。
路边的树梢挡住灯光,他半个身子罩在黑暗里,光影显得他本就出挑的五官立体度更甚,他离得近,脸几乎就隔着玻璃窗在方幼宜跟前,视线盯着车窗里在看。
方幼宜在车座上挪了挪位置,离车窗远了点,才把车窗玻璃落下来,
“怎么了?”
纪临舟弯着腰站在车窗外,手撑在车顶上,
“前面封路了,先下车吧。”
“啊?”
方幼宜愣了会儿,拿上自己的手机和包,打开车门下来。
室外的温度有些低,比起天刚黑那会儿降温不少,一下车就能感觉到。
纪临舟站在路边等她,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在给人打电话。
方幼宜走过去,站在他身旁。
这条路是单行道,这会儿都是临时被封路走不了的人,方幼宜看见不少人脸色都不太好看,着急回家。
纪临舟挂断电话,低头看了她一眼,把大衣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膀上。
“暂时走不了,车先停在这边,徐易晚点会过来开走。”
他开口解释,
“前面出了点事,等警察过来处理完才能通路。”
方幼宜没问出了什么事,但才刚才的警车还有不断开过来的救护车也大概猜到了。
“我们怎么回去?”
她只问了这一个问题。
纪临舟视线落在她被风吹的有些红的脸上,
“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他神色淡淡,垂眼看着她,漫不经心道,
“旁边有家酒吧,去坐坐?”
方幼宜酒量很差,有些犹豫,
“我不太会喝酒。”
纪临舟表情平静,
“你可以看我喝。”
“……”
方幼宜沉默了下,在此刻逼近零下的天气里和进酒吧看纪临舟喝酒之间选了后者。
酒吧就在路边的商场后面,纪临舟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对路很熟悉,方幼宜跟在他身后,绕了几个弯才看见酒吧的名字,不太像酒吧,反而像书店。
一进门三面墙都是密密麻麻的书,让她无端想到几年前在托斯卡纳时的那家泳池旁边也摆满书的酒店。
纪临舟推开一扇墙,里面立刻有音乐声和灯光投射出来。
方幼宜很明显的愣了下,她几乎没来过这样的酒吧,之前顶多跟实验室的师兄师姐去学校门口的驻唱酒吧玩过。
纪临舟转头看了她一眼,把她肩膀上的外套取下来,帮她拎着包,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跟着自己进来。
方幼宜抿了下唇,跟在他身后进去。
酒吧里的客人并不多,台上也有驻唱的乐队。
方幼宜被里面的光线和开的过大的音乐声震的耳朵发麻,也没仔细去看。
只跟在纪临舟身后走了一段路,有侍应生似乎认识他们。
纪临舟跟对方说了几句话,然后他们就被带着到了二楼的私人包厢。
一进房间立刻安静不少,方幼宜往楼下看了眼,这边视野很好,正对着楼下驻唱的乐队。
纪临舟把大衣和包丢在沙发上,看了眼方幼宜,
“给你叫白水?”
方幼宜穿着白色的高领针织毛衣,在略显昏暗的包厢里显得肩背薄薄的一片。
毛衣的领口是高的能够挡住她脖颈上想遮住的,但实际上是短款设计,坐下的时候露出一截腰线,皮肤的颜色比毛衣本身还要白。
“啊,我不渴。”
方幼宜背脊挺得很直,显然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不太适应。
纪临舟拿起桌上的酒杯,隔着点距离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
方幼宜听见他的笑声,脸红了下,
“你笑什么?”
要不是被他带到这里,她现在早已经应该换了条路打车回家了。
“没,”
纪临舟敛了笑,移开视线往楼下看过去。
“纪先生。”
刚才带着他们进来的侍应生端着托盘进来。
方幼宜仰头看了眼,发现托盘里不太像是酒。
纪临舟侧过头,
“放那儿就行。”
侍应生走过去,端着托盘放到方幼宜跟前。
方幼宜愣了愣,发现是一盘水果还有一些,糖。
侍应生送完果盘就离开了,方幼宜去看站在落地窗那边喝酒的人。
纪临舟在看楼下的表演,侧面看过去神情挺专注的。
方幼宜没说话,自己低头吃水果。
包厢里的暖气开的足够,方幼宜坐了会儿刚才进门的那种不适感基本已经消失,还有点热。
糖果是跳跳糖,各种水果味道的,在口腔里噼里啪啦的迸发。
纪临舟好像真的只是打算带她过来看他喝酒的,自己在一旁喝了好几杯酒。
方幼宜低头看手机,又把包里的那只旧手机翻出来摁,完全无用功,只是打发时间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无聊。
驻唱的那支乐队水平很不错,唱的几首歌都是方幼宜没听过的,像是他们自己的原创。
“司机半个小时后过来。”
纪临舟起身,拿起手机朝她晃了下,“我出去打个电话。”
方幼宜嘴巴里都是跳跳糖,不太好开口讲话,冲着他点了下头。
纪临舟拉开包厢的门离开。
一个电话打了快半个小时,都超过说好司机过来的时间。
方幼宜坐在包厢里,果盘里的水果她挑着吃完了一半,跳跳糖还有不少。
她有些坐不下去,怀疑纪临舟是不是打完电话后直接走了,忘了她还在这里。
“方小姐?”
刚才送酒的侍应生又进来添酒。
方幼宜忍不住起身,
“洗手间在哪里?”
对方愣了愣,
“出门后往右手边走,我带您过去。”
“不用。”
方幼宜拿了自己的手机,
“我自己去。”
又问对方,
“你看见纪临舟了吗?”
侍应生有些意外,如实道,
“刚刚在一楼吧台见过纪先生。”
“哦。”
方幼宜没多问,等对方离开后她才起身拉开包厢门下楼,打算去找纪临舟。
酒吧里太吵,她一边下楼梯一边打开手机给纪临舟发消息,
“你怎么还没回?”
打完又删掉,重新编辑,
“我要回去。”
她发过去,那边没有回。
耳边音乐声嘈杂,视线里都是蓝色暗色的光线晃着眼球。
方幼宜往吧台那边走,果然看见在吧台中间正在跟人聊天的纪临舟。
她没走进,脚步停在半路。
驻唱的乐队主唱正停下来在活跃气氛,场上很热闹,大家都在笑着配合。
吧台那边人少,显得冷清但安静。
纪临舟没喝酒,指间夹着烟,只穿着件黑色衬衫,冷淡的气质跟此刻的酒吧灯光很衬,跟他聊天的是个女人,看背影应该是很性感漂亮的大美女,深棕色的长裙,留着头波浪卷发,颜色在灯光下像是红色的。
两个人应该是朋友,之前就认识,对方抽烟还问纪临舟要打火机。
但他没给,让吧台的调酒师给的打火机。
方幼宜看了会儿,没过去叫他,转身回到了楼上的包厢。
关上包厢的门,声音小了点,刚才要气氛的乐队主唱随机的找了场上的客人上来跟他合唱。
方幼宜坐在沙发上,看了眼摆在对面桌上的酒,拿起来一杯。
跳跳糖和酒精同时在口腔里炸开,味道有些难以形容,却并不讨厌。
等反应过来后已经接连喝完了三杯。
下面的驻唱又结束了一首,方幼宜不想管纪临舟还回不回来了,拿起自己的包还有纪临舟留下的大衣,打算自己离开打车回去。
包厢的门从外面推开,纪临舟站在门口,看见她起身要走的动作,抬了抬眉,
“什么意思?”
方幼宜把手上他的大衣单独丢到一旁,自己拿着包往门口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有些重的撞了下他的肩膀。
纪临舟进门,看见桌上三杯空了的酒杯,抄起大衣快步跟出去。
方幼宜走到楼梯口,估计是有些头晕,扶着边上的楼梯围栏很慢地下楼。
纪临舟走到她身后,提着她胳膊,拿过她手上的包,
“不是不喝酒?”
方幼宜脑海里这会儿都是酒精的热气,觉得手臂被他握的有些不舒服,不想让他握自己,甩开他。
纪临舟提前迈了两步下楼梯,挡在她跟前,从下面的台阶下看她,视线跟她平视,
“你在生气?”
他借着楼梯这边的暖黄色壁灯,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方幼宜不说话,呼出来的气有些沉沉的,板着脸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
“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她表情很认真,脸颊被酒精和室内的暖气闷的通红,故作的冷淡消失后只剩下明晃晃的委屈。
纪临舟看着她的脸,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她这句近乎有些无厘头的话,
“没有。”
他视线看着她的眼睛,语气也很认真,
“不是跟你说出去一会儿吗。”
“你出去了快半个小时。”
方幼宜皱眉,强调道,“这不是一会儿。”
纪临舟看了看她,低头笑了声,
“好,我的问题。”
方幼宜被酒精淹没了的大脑有些短路,她还有不少想指控的话,但被他这么快就承认错误给弄的讲不出来了。
“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纪临舟看她绷着脸,显然还没消气。
方幼宜盯着他看了会儿,抿了抿唇,抢过他手上自己的包推开他踩着楼梯往下走。
纪临舟跟着追出去。
离开的门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酒吧里好几个人视线都落到她身上,有人已经端起酒杯要过来。
纪临舟看了对方一眼,走过去拽着已经迷糊了的人推开出去的那扇门。
室外空气寒凉,方幼宜一出门就打了个喷嚏。
纪临舟从身后把他的大衣又披在她肩膀上,
“车在另一边。”
路还没解封,他们只能从另一条路那边回去。
方幼宜披着他的大衣,有些想甩掉,但因为实在冷,又还是穿着。
到了车上,一进车门,她立刻把大衣脱下来还给纪临舟。
纪临舟看出她动作的抗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大衣,
“它也惹你生气?”
方幼宜脑袋晕晕的,靠着车座后背无中生有的挑刺,
“上面有烟味。”
纪临舟顿了顿,低头嗅了下。
他刚才确实是在外面抽过烟,但进来之前特地到室外散过味道,按理来说不会弄到衣服上。
“你下楼找我了?”
纪临舟很快猜到。
方幼宜皱眉,立刻强调,
“我只是去卫生间,刚好看见了而已。”
纪临舟问,
“看见什么了?”
方幼宜转头瞪着他,不再说话。
“之前的合作过的生意伙伴。”
纪临舟看着她,像是在解释,
“刚好碰到。”
方幼宜盯着他,车厢的光影里他脸庞英俊深挺,衬衫的领结有些散,
“你为什么不把打火机借给她?”
她问的有些莫名其妙,太过跳跃而奇怪。
纪临舟略微思索了两秒,
“我为什么要借给她?”
方幼宜对这个回答谈不上满意,移开视线,目光看着正前方,过了会儿又说了句,
“你的微信头像特别丑。”
纪临舟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白狮,看上去像是幼年期的。
纪临舟看着她已经醉的没多大理智,淡淡道,
“那是我养的宠物。”
“哦。”
方幼宜毫不关心。
他看见她通红的脸颊,额头冒了点薄薄的汗,把车窗开了点缝隙,让冷风吹进来点。
车子开到一半还没到家方幼宜就睡着了,整个肩膀都歪到了她那一边的车窗。
纪临舟看了看她,把她扶正过来,靠到自己的肩膀上。
司机把前面的车挡板落下来。
纪临舟低头,视线落在方幼宜脸上,她脸颊坨红,鼻翼很轻微的翕动了下,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自己有些无意识地抿着唇。
纪临舟看了她一会儿,把她掉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边。
—
方幼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厨房的灯亮着。
她脑袋还有点晕晕乎乎,喝酒的时候倒没觉得怎么,但是后劲儿上来比之前还要晕。
怎么从车上下来的她已经不记得,但是她还记得自己问了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醒了?”
纪临舟从厨房出来,把醒酒汤放在她旁边。
他神情自然,灯下英俊淡漠的一张脸,黑色衬衫袖口卷起来,露出一截利落的腕骨。
方幼宜还有点头晕,没开口说话,端起醒酒汤自己喝了,闷声道,
“谢谢,我上楼了。”
她已经回忆不起来自己具体犯了什么蠢,只想赶紧上楼。
洗澡的时候脑海里的酒精好像跟着热气一起蒸腾,不但没有消退,反而有点更晕。
方幼宜从浴室出来,去衣帽间翻出来睡衣睡裤换上。
最近天气干,洗完澡后嗓子也干。
她想了想,还是下楼打算去喝点水。
从楼梯上下来,纪临舟正在阳台那边讲电话。
是公司那边的电话。
方幼宜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温开水,喝下去后那股渴意才消退了点。
阳台的门没关,风有些冷的吹进来,夹杂着点兰草植物的气息。
纪临舟拿着手机,在给她的那株兰草浇水。
方幼宜才想到,自己好像确实忘记浇水了。
似乎是察觉到客厅这边的动静声,纪临舟拿开浇水壶,侧过头往岛台这边看过来。
方幼宜捧着水杯,视线一直在看着他,没挪开。
宽松的白色睡衣睡裤,头发半干着垂在肩膀两侧,表情和眼神明明都很干净,甚至有些懵懂。
但前两天他在浴室滋味的时候,她闯进来看见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表情。
电话那头还在汇报公司最近的几个项目进度,纪临舟安静地听着,实则早已经心不在焉。
“先挂了。”
他忽然开口,打断那头人的汇报,直接取下来手机。朝着岛台那边走过去。
方幼宜杯子里的水早已经喝完了,看见他过来也没躲。
纪临舟走近,低头看了眼她手上的空杯子,
“喝完怎么不上去?”
方幼宜看着他,啊了声,好像才从某个梦境中抽回神一样,
“哦,马上上去。”
她说完,放下水杯,绕过他想走。
纪临舟挡住她的路,垂眸看她。
他并不讲话,但眼神很有侵略性,让方幼宜察觉到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她没有什么抵抗力的抬起手用手背捂着自己的嘴巴。
纪临舟看着她,注视了一会儿,没有拿开她的手,也没吻她,只是倾下身,很近距离地看着她的眼睛,拨开她落在跟前半干的头发,低下头先吻她的手掌心。
方幼宜有一瞬间的僵硬,立刻抽回自己的手。
纪临舟额头抵着她的,目光很近距离的看着她,一把握住她的手,直接板着她的下巴追着吻了上来。
周围空气明显变得闷热而躁动,方幼宜仰着头,感觉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和锁骨中间。
跟之前的吻都截然不同的,这是一个很具有蛊惑性质的吻。
除了最开始抵进的凶狠,而后过分的温柔到近乎有些缱绻,以至于让方幼宜产生一种错觉。
纪临舟在引诱她。
第29章 过敏 “我想喝水。”
吻自上而下, 落到她脖颈和耳后。
纪临舟抱起她,手掌在她脖颈后揉捏着。
方幼宜呼吸有点快,之前那种近乎窒息的感觉好像马上又来了。
但紧紧是接吻而已。
“为什么要喝酒?不是酒量很差吗?”
纪临舟的唇稍稍离开她, 给她呼吸的时间,眼睛却很深的盯住她,神情有种难以描摹的专注和侵略。
“我,”
方幼宜脑袋有些混乱, 之前那种眩晕的感觉好像又来了。
“你什么?”
纪临舟看着她, 借着身高的差距视线居高临下地压着她。
“反正不是因为你。”
方幼宜视线闪躲的往他身后的岛台那边看,
“我想喝就喝了。”
她话才说完就立刻又被吻住了。
跟上一个刚刚结束的完全不一样的吻,近乎狂热暴戾的, 纪临舟扣着她的后脑勺,拇指摁着她的下巴让她张开嘴, 压制般地扣着她的月要把她往怀里摁。
方幼宜手抵着他的胸口,像是想要推开他, 但又没有。
一种完全被支配的、极端被需要的感觉将她包裹住。
她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陌生的, 湿漉漉的。
纪临舟一边吻她一边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方幼宜被他抱着慢慢后退到身后的岛台上。
客厅里的灯光足够的明亮, 有些刺眼。
方幼宜看见跟前的人, 心跳的有些快。
纪临舟将她抵在岛台前,额头跟她相碰,极近距离下两个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方幼宜吸着气,又觉得有些渴,灼烧一般的干。
纪临舟看着她的眼睛, 低头啄吻她的唇瓣,见她没有抗拒,他吻的愈发深入, 勾缠。
方幼宜手撑在岛台边缘,掌心被冰凉的大理石桌面刺激着,肩膀不断往后索。
纪临舟俯身追着吻上来,一只手捧着她的脸颊,一边揉捏着她的后颈一边慢慢拨开她宽大的衣领,继续加深亲吻。
触碰到一瞬间,方幼宜感觉自己好像全身被烫了一下一般,灼热的,冰凉的,交替着。
纪临舟的却忽然停了下来,滚烫的呼吸变得有些沉,喷洒在她跟前。
他低下头,认真地看她,撩起她原本就足够宽大的睡衣下摆。
灯下淡淡的粉色,像霜雪上的落樱。
方幼宜觉得冷,也觉得不像自己,想推开他,从岛台上下来。
纪临舟握住她的手腕,并不说话,拢着她的后颈吻她,顺着脖颈继续往下,带着点薄茧的指腹嗯呀在上面。
方幼宜脸颊滚烫,那股渴意仿佛要灼透她,抽干她身体全部的水分。
耳道全部都是交错的喘息和接吻的声音。
“水,我想喝水。”
她伸手去推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很陌生,不像是她发出来的。
纪临舟低头看她,棱角清晰而凛冽。
他的呼吸里也有淡淡的酒精味道,瞳孔漆黑,眉眼冷峻深挺,不再是一贯的淡漠疏离,而是灼烫的。
方幼宜觉得此刻自己身体里那股快要将她灼透的干热就是被他点燃的。
纪临舟看了她一会儿,松开她,转身去给她倒水。
方幼宜侧头看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在慢慢的回落。
耳边是水壶里的温水倒进玻璃杯的声音。
纪临舟把水杯递给她。
方幼宜没说谢谢,坐在岛台上双手捧着水杯仰头喝。
纪临舟站在她跟前,仍旧看着她,目不转睛地,一直等她喝完。
“还要吗?”
他语气仍旧淡淡地,却也低沉而沙哑。
方幼宜摇头。
他挑挑眉,拿走她手上的杯子,放到一旁,抱起她去卧室。
方幼宜被放倒在床上,身后是柔软的被褥和床单,鼻息间有很清淡的茉莉香气。
房间的灯是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纪临舟放下她,开了灯,朝着她走过来,边走边抬手脱掉身上的衣服,露出线条肌肉紧实的上身。
方幼宜很清楚地看见不久之前在浴室里无意撞见过的那部分,好像比上次要更加明显。
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纪临舟站在床边,俯下身捞起她,膝盖跟她抵在一起,
“方幼宜,”
他开口叫她的名字,手指从她的下颔抚过她的眉眼,让她清楚的看着自己,
“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方幼宜看着他,也分不清自己是清醒还是醉酒的状态。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及这样下去即将要发生什么的。
但是被他吻着的时候、更过分对待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好像不属于自己。
纪临舟低眸看着她,手指摁了摁她的下巴,
“回答我。”
“我不知道。”
方幼宜小声说,
“我,我也不知道。”
她别过脸,不去看他的眼睛。
纪临舟没说话,但视线仍旧在看她。
方幼宜觉得难受,但她也无法形容,只是不想继续这样下去。
她忽然侧过头,目光同他对视着,没有再回避。
有很浅淡的一簇火光从她眼睛里燃了一瞬,她闭了闭眼睛,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抱住他的脖颈,主动支起上半身,吻他。
纪临舟没动,也没躲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方幼宜学着他吻自己的样子去吻他,亲他的嘴唇,下巴,在落到脖颈的时候,纪临舟摁住她的手腕,开始回吻她。
从房间到浴室,方幼宜不记得是怎么进去的。
她感觉到自己被完全的支配,但记得还没有拿床头柜的盒子。
“没有带,戴,”
她提醒他。
纪临舟从身后拥着她,吻的凶狠而沉默,只提着她的月要让她桩向自己。
方幼宜感觉到缝隙间的灼烫,握着他的手臂,
“不行,你没有带,”
她有些害怕,意识也在这一刻坚决的回拢。
纪临舟低头吻她的肩膀,反握住她的胳膊,从身后推着她和自己,完全的贴在一起往打开的花洒下走。
方幼宜想挣脱,但发现他好像并不打算禁区。
只是来回的抹茶。
“不戴,”
纪临舟贴在她耳边,摁着她贴近他,告诉她,
“因为我不打算跟醉鬼做。”
他说完,再度退进,扣着她的小月复,分开她。
方幼宜眼前被温热的水流冲刷着,断断续续,自己也被某种潮水吞没掉。
她被压在墙面上,能够感觉到身后紧贴着自己绷紧的肌肉线条。
纪临舟手覆盖在她跟前,吻她的耳后和脖颈,又扳过她的下巴,让她转过脸来跟他接吻。
声音全部被他吞掉,方幼宜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意识一次次拼接又被撞散,空白又断续的。
她感觉自己好像泡进温热的水里,又被捞起来。
模模糊糊间,她最后的记忆纪临舟用浴巾包着自己离开浴室。
—
方幼宜隔天醒来已经中午。
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昨天浴室里的过度放纵,她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下床的时候身体却很敏感的发出不适的信号。
大腿内侧一片都是被蘑宏的 ,原本就没有完全消掉的脖颈和锁骨的红痕又同样添了不少新的。
她尽量让自己不去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冷静的洗漱换衣服下楼。
客厅里只有周姨在。
方幼宜松了口气,走到岛台那边倒水,视线在客厅里扫了一圈。
她有点想问纪临舟是不是出门了,但又怕他还在。
“先生一大早去公司了,让我跟您说一声,他晚点再回来。”
周姨在一旁给她端了杯热过的牛奶,笑着道。
方幼宜愣了下,脸红了红,
“哦,他什么时候走的?”
周姨想了想,
“早上七八点吧,早餐都没怎么吃就走了,可能是有什么急事。”
方幼宜接过热牛奶说了声谢谢,没有再问。
吃完午饭,方幼宜从包里翻出来自己昨天从方家那边带过来的旧手机打算出门找人修一修。
周末人多,昨天晚上半路堵车封路的事情让方幼宜多少有点心理阴
影,她索性直接步行出门,打算在家附近看看有没有修手机的店。
小区对面是个新修建的公园,她在此之前都没去过,从马路对面绕过去,不少老人小孩都在那边晒太阳。
方幼宜看了眼,打算修完手机后再过去看看。
这边的修手机的店铺并不常见,她走了快半个小时才找到一家小店。
对方看了眼她的旧手机,
“应该是内部硬件坏掉了,屏幕也失灵了。”
方幼宜不懂这些,只关心能不能修好,
“那还能修好吗?”
“不好说。”
店员把手机放到一旁,插上卡,
“你这手机坏了得有好几年了吧?”
方幼宜点头,
“嗯,三年多吧。”
“我试试看吧,留个联系方式,修好之后通知你来取。”
“好。”
方幼宜报上自己的手机号,走出店门之前她又折返回去,
“如果修不好的话,麻烦您能不能帮我把里面的照片还有一些数据都转移出来?”
“行,我先试试能不能修好吧。”
“麻烦您了。”
从店里出来已经下午四点,刚才还很足的阳光已经落了一半。
方幼宜往刚才过来的小区那边走,打算待一会儿再回家。
走了几步,旁边灌木丛里忽然发出点微弱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小动物在叫。
方幼宜停下脚步,朝着灌木丛边走过去,看见里面躺着的奄奄一息的小猫。
—
纪临舟一大早就接到公司那边的电话说之前的项目出了点问题,让他赶紧过去一趟。
从衣帽间里收拾完出来方幼宜人还在睡,他走到床边,手臂被她当枕头睡了一晚上,这会儿还在发麻,但当事人显然什么也不知道,正把大半张脸都埋在被褥里似乎打算把自己闷死。
纪临舟走过去,托着她的脑袋,把她的脸露出来。
因为呼吸不畅她脸颊有些红,睡着的样子看起来比平常要显得硬一下,不那么温驯无害。
纪临舟看了她一会儿,把被角压了压,起身离开。
出门的匆忙,他早餐也没怎么吃,到公司后直接就上楼开会了。
整个会议开的倒是很流畅,没多久就找出来问题,负责项目的都是几个熟人,之前跟着他一块从纪家那边的集团过来的,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大家看他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异样。
纪临舟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直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江彻过了会儿敲开办公室的门进来,脸上带着点调侃的笑意,拿着手机就对着他拍了张照片。
“你跟纪明哲待久了?”
纪临舟看了他一眼,头也没抬冷冷道。
江彻笑笑,把手机刚才拍的那张照片发给他,
“这话应该是我说吧,你先看看你自己。”
纪临舟点开照片,看见自己下巴和脖颈上很明显留下的痕迹。
难怪开会的时候大家的眼神都很奇怪。
“我说你,怎么也是老板,不以身作则?”
江彻在对面桌子坐下,凑近了点看他下巴上的咬痕。
纪临舟神色平静,扫他一眼,
“以身作则?”
他举起自己左手无名指,
“已婚人士,这很奇怪吗?”
江彻似乎被他噎了一下,点点头,
“行,你已婚你还是老板。”
纪临舟没跟他调侃,把手上的文件丢到边上,直接问,
“来找我有事?”
江彻起身在他办公室里转了圈,从酒柜里拿出来一瓶酒,
“嗯,晚上有个饭局,一起去?”
他倒了两杯酒,拿过来递给他一杯。
“纪明哲组的,正好带上嫂子一块过去看看?”
纪临舟接过酒没喝,松了松领结,淡声道,
“等我问问她。”
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回家之前纪临舟先给方幼宜打了个电话。
那边没接。
他打开微信,打算跟她说一声晚上一起吃饭的事情,一点开先看见昨天晚上她给自己发的消息。
昨晚在吧台那儿的时候他一看见消息就上楼了,但忘记回。
但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她昨天晚上在车上说的那句,你微信头像好丑是什么意思。
纪临舟盯着两人的聊天对话框看了会儿,收起手机,直接抓起车钥匙下楼。
车还没开到小区,纪临舟就从车窗外看见了在公园那边的方幼宜。
她周围还围着几个小孩,叽叽喳喳的挤在一块不知道在干什么。
纪临舟把车转了个道,停好之后拉开车门下去。
“小猫好可怜,”
“要不要找警察叔叔?”
“它好像还在呼吸。”
纪临舟走近,先听见围在边上的几个小孩的话,然后也一眼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一只小橘猫。
他还没开口说话,忽然看见方幼宜蹲在地上,正准备脱掉自己的外套用来包住地上那只看起来快死的流浪猫。
纪临舟拨开人群走进去,在她脱掉自己的外套之前把他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直接拎起地上那只肚子还在吸气的流浪猫放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
方幼宜显然被他出现在这里吓到,又去看他手上的流浪猫,提醒道,
“它受伤了,你轻一点。”
旁边一群小孩也在七嘴八舌的,
“叔叔你轻一点。”
“叔叔你捏小猫的后颈它会害怕。”
“叔叔,”
纪临舟懒得说话,看了眼猫,把包着它的衣服直接给方幼宜,自己拿出手机搜地图上最近的宠物医院。
方幼宜低声跟旁边几个小孩说话,
“叔叔会救助它的,没事。”
纪临舟打电话的动作停了下,抬头看她。
方幼宜微愣,抱着猫看他,好像不明白自己哪里说的有问题,
“怎么了?”
纪临舟没说话,转过身跟宠物医院那边沟通了下,过去把车开了过来。
方幼宜跟几个小孩说了几句,抱着怀里的小猫上车。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方幼宜上车后才开口问。
纪临舟手握着方向盘,语气平淡道,
“路过刚好看见。”
方幼宜哦了声,没再说话,低头看怀里的猫。
车厢里安静了会儿半天没动静。
纪临舟侧头看一旁副驾上的人,方幼宜正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头,神情看起来很紧张,似乎想在小猫的鼻息间触碰,又有点不敢,好像是担心它没了呼吸一样。
纪临舟腾出一只手,代替她把自己的手指头放到小猫鼻息间。
方幼宜被吓一跳,后背往副驾驶座椅上靠了靠,看着他不说话,过了几秒钟才问,
“还有呼吸吗?”
她语气很轻,好像怕吵到了怀里的小猫。
纪临舟收回手,故意没马上回答,等前面一个红绿灯后才不紧不慢地说,
“呼吸声比你还稳。”
“……”
到宠物医院后宠物医生提前接到电话早已经在等他们,方幼宜把用西装外套包裹着的小猫递过去给他们做检查。
不过医生他们提前准备了航空箱,把西装外套还给他们。
方幼宜低头看了眼被小猫毛发和呕吐物弄脏的西装外套,很不好意思地说,
“我晚点帮你送到干洗店。”
“不用。”纪临舟拿走西装外套,从口袋里取出来自己的钱包和打火机,“我出去抽根烟,处理好了给我打电话。”
方幼宜愣了愣,
“哦,好。”
医生过了会儿才拍完片子出来,小猫被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抱到后面去清理了。
“小猫的后腿有些骨折,还有点耳螨,可能是出生
后就在外面流浪,还有点营养不良,除此之外没什么问题。”
方幼宜松了一口气。问医生,
“那要多久才能出院?”
医生说,“可能一周左右吧,可以先给小猫办理住院,期间也能过来看它。”
方幼宜觉得可行,跟着医生过去交了费用,填写联系方式的时候需要写小猫的名字,方幼宜有些被难倒了。
她不会取名字,而且小猫的名字给主人取会比较好。
“能不能留给它以后的主人取名啊?”
医生愣了愣,
“可以,不过我还以为你们打算收养它。”
方幼宜摇了摇头,低头填写其他的信息。
填完家长表格她从才医院离开,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
纪临舟的车停靠在马路对面,她没看见他人,低头正准备给他打电话。
刚刚拿起手机拨过去号码,对面便利店的门忽然打开,纪临舟拎着一包东西从里面走出来。
方幼宜挂掉电话,想开口叫他,却看见他翻出来一盒像是药一样的东西,拧开矿泉水瓶就着吞了下去。
隔着点距离,路灯的光线落在他身上,他原本拎着的那件西装外套早不见了,只穿着件单衣白衬衫,黑色的西装裤,领结散开着,方幼宜视线落在他脖颈上一片很明显的红。
不是她抓的,像是过敏。
她大概猜到了几分,低头检查了下自己身上有没有猫毛,才朝着他走过去。
纪临舟看见她过来,随手把药丢进了车里,甩上车门,
“处理好了?”
“嗯。”
方幼宜看着他,点了点头。
纪临舟神情平静,压根没提他过敏的事,绕过车身帮她拉开副驾驶车门,
“晚上有个饭局,一起去?”
方幼宜视线落在他脖颈上大片过敏的红痕,
“都有谁啊?”
纪临舟略微思索,报了几个名字,都是方幼宜没听过的。
“不想去的话我先送你回家。”
方幼宜摇头,坐进副驾驶,
“去吧,反正只是吃个饭。”
她有点担心他过敏万一出什么事,毕竟也是因为帮她救助小猫。
纪临舟有些意外,但没说什么,拉上车门发动引擎。
吃饭的地方是纪临舟之前带她来过的那家开在四合院里的私房菜。
一进包厢门,方幼宜就先看见了之前见过的江彻和纪明哲,还有几个陌生面孔。
大家看见纪临舟带着她进门,都很自觉的开口喊她嫂子。
方幼宜不知道怎么应声,也没认齐那些人,只好保持基本礼貌的笑容。
纪临舟让人先上了些甜品上来,还叫了方幼宜喜欢吃的栗子冰淇淋。
方幼宜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说过,但从昨天酒吧那会儿开始,她就发现他好像很了解她的口味。
江彻跟纪临舟他们在聊公司合作的事情,方幼宜低头吃自己跟前的冰淇淋,中途还有点担心的看了看纪临舟脖颈上过敏的红痕,发现消了不少才放心了些。
栗子冰淇淋上面撒了不少跳跳糖,方幼宜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口味的。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过了会儿包厢门从外面推开,又进来两个人。
方幼宜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过去,左边的女人穿着黑色的包臀裙,一头漂亮的红色大波浪卷发,皮肤有点偏黑,但五官异常美艳漂亮。
方幼宜一眼认出人,是昨天跟纪临舟在吧台聊天的那个女人。
第30章 戴高乐 “做完是不是还要跟我说谢谢?……
包厢里静了一瞬, 大家表情都有点异样。
“哟,这谁?”
纪明哲在边上最先开口。
江彻也有些意外,但最先看了眼纪临舟。
纪临舟没露出太多的表情, 语气平淡道,
“昨天在silk见过。”
乔敏是silk的老板,几个人从念书那会儿开始认识了有快十年,各自也都清楚乔敏先前对纪临舟的心思, 这会儿方幼宜在, 三个人撞见, 多少有点尴尬。
坐在沙发那边的方幼宜似乎也因为动静声正抬头看着进门的人,好像是有点好奇。
江彻走过去, 主动给乔敏介绍,
“之前婚礼你没回, 临舟他太太你是不是还没见过?”
乔敏笑着挑挑眉,
“没啊, 介绍一下?”
她说完, 视线看向的却是纪临舟,莫名带着几分挑衅。
纪临舟并没有看她, 似乎对她的到来没表现出任何的意外和波澜。
方幼宜注意到两个人之间流动的情绪, 心里浮现出点跟昨天晚上很像的情绪。
但一晃而过,快到让她抓不到。
江彻已经带着乔敏过来跟她介绍。
方幼宜也站起身,视线跟对方对视,礼貌的打招呼,
“你好, 方幼宜。”
乔敏目光看着她,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有点久,过了会儿才笑着道,
“乔敏,”
她弯起唇角,
“你真漂亮。”
方幼宜微愣,她很少这样被人当面直白的夸赞,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
乔敏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也很直白,完全不像是在客套。
“谢谢,”
方幼宜有点不好意思,但也诚恳道,“你,也很漂亮。”
乔敏盯着她,笑了声,走过来很热情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我喜欢你,走,不跟他们这些臭男人一块玩。”
江彻和纪明哲看着都有些愣住,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方向。
纪临舟却没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扫了眼两人,
“你们期待看到点什么?”
江彻甩开纪明哲,学他的话,
“你期待看到点什么?”
“……”
方幼宜被乔敏拉着到外面的露台那边,刚才跟她一块进来的那个女生也在。
对方也正笑眯眯看着自己。
方幼宜过了会儿才认出人是谁,
“Tina?”
是之前婚礼的时候纪临舟找的那位婚纱设计师。
“我差点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Tina换了个发型,穿着打扮也跟婚礼那会儿不太一样,方幼宜一时之间没认出来。
“别叫我Tina,叫我宋雨就好。”
“好了,别光在这儿自我介绍。”
乔敏似乎对方幼宜很感兴趣,
“那我呢,你还记不记得我?”
方幼宜愣了愣,有点没听懂她的意思,
“我们之前见过吗?”
她对乔敏毫无印象,昨天在酒吧应该是第一次看见她,但没看见正面。
乔敏叹了口气,手拨弄了下自己的头发,问宋雨,
“我这两年变化很大吗?”
宋雨也看着她,似乎认真思考了下,
“晒黑了不少。”
乔敏笑出声,也不卖关子了,
“戴高乐机场,行李箱。”
她看着方幼宜,冲她眨眼。
方幼宜盯着跟前美艳漂亮的一张脸,在脑海里搜索了下,有点不敢认,
“是你?”
当初在戴高乐机场那个跟自己拿错行李箱的人,后来还特地来找她归还,并且陪着在机场等了半个小时航班聊天的人。
“对啊,意大利之旅怎么样?”
乔敏朝着她眨眼。
方幼宜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有些不敢相信居然还能碰到当初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乔敏看她的表情,忍不住又笑,假装伤心道,
“哎,难道我这小麦色皮肤不性感吗?怎么一个个都这样。”
方幼宜没说话,只是觉得有些震惊,她记忆中当初跟自己拿错行李箱的乔敏确实跟现在大不相同,黑色长发知性温柔款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的火辣美艳。
宋雨帮忙解释,
“她这几年沉迷户外运动,确实很难认出来,也不怪你。”
乔敏晃了晃手机,冲着方幼宜道,
“加个联系方式,以后可以一起出来逛街。”
方幼宜点头,拿出手机,跟她互相加了联系方式。
乔敏给她发了个表情包,又告诉她,
“哦对了,下次来我酒吧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免费请你喝。”
方幼宜微愣。
乔敏说着有点不忿,
“昨天纪临舟不是带你过去了吗?”
“我都看见了,他不让我上去打扰你。”
见方幼宜一直不怎么说话,乔敏以为她误会两人的关系,
“哦,你可别听他们胡诌说我喜欢纪临舟啊,我才不喜欢他,谁想不开会去喜欢这种冰山又阴暗的男人啊。”
“顶多算是年少无知的时候被他的皮囊短暂的迷瞎过眼睛。”
乔敏人长得冷艳,但话却很密,方幼宜压根插不进去话。
“行了。”
还是宋雨在一旁看不下去打断,
“你还让不让人说话?”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乔敏爽朗的笑,“我就是希望你别误会。”
方幼宜摇头,
“没有,我没误会你们的。”
方幼宜解释道,
“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乔敏一愣,很快又大笑起来,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颊,
“靠,纪临舟怎么娶到你的。”
夜里降温,等菜上来后几个人都进屋了。
方幼宜也确实有点饿了,在餐桌上全程低头吃东西没出声。
她发现跟上次比起来这边厨师的手艺好像又变好了不少。
纪临舟坐在她旁边,估计是不饿,没怎么动过筷子。
方幼宜吃的差不多了,侧头去看他。
他的西装外套估计早已经丢掉了,身上只穿着件衬衫,过敏的脖颈那一块这会儿红痕消掉了不少。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纪临舟忽然低头看了她一眼。
方幼宜收回视线,继续低头喝汤。
吃完饭乔敏提议大家去她的酒吧玩儿,但从这边过去开车得好一段路,这个时间点也容易堵车。
“不如去旁边的射击场。”
江彻提议。
射击场就在边上,开车过去十几分钟的路程,还不堵车。
方幼宜运动细胞相当一般,平常除了实验课时需要徒步上山,除此之外她基本没什么运动项目,更不用说是射击类的项目。
一群人很快转正到了隔壁的射击场,跟方幼宜想象中不太一样的,像是私人俱乐部。
除了一楼空地一片空旷的场地,其他地方都是休闲娱乐的场所。
乔敏几个人一进去就开始让射击场里的教练帮他们戴上护目镜开始练习。
方幼宜没有过去,在外面的休息大厅坐下,打算看他们玩就好。
不过乔敏刚才提到戴高乐机场的事情,让方幼宜又忍不住开始想到跟纪临舟在那个小镇上的半天时间。
她记性不好早就忘记了,但乔敏只在机场见过她一次就记得。
纪临舟会不会也记得?
方幼宜抬头看了眼前面的射击场那边,纪临舟跟江彻他们在另一条靶道那边。
透明的玻璃门隔开视线和声音,纪临舟耳朵上戴着消音器,拿起边上的枪,对着前面的标靶。
方幼宜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声,枪靶速度过快她也没看清,只是看见纪明哲在旁边表情有些夸张的比了个大拇指。
应该是打得很准。
方幼宜想。
纪临舟会的好像很多,朋友也很多,他的生活应该很丰富,不像她,每天都是在实验室里。难怪过去那么多年他们的生活都几乎完全没有任何交集。
纪临舟打完几枪却好像兴致缺缺,视线往靶场外面扫了一圈,把枪放到一旁,摘了消音器。
方幼宜看见前面地上散落的空弹壳,纪临舟推开玻璃门从射击场里出来,往她这边过来。
她移开视线,低着头去看地上标示的红线。
纪临舟走到旁边的自助冰柜,从里面取了水,拧开朝着她这边过来,
“现在回家?”
方幼宜抬头,视线落到他脖颈上已经完全消掉的过敏红痕。
他头发全部撩起,露出整张脸,额头有微微的汗水,喉结随着喝水的动作在松散的领结间滚动。
方幼宜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你不继续玩吗?”
纪临舟喝完水,垂眸看着她,手上的矿泉水瓶发出点轻微的声响,
“你在这边,我怎么玩?”
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方幼宜微愣,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
“那我自己打车回去。”
纪临舟没说话,只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像是笑了下说,
“你确定?”
方幼宜点头,认真道,
“你们都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了,我在这里确实也不是很方便,以后我还是不跟你一起过来了,免得打扰你们。”
纪临舟看着她没说话,把手上的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直接用力掷到垃圾桶里,拿起她放在边上的包直接迈步往外走。
方幼宜怔了怔,跟了上去。
车停在外面的空地,纪临舟没等她直接拉开驾驶座车门上去。
方幼宜觉得他好像忽然生气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另一侧绕过去上车系好安全带。
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纪临舟上楼去了浴室,方幼宜站在客厅里,看了眼被他丢到沙发上的包,走过去翻出来自己的手机。
宠物医院那边给她发了几条视频,是小猫晚上的情况。
视频里小猫正可怜巴巴的趴在航空箱里,似乎是看见镜头,声音很低的喵了几声,粉色的肉垫也朝着镜头伸展了几下。
方幼宜看完几条视频,心脏早被小猫给化掉了,走到阳台那边给宠物医院回过去消息,
“我刚刚才回家看完,它现在在睡觉吗?”
那边医生又给她拍了一条视频过来。
视频里小猫状态看起来又好了不少,正在自己舔着爪子,镜头外面宠物医生在说,
“咪咪,抬头看看妈妈,妈妈问你有没有睡觉呢。”
方幼宜听见,把视频关掉了。
虽然她有点想养,但是肯定养不了。
过敏反应万一严重的话,说不定会有大问题。
给阳台的花浇完水后方幼宜才上楼去卧室。
纪临舟已经洗完澡,正在衣帽间里换衣服。
他上半身赤裸着,露出肩膀上的几道抓痕,很明显。
方幼宜愣了愣,抬手挡了下眼睛。
纪临舟转过身,视线平静地扫了她一眼,继续换衣服。
方幼宜没进衣帽间,从外面的衣柜里简单的拿了套睡衣就进去了。
出来的时候纪临舟已经关了灯躺在床上,但留了一盏床头的夜灯。
方幼宜动作很轻地爬上床。
手才刚刚抓到被子,床头的灯忽然被关掉了,手腕被人一把攥住翻过身压在了身下。
她吓一跳,抬头看跟前的人,
“你,不是睡了吗?”
她眼睛在黑暗中很亮,像某种介于纯真和引入堕落之间的小动物。
纪临舟没说话,垂着眼看了她一会儿,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开始亲她。
方幼宜身体很明显的僵硬了一瞬,但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抗拒,但也没给出回应,只是一种任由的状态,好像他对她做什么她都可以接受。
方幼宜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到落在唇上的吻慢慢离开。
纪临舟覆在她跟前,手撑在她身侧,低着头在看她。
黑暗的视线里,方幼宜看见他深挺漆黑的眼,睫毛纤长,眼皮褶皱有很浅的阴影,鼻梁到下巴的线条冷峻好看。
方幼宜被他这样看着,有些不自在的想移开视线。
纪临舟伸手摁着她的肩膀,扳过她的脸,看她的眼睛,
“准备好了?可以跟我做?”
他声音很平静,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
方幼宜视线跟他对视着,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情绪,只很轻的点了下头。
纪临舟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像是笑了声,但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笑意,只问她,
“做完是不是还要跟我说谢谢?”
“什么?”
纪临舟声音变得有些冷,带着点嘲讽,”
方幼宜,你打算跟我当炮/友吗?”
“……”
方幼宜没听懂他的话,眼睛在黑暗中看着他。
纪临舟不说话,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像是故意用薄茧让她疼,而后一言不发的松开她。
方幼宜脸颊碰到柔软的被褥,很慢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