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你、你是装的?”……
定下了要再上演一出离间的戏码, 沈沧便去布置相关事宜,旁的都好说,只是要保证沈沐淮的安全, 这一点沈沧最为看重。
宋连云暂时没有别的要做, 安下心来读读书、写写字,再听一听暗卫们回报的消息, 也是悠闲。
听闻刘崇便寻名医, 想给他不争气的儿子把子孙根接回去,宋连云就想笑, 这切下来的玩意还想接上继续用,哪有那么容易?古代怕是没有这么好的技术。
宋连云兴起,还给加了一把火,编织了一套流言,就说刺客不杀人而是绝刘家的后, 是因为刘家绝了他们家的后, 故而冤冤相报。
其实他的这个说法也没有错,刘崇刘麒的确绝了容家的后, 他呢,也是听了容芷兰字字泣血的故事, 才会去绝刘家的后。
只是,谈不上冤冤相报,刘崇父子二人单纯是得到应有的报应。
暗卫们散步流言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原州城中好些百姓都知晓了他们的刺史大人还有刺史大人家的公子都被刺客给切了,传播得那叫一个沸沸扬扬。
也有人怀疑流言的真实性,毕竟刘崇在百姓们眼里是一个不错的官,岂是那种滥杀无辜惹得人家报复的坏官?
暗卫们混迹在人群之中引导风向,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多多少少漏了些真相给原州的百姓。
流言随风起,不需几日就传遍了整个原州城,刘崇卧病在床,听到下面来报,气得险些崩了伤口。
“宸王!一定是宸王干的!”刘崇怒不可遏地吼道,眼中满是怨毒与愤恨,“他竟如此狠毒,用这般下作的手段来对付我刘家!”
说罢,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他的脸色愈发苍白,整个人仿佛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刘兄心里清楚就是,何必动如此大怒?”叶柘见状,挥退其他人,自己坐到刘崇的床边,“我已经调集军队,势必把宸王永远留在原州,届时,我们护驾有功,进入京城,这大启就是我们的天下。”
刘崇想到沈沧过不了多久就会死翘翘,心里的气才顺畅了点儿:“宸王这般对我,我对他也不必客气,到时候我要让他亲眼看着他宠爱的小贱人被人玩死!”
要说恨的人,沈沧是一个,宋连云也是一个,一张嘴淬了毒一样叭叭叭,又仗着沈沧狐假虎威,刘崇也不会放过他。
刘崇想抓宋连云,宋连云也给了刘崇机会,没有整日都呆在驿馆里,也会单独带上些护卫到原州城里转悠。
宋连云出行,大喇喇地坐沈沧的马车,用沈沧的卫队,那姿态,活脱脱是受尽了宠爱。
在刘崇受伤后能爬起来的第二天,宋连云收到了盯梢暗卫送回的消息,当即就决定再出门去溜达溜达。
当日行刺,驿馆这边配合着演了一场戏,但还不够迷惑人的,宋连云可不得再把戏给做足一点?
无非是想要害他的人从虚假存在变成真实存在而已。
宋连云换上显眼瞩目的衣裳,从驿馆大门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辘辘作响,藏得并不好的盯梢人离开驿馆附近去刺史府给刘崇报信。
宋连云靠在车厢内,神色悠然,手中还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团扇,扇面上绘着淡雅的墨兰,他现在演得是越来越出神入化。
原州地处大启边境,有很多外来的货物,因而城里的铺子里也有专门卖异域货物的,宋连云随便挑了一个铺子下车。
护卫们迅速在铺子四周散开,“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宋连云迈入店中,目光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逡巡。
色彩斑斓的琉璃摆件、色彩艳丽的绣品、还有散发着奇异香气的香料,在木架上错落摆放。
店铺的伙计一看宋连云这阵势便知是贵客,忙不迭地迎上来,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公子看上了什么?”
宋连云漫不经心地应着:“我先看看。”
说罢,宋连云便沿着货架踱步,手指轻轻划过那些精美的货品,看似随意,实则悄悄用余光观察着门口的动静。
刘崇手底下的人不怎么样,做得太明显了,他要是不放水,一个能近身的都没有。
不多时,街道上隐约传来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宋连云装作没有听见,外边的护卫也像是聋了一般。
宋连云专注地打量着手中一尊造型别致的琉璃宝塔摆件,晶莹剔透的,九层塔每一层都能单独转动,这工艺放在古代应当也是相当厉害的。
店铺伙计见宋连云对琉璃宝塔有兴趣,滔滔不绝地向宋连云介绍:“公子眼光真好,这件琉璃宝塔是异域来的稀罕物件,整个原州都只能找出一个来!公子若是看上眼了,小的给您包起来?”
“好呀。”宋连云大手一挥,又挑了几个看着就不错的,叫伙计一道包好。
自从跟沈沧挑明了心意,沈沧就光明正大地给他花银子,连奖金的借口都不用了,宋连云现在妥妥的大富翁,什么宝贝都敢买了。
伙计将宋连云挑的货一一用精美的盒子装好,扣好卡扣,又给宋连云送到了马车上,招呼宋连云下次还要光临他的店铺。
宋连云上马车时,护卫佯装搀扶,宋连云趁机吩咐:“走没有人的小巷,别吓到了旁人。”
护卫应了声“明白”。
不走小巷,宋连云还怕刘崇手下的废物们不敢动手呢。
马车晃晃悠悠地拐进了一条狭窄幽深的小巷,四周静谧得有些异常,唯有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在巷子里回荡。
宋连云靠在车厢内,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刚从腿上抽出来的。
刘崇以为他是猎人,殊不知有一句话叫做“最好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和宋连云预计的一样,刘崇派来的人选择在小巷里动手。
马车缓缓行进,一队人就冲了出来,手持武器,身上穿的衣服却破败脏污,第一眼看过去这些人就是地痞流氓。
很快护卫们就和对面交起手来,刀剑碰撞的声音很是激烈。
宋连云在马车里坐着,外边的人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实在是有点无聊,便主动钻出马车。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竟敢行凶?”宋连云大声呼喊,生怕对面的人忘了目标是自己,只是此时只有语气在演,脸上是一丝害怕的情绪都没有的,甚至还隐隐有点兴奋。
护卫们看宋连云的样子,多半是想松松筋骨,假意不敌,放了两个人直冲宋连云。
那两个地痞见护卫们露了破绽,面露狂喜,扑向宋连云,宋连云装都懒得装,一脚一个给踹了出去。
不太经打。
那两个人被宋连云踹出去老远,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灰头土脸的,刚想爬起来就被护卫刀剑加身,多动一下脑袋就要说再见。
带头的人见势不对,当机立断:“撤!”
“想跑?”宋连云一蹬马车就飞身出去,轻而易举拿下带头的人,从后面给了一脚,狠狠踩住,“我允许你逃了?”
那带头之人被宋连云狠狠踩住,动弹不得,只觉后背似压了一座小山,五脏六腑都快被震碎,疼得他 “嗷嗷” 直叫。
宋连云玩够了:“所有人,格杀。”
护卫们也不装了,突然就武力暴涨,料理了这些小喽啰。
“你、你是装的?”宋连云脚下那个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手瞬息被灭,这才回过神。
宋连云又跺了一脚:“你家主子在原州百姓心里的好形象,不也是装来的?谁还不会装了?”
那带头人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眼神中满是惊恐。
他们被宸王耍了!被耍得彻彻底底!
宋连云招了招手:“把这人捆严实了,带回去交给白荫。”
白荫有的是法子叫他开口,绝对能把刘崇干过的事儿都给抖出来。
护卫们迅速应下,熟练地掏出绳索,将那带头人捆了个结结实实,麻绳深深嵌入皮肉,嘴也被塞住,疼得他只能一阵哼哼唧唧。
这场戏尚未演完:“去一个到刺史府,跟刘大人说,本公子又遇到了刺客,让他赶紧想办法抓刺客。”
护卫对沈沧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感到佩服,“贼喊捉贼”的戏码演得好熟练。
刘崇等不到他的人把宋连云抓回去任他处置,只能等到自己手底下的人都被护卫反杀的好消息。
宋连云回到马车,解决了碍事的人,也就不用避开大路,又从小巷绕了出去,慢悠悠回驿馆。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驿馆门前,宋连云带着他买的大堆小堆回屋。
异域的物件只有在边境附近才容易得,就连最繁华的京城都没有,宋连云买了好些个,打算用来送人。
沈沐淮肯定是要有的,人小皇帝都张口闭口喊他“小叔叔”了,他得多多表示,才能对得起一声声的“小叔叔”。
梁边月也有份,梁边月也算是他在这个古代世界的朋友,礼物自然不能缺了朋友的。
季太傅认真教导他读书,季太傅的也少不了。
还有白度白荫他们……
以及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林槐月。
沈沧父母兄长都已不在世上,林槐月是沈沧的大嫂,不是有句话叫做长嫂如母?
他把沈沧给撬了也不能没个态度,不然林槐月不支持他和沈沧在一起怎么办?
宋连云想得很长远,既然他认定了沈沧,沈沧也认定了他,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谁都不能成为这一辈子里的阻碍。
正收拾着,沈沧推门而入,瞧见满桌琳琅,不禁笑道:“难得见你有兴致买一大堆东西。”
宋连云抬眸,朝他扬了扬下巴:“王爷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哪个像是太后会喜欢的?”
“太后?”沈沧端详宋连云摆了满桌的异域玩意儿,“还有太后的礼物呢?”
宋连云:“太后可是你大嫂,我不得好好表示?”
沈沧走上前,轻轻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头:“你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太后她定会喜欢你的。”
宋连云轻轻推了推沈沧:“别闹王爷,我说真的。”
沈沧偏过头在宋连云的脸颊上亲了亲:“本王也是说真的,太后早就知我对你有意。”
“什么!”宋连云原地石化。
宋连云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盯着沈沧,急切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跟太后透露的?她都知道些什么了?”
天爷啊!太后比他自己还要早知道?
沈沧无辜道:“本王可没透露,只是太后也不是白当太后的。”
宋连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林槐月岂是寻常人?
“那我更得上心了。”宋连云抿唇,林槐月是太后,大启最尊贵、最有权势的人之一,能淡然接受自己一个来历不明之人,上次见面也待他很好。
真心换真心,他要做得更好。
“好,我们一起给皇嫂挑礼物。”沈沧笑意深深。
宋连云迫不及待拉上了沈沧跟自己一块纠结。
第62章 第 62 章 宋连云胸前微微起伏,沈……
又隔了两日, 沈沧定下了沈沐淮出行的方案。
原州城与下面的明绥县之间有一处大启开国时的战场遗址,沈沧将地点定在了那里。
“地方离原州城还挺远的,当天来回肯定不行。”宋连云也学会了看地形图, 看着沈沧选的地儿, 露出不解,“王爷为什么会选这么个地方?”
沈沧手指划过地图:“前朝末年, 这块地方是异族多次入侵的口子, 生活在此地的百姓苦不堪言,只是前朝也忙着内乱, 风雨飘摇,无人能顾及此地百姓,后来太宗皇帝推翻了前朝,建国大启,立马就组织了军队驱逐异族。”
不止是驱逐了异族, 还将数十年异族抢走的土地全部抢了回来, 更是将领土版图扩张了许多,这也是为什么一个曾经燃烧烽火狼烟的地方, 如今会在大启境内很安全的地方。
沈沧顿了顿,眼中涌起一抹炽热与崇敬:“最后一场战役, 太宗皇帝御驾亲征,带着大启儿郎将异族杀得片甲不留,异族元气大伤,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了挑衅的能耐,一直和大启保持着和平。”
“让陛下亲自登上太宗皇帝曾经厮杀过的高山和长城,很有意义。”沈沧说。
宋连云恍然大悟,原来沈沧是打的这个主意。
“那我们去几天?”宋连云掰着手指数日子,“还有六天是中秋节, 我还没有过过中秋节,想见识见识。”
没重生前,宋连云哪里会有过节的机会?要不是周全同他说马上就要到中秋节了,院子里的桂花飘香他也没意识到。
“去三天,不会在盘曲山多待,那地界我们到底不熟悉。”沈沧出于安全考虑,也只能压缩沈沐淮在外放风的时间。
宋连云坏笑一下:“王爷,要下旨刘崇去吗?”
沈沧:“……虽然本王很想这么干,但是太过明显了。”
宋连云遗憾:“我还想看看刘崇能不能熬住长途跋涉来着。”
沈沧无奈地敲了敲宋连云的脑袋:“你对自己亲自下手的力度没数?”
“有数,跟我想看热闹,不冲突。”宋连云笑眯眯地说道。
他就想看刘崇看不惯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刘崇干不掉他,人手还被他给干掉了,估摸着在府里心疼得要死。
宋连云抓回来的那个人交给了白荫之后便没有过问* ,白荫他们办事有一套自己的法子,他不感兴趣,不去围观,只是听沈沧说,那人交代了不少东西。
此次出行的方案,也是在得到了更多情报的基础上作过修改的。
……
沈沐淮下了一道圣旨,叫上了原州大大小小的官员跟自己一块去盘曲山,出门需要准备的衣食住行一应物品自己带,除了护卫,伺候的人也是自己带。
还特意给刘崇单独下了一道圣旨,说是体恤他有伤在身不方便挪动,准他留在家中休养。
八月初十,晨光熹微,暖金色的光轻柔地洒在原州城的青石板路上。
浩浩荡荡的队伍自驿馆鱼贯而出,沈沐淮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很是激动,总给宋连云一种沈沐淮是从牢里放出来的既视感。
前去盘曲山路途遥远,所以沈沧就带着宋连云到沈沐淮的马车上陪他,否则沈沐淮一个人待在马车里,憋也能憋死了。
沈沧也没有要求沈沐淮要抓紧时间读书,这几天都给沈沐淮放假,沈沐淮兴致勃勃地要跟宋连云玩五子棋。
五子棋还是宋连云教给沈沐淮的,沈沐淮自小学的都是围棋,跟他皇叔下,他输,跟他母后下也是他输,毫无成就感,不如五子棋,他还能赢宋连云。
沈沧看着宋连云和沈沐淮下得你来我往很是气势,陷入了沉默。
是因为年龄吗?
宋连云跟沈沐淮之间是年龄差是六岁,他跟宋连云之间的年龄差是八岁。
沈沧吸了口气,不得了,宋连云跟他侄子好像才是同龄人。
宋连云正全神贯注盯着棋盘,琢磨着怎么破局,沈沐淮下五子棋的技术快超过他了,不好赢,正好眼角余光瞥见沈沧一脸若有所思,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王爷,发什么呆?莫不是也想下场来杀几局?”
“不了。”沈沧回过神,轻咳一声,“你们下就是。”
五子棋于他而言也是信手拈来,要真上场,宋连云和沈沐淮凑一块都招架不住。
沈沐淮一心扑在棋局上,全然不察两个大人之间的眼神总是拉丝,落下一子后,得意地扬起脸:“小叔叔,朕赢了,你服不服?”
“陛下别得意,我们再来。”宋连云才不会甘心输个一个小孩,捡好了棋子重新开局。
新一轮棋局拉开帷幕,宋连云敛了心神,眼神专注得好似要在棋盘上灼出洞来,沈沐淮也不甘示弱,小脸上满是认真劲儿。
沈沧瞧着他俩这副模样,笑意更深了,靠在马车壁上,闲适又惬意。
倒是颇有岁月静好的意思。
宋连云和沈沐淮用五子棋斗了一上午,中午停下来歇息时,沈沐淮都快累趴了,朝沈沧抱怨:“皇叔,朕要在马车里闷坏了。”
沈沧无奈:“不是陛下自己要呆在马车里下棋的?”
沈沐淮:“……”还真是。
到了午时,队伍要停下生火做饭,沈沧也就下车去放放风。
沈沧率先下车,清新的空气便扑面而来,驱散了马车里的些许沉闷。
护卫们早已熟练地寻了处开阔又安全的空地,开始有条不紊地生火、架锅,也有人从随行的马车上搬下食材与炊具,林间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衬得四周清幽宁静。
此时阳光不是最盛,又被繁枝遮挡,很是凉爽。
宋连云也跟着下了车,活动了下久坐僵硬的筋骨,伸着懒腰感叹:“风景真好。”
沈沐淮也跟着蹦下车,学着宋连云的姿势舒展身体:“好舒服。”
沈沧忽然感觉,他像是养了两只猫,一只大猫一只小猫。
白荫大步流星走来,在沈沧身边低声汇报,汇报过后沈沧往队伍后面扫了一眼。
“陛下。”沈沧叫住自由活动的沈沐淮,“可做好了准备?”
沈沐淮仰头:“皇叔放心,朕会靠自己应付好他们。”
先前沈沧已经同沈沐淮说过,原州这些人想要离间他们叔侄二人,更想杀宸王,好挟天子以令诸侯。
沈沐淮经过京城的斗争,不是个天真好骗的孩子,他懂得很。
宋连云拽走一脸严肃的沈沧:“王爷应该相信陛下,走了,给某些人留空。”
沈沧被宋连云给拽去了老远的地方,不然叶柘警惕着不去找沈沐淮玩弄话术,他们还得令想办法忽悠。
被拽到远处后,沈沧好笑地看着宋连云:“把本王带到这么个没人的角落,是要做什么?”
“哼,劫色。”
沈沧先是一愣,随即闷声笑起来:“你劫色,本王也不亏啊。”
论真论容色,沈沧不认为他能比得上宋连云。
“你别管这个。”宋连云伸出手指勾了勾沈沧的下巴,“反正我要劫色。”
沈沧长臂一伸,将宋连云轻轻揽入怀中,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眼眸里满是促狭与宠溺,“既是要劫色,那可有想好怎么个劫法?”他也学一学,以后反过来。
“自然是先把王爷这身贵气衣裳扒了,省得待会儿有人来打扰,再把王爷困在这儿,让你只能瞧着我。” 话虽如此说,手上却只是揪着沈沧的衣角,轻轻晃了晃。
沈沧笑意更深,宋连云还是只会动嘴皮子功夫,别的依旧没那么懂。
沈沧捉住宋连云不安分的手,轻轻一带,让他更贴近自己,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宋连云耳畔:“光说不练可不行,知道劫色要怎么做?”
宋连云当然不知道,他纯粹是口嗨。
沈沧以实际行动告诉了宋连云,劫色的正确方式,他低下头,从宋连云的额头一路往下亲吻,一下一下的,最后落到了嘴唇上。
宋连云胸前微微起伏,沈沧好会亲,亲得他美死了。
在宋连云享受之际,沈沧并未亲上宋连云的嘴唇,而是偏过头,咬住了宋连云的耳垂,牙齿还磨了磨。
宋连云浑身一激灵,喉咙里不受控制地逸出一声轻喘,那声音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羞赧。
“王爷,你偷袭!”被沈沧轻咬了一下,宋连云耳垂红得能滴血。
沈沧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得逞后的愉悦:“这才刚开始,你就受不住了?刚刚是谁信誓旦旦要劫色的。”
宋连云语塞:“好吧,是我。”
沈沧的手缓缓抚上宋连云的后背,一点一点摩挲着,似在撩拨,撩得宋连云浑身像过电一般,麻酥酥的,脑子也有些发懵。
他往常和沈沧也不是没有过,却也没有此时刺激。
难道是因为沈沧今天偷袭了自己的耳垂?
宋连云恍惚想道。
沈沧偷袭了一次尚不满足,看宋连云晕乎乎的,又换了一只耳朵偷袭,舌尖轻轻舔过宋连云的耳垂,惹得对方又是一阵轻颤。
宋连云隔了好一会才找回清明,发现自己都快嵌沈沧的身上了,还把沈沧的衣裳捏得凌乱不堪。
他他他……
宋连云羞恼地将头埋进沈沧怀里,试图藏起自己红透的脸,被沈沧撩拨后,他的模样跟他平时的模样判若两人,太要命了。
沈沧爱极了他这副模样,将人又抱紧了几分,下巴轻轻搁在他头顶,缓声道:“宋公子劫色劫得可还满意?”
宋连云心想,重点压根就不是劫,而是色。
好在饭已经做好,高福过来请他们回去用午膳,宋连云赶紧拍打自己的脸试图冷静下来。
叶柘也从沈沐淮这儿回了他自己的位置,只是目光始终锁定沈沐淮。
沈沐淮听叶柘跟他胡扯了半天,听得人都要困了,一听午饭好了,立即将叶柘给支了回去,别打扰他用午膳。
叶柘当时见沈沐淮表情不耐烦,还当自己的游说被沈沐淮听进去了,他哪里能想到沈沐淮还是要长身体的年龄,每天吃得多饿得快,只想干饭,不想理他。
野外不比在驿馆,条件没那么好,午饭要粗糙很多,沈沐淮还是头一遭吃这么粗糙的饭菜。
可沈沐淮丝毫不嫌弃,反倒吃得津津有味,沈沧也是,撕了面饼扔到肉汤里吃得很香。
别看叔侄二人都是皇族,倒是没有王公贵族的骄矜之气,倒是叶柘他们食不下咽,偷偷吃自己带出来的糕点。
连皇帝和摄政王都能吃,他们为人臣子却一口吃不下,这种人真掌握了更大的权力,只会成为更大的祸害。
宋连云瞥了眼叶柘那群人,轻哼一声,小声对沈沧说:“怪不得王爷让原州随行的人自己准备,我们准备的他们也不稀罕。”
又是阴阳怪气的调调。
沈沧听了,微微勾唇:“随他们去,左右也活不长久,不会浪费大启更多粮食的。”
宋连云侧目,看来沈沧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我给王爷当最锋利的那把刀。”宋连云靠近了一点。
沈沧扭头看向宋连云,眼中满是动容:“好。”
第63章 第 63 章 霞光中的人更叫他心动。……
队伍在傍晚时分抵达了盘曲山山脚。
有人负责安营扎寨, 有人负责巡逻布防,沈沧负责给叶柘留出机会,好让叶柘接近沈沐淮。
叶柘午时在沈沐淮面前胡说八道了一番, 沈沐淮用尽了毕生的演技才演出了一副受到动摇的姿态, 叶柘还要趁热打铁,继续离间沈沧跟沈沐淮的叔侄关系。
为了给叶柘留空, 沈沧把宋连云也给带走了, 二人避开人多的地方,四处随意走走。
盘曲山因着以前是战场, 所以还残留得些痕迹,沈沧与宋连云在山脚下散步,偶尔抬头能看见破败的碉堡与沟壕。
沈沧微微驻足,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不远处一道蜿蜒曲折的沟壕上,那沟壕里填满了岁月堆积的泥沙与枯叶, 可还是能依稀辨出当年被利刃劈砍、被炮火轰出的狰狞模样。
幸好, 太宗皇帝英明果敢,驱逐了异族, 不然整个盘曲山都会是这般模样。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眼前出现一个废弃的瞭望台, 虽已破败不堪,但还倔强地挺立着。
沈沧率先登上几级石阶,站在高处,美轮美奂的夕阳跃入眼中。
“来。”沈沧向宋连云伸出手。
宋连云登上瞭望台,握住沈沧的手,和他见同一道风景。
铺天盖地的橙红与暖金包裹住盘曲山,层林尽染。
“真好看。”宋连云轻声赞叹,目光沉醉在这如梦似幻的夕照里, 任由暖烘烘的风拂过发丝。
沈沧没应声,只是偏头看着宋连云,余晖给宋连云的脸庞镀上一层金光,宛若仙人临世,此等模样撞进沈沧的心底,起了一圈圈涟漪。
霞光美不胜收,霞光中的人更叫他心动。
“我们会一起看很多次日出日落,一生一世。”沈沧期许道。
宋连云闻言,转头对上他的目光,映着越发红的夕阳,像是点燃了什么。
“王爷,我能不能在这里亲你?”宋连云问。
沈沧被这直白又大胆的问话撞得心头一颤:“这么主动?”
他们二人之间,总是沈沧主动更多。
宋连云喉结滚动,微微颔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嗯,没办法,太想亲王爷了。”
沈沧嘴角轻扬,抬手抱住宋连云:“巧了,我与你想到了一块去。”
四周仿佛静谧了下来,只能听见彼此紊乱的心跳声。
两片温热的唇瓣轻轻触碰,先是浅尝辄止的摩挲,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生怕惊扰了此刻满溢的柔情。
夜风掠过,晚霞散去,二人也彻底抛开了含蓄,唇齿相依,深情在这个缱绻的吻里肆意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缓缓分开,微微喘息着,四目相对,眼中的眷恋与爱意愈发浓稠,仿佛世间纷扰都被这一吻隔绝在外。
沈沧轻声:“我们回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连云便笑:“我可是王爷的男宠,不得尽一下男宠的本分?”
他甚至可以去叶柘他们面前晃悠一圈,好让叶柘他们更加确定,沈沧是有多么宠爱自己。
跑出来谈情说爱的倒也不止宋连云跟沈沧两个人,他们尚未归营,就见着附近来了一个穿着宫中女官制服的女子,她还提着一个包袱。
没过一会儿,禁军打扮的男人也走了过来,看行头还是个禁军的小统领。
“夫君。”女官迎上小统领,“又是好长一段时间不见,你都瘦了。”
小统领瞧见妻子,冷峻的面容瞬间柔和下来,伸手轻轻捋了捋她被风吹乱的发丝,低声:“我瞧着你才是瘦了。”眼神里满是心疼与牵挂。
“我没有夫君辛苦,也不劳累,倒是夫君你,衣裳都破了。”女官打开自己带来的包袱,“我给你做了新衣,穿坏的衣裳你先放着我来补。”
小统领任由妻子翻检着自己破旧的衣裳,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眼神里满是宠溺:“我自己补就行了,何必劳累娘子。”
女官佯装嫌弃:“就你这个大老粗?补成蜈蚣还差不多。”
小统领被逗得不好意思地挠头:“都听娘子的,那就劳烦娘子费心了。”
女官和小统领都有职务在身,能抽空出来见一面已是难得,没有多待便各自回了各自的岗位上。
宋连云在人离开后感慨:“有人能把日子过得举案齐眉,也有人能过得乱七八糟。”
沈沧知道,宋连云是在说刘崇,在为容芷兰感到可惜。
沈沧轻轻揽过宋连云的肩头,轻声叹道:“世间之事本就难料,容夫人……造化弄人。”
以容芷兰的条件,本可以嫁一个如意郎君,夫妻之间相敬如宾。
“所以我那一刀切得好。”宋连云哼了一下。
喜欢搞强迫人那套,给他切了看他还用什么强迫人。
沈沧牵了牵唇:“对,切得好。”
营地已经燃起了一堆堆篝火,沈沧估摸着叶柘在沈沐淮那里应当结束了,便和宋连云回去。
刚踏入营地,热闹喧嚣扑面而来,众人围坐在篝火旁,竟是让宋连云生出了几分露营的错觉来。
沈沐淮被高兴高福他们围着,小皇帝没有体验过在野外烤肉,非嚷嚷着要自己试试,高兴高福睁大了眼睛盯着,生怕他被火烫着。
“王爷和公子回来了。”高福抹了一把汗,见自家王爷回来,才算是放下心。
沈沐淮玩归玩,心里还记挂着叶柘跟他说的话,沈沧一回来烤肉也不管了,去找沈沧告状:“皇叔,叶柘说了你好多的坏话。”
沈沧挥退多的人,伺候的人只留下高福高兴。
“哦?他说我什么了?”沈沧问道。
沈沐淮小嘴叭叭:“他说皇叔是想掌控朕,还说皇叔就是想当实际上的皇帝,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就会将朕给杀了自己登基。”
叶柘以为他还是个孩子就能骗得了他?想得美。
沈沧:“没什么意外的说辞,想也是这类话。”
“还有。”沈沐淮猛拍了一下手掌,“叶柘还跟朕说小叔叔是皇叔安插到朕身边用来监视朕的。”
宋连云:“???”还有他的事儿?是希望沈沐淮一怒之下将他给嘎掉?
沈沧都给听笑了,刘崇自己废物动宋连云动手不成,叶柘就想使借刀杀人的伎俩,也不看看他能不能借得到刀。
“叶柘啰嗦得很,朕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沈沐淮无比嫌弃。
沈沧揉了揉沈沐淮的脑袋,夸道:“陛下圣明。”
越这般上蹿下跳,越说明叶柘他们坐不住了。
沈沧也不想浪费时间陪这些人演戏,早日了结也好。
“辛苦陛下再演一演,很快这一切都会结束的。”沈沧向沈沐淮保证。
沈沐淮:“朕相信皇叔。”皇叔从来不会骗他。
晚饭备好,暂且将事情都抛到脑后,专心用晚饭。
沈沐淮坐了一天的马车,早早的就困了,沈沧叮嘱高兴好生伺候沈沐淮洗漱后就去睡觉,又多留了些人在沈沐淮的帐篷外护卫。
沈沧和宋连云共用一顶帐篷,帐篷里已经摆上了一张榻,榻前立了屏风以作遮挡用。
宋连云进帐后,绕着屏风走了一圈,指尖轻轻划过屏风上的纹路,嘴里还念叨着:“有这屏风,倒像是有了一方小天地。”要是没个遮挡,有人急匆匆闯进帐篷,他又正好在跟沈沧卿卿我我,会很尴尬。
特别是某些家伙,指不定得多揶揄他。
“在外边呢,本王也不会多过分。”沈沧表明态度,“毕竟本王没那么禽兽。”
这一点宋连云是信的,沈沧虽也很爱同他黏糊,但到底是修养极好的人,不会不顾场合,他们此次到盘曲山是来办正事的,沈沧不可能放肆。
“王爷,我看这附近都没有什么人住,那上山是不是还挺不容易?”宋连云摩挲着下巴,“山里的蛇虫鼠蚁应该挺多?”
沈沧:“大启百姓多以耕种为生,会铤而走险到深山打猎的极少,山里确实会多有蛇虫鼠蚁。”
宋连云嘴角扬起弧度,阴险一笑:“王爷先休息,不用等我,我去山里给叶柘他们捉点礼物送去。”
沈沧一听,立马明白了宋连云打的什么主意,表情一言难尽:“你确定?”
宋连云:“来都来了,给他们一点惊喜。”
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沈沧对宋连云的身手放心,只是忍不住道:“你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宋连云凑到沈沧的唇边蹭了蹭:“知道了。”
沈沧拉住宋连云,多亲了一会才放人离开。
宋连云带着一脸狡黠的笑意出了帐篷,很快融入夜色之中,他的武功高强,在营地里来无影去无踪,少有人能察觉。
很是方便他干坏事。
宋连云潜入山林深处,月光稀稀落落地洒下,勉强勾勒出前路轮廓,拿了个袋子,耐心等待。
叶柘、吴裕和、马桓和谢常四个人分开住四个帐篷,得多带点回去,不然不够四个人分的。
沈沧在帐篷里躺着,却没有入睡,宋连云说不等,他还是在等。
这一等,等得还有点久,沈沧听着营地越来越安静,自己也困意上头,在眼皮子合上的最后一刻,才等到了宋连云回来。
宋连云轻车熟路地钻进了沈沧的怀里,冰凉的水汽激灵得沈沧瞬间清醒。
“你去河里洗澡了?”沈沧搂住人,“也不怕冻着自己。”
宋连云蹭了蹭沈沧的脖颈:“捉那些小玩意儿,脏兮兮的,不洗干净怎么行?要是把王爷给熏晕了,那多不好。”
沈沧心一软,宋连云是因为他才会去河里洗澡的。
“辛苦了,睡吧。”沈沧收紧了手臂,将宋连云搂得更近些,将自己的体温源源不断传给宋连云。
宋连云舒服地喟叹一声,闭上眼:“睡了睡了。”
深夜,营地里传来惊恐的尖叫声,守夜的禁军卫士立即就举着火把拿着武器冲进了发出声音的帐篷里。
沈沧与宋连云都被尖叫声吵醒,又都很默契没有动,反正有人保护,死不了的。
爱人在怀,谁大半夜要去看讨厌的人?
宋连云送的“惊喜”威力不小,而其中谢常又格外倒霉,就他的床被小东西们给爬了上去。
禁军照亮帐篷,就见谢常面色惨白,头发凌乱,正哆哆嗦嗦地缩在角落,嘴里还念叨着:“有好多虫……”
“伯爷莫怕,我们马上处理掉。”
禁军的素养是在的,很快就将跟谢常同床共枕的小东西都给解决掉。
谢常愤怒:“你们是怎么护卫的?连这些东西都能爬进来!”
“伯爷,我们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用香,免得引来不干净的东西。”带头的禁军暗道一句“有病”,说了不听,出了事怪他们。
谢家掌控着原州和异域的香料生意,谢家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香,他的每一件衣物都用上好的香熏过。
叶柘等三人匆匆赶来,一个个的都没睡安心。
“发生了何事?”
谢常没怀疑是有人故意的:“我身上的香引来了盘曲山的蛇虫。”
叶柘、吴裕和跟马桓比较幸运,宋连云把小东西们扔进了帐篷里,那些小东西被帐篷里撒的药粉驱离,没能给他们“惊喜”,因而谢常说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引来了蛇虫,也无人怀疑。
“既然伯爷无事,我等就先告退。”禁军是皇帝的护卫队,不是谢常的,料理完蛇虫便退出帐篷。
谢常心有余悸,觉也不敢再睡,坐在床边,眼神还残留着惊恐,手指不自觉地揪紧衣裳。
叶柘几人互看一眼,吴裕和率先开口:“谢兄,你这也受惊了,要不咱们凑合一晚?人多,心里总归踏实些。”
谢常自然是求之不得,他连这个帐篷也是不想继续呆下去的。
“多谢吴兄。”
有人一夜难眠,有人一夜好梦。
第64章 第 64 章 真起火了。
在盘曲山山脚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准备往山上攀爬。
沈沐淮早早的就被高兴叫醒,坐在熄灭的篝火堆前喝汤用早膳。
禁军统领在跟沈沐淮汇报昨天夜里文肃伯的帐篷有蛇虫爬了进去, 说是都爬到了文肃伯的床上, 给人吓得不轻。
沈沐淮眼珠滴溜溜一转,那么多的帐篷蛇虫不进, 偏偏进了某个人的帐篷, 铁定不是意外。
“文肃伯受惊,那就去传达朕的旨意, 慰问一番吧。”沈沐淮轻描淡写道。
口头慰问,赏赐是一个铜板都不可能给的。
“是,臣遵旨。”
宋连云和沈沧收拾妥当从帐篷里出来,刚好听见了沈沐淮下的旨,会心一笑。
“皇叔、小叔叔。”沈沐淮拍拍铺了垫子的地面, “坐下一起用膳。”
宋连云挨着沈沐淮坐下, 拿了一块肉撕着小口吃,顺道压低声音:“陛下是不是猜到文肃伯那里是我干的了?”
沈沐淮眼睛一亮:“还真是小叔叔做的好事儿?干得漂亮!”
言语之间可见沈沐淮对宋连云此举的高度认同。
“其实臣往那四个人的帐篷里都扔了些小东西进去, 只是没想到只有谢常那么倒霉。”宋连云自己都没有想到。
“哦,这个朕听说了, 谢常爱用香料,有的还是异域来的香,跟大启的香不同,可能会招虫。”沈沐淮说。
沈沧点评:“自作自受。”
宋连云:“他连理由都想好了?不用我们敷衍了?”这么好?
“谢常此人脑子不如叶柘跟吴裕和活泛,他不怀疑,叶柘跟吴裕和应该会有所怀疑。”沈沧并未掉以轻心。
只不过他们就算是前来试探,也得不出结果,除非他们能发现给他们这个“惊喜”的人, 是他们眼中上不得台面的男宠。
沈沐淮轻哼一声:“他们最好来问,朕就可以趁机当面骂他们一顿。”
宋连云:“……”
沈沧:“……”
错觉吗?好像沈沐淮学坏了啊。
时辰不等人,在营地用过早饭后沈沐淮便回帐篷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准备登山。
盘曲山杳无人烟,不比京城附近的山,皇帝能坐着撵轿上山,盘曲山只能靠沈沐淮自己爬上去。
众人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缓缓而上,初时还有些平坦的小径可走,越往高处,山势越发陡峭,脚下的石板路也渐渐被杂乱的山石替代,也是从这个位置开始,沈沐淮有点爬不动了。
沈沐淮那小胳膊小腿,大人走一步他得走两步,加之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苦,爬了一截路就累得气喘吁吁,高兴连忙用帕子给沈沐淮擦汗。
“陛下,手给我。”宋连云朝沈沐淮伸出了手,他的体力好,带着沈沐淮往上爬并不难,若非沈沐淮要自己爬上去,他将沈沐淮背上山也行。
沈沐淮没有第一时间就把手交给宋连云,而是向看向沈沧,征求沈沧的意见。
他不清楚作为皇帝,被人带着爬山是否可行。
沈沧点了点头:“陛下跟着阿云吧。”
反正宋连云对外的形象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宠,他带着沈沐淮,原州那堆人也只会以为是两个菜鸡互相帮助,不会想到是宋连云在帮沈沐淮。
“谢谢小叔叔。”沈沐淮道了谢,才把手递给宋连云。
宋连云握住沈沐淮的手,稍稍用力一拉,就将他带得往前扑腾。
沈沐淮:“小叔叔真有劲儿。”
山路陡峭难行,宋连云还是叮嘱了一遍:“陛下,脚下留神。”
沈沐淮应了一声,紧紧跟着宋连云的步伐。
约莫又爬了半个时辰,沈沧下令休整。
不光是沈沐淮的体力会跟不上,很多随行的人也累,一口气爬到盘曲山顶,沈沧自己也做不到。
众人寻了一处相对开阔平坦的山石地,纷纷席地而坐,禁军卫士迅速分散开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动静,护卫皇帝。
“陛下喝水。”高兴拿了水囊给沈沐淮,沈沐淮猛猛灌了好大几口水才缓过来。
“小叔叔,你都不带喘的,好厉害。”沈沐淮看着脸不红心不跳的宋连云,很是羡慕,他也想有这么好的体力。
沈沧趁热打铁:“陛下回到京城,再跟着师傅学武,可别偷懒,不然可是练不出来。”
沈沐淮脸一红,把脑袋埋低,喝水缓解尴尬。
休整之时,吴裕和走了过来:“臣参加陛下。”
沈沐淮火速变脸,摆出不欢迎的态度:“安远侯见朕有事?”
还真被皇叔猜对了,吴裕和现在不就来探听消息了?
吴裕和:“陛下,文肃伯的帐篷,夜里进了脏东西,陛下可有听闻?”
“已经有人来同朕禀报过,朕也下了旨意安抚文肃伯。”沈沐淮板起脸,“怎么,文肃伯是对朕不满?”
吴裕和连忙:“文肃伯自然没有此意,只是臣觉得禁军把守的营地,还能有脏东西溜进来,实在是出人意料。”
沈沧一瞬间领会,吴裕和是来离间的,想告诉沈沐淮,禁军是沈沧掌控的,只要沈沧愿意,沈沐淮这个皇帝的安全也得不到保障。
之前叶柘来给沈沐淮洗脑都是沈沧不在时,说话也说得很直接,吴裕和这把是暗示,爬山累懵了的沈沐淮压根没有听出吴裕和的暗示之意。
“安远侯是觉得朕应该把禁军都责罚一通,好替文肃伯出气?”沈沐淮白了吴裕和一眼。
吴裕和:“???”他不是这个意思!
小皇帝什么脑子?解读出来的意思完全不一样!
吴裕和一时语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陛下误会了,臣绝无此意,只是关心营地安危,毕竟陛下身处其中,容不得半点差池。”
“安远侯。”沈沧终于出声,“有本王在,轮得到你来操心陛下的安危?”
吴裕和的意思,沈沐淮领会不到,沈沧还能领会不到?
“要是安远侯实在闲得发慌,不如去给陛下开路?”
上山难行,在前方开路的自然是拿着刀剑的禁军。
吴裕和脸色微变,不再多嘴:“臣告退。”
说罢,他灰溜溜地转身,脚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宋连云:“看来他身体还挺好。”那么多人都累得在休息,吴裕和还有力气来挑拨离间。
有这把子力气,用来说话浪费,就应该套个犁去犁田。
沈沐淮一听,小手一挥:“继续登山!”
众人又花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爬上了盘曲山的山顶。
山上是沧桑的防御性长城,蜿蜒覆盖了整片山脉,残破的烽火台生出了杂草,岁月的风霜在城墙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沈沧命季安学写了一篇祭文,沈沐淮待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读,读过之后还会有祭天的仪式。
不仅如此,时辰也是叫人算好的吉时,在对待祭祀的事情上,从古至今都很看重,皇帝更是如此。
众人在长城上休息,喝水的喝水,吃干粮的吃干粮,沈沐淮更是休息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将士们真是不易。”沈沐淮由衷感叹。
沈沧:“陛下能体谅,也一定会对他们好。”
沈沐淮忙不迭点头:“朕一定当个好皇帝,不负我大启将士!”
宋连云发现沈沧很会教沈沐淮,想必沈沧的父皇母后皇兄,也是这样教沈沧的吧。
休息好后,便是沈沐淮这个皇帝亮相了。
沈沐淮站在长城之上,望着那连绵起伏的山脉,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豪情。
他深吸一口气,接过高兴递来的祭文,朗声诵读起来。他的声音在山间回荡,分明稚嫩却又庄严肃穆。
诵读完毕,沈沐淮将祭文轻轻放置在烽火台上,亲手点燃祭文。
“朕今日在此,以大启皇帝之名,祭告天地,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随着沈沐淮的话语落下,沈沧带头跪下,所有人齐声高呼:“万岁!万岁!万岁!”声音响彻云霄。
叶柘跪在* 人群中,悄悄抬头,这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小皇帝难以对付。
不,是他的错觉,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而已,作了出戏拉拢人心,就能翻出花来?
叶柘把自己的疑虑尽数按下。
宋连云搞不懂古代的仪式,反正让跪他就跪,让起他就起,一顿折腾之后,影子都没了长度。
上山艰难下山也不易,仪式结束后便在山上吃饭,先用干粮对付,吃过饭后再下山。
下山之时正是最热的时候,在山顶上太阳烤人得厉害,下山躲在树荫之下反而凉快许多。
沈沐淮有了上山时的经验,这会儿下山谨慎了不少,紧紧拽着宋连云的手,小步小步地挪移。
宋连云走在沈沐淮的身后,走在沈沧的旁边,一大一小都能关照到,不管是谁脚滑第一时间他都能捞。
沈沐淮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却也一声不吭,瞧着比上山时多了几分坚毅,想来是在山顶上也很有感触。
等下山回到营地,沈沐淮的两条腿已经软成了面条,全靠宋连云提溜着走。
刚回到营地,大家都累得直喘气,没有人会注意沈沐淮,宋连云干脆把沈沐淮给抱起来,送回了帐篷里。
“小叔叔,朕好累。”沈沐淮回到自己的床上,瘫着不动了。
“陛下今日辛苦,睡一觉吧,等到了晚膳时再起床。”沈沧动手帮沈沐淮脱了鞋袜和外衣,又松了头发,取下发冠。
高兴打了水进帐篷:“陛下先擦擦身子,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沈沐淮眼皮子都掀不开,没有力气回应高兴。
“陛下累得够呛,我来。”宋连云浑身是劲儿,接过高兴递来的帕子,摆弄着沈沐淮一顿擦。
沈沐淮被宋连云轻柔擦拭着,舒服得哼哼唧唧,不一会儿,困意彻底将他席卷,沉沉睡去。
沈沧:“本王都羡慕陛下了,还能得你这般仔细照顾。”
宋连云愣住:“???”
沈沧的意思是?
“那王爷洗个澡,我给王爷搓背?”宋连云试探开口。
之前给沈沧搓背,他看见了太多不该看的,以至于一段时间都不敢直视沈沧洗澡,如今不一样了,沈沧是他的人,他没有什么不能看的。
高兴已经识趣地退出了帐篷。
四下无人,沈沧说话也大胆:“敢看了?”
他还没有忘记宋连云之前有多害羞。
“我有什么不敢?”宋连云自认他的心境不同了,自然不能拿之前的反应来作参考。
沈沧也是真不客气,他点点头:“那本王这就让人准备热水沐浴。”
回到自己的帐篷,沈沧还真要了热水,高福跟高兴如出一辙的有眼色,没有留在帐篷里碍手碍脚。
沈沧解下衣袍往衣架上一搁,走进了浴桶里,给宋连云看个精光。
宋连云的目光不自觉地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分,白天看,其实会比晚上更有冲击力,沈沧他……资本是真不错。
沈沧察觉到了,嘴角微微上扬,调侃道:“还帮不帮?”
宋连云轻咳一声:“帮。”
手指触碰到沈沧温热的肌肤,宋连云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手上动作却没停,真给沈沧搓起背来了。
沈沧哪里受得了宋连云的手擦过他的肌肤?脊背几乎绷紧。
“阿云。”沈沧抓住宋连云的手腕,眼神火热,“进来。”
宋连云一惊:“一起?”大白天的,是不是不太好?
两人亲密不少,可共浴这事,他还真没试过,坐在同一个浴桶里,将浴桶的空间挤占完,又不着衣物……
沈沧挑眉:“怕了?”
宋连云听不得沈沧激他,把心一横,三两下脱了衣裳,也跨进浴桶。
桶里的水漾起一圈圈涟漪,两人的肌肤相贴,炙热触碰。
沈沧捞起水,轻轻浇在宋连云肩头,手指顺着他的脊背缓缓下滑,惹得宋连云一阵颤栗。
“王爷……” 宋连云轻唤出声,声线都染了几分喑哑。
真起火了。
沈沧应了一声,将二人的之间的缝隙填满:“不做什么,嗯?”
第65章 第 65 章 沈沧握住宋连云的手:“……
圣驾只在盘曲山过了两晚, 第三天便启程回原州。
沈沐淮被爬山给干趴下,全然没了来时的活力,也不跟宋连云玩五子棋了, 躺着就睡, 还没有缓过神。
叶柘那些人也被累得不轻,足足一整天都没有再来找沈沐淮洗脑, 很是安静地待在队伍里, 就是不老实,被暗卫偷听到了许多叽叽歪歪的话, 全部抄送到了沈沧手里。
不过也好,沈沧已经有足够的证据定叶柘等人的罪,只是开国功臣的从龙之功是个麻烦,他还是得逼一把。
谋逆,涉及谋逆大罪, 什么功也救不了, 要按就一次按死,绝对不能留下祸患。
沈沧在回程的路上一直专心思索接下来要怎么走, 宋连云也没有打扰,就默默地陪着。
任谁看了马车里的三人, 都会感叹像一家三口。
……
回到原州之后,沈沧撒开了口子,给了叶柘更多的机会去沈沐淮面前说三道四,他则是每天都带着宋连云“出门”,陪宋连云寻欢作乐。
同时也放出话去,圣驾将在原州过中秋,过了中秋便要回京城。
中秋节,是唯一的机会。
刘崇又养了几日伤, 勉强能下床了,只是失去了一块肉,原本该充实的部位空荡荡的,刘崇无法习惯,脾气越发见长,在府里摔摔打打,砸了不少东西。
令刘崇恨意达到顶峰的,还是他儿子没得救了,哪怕原州城里的大夫们去把自己的老师都给请来,也无法帮刘麒接上齐根断掉的东西。
刘麒在刘崇跟前哭诉不止,他这一辈子的幸福都毁了,往后余生要当太监。
刘崇看着儿子涕泪横流的凄惨模样,心疼不已,在自家的小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发誓:“此仇不报,我刘崇誓不为人!”
也就是宋连云没听到刘崇发的誓言,不然当场就能在心里嘲讽一句:一个畜生,本来就不是人。
沈沧给叶柘他们留了缝,叶柘也是抓紧时间到驿馆去跟沈沐淮见面,有时候是他去,有时候是吴裕和去,抓紧时间动摇沈沐淮的心志。
沈沐淮也按照沈沧说的,演出一副真被说动的模样,还对叶柘和吴裕和许下了承诺,承诺的内容还是沈沧写下来给沈沐淮背的,就怕沈沐淮记不住露馅。
暗地里,原州的军队也被刘崇调动,只等围了沈沧,发起兵变。
刘崇也不傻,想要和沈沧打擂台,必须要靠军队,叶吴马谢四家在原州经营多年,每一个领兵的将领都受过叶吴马谢四家的好处不说,联姻更是少不了,众多人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才使得刘崇调兵无比顺利。
在刘崇准备好之后,沈沧这边也要放最后一个饵了,那就是宋连云。
中秋节城里会很热闹,宋连云也会出门去凑热闹,而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之时,最容易出问题。
宋连云的任务就是在中秋节的夜市里被刘崇派的人掳走,成为刘崇威胁沈沧的把柄。
“还没有演过被人抓住害怕的戏呢。”宋连云已经会熟练的给自己补妆,这会正在扑扑往脸上拍粉。
沈沧笑道:“这场戏可关键,好好演。”
宋连云扑完粉,又将自己喜欢的武器一一在腿上和袖子里藏好,起身跳了跳,确认不会漏出来被看见。
整理好装备,宋连云朝沈沧道:“王爷,我整装待发。”
沈沧上前,帮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目光里满是关切:“虽说计划周全,可难免有意外,千万把自身安危放在首位,莫要逞强。”
即便沈沧清楚宋连云的武功高强,也还是会为他担心。
宋连云环顾四周,没有人在,抱了抱沈沧:“王爷相信我,一定帮你和陛下唱完最后的这出戏。”
沈沧轻轻回拥着宋连云,在他背上拍了两下,轻声道:“我信你。”
圆月高悬,沈沧下令所有人出发。
宋连云暂时跟在沈沧身边,还带着沈沐淮,一块去逛原州的中秋夜市。
古代是有宵禁的,只有特定的日子才会解除宵禁,让百姓得以纵夜欢乐,中秋便是不会宵禁的日子。
夜市里灯火辉煌,人头攒动,各类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色的花灯挂满街头巷尾,将整条街道映照得如梦似幻。
“皇叔皇叔,朕想要那个兔子灯和鲤鱼灯。”沈沐淮扯着沈沧的衣服撒娇。
皇宫里也过中秋,只是不如民间热闹,沈沐淮一头扎进夜市里,看什么都喜欢。
“喜欢就买。”沈沧不光给沈沐淮买,也给宋连云买,“高福,兔子灯和鲤鱼灯,买两人份的。”
高福会意,笑着挤进人堆里去买花灯。
沈沐淮得到了两个花灯,宋连云也得到两个花灯。
“我一个大人还提着花灯,是不是不太合适?”宋连云提着灯,不好意思了。
“本王瞧着很好。”沈沧道。
宋连云从十二岁开始就失去了童真,沈沧想给宋连云找回来一点儿,只要能叫宋连云感到高兴,他就满足。
“小叔叔,花灯做出来就是给人欣赏的,提着吧。”沈沐淮一本正经道,“卖花灯的人可是希望我们能多买呢,你一下买两个,是做好事。”
宋连云忍俊不禁:“那臣就好好提着。”
沈沐淮一手举着兔子灯,一手拎着鲤鱼灯,小脸上满是满足与惬意,时不时还拿花灯去碰一碰宋连云手里的,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中秋节少不了各种吃食,路过一个卖月饼的铺子,刚出炉的月饼香气四溢,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闹腾。
沈沧便叫高福去买了许多来,给大家都分一分,难得过节还要出任务,沾沾中秋的气氛也好。
高福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捧着几包月饼回来了,热气裹挟着甜香,瞬间萦绕在众人鼻尖。
“桂花的味道。”宋连云鼻子灵,一闻就闻出了原材料。
沈沐淮迫不及待地伸手拿了一块,烫得他左右手来回倒腾,嘴里还嘟囔着:“好烫好烫。”
高福吓得把月饼从沈沐淮手里拿走:“陛下别烫着自己。”
高福小心翼翼地把月饼搁在一旁晾凉,嘴里还念叨着:“陛下莫急,等凉一凉再吃,这刚出炉的月饼烫嘴得很。”
大人的手不像小孩子的细皮嫩肉,沈沧轻易就掰开一枚月饼,一半径直喂到宋连云的嘴边,宋连云张嘴咬住。
月饼里头软糯的馅料微微拉丝,桂花香浓郁,很能征服人的味蕾。
“王爷也吃。”宋连云催促,“趁热很好吃。”
沈沧吃了剩下的半枚月饼,清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这月饼不比皇宫御膳房出品的精致,但别有一番风味。
众人正一边品尝着月饼一边慢慢随着人流移动,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丝竹声,曲调欢快,正是应景的中秋乐调。
一处临时搭起的小舞台,几个身着彩衣的伶人正轻盈舞动,身姿曼妙,水袖翻飞,台下围满了喝彩叫好的百姓。
宋连云怔了怔,才道:“这才是那些受害者原本的表演。”
他想到了魁县的缠足案,想到了被薛无心迫害的那些窈娘。
沈沧握住宋连云的手:“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宋连云轻轻点头,那些伶人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灿烂,与原州百姓同庆中秋。
驻足欣赏了一阵伶人演出,沈沧让随行的护卫挤到了人圈最前面,留下了一锭银子作赏钱。
再往前走,阵阵浓郁的酒香飘来,原来是一家酒肆支起了棚子,在售卖自家新酿的桂花酒。
“今年新摘的桂花酿的酒,不醉人,男女老少都能喝!”
酒坛开封,馥郁芬芳的气息肆意弥漫,引得不少路人驻足品尝。
沈沐淮眼巴巴:“皇叔。”
“只能浅尝一口。”沈沧要求。
今天不同平时,他们还有要紧的事情,不能真沉浸过节。
“只喝一口!”沈沐淮拍着胸脯保证。
高福去打了一杯桂花酒给沈沐淮,沈沐淮迫不及待地接过,小小抿了一口,眼睛瞬间亮得仿若藏了星子:“哇,好好喝!皇叔,这酒甜甜的,还有花香。”
沈沐淮咂咂嘴,满脸意犹未尽,若不是答应了只喝一口,怕是要一饮而尽。
而沈沐淮喝剩下的那大半杯桂花酒都进了宋连云的嘴里,沈沐淮就是尝个味儿。
宋连云仰头饮尽杯中酒,也跟沈沐淮似的,咂咂嘴,像只猫儿。
沈沧看得入神。
三人继续随着人流踱步前行,没走多远,宋连云凑近沈沧,压低声音道:“王爷,那些盯着咱们的人,怕是快忍不住了,我要去了。”
为了不伤到沈沐淮,宋连云跟沈沧说好了,自己故意落单。
沈沧心里一紧:“保护好自己。”
宋连云微微颔首,不着痕迹地放慢脚步,渐渐与沈沧、沈沐淮拉开距离。
宋连云这边,那几个盯梢之人瞅准时机,相互递了个眼色,便如恶狼扑食般朝他围了过来,刹那间一阵骚乱,宋连云佯装惊慌失措,身子踉踉跄跄、东倒西歪。
很快制造骚乱的人就穿过人群,抓住了宋连云,为首的把匕首抵上他咽喉:“刀剑不长眼,公子千万别乱动。”
宋连云“吓得”花容失色:“我、我是宸王的人,你们岂敢伤我?”宋连云很是好心地帮人坚定他们没有抓错人。
“少废话!跟我们走!”
宋连云柔弱“嘤嘤”,顺利被刘崇安排的人带走。
宋连云被挟持着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七拐八绕,一路上他都维持着惊恐万分的模样,时不时抽噎两声,脚步虚浮,嘴里还一直不住念叨“我是宸王的人”。
而宸王本人,也按计划继续下一步。
“陛下先跟白度走。”沈沧把沈沐淮交给消失已久又忽然现身的白度,“等料理完了再接陛下。”
沈沐淮摇头:“皇叔,朕不要躲起来,朕要跟你站在一起。”
沈沧看着沈沐淮坚定的眼神,蹲下问他:“陛下不怕?”
沈沐淮:“不怕!”
沈沧凝视着沈沐淮那双明亮又无畏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热流,他明白,经过这段时日的历练,眼前的少年成长了太多。
“白度,保护好陛下!”
白度领命:“是!”
第66章 第 66 章 “陛下万岁!大启万岁!……
宋连云被“绑架”之后, 没有把他往刺史府里带,也没有往原州城里任何一个地方带,而是捆上了手, 堵上了嘴, 塞进马车里往城外带。
中秋节这一天进城出城盘查都会比平时更加严格,要不是刘崇, 宋连云也没法在马车里被带出去, 很可能给他绑在马车底下。
宋连云感谢了刘崇一秒,至少他不用在马车底吃灰。
同时他也弄明白了刘崇怎么敢挑中秋节动手, 原州城里人来人往那么多,属实不便,原来压根就没有想在城里闹。
也幸好不在城里,不然伤及无辜百姓。
“人抓到了?”马车停了下来,宋连云听见车外有人小声说话。
“抓到了, 这贱人还想用宸王来压我们, 逼我们放了他。”绑了宋连云的人说。
“别搭理他,带上, 跟我走。”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宋连云对上一排火把。
“小贱人, 走。”宋连云被人动作粗鲁地从马车里拉出去。
宋连云还不忘演一把柔弱,在下车时假装被扯了个趔趄往地上摔。
“嘿,被吓得腿软,站不直了是吧?”那人把宋连云给提起来,推着往前走。
宋连云被推着踉跄前行,眼睛却没闲着,暗暗打量四周。
此地像是一处废弃的庄子,院墙破败, 荒草丛生,唯有那几间正房还透着些许人气,窗棂里透出昏黄的光亮。
进了屋子,一股子霉味混着劣质烛油的气息扑面而来,宋连云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不止如此,还有血肉腐烂的味道,虽然已经淡去,但还是被宋连云捕捉到了一丝。
“把他摁那儿!” 为首的那人一声令下,宋连云就被狠狠搡到了一把旧椅子上,双手被重新捆紧,以防他挣脱。
不过倒是把宋连云嘴里的布给扯了出来,反正在此地也不怕宋连云乱叫。
宋连云努力委屈:“你们敢背着宸王绑架我,宸王不会放过你们的!”
为首的绑匪听闻,竟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在阴森的屋子里回荡,格外刺耳:“宸王?今天小爷就让你跟你的宸王共赴黄泉,当一对亡鸳鸯!”
宋连云可不乐意听这种话,他和沈沧肯定长命百岁相守到老。
一听这话,宋连云顿时气得脸都红了,怒目圆睁地瞪着面前的绑匪:“你嘴巴放干净点!再敢胡言乱语,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啊,演得真无聊。
“懒得跟你掰扯,今晚还有得忙,你就老实在此地待着吧!”他的任务不止是把宋连云给绑来当人质,还有旁的,不欲在宋连云这浪费时间。
宋连云被关在了屋子里,外面有一个人看着,想着宋连云一个男宠翻出他们的手掌心,看守很是松懈。
“这破地方,杀人埋尸好去处。”宋连云一边嘟囔,一边给自己松绑,刘崇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够完美,居然都不打死结。
宋连云三两下就挣脱了绳索,外面看守正百无聊赖地哼着小曲,脚步拖沓,时不时还踢一脚地上的石子,也没有在认真看守,屋子的窗户也是开着的,宋连云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他先摸索摸索,这处破败庄子的情况。
宋连云猫着腰,借着月色与荒草丛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沿着院墙潜行。
庄子里这会没什么人,看来还不到在这里唱大戏的世间,把他绑来庄子的人也都离去,庄子里里外外的人除了宋连云自己不足十个。
与此同时,原州城也是暗流涌动。
原州驻军占据了具有位置优势的城楼,驿馆外也被军队包围,弓箭手搭箭上弦,作战用的攻城锤拉到了驿馆外,只等一声令下便会朝驿馆发动进攻。
只是驿馆静悄悄的,丝毫没有过中秋节的热闹氛围,连烛火熄灭都没有下人去重新点灯。
沈沧早已经将住在驿馆的人都转移回了船上,驿馆只是一个空壳子,连个伺候的下人都不在,刘崇派人去驿馆,只是浪费兵力。
刘崇知道要包围驿馆,拿跟随皇帝出行的朝廷大臣作为筹码,更好成事,沈沧又岂会想不到?
即便是驿馆外的军队反应过来,去码头进攻,那也不是他们的主场。
皇帝出行的船队可不止是队伍庞大,那一艘艘的船都是战船。
沈沧带着沈沐淮,直奔原州城外。
宋连云留下的标记是往城外走,刘崇他们也必定是将主场放在了城外。
“陛下、王爷,前去城楼暗杀叛军将领的暗卫已派出。”白度一身甲胄,严肃汇报,“很快我们的人就会占据城楼。”
沈沐淮点点头:“一切交给诸位爱卿,朕信你们。”
沈沧牵着小皇帝的手,目光肃杀:“陛下,待会就要看见很多死人了,不要害怕。”
小皇帝沈沐淮紧紧攥着沈沧的手,小脸紧绷:“朕不怕,该害怕的是那些乱臣贼子。”
白度带头山呼:“陛下万岁!大启万岁!”
“陛下万岁!大启万岁!”
“陛下万岁!大启万岁!”
呼声震天,士气如虹。
很快,城楼的方向发出信号,暗卫们已经将叛军的将领斩首,失去了将领指挥,士兵们未必清楚自己被叫到此地到底是做什么的。
城楼之上,写着“刘”字的旗帜被白荫等人撕下,像扔脏东西似的扔下城楼,换上了“沈”字旗。
“原州军听着,原州刺史刘崇谋逆,犯下十恶不赦之罪,尔等身为大启将士,本应保家卫国,却受奸人蛊惑,卷入这叛逆之行,实乃大错!各听从刘崇命令犯上作乱的将领已伏诛,陛下宽仁,你们此刻放下兵器投降,尚可从轻发落,家人亦不会受牵连,若还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唯有死路一条!”
白荫将沈沧的旨意高声宣出,让所有城楼上的士兵尽数听到。
城楼上的士兵们听闻此言,顿时一阵骚乱,尤其是他们看着暗卫们将将领的尸体从城楼上抛下,摔得面目全非,恐惧与犹疑在心头交织。
不少士兵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兵器在火光中晃出凌乱的光影。
有人嗫嚅着:“咱不是保家卫国的吗?怎么就成了谋逆?”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响起一片附和的低叹声。
他们的将领告诉他们,此番进驻原州城是为了护驾,是要立下大功的,能给他们家人带去天大赏赐的大功。
众人的目光中满是迷茫与委屈,他们本以为是奔赴荣耀之途,谁能料到一脚踩进了谋逆的泥沼。
年轻些的士兵红了眼眶,带着哭腔道:“我娘还等着俺立了功,回家好娶媳妇儿,好生孩子,我不干谋逆死全家的事儿!“说着就丢下了兵器投降。
有了这年轻士兵带头,其他士卒也如梦初醒,纷纷抛下手中兵器,一时间,城楼上 “哐当哐当” 声不绝于耳,各式兵器堆积一地。
白度带着禁军接收了投降的原州军,全部赶下了城楼,城楼由禁军占领。
沈沧骑马,沈沐淮就坐在他的身前,在原州军的视线中出现。
二人一现身,原州军士兵们纷纷跪地,低垂着头,噤若寒蝉。
沈沧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尔等迷途知返,并未铸成大错,加之又是被奸人蒙骗,陛下与本王概不追究。”
“多谢陛下隆恩!”原州军齐刷刷道。
沈沐淮小手扶着马鞍:“诸位都是大启的好儿郎,忠心护我大启江山,朕都知道,不会因你们受人蒙骗便迁怒于你们。”
士兵们听闻小皇帝这番暖心之言,不禁眼眶泛红,有人带头高呼:“陛下万岁!”
“万岁!”
“万岁!”
“万岁!”
一声更比一声高。
收拢了城楼的原州军,城门大开,白度带领禁军直奔城外。
城外的原州军数目也不少,而且不似在城楼上,方便暗卫摸上去斩首,一场硬碰硬的战斗是少不了的。
“请陛下和王爷观战,臣等定将叛军扫清!”白度单膝跪地,英勇请战。
沈沐淮:“准。”
沈沐淮稚嫩却沉稳地吐出一个 “准” 字,白度得了令,翻身上马,手中缰绳一紧,**马匹嘶鸣一声,撒开蹄子向着城外疾驰而去。
禁军气势宏大,喊着“杀”冲刺。
不多时,交战声便远远传来。
……
宋连云将庄子给查探了个遍,也终于找到了他闻到了腐烂的血肉是从哪里而来。
在庄子后面,有很多随意扔着的死人,有的人死得比较久,已经只有被土掩埋了部分的白骨,有的人才死了没多久,夏天炎热,尸体肿胀发臭,蝇虫在四周嗡嗡乱飞。
刘崇当真是作恶多端。
宋连云闭了闭眼,强忍下一腔怒火,凑近细瞧,发现这些死者身着各异,有普通百姓的粗布麻衣,也有穿着考究的富贵人家。
穷人富人,在刘崇的眼里,都不是人。
没给宋连云继续往深处走的时间,庄子来了人,宋连云火速返回关自己的屋子,用绳子把自己给捆回去。
刚把自己重新捆好,佯装出一副还被困住的模样,脚步声便已到了门口。门 “哐当” 一声被推开,先前那几个绑匪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
“这小贱人还挺老实,一直没有喊救命。”负责看守宋连云的人说。
宋连云一脸倔强:“等王爷把我救回去,就是你们的死期!”
“死到临头还嘴硬!你以为宸王能翻了天?说了让你们今天一起当亡命鸳鸯。”
宋连云从椅子上被拎起来,拽着他的衣服往外走。
看着脏兮兮的手把自己的新衣服蹂躏得不成样子,宋连云很是后悔,今天就不该穿这件。
算了算了,很快戏就要结束了。
等演完了戏,他再收拾这个弄脏他新衣服的王八蛋。
第67章 第 67 章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成为王……
宋连云听见了远处的厮杀声。
看来沈沧已经和刘崇交上手了。
“王爷要来救我了。”宋连云继续演, “你们很快就要完蛋了!”
“救你?”宋连云又被推攘了一把,“想得倒是美。”
宋连云被推出去好几步的距离,心道这人手劲还挺大。
他稳住身形, 等着看是谁来负责用他威胁沈沧。
叶柘?马桓?吴裕和?谢常?还是痛失一条腿的刘麒?
在黑漆漆的野外等了一会儿, 一辆马车驶来,宋连云眯了眯眼睛, 准备好好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
马车停下, 马桓从车里钻了出来,大步流星走向宋连云。
来的是马桓, 倒是比叶柘跟吴裕和好骗。
“定东侯?”宋连云提起“警惕”,“是你要谋逆?”
“谋逆?不不不。”马桓笑得贼兮兮,“要谋逆的是宸王,我们只是在护驾。”
宋连云气得差点笑出声来:“你颠倒黑白!王爷是陛下的亲叔叔,对陛下忠心耿耿, 说王爷谋逆, 天下人是不会相信的!”
马桓也不恼,慢悠悠地踱步到宋连云身旁, 围着他绕了一圈,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漂亮货物:“天下人信不信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陛下信不信。”
宋连云装作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马桓凑近宋连云, 压低声音,那股子得意劲儿怎么也藏不住:“小皇帝年纪尚幼,心智单纯,只要我们略施手段,在他耳边吹吹风,让他对宸王起了猜忌之心,剩下的都好办。”
“马桓,你们就那么确定王爷会输给你们?”宋连云很好奇, 这些人哪里来的自信?
马桓却只是冷笑一声:“沈沧若不是皇子,他有事没能耐当上摄政王?”
宋连云无语了一瞬,心想,要不是你们祖宗选对了人,也没有让你们家族吃香喝辣的从龙之功。
“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宋连云问道,看马桓嘴里能放出来什么屁。
“处置你?”马桓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我们当然不会轻易让你走,不过,如果你能乖乖听话,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宋连云心中冷笑,谁留谁的性命?
马桓得意地拍了拍宋连云的肩膀:“别担心,很快你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当然是我家王爷啊,傻缺。
宋连云真的很惊讶,他们当真没有怀疑过沈沐淮是在演吗?沈沧当了好几年的摄政王了,还是会把沈沧给看扁。
不过宋连云还是一副大受震撼的模样:“你们心思好歹毒!此等行为必定会遭报应!”
马桓嘴角勾起一抹阴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无毒不丈夫,这天下之争,本就容不得心慈手软,更何况成王败寇,等我们杀死了宸王,那他的谋逆之罪就是板上钉钉,届时史书上,宸王便会落下千古骂名。”
宋连云打到个哈欠,又开始嘤嘤嘤装柔弱:“那你们抓我做什么?”
马桓睨了宋连云一眼,伸手拍了拍宋连云的脸:“宸王对你有多宠爱,我们可都看在眼里,你用来掣肘宸王再好不过。”
宋连云眸光一暗,马桓居然敢用脏手碰他的脸?
等这场戏演完,他第一个就杀马桓。
“当然,你要是愿意给你的宸王表忠心,也可以一头碰死在剑下。”马桓拔。出一把剑,“要来试试?一刀下去,你的血就会喷涌而出。”
宋连云看着眼前寒光闪闪的剑刃,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楚楚可怜又惊慌失措的模样:“你……你别乱来啊!我还不想死!”他哆哆嗦嗦地往后退了几步,眼神慌乱地在马桓与那把剑之间来回游移。
马桓嗤笑:“看来宸王是白宠爱你了。”
宋连云在心里呸了一口,表面上哇哇大哭:“王爷,是我没用,我怕死……”
马桓不耐烦地摆摆手,把剑收回鞘中,他只喜欢美人在某些时刻落泪,可不喜欢哭成这般的。
“行了,别嚎了,上车!”哭哭哭,哭得他耳朵疼。
宋连云被半推半搡地弄进车厢,身子重重磕在车壁上,疼得他闷哼一声,又给马桓记了一笔。
他蜷缩在角落里,抽抽搭搭个不停,还时不时偷瞄马桓几眼,只是这没被马桓在意的眼神里,全是蔑视,根本看不起马桓。
马桓自然没察觉到宋连云隐藏的情绪,他上了车后,便闭目养神起来,车厢内一时静谧得只剩宋连云偶尔的抽噎声。
宋连云自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车厢,耳朵始终注意着战斗的动静。
越来越近了,看来* 马桓是要将他带到阵前去威胁沈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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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沈沧真的因为一个没名没分的男宠停下战斗,一路护卫的禁军必定会心寒,而小皇帝还会“配合”原州这些人,沈沧一个不小心,还真会被击溃。
可惜了,柔弱的男宠是假的,沈沐淮的动摇也是假的。
只有原州刺史刘崇及原北郡公等人谋逆,是真的。
两军的厮杀声暂时停了,微弱的人声传入宋连云的耳朵里。
是刘崇在喊话。
比太监都还要干净了,刘崇还有力气喊这么大声?中气挺足啊。
宋连云强忍住了嘲笑,没乐出声。
阵前,刘崇一脸鬼似的脸色,坐在一把椅子上,跟沈沧对峙。
刘崇身旁的亲卫各个神色紧张,手按剑柄,如临大敌。
反观沈沧,身姿笔挺地骑在马上,面上不见丝毫慌乱,眼神里透着冷峻与不屑,看着刘崇闹腾。
“宸王,我这里有一个人,想必你很想见上一见。”刘崇阴毒道,“见到他之后,你应该不会有勇气再继续下去了。”
沈沧眉梢微微挑起,神色未起波澜:“刘崇,还轮不到你威胁本王。”
沈沐淮揪紧了衣服,小声:“皇叔,小叔叔真的没事吗?”
“放心,以他的能耐,只会让别人有事。”沈沧说。
沈沐淮想想也是,遂放下心来。
刘崇见沈沧这般淡定,恨得咬牙切齿,大手一挥:“把人给我带上来!”
宋连云被推搡着踉跄上前,发丝凌乱,脸上还带着几块污渍,有点小狼狈。
马桓紧跟其后,匕首抵在宋连云脖颈间,恶狠狠叫嚣:“宸王,你看清楚了这是谁!”
宋连云:我是你大爷!
叶柘此时也现身了,他还穿了甲胄,可能是怕自己被禁军一箭射死。
“陛下。”叶柘还规规矩矩给沈沐淮行了礼,“陛下可还记得臣同陛下说过的那些话?”
沈沐淮小脸上满是警惕,他微微往后缩了缩身子,作出惶恐模样:“朕记得,郡公同朕说,皇叔想要取朕而代之。”
叶柘一听,昏花的老眼都亮了起来:“陛下别怕,臣会保护陛下的,只要陛下下旨捉拿谋逆之人。”
想要把宸王给弄死也得师出有名,而再没有比皇帝的圣旨更正当的名头了。
沈沐淮眨巴着大眼睛,眼神里却透着机灵劲儿,并没有立刻回应叶柘,装出犹豫不决。
叶柘见状,心急如焚:“陛下,这大启江山是您的,不是宸王的啊!”
沈沐淮慢吞吞:“这大启江山……是朕的。”
叶柘:“不错!”
沈沐淮深吸一口气,嘴里念念有词:“大启将士听着,诛杀逆贼刘崇、叶柘等人,杀!”
禁军气势高扬:“杀!”
叶柘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没想到,小皇帝居然会临阵倒戈,直接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陛下?”
沈沐淮正色:“你们犯下谋逆大罪,有何话好说?”
叶柘这时意识到,小皇帝从头到尾都没有信过他说的话!
“沈沧!”马桓大喊,“你是真的不在意这人的死活了?”
沈沧面色冷峻,眼神中满是嘲讽:“马桓,你以为本王会被你这等低劣手段拿捏?”
沈沐淮:就是就是。
禁军齐齐一跺脚,仿佛地面都在颤抖。
“好你个沈沧!”刘崇被算计了一通,气得不轻,“没想到你如此无情无义,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救。”
叶柘也趁机动摇军心:“宸王高高在上,何曾把旁人的性命看在眼里?”
可禁军们纹丝未动,眼神里只有对逆贼的鄙夷与不屑。
还有见过宋连云和白荫切磋的,一下就明白了这不过是一出戏,宋连云能跟白荫打成平手,又岂会被刘崇他们捉住,还用来威胁?
就是……很多禁军没想到宸王是个断袖,跟男人同睡一张床是真的。
“喂,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成为王爷的枕边人吗?”宋连云轻松笑了起来。
马桓眉头紧皱,被宋连云这突如其来的轻松模样弄得有些发懵。
下一刻,宋连云给自己松绑,以极快的速度拔。出腿上绑的短刀,刺入了马桓的脖颈,刘崇跟叶柘也没能跑得掉,纷纷一刀毙命。
这一连串动作兔起鹘落,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宋连云很是中二地来了一句:“因为我跟王爷一样,都是强者。”
说罢,宋连云面朝沈沐淮单膝跪下,手中的短刀还滴着温热的鲜血:“逆贼已伏法,陛下洪福齐天,有惊无险,此乃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这句话还是沈沧教他说的呢。
沈沐淮亲自扶起宋连云:“平身。”
原州军一个个的都愣住了,万万没有料到是这么个展开。
沈沧扬手,禁军搭起弓箭:“放下武器,即刻投降,否则,万箭穿心。”
原州军众人面如死灰,望着那一排排寒光闪烁的箭头,丢盔弃甲,选择了投降。
宋连云望着沈沧,被帅得心头小鹿乱撞。
第68章 第 68 章 本王把自己奖励给你如何……
宋连云将刘崇、叶柘和马桓一击毙命, 白荫和别的暗卫又去刺杀了吴裕和跟谢常,五个逆贼伏法。
对于证据沈沧掌握得已经足够多,不需要留下活口审讯, 更何况这五个人牵动的是整个原州的势力利益, 还是早点死了才叫人放心。
原州军没了领头的,自然不会跟皇帝站在对立面, 纷纷投降, 驿馆那边的原州军攻破了驿馆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也不会被沈沐淮问罪。
只是整个原州军都成了戴罪之身,所有职务和军功削一等。
知人知面不知心,得知刘崇是个什么样的蛇蝎之后,原州军也不会再愿意跟刘崇有任何牵扯,因而沈沧派去的新刺史梅柏迎很快就接收了人手, 稳固了局面。
宋连云和沈沧并排走在一起, 忍不住问:“王爷是上哪里变出来了一个新刺史的?”
跟随皇帝出行的官员他都有印象,没少见过面, 唯独对梅柏迎很陌生。
“梅柏迎未曾跟在出行的队伍里,最开始本王还没有想好新刺史的人选, 也是到了原州之后才定下了他,这才差人去宣旨,将人给调来了原州。”沈沧解答。
宋连云微微点头,又好奇道:“那王爷怎么就笃定梅柏迎能镇住场子?原州刚经历这般大乱,人心惶惶,新官上任,底下人可不一定服帖。”他一边说着,一边踢开脚边的小石子, 眼神里满是探究。
特别是下面的人跟刘崇还有叶马吴谢四家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梅柏迎这个要命的新刺史,多半不会配合。
沈沧负手前行,不紧不慢道:“梅柏迎此人,看着温润,实则手段凌厉,他是父皇在世时钦点的武状元,早年在其它地方为官时,就雷厉风行地整治过几处匪患,收拾过当地豪强,再者,他在原州并无根基,与当地势力牵扯极少,用他,既能快刀斩乱麻,又可免去新的勾连之忧。”
叶马吴谢四家在原州扎的根太深,总不能所有人都一一去抓了投入大牢,沈沧的目的的拔除对大启有威胁的世家,不是滥杀。
宋连云听了沈沧的解释,心中豁然开朗,不由赞道:“还是我家王爷思虑周全。”
沈沧拉住宋连云,将人搂进怀里:“夸我?”
宋连云往沈沧怀里蹭了蹭:“实话而已。”
沈沧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他收紧了手臂,下巴轻轻搁在宋连云头顶,轻声道:“能这么顺利,也由你的功劳,你辛苦了。”
宋连云演了许久的戏,终于不用演了,难得的换回了他喜欢的窄袖,头发高高束起,很是英气。
“那王爷准备怎么奖励我?”宋连云仰头看着沈沧。
沈沧:“嗯……本王把自己奖励给你如何?反正昨天晚上大家都听见了,你想赖也赖不掉,得对我负责。”
“啧,王爷早就是我的了,不算,我要实际的。”宋连云说。
沈沧佯装苦恼地皱起眉头:“人都是你的了,我所拥有的一切也都是你的,那只好回京城收拾妥当,嫁给你了。”
宋连云一怔:“王爷?你是说,办婚礼?”
沈沧看着宋连云惊讶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含笑道:“自然是办婚礼,怎么,不乐意?”
“当然不是。”宋连云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跟我两个男人,办婚礼是不是不太好?”
上行下效,下边也不一定怎么效仿,沈沧跟他是两情相悦,别的人为了效仿沈沧,指不定闹出什么来。
“我知你的顾虑,你放心,婚礼就在咱们家办,不给外人看。”沈沧说。
宋连云微微一愣,随即展颜一笑:“好。”
……
办婚礼是回到京城之后的事儿,要把原州料理好才能启程,一干人暂时还是回到了驿馆落脚。
沈沧从京中调配了一批信得过的精干吏员到原州赴任,取代刘崇的人手,这些人都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勘察账目、审讯逼供、安抚民心,各有所长,有他们帮忙,梅柏迎行事也能更为顺遂。
刘崇这个刺史成了逆贼,刘府也就被沈沧下令给抄了,禁军去抄家时从刘府里拖出来了刘麒,刘麒暂且关押在大牢当中。
刘府里抄出来的各类金银珠宝还有天地铺子的契子,沈沧命人清理了属于容芷兰、属于容家的那部分还给容芷兰,剩下的全部充入国库。
叶马吴谢四家也是被抄家,有的人判了死刑,有的人判了流放,有的人没入贱籍,从被人伺候的富贵人,变成伺候别人的奴婢,四家的财富更是可观,仔细查察之下,都数不清有多少的民脂民膏。
宋连云在沈沧那看见了厚厚的账本,一本叠一本,叠得老高,不由咋舌。
感觉这些人过着比沈沧这个摄政王都还要富贵奢华的日子。
活该被抄。
……
沈沧忙碌原州的善后,宋连云倒是清闲,每天不用再化妆来装柔弱,整个人都舒坦了许多。
也正是因为不用化妆,容芷兰再来驿馆拜见时,险些没能认出来,眼前这个冰冷锋利的人跟之前的那位公子,竟然是同一个人。
宋连云稍稍解释了一番:“之前是为了任务需要,因而会化妆后再见人。”
容芷兰会意,也是,想要将刘崇他们一网打尽,是得下功夫。
“夫人今日前来,是有事情?”宋连云把容芷兰的注意力从自己的脸上转移走。
“确实是有事想请王爷帮忙,行个方便。”容芷兰福了福身,“我想去牢里,见刘麒最后一面。”
宋连云微愣:“夫人是想亲眼看看他的结局?”
容芷兰苦涩道:“是啊,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容家一大家子的人,上至她年迈的父母,下至她年幼的侄儿,全部被刘崇刘麒这父子二人害死,如今刘崇已然身死,在这世间,刘崇就是她唯一的仇人了,而偏偏这个仇人,还是她的血脉骨肉。
宋连云答应下来:“那我陪夫人走一趟。”
这点主,宋连云还是能做的。
宋连云差周全去沈沧那通报一声,告诉沈沧他陪容芷兰去大牢里看刘麒,以免沈沧回来找不到他人。
刘麒身为重犯,单独关押在一间监牢里,其他监牢里还关着别的人,都是跟刘崇和叶马吴谢四家有牵扯的,只等着梅柏迎审理完毕,再一一处置。
作为重犯,刘麒逃不了一死,而他在牢里也不会有人给他的伤换药,天气尚且有些炎热,大牢里闷热又潮湿,刘麒因为激动崩裂的伤口已经化脓,在大牢里痛苦不已,大吵大闹着要给他请大夫。
一个注定要死的死刑犯,可没有人文关怀,刘麒也只能在牢里哀嚎。
宋连云陪容芷兰进了大牢,站在关押刘麒的牢房外,刘麒看见了他大半年没有见过面的亲娘,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容芷兰开口喊了他:“刘麒。”
刘麒瞪大了眼睛,用力揉了揉,试图看清眼前的景象,待确认真是容芷兰后,他连滚带爬地凑到牢房栅栏前,伸出手,声泪俱下:“娘!娘,真的是你吗?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容芷兰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害死她全家的凶手,对刘麒为数不多的母爱,早已随着容家人的遇难烟消云散,只剩满心的厌恶与仇恨。
她没有回应刘麒的哀求,只是冷冷地打量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心里不禁想,她的侄儿面对刘麒时,是否也哀求过刘麒,说自己不想死?
“刘麒,我来一趟,不是为了救你,我也救不了你。”容芷兰说。
刘麒听闻这话,瘫软在地,双手却还死死扒着栅栏,眼神慌乱又绝望,像是不相信容芷兰会如此决绝:“娘,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是我娘啊,你不能眼睁睁看我去死!”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绝望的哭腔。
容芷兰微微皱眉,面露嫌恶:“你莫要再唤我娘,从你对容家下毒手那一刻起,你我母子二人便恩断义绝!”
刘麒身子一震,往昔那些血腥的场景似乎也在脑海中闪现,他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辩驳,他的外祖父外祖母、他的舅舅舅母、他的表哥表妹,都是他和他的父亲一块杀的。
“我……我当时没有别的法子,爹说,要是不这么做,咱们全家都得一块死……”刘麒的嘴唇嗫嚅了几下,才挤出一句微弱的辩解,试图将自己给摘出来。
容芷兰怒目圆睁,眼眶泛红,厉声喝道:“住口!”
牢房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与血腥气,宋连云眉头紧皱,心中对刘麒越发鄙夷,连人性都没有的人,多活一天都是老天不公。
“我今日来牢里,只是想告诉你,善恶到头终有报,你尽管安心赴死。”容芷兰留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去,对自己这个儿子没有半点留恋。
刘麒望着容芷兰决然远去的背影,嚎叫得更厉害狱卒不耐烦地拿棍子敲了敲栅栏,呵斥道:“叫什么叫?”
出了大牢,外面的阳光明晃晃的,晃得容芷兰一阵眩晕,她身形晃了晃,宋连云赶忙扶住:“夫人?”
容芷兰摇摇头,神色疲惫又解脱:“多谢宋公子,这心结,今日算是彻底解开了,往后,我便只当没生过这个孽障。”
宋连云轻声宽慰道:“夫人能朝前看就是最好了。”
容芷兰:“我会的。”
“那夫人以后还要住在尼姑庵里?”宋连云问起,他觉得原州对于容芷兰来说是个是非之地,最为刘崇的妻子,容芷兰必定也会遭受议论。
容芷兰:“我要回家了,回家去守着我的家人。”
容家的祠堂里,那一个个的牌位,都是她的家人,她会看顾好他们。
再收养几个孩子跟她姓,将容家传承下去,此生足矣。
二人在大牢外分开,宋连云目送容芷兰登上马车,跟在容芷兰身边的还是上次那个丫鬟。
能贴身跟着容芷兰,大抵也是容家旧人。
世间情意,真是难解。
第69章 第 69 章 沈沧……把他养得很好。……
为了料理原州的事情, 圣驾在原州待到了八月最后一天,九月初一这一天上午,才登船启程回京城。
新任原州刺史梅柏迎携原州众官员在码头送别, 沈沐淮作为皇帝, 赠了劝勉之语,这才上船。
路上除了要下船采买补给, 船队不再靠岸, 直直朝着京城走,也是走了大半个月才回到京城。
队伍回到京城时才过午时, 百官到码头迎接圣驾回銮,沈沧陪着沈沐淮回宫,宋连云先回宸王府。
“晚上宫里要办宴会,到时候你再坐马车进宫。”沈沧跟宋连云分开前叮嘱道,“一路辛苦, 好生歇息。”
宋连云给沈沧拢了拢披风:“王爷也别累着自己, 身体要紧。”
从京城出发时,还是太阳烤人的天气, 一转眼好几个月过去,京城都凉飕飕的, 秋风打转吹。
宋连云回了宸王府,习惯性地往凌飞阁走,却被高福拦住:“公子,您不住凌飞阁了,怎的还往凌飞阁去?”
“嗯?”宋连云愣了一瞬。
紧接着便听高福说道:“王爷早就传信回来,吩咐把公子的东西全部搬去了玉衡堂。”
高福还露出了一个很懂的笑容。
宋连云:“……”
对,他和沈沧已经在一起了,在外这几个月也都是睡一块儿, 要是回到宸王府,他还住凌飞阁,恐怕大家都要猜测他们俩是不是感情破裂了。
宋连云点点头:“那回玉衡堂。”
高福喜笑颜开:“哎!”
玉衡堂是沈沧住了多年的地方,宋连云觉得自己也算是登堂入室了,把堂堂大启摄政王的地给占了一亩三分去。
周全还有小康子都是伺候宋连云的,凌飞阁宋连云不住了,二人以后也就要在玉衡堂做事,周全还好,他本就是宸王府的老人,小康子瑟瑟发抖,哪里敢想他居然要在宸王的眼皮子底下干活?
更不敢想的是,他的救命恩人宋公子竟然如同他一般喜欢男子,而且还跟宸王在一起了,听到这个消息,小康子差点吓死。
宋连云进了玉衡堂,玉衡堂的布置跟之前不太一样了,屋内只管考究的古玩字画被收走不少,挂上了很多宋连云会喜欢的,是融合了沈沧和宋连云两个人的兴趣,看得出来是费了一番心思重新装点过的。
桌椅橱柜都重新上了一层漆,泛着柔和的光泽,最突出的是,卧房里的床榻换了一张更大的。
宋连云看到那张新床榻,吸了一口凉气。
无他,实在是太大了,别说是他跟沈沧两个人,再来两个人也能翻滚得过来。
和沈沧卿卿我我多了,宋连云懂的也多了,不用细想也知道这床榻换得是何用意。
高福在一旁道:“公子瞧瞧有没有哪里需要换的?老奴立即去办。”
宋连云伸手摸了摸那质地细腻的锦帐,指尖划过柔软的布料,都是最好的,还有什么需要换的?
沈沧应当是把宸王府里最好的都给用上了,说不定宫里也帮着添置了点儿。
宋连云轻笑着摇了摇头:“不必换了,一切都好,王爷费心了。” 说罢,又在屋内踱步,将各处细节又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满意,满心都是被珍视的欢喜。
他有家了,时隔七年,他重新拥有家了。
入宫是下午的事,沈沧也不在府上,宋连云决定干脆躺在大床上浅睡一觉。
宋连云踢掉鞋子,翻身躺上那张大床,锦被带着暖香,也不知是用的什么香料,很好闻,床榻宽敞,他随意舒展着身躯,困意很快便如潮水般漫了上来。
昨天晚上沈沧多饮了几杯,趁机对宋连云耍酒疯,把宋连云上上下下给磨得不行,两个人缠绵到深夜。
沈沧酒意上头便沉沉睡去,宋连云全脑子的涩涩,压根没睡好,净想着那方面的事了,但宋连云坚决不可能承认自己想涩涩想得没睡好,所以今早依旧起了个大早。
都是沈沧的错!
宋连云迷迷糊糊坠入梦乡,这一觉睡得酣畅,把先前旅途的疲惫、昨夜的辗转难眠一股脑儿都抛却了。
待他悠悠转醒,窗外天色已经染上了几分昏黄,秋风从窗缝挤进来,带着丝丝凉意,撩动床帏。
“公子醒了?”周全听见动静,推门而入,“小的伺候公子更衣,该入宫了。”
宋连云:“好。”
周全先是招了心灵手巧的丫鬟进屋帮宋连云束发,今晚的宫宴是个极正式的场合,宋连云便不能随意披散着头发了,得将头发束起。
丫鬟们手脚麻利,用一把雕花象牙梳轻柔地理顺宋连云的发丝,将它们整齐束起,再戴好镶嵌了一枚红色宝石的白玉冠,一根羊脂白玉簪插。入,很是贵气。
周全捧了一身新衣来,衣裳是绯色、窄袖,衣裳还有暗纹,腰间玉带钩,鞋子是乌皮六合靴,靴面光滑整洁,靴筒较高,十分夺目。
“公子,今晚要穿这一身入宫。”周全笑呵呵地说。
宋连云:“是不是太高调了?”
周全笑着解释道:“这是王爷安排的,指定错不了。”
那倒也是。
宋连云对沈沧自然一百个放心,伸手轻抚那绯色衣料,指尖划过细腻暗纹,触感温润。
红色的,还挺有婚服的感觉。
宋连云穿戴整齐,起身走到铜镜前。
镜中人眉眼英挺,束起的发冠更添几分利落,绯色长袍贴合身形,窄袖修身,一举一动间,暗纹似有流光隐现,贵气又不失潇洒。
宋连云有几分恍惚,他不怎么照镜子,今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和之前的气质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而且他有点更长开了,从虎狼窝里带出来的冰冷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内敛中透着的意气风发。
宋连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再次确认,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沈沧……把他养得很好。
宋连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转身,步伐轻快地朝门外走去,他想快点进宫,进宫去见沈沧。
到了府门,马车早已备好,那马车宋连云很眼熟,是宸王的专属座驾。
不做他想,必定也是沈沧安排的。
宋连云坐进车里,马车缓缓启动,辚辚驶向皇宫。
要进宫参加晚宴的官员和家眷不少,越是靠近皇宫,就能遇到越多的马车,很是热闹。
宋连云撩开窗帘一角,不少马车装饰华丽,车帘飘动间,偶尔能瞥见里头的夫人小姐们精心装扮的模样,珠翠摇曳。
偶然间,宋连云遇上了梁边月的马车,梁边月是长安郡主,会参加宫宴也是情理之中,正好宋连云还带上了要给梁边月的礼物。
宋连云眼眸一亮,忙吩咐车夫将马车靠近些,待两车并行,他朝着对面的马车唤道:“郡主,好久不见。”
梁边月闻声,也撩起车帘,瞧见是宋连云,脸上瞬间绽出明艳的笑容:“宋公子,可巧在这儿遇上了,我还想着晚宴上才能见着。”
作为郡主,梁边月的妆容精致,头戴金饰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声响,人瞧着也比几个月前气色要更好。
“我此次随陛下出行,给郡主带了礼物,本想着宴会上再给你,既然在宫外碰见了,那也不必再带进宫。”宋连云道。
礼物交给跟着梁边月伺候的人,细心放在马车里面。
梁边月道谢:“多谢公子惦记。”
宋连云:“你我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必客气。”
两人说笑间,宫门口已近在咫尺,马车是不能入宫的,所有人都要下车步行。
宋连云跟梁边月认识,也只跟梁边月认识,两人正好结伴而行。
宫宴一向在太仪殿举办,有许多人都朝着太仪殿走,里面倒是有些女眷同梁边月打招呼,梁边月一一应答。
而众人的目光,都会不约而同地在宋连云身上转一圈,看着宋连云那身穿着打扮,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来京城当中何时多了这么一号人物,还跟颇受宫内恩宠的长安郡主相识。
不过好奇归好奇,没有人会上前询问,都知道分寸。
宋连云跟梁边月慢慢往太仪殿走,终于快到时,远远就看见了一个身穿紫袍的人走来。
那一抹亮眼的紫色正是沈沧。
沈沧在宫里换了一身衣裳。
紫袍华丽,袍上还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蟒纹,一看便知这是他宸王的蟒袍。
待走近了些,梁边月率先福身行礼:“王爷。”
沈沧微微颔首:“郡主不必多礼。”
梁边月很识相,自己先进太仪殿,沈沧是特意出来接宋连云的,她还留着就是没有眼力见了。
待梁边月走远,沈沧这才仔仔细细打量起宋连云,目光从他束起的发冠,缓缓下移,掠过那绯色的衣袍:“很合身,好看。”
说着,沈沧牵过宋连云的手往回走:“你跟我坐一块儿,我带你进去。”
宋连云讶异的目光落到了沈沧牵着自己的手上:“王爷,我是不是太扎眼了点儿?”
还是说,沈沧就是胆大包天,不惧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
沈沧稍稍用力握了握宋连云的手:“和本王站在一起,自然是扎眼的。”
宋连云被他这不容置疑的态度感染,心中那点忐忑悄然散去,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弧,任由沈沧牵着手踏入太仪殿。
沈沧都不怕,他有什么好怕的?
刚踏入太仪殿,瞬间安静了几分,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来,在宋连云和沈沧紧握的手上停留许久。
沈沧神色自如,仿若未觉周遭异样,稳步带着宋连云走向高位旁的席位,带着宋连云落座。
满座朝廷高官和他们的家眷都被狠狠震惊。
原来宸王喜欢男人还心有所属的传信非虚!
第70章 第 70 章 沈沧当真是越来越骚了。……
宸王喜欢男人!宸王真的喜欢男人!
沈沧向来受先帝宠爱, 先帝在世时不可能不为自己唯一的一个弟弟打算,但却没有让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林槐月相看任何一家的姑娘, 先帝去世之后, 沈沧自己更是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兢兢业业当他的摄政王, 宸王府上连个侧妃侍妾都没有, 大家便觉得不太对劲儿。
再后来,也不知是从谁的嘴里漏出来的风声, 说是宸王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如果说宸王是个断袖,那迟迟不册立正妃也是情理之中。
可那是宸王,是大启的摄政王,当今圣上的亲叔叔, 哪怕以后还政于小皇帝, 那他的身份地位权力也不会低,宸王正妃的位置, 无疑是一块大家都想啃的香饽饽,有的家里女儿到了年龄也未曾议亲, 就是想等等看,看能不能等上宸王娶王妃。
如今所有人的梦都破灭了,宸王是真的喜欢男人!
成为皇亲国戚,享受荣华富贵的梦一朝破碎,心痛的不止是那些朝廷重臣和勋爵,心里暗自思慕沈沧的女孩们也很心碎。
沈沧不提身份地位,那也是仪表堂堂、才华横溢,谁家姑娘不喜欢这样的男人?
只是这个男人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再仔细一瞧跟沈沧并排坐着的男人, 一身绯色衣袍似火,在一片素色景致里灼人眼目,可他周身散发的清冷气质,又生生将这热烈色调压下去几分。
单从外貌上来看,也很能得姑娘们的欢心。
宋连云察觉到许多人都在打量自己,大多数都是好奇,他想也能知道这些人都在好奇什么。
好奇他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就跟沈沧凑一对了。
猜吧猜吧,没有一个人能猜得到。
宋连云拿了个橙子剥皮,任由众人打量。
慢条斯理地将剥好的橙子掰下一瓣,宋连云递到沈沧嘴边:“王爷。”
沈沧张嘴含住,舌尖不经意扫过宋连云的指尖:“很甜。”
宋连云:“……”沈沧当真是越来越骚了。
“王爷,大庭广众之下,要点脸?”宋连云无语道。
沈沧却笑意更浓,他凑近宋连云耳畔,温热的气息撩拨得人心尖发痒:“那么多人都在看你,本王吃醋。”
宋连云没料到沈沧会冒出这么一句,更加无语,沈沧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
为了堵住沈沧的嘴,宋连云挑了一块看起来最噎人的糕点,一把塞进沈沧的嘴里:“王爷还是多吃少说话。”
沈沧也没了机会再胡说八道,沈沐淮跟林槐月到了。
皇帝跟太后一到,众人便乌泱泱地跪下行礼。
“参见陛下、参加太后娘娘。”
“都平身吧。”皇帝沈沐淮摆了摆手,和林槐月落座。
坐下后母子二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宋连云,又不约而同地微微点头,对宋连云今晚的着装很是满意。
沈沧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动作,和坐在高处的林槐月交换了一下眼神。
沈沐淮作为皇帝,在晚宴正式开始前还得讲讲话,无外乎是对此次出行巡视的总结。
从京城一路到原州,沈沐淮停留了很多个地方,见过好官,也处置了坏官,还亲临两军交战的战场,经历不可不谓不丰富。
沈沐淮年纪虽轻,说起这番经历时,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大臣们皆垂首聆听,时不时附和点头,表示自己有好好聆听皇帝教诲。
沈沧也微微侧目,看着小侄子这副有模有样的架势,心中满是欣慰,此番出巡,沈沐淮已然越来越有成熟帝王的模样。
待沈沐淮讲完话,晚宴便开场,有助兴的乐舞,还有御膳房精心准备的美食佳肴。
宋连云对歌舞不感兴趣,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美食上。
宸王府的厨子跟御膳房的厨子有一个不同点,王府的厨子做饭好吃,但不会像宫里那样讲究摆盘,尤其是宴会上的吃食,有许多宋连云都看不出来是用什么做的,可不得好好尝尝。
宋连云正琢磨从哪儿下筷,沈沧察觉到他的心思,轻声笑道:“这是芙蓉玉脍,用鲜鱼最嫩的部位佐以蛋清、鲜蔬制成,尝尝* 看。” 说着,便夹了一筷子放入宋连云碟中。
宋连云依言尝了尝,鱼肉的鲜嫩瞬间在舌尖散开,混合着蛋清的爽滑,滋味妙不可言:“御膳房的厨子手艺真好。”
众人见状,不禁震撼,堂堂宸王给人布菜,那人就这么接受了?宸王没意见?
当事人不但没有意见,还要给宋连云挖厨子走:“你喜欢御膳房厨子做的菜,那我们找皇嫂把人要回王府去伺候。”
宋连云:“……倒也不必。”
要是日日都像在宫宴上这么做菜,反而不美。
毕竟宸王府,可是他们的家,哪有人在家里讲究那么多有的没的?
沈沧听了宋连云这话,细细一品,倒也觉得有理,便笑道:“以后你想进宫也是随时进宫,要吃什么尽管跟陛下和太后开口就是。”都是一家人。
宋连云和沈沧亲密无间,有人实在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瞧太后与皇帝的神色,却见太后神色平静,正慢悠悠地品着茶,皇帝沈沐淮则饶有兴致地吃吃喝喝,根本不在意。
见上头两位都这般态度,众人也渐渐歇了心底那份暗自揣度的心思,该吃吃该喝喝,反正也攀不上宸王这棵大树了。
酒过三巡,歌舞渐歇,林槐月轻声道:“陛下,是时候了。”
沈沐淮放下筷子,接过高兴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下面的人见皇帝停了,便屏息等着。
“诸位爱卿,朕此番出巡,办了好些案子,其中有一人出力尤甚。”沈沐淮清了清嗓子,“有过当罚,有功当奖,故今日当着众位爱卿的面,朕要嘉奖一人,爱卿们权当在此做个见证。”
这才是晚宴的重头戏。
众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皇帝,大气都不敢出,等着皇帝宣布。
沈沐淮顿了顿,目光扫视一圈大殿,最后稳稳落在宋连云身上,扬声道:“这位受赏之人,便是宋连云。”
这人名一出口,席间瞬间响起一阵抽气声。
受赏的人是宸王身边那个人?
皇帝是要给他抬身份,好让他正大光明地留在宸王身边?
还是说,这一出本就是宸王作的安排?
“高兴。”沈沐淮抬了抬下巴,“宣旨吧。”
高兴乐呵呵地拿出圣旨:“宋连云接旨。”
宋连云还没有回过神来,沈沧也没跟他说沈沐淮还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啊!
还是沈沧推了推宋连云,宋连云才回过神,起身走到殿中央跪下:“臣宋连云,接旨。”
“朕承祖宗之洪业,御四海之苍生,常思贤才辅弼,以保国泰民安。今有宋连云,品行高洁、智勇双全,值朕出巡之际,尽显忠勇担当,功耀朝野。朕前番出巡,所历之地,民生百态,诸事繁杂。于魁县,有戕害妇女身心之缠足案,宋连云心怀悲悯,力以破之。及至关乎国本之原州谋逆一案,形势危如累卵,逆贼刘崇、叶柘、马桓,包藏祸心,妄图颠覆朝纲,致社稷动荡。宋连云不惧凶险,毅然以身犯险,孤身深入敌营,周旋于虎狼之间,凭智勇双全,终诛灭贼首,护朕躬,安万民,其功赫赫,朝野共睹。朕赏罚分明,嘉其勋绩,特封宋连云为定南伯,食邑七百户,望尔秉持忠义,勤勉不懈,勿负朕恩,钦此!”
宋连云茫然地听高兴念完了圣旨,茫然地双手伸出,接了旨。
高兴翘着兰花指:“恭喜定南伯。”
有高兴的提醒,宋连云才磕头谢了恩:“臣,谢陛下隆恩。”
只是宋连云还没有从巨大的惊喜中缓过来,谢了恩也忘记回去坐下,还是沈沧把人给领了回去,按着人肩膀重新入座。
待宋连云落座,周围投来的目光愈发复杂,有艳羡,有惊叹,本以为宋连云是沾了沈沧的光,哪里知道宋连云自己也是个厉害人物。
定南伯,原州可不就在南边?
沈沧瞧着宋连云那还带着几分懵懂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宋伯爷,莫不是欢喜傻了?”
宋连云被沈沧这一打趣,幽幽回过神来:“我被陛下封了定南伯?”
“没错。”
“我食邑七百户?”宋连云转向沈沧,手里还紧紧握着圣旨。
“对。”
宋连云恍惚:“是几品?”
沈沧:“正四品。”
宋连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和宴会上的美食一起咽进肚里,消化吸收。
“正四品,我居然成了正四品的定南伯?”宋连云还是不可置信。
上方,沈沐淮凑近林槐月,小声道:“母后,我们是不是把小叔叔给吓着了?”
不就是封了个定南伯,才跟谢常一个爵位,要不是皇叔说再高不合适,对宋连云不好,他本来想给封哥定南侯的。
林槐月轻嗔地看了沈沐淮一眼,微微摇头:“你皇叔说得对,封定南伯就很好。”
这爵位虽是皇帝给的,可朝堂之上,各方势力都盯着,循序渐进才是稳妥法子,此次封赏,酬了宋连云的功劳,也是给所有人摆明了态度,那些人既不敢因宋连云受封定南伯而有所议论,也不会再一直惦记着宋连云跟沈沧两人的关系。
沈沐淮听了林槐月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下方,宋连云渐渐稳住了心神,深深吐出一口气:“我一定对得起陛下给我封的这个爵位。”
他还是会给沈沧做事,给大启做事,把这个给予他新生的时代,变得更好,不辜负上天让他重生这一遭。
沈沧握住宋连云的手:“本王自是与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