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喜欢
“变态”影山谴责了一晚上自己的良心,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去,第二天早上顶着一双熊猫一般的黑眼圈来到排球部,连发球的动作都显得有点力不从心。
菅原孝支和泽村大地的信息还没有更新到这个最新版本,毕竟影山和李千树的关系起承转合了好几遭,他俩还停留在李千树刚进排球部的“疑似对影山有意”这个阶段,没想明白影山是闹了什么脾气,脸和球说不清到底哪个更臭。
日向叽叽喳喳和影山吵了一顿,指责对方今日的托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不顺手,影山和他吵了几句嘴,却没有真的发火,哼唧了几句思绪就转到别的地方了。
这回连日向都发现他无精打采了,纳闷地问:“影山怎么了?是因为今天没赢过我气馁了?”
气馁一词千树刚教过,也难为日向就能这么文绉绉地用了出来。他瞥了日向一眼,只觉得看他也莫名来气,别过脑袋:“没什么。”
谁知他脑袋别过去后,正好能看见月岛正在和千树说些什么,千树昨天晚上被他扰了清梦,也没休息好,这会儿打了个哈欠,冲着月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影山蓦然想起昨天自己脑海中浮现的千树身影,又急急地把脑袋转了回来,和日向探究的眼光对了个正着。
“干……干干什么?”影山因为心虚,一句简单的质问让他说得干巴巴的,且底气尤为不足。
日向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又顺着他刚才的视线看向了千树,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
他声音太大,惹得周围人全都往这边看,影山手忙脚乱地捂住了日向的嘴:“别乱说话!我没有!别胡说!”
日向好容易才从他手上挣脱出来,眨了眨眼迷惑地问:“胡说什么啊!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啊!”
影山嘴唇碰了碰,又觉得说什么都欲盖弥彰,日向倒是没理他,凑上来神秘兮兮地说:“据我观察,月岛最近和千树桑走得很近诶!”
影山不满地斜了日向一眼,心想早看出来了还用你说。
“你说月岛是不是喜欢千树桑啊?”日向又补充。
影山简直懒得听日向这一嘴过时的新闻播报,心里格外不爽地拍着手里的球,也不知道那在地上砸变形的到底是排球还是月岛的脑袋,就又听见日向说:“谷地桑和我说,千树桑的几个好朋友,都很喜欢月岛呢!”
影山手里的球歪了点力,冲着一边直直飞了出去,没弹回影山手里。
“都很喜欢月岛?”
“对啊!”日向信誓旦旦地说道,“谷地桑亲口和我说的,那还能有假?她和千树可是好朋友诶!”
“虽然月岛这家伙看起来惹人厌了一点,但是确实要承认他个子高,长得也帅……当然比起我还是要差上那么一点点的。”日向忍辱负重地夸了月岛一嘴,还不忘记给自己脸上也贴点金,“而且听说他最近对千树特别好,经常给千树送这送那的,对千树和她的朋友们也很照顾。”
“喜欢他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日向一锤定音。
又是喜欢,影山心想。
在前十六年里,“喜欢”这个词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影山的词典里,他不解其意,也没有想过要对它追根究底,却在最近一次又一次地在他边上放下炸弹。
究竟什么是喜欢?
以少年十余年匮乏的人世浮沉经验,以及几乎可以为0的社交历程,他想不出答案。
如果照日向说的,月岛对千树这么好,那么之后的千树会喜欢上月岛吗?
影山忽然不愿意继续想下去。
他只好把刚才被自己打飞的球捡回来,徒劳地一次又一次砸向墙面,发泄着自己毫无来由的坏情绪——
“影山君最近是不是状态不对?”我看着明显魂不守舍的影山,皱着眉和月岛商量,“昨天晚上还和我打电话说睡不着。”
“他和你打电话?他说睡不着?”月岛君像是被这句话给震惊了,“没心没肺的人怎么会睡不着?”
说罢,他似乎是意有所指:“有心事的人才睡不着。”
“是呢,”我忧心忡忡地和月岛君分享,“他昨天晚上说他要考试了压力太大,怎么也睡不着。”
月岛:“……”
他看着我的表情似乎写着“这个单细胞如果会因为考试而睡不着我就把这个排球给吃下去”,但他最终还是没说,反而冷笑了一声:“他哪里是状态不好,我看他是状态很好。”
我不知道月岛在说什么,安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结果拽男开始给我打哑谜:“我看他是快想通了。”
几句话说得驴唇不对马嘴的,我啥也听不懂,皱着眉还想要他解释,他却垫着球走到一边,接着训练去了。
莫名其妙,我撇了撇嘴。
仁花在排球部体验了一段时间,部内事务上手了不少,但最主要的还是拉着她给日向补了不少习。正式入部没多久,正经活没干上,反而先从这附加的事务干起,我不免对仁花觉得有些抱歉。
不过她倒是不在意,很是乐在其中,在排球部里和大家相处时,话也多了不少。
连正式入部都少不了日向在其中推波助澜,给了仁花临门一脚的勇气,两人关系攀升的很快,没多久就聊得热火朝天的。
另外,期末考试,终归是在我们或期待、或害怕的心情中,到来了。
我拿到国语试卷的时候就在心里暗叫不好,这次考试的题型和以往有点不同,影山花了大功夫背的词语解释,这次不过考了寥寥几个,反倒是他不擅长的阅读理解占了大头。
“影山君觉得这次考试怎么样,难吗?”我考完试就抓紧时间去找影山,我可没忘记他要是这次考试过不了就没有办法去东京远征合宿。
影山君原本还信誓旦旦地和我说“还好”,结果目光和我相交的那一瞬就底气不足地蔫了下去。
完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抹了一把泪。
隔壁的日向也对自己的成绩很有信心,安慰着比他还担心他的成绩的仁花说绝对没问题。
然后成绩出来后,两人双双不及格。
影山不出我所料地败在了国语,而日向因为答题卡抄串行扣了一大片分。
仁花当场嚎啕大受打击,我差点就给她上呼吸机送去医院抢救了。
还好排球部靠谱的前辈田中学长站了出来,给影山和日向指了一道明路,让两人参加补考之后再赶来东京。
日向挠挠头,问我:“千树桑,补考考什么啊?我不会补考还不过吧?”
我看着他诚恳地道:“不好意思,人也是有短板的,从来没有补考过,这种事情我真的帮不了你。”
影山犹犹豫豫地走到我面前,看起来是想和我道歉,但是眼睛七拐八拐就是不往我身上瞟,大概自己都觉得我费心劳力给他补习他还没有考过这件事丢人得有些离谱了。
在他张嘴以前,我率先制止了他:“不用道歉了,你之后再努力些就好,我不在意的。”
他的表情很纠结,好像想说的不是这个,但是嗫嚅半晌,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别的内容来。
我朝他友好地笑了笑,打开了暑假的计划本。
远征合宿的事情自然要早早和其他几个高校的经理们安排,但是在合宿之外,我也还有别的要做的事,下个学期开学没多久各个学科的竞赛就要开始了,我要提前做好暑假的学习规划。
真是充实的暑假啊!——
影山今天晚上也睡不着。
他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没睡好觉了,一闭眼满脑子都是李千树的样子,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大概是个变态,甚至在学校看见千树的时候看着看着都会满脸通红。
这可不行啊,没听说过谁做朋友做到这个地步的。
不过影山这几日都把手机锁在了柜子里,以免自己再做出回过神来电话已经打给了千树这种不理智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影山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还是把锁着的抽屉打开,拨通了美羽的电话。
“你最好是有什么事。”美羽的声音裹着浓浓的睡意和怒气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她可还没忘记前些日子飞雄给她打了个电话以后啥事没有就挂掉的事情。
要是今天飞雄还一句话不说就挂掉电话,她非得回家揍他一顿不可。
影山被她的声音吓得噤了声,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我好像是变态。”
“哈?”美羽的怒火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浇得又涨了三分,“睡傻了?”
“没……还没睡呢,睡不着。”影山小声说。
“你还能睡不着,稀奇。”美羽揉了揉眉心,知道这一时半会儿是睡不去了,把枕头摆了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睛问,“你怎么就是变态了?”
影山郁结,这么丢人的话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美羽在电话的那一头等得几乎不耐烦了,才听见影山结结巴巴地说:“排球队里有一个女生……”
美羽睁开眼,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确认这是自己的傻弟弟没错。
她都懒得听影山后面絮絮叨叨的来龙去脉:“恋爱了?”
“啊?没没没没……就……就是……”
“嗯,恋爱了。”
影山呆呆地拿着电话,心里那点窗户纸被人捅破,顿觉眼前一片明朗起来。
原来他不是变态,他只是喜欢千树而已。
第32章 恋爱教学
美羽等了半天对面的答复,结果除了呼吸声什么也没有。
按照她对自己弟弟的了解,那个笨蛋估计现在正在宕机,主机重启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她困得不行了,连亲弟弟的八卦都没有心思吃,放下手机就一头栽倒进了枕头里快乐地会周公。
至于陷入恋爱烦恼的弟弟?
有些苦是要当事人自己吃的。
这边影山沉默了不知有多久,绕了地球一圈的脑回路终于成功对接,然后又“嘭”的一声炸掉了。他果然没在想起来之前他还在和美羽打电话,无声地把自己熟透的脑袋埋进被子里,裹了几层。
然后因为憋得喘不过气徒劳地扯着头上的被子,快窒息了才呼吸到新鲜空气。
人心情好的时候,只是这样简单的新鲜空气也让人觉得愉快。他精力过剩地绕床转了一圈,捡起床边的排球垫了几下,直到看见隔壁大半夜莫名其妙亮起了灯才赶紧停了下来。
果然,那家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声音,就又把灯关掉睡觉了。
影山松了一口气,没敢再接着打球,倒是想出门去跑一圈,但是考虑到明天还有早训,于是还是规规矩矩地在床上躺好,打算劝自己好好睡觉,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褪不下去。
他喜欢千树,月岛也喜欢千树,他和月岛就是情敌……田中前辈西谷前辈和日向都说过,他们班里有好多男生都对千树很有好感,他必须要再有点危机感才行。
不过,他肯定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影山想着想着,又想得脸颊通红,在床上滚了半圈,把刻在脸上的嘴角藏到连月亮也看不到的地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件事情。
“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影山君了……”
千树的话历历在目。
等下!
她不喜欢他了!
影山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这天晚上,影山做了个梦。
他梦见他拿了春高的冠军,喜滋滋地捧着奖杯去找千树,千树这个时候已经是他的女朋友,看见他手里的奖杯却没有露出半分高兴的表情。
“怎么了千树?你看,我拿到冠军了诶!”影山兴奋地冲着千树摇晃着奖杯。
千树冷笑一声:“脑子里只有排球的白痴,谁要做你女朋友,我们分手吧!”
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千树的衣角,就眼睁睁看着她和月岛牵手站在了一起。
混蛋月岛得意的嘴脸和漫画里的反派有些重合:“哎呀,王者就是王者,是不可能迎娶公主的!”
然后千树的追随者站在月岛的身后,他们幸福地簇拥在千树身边,讽刺地看着他:“猜猜是谁不能和千树在一起?是你!只知道打排球的笨蛋!”
“不!”影山悲愤地大喊,却被千树的追随者无情地踢开,叽里咕噜滚下台阶。
“咚”一声,影山从床上滚到地上,醒了。
好消息,千树还没有成为月岛的女朋友。
坏消息,千树也还不是他的女朋友。
影山飞雄,一个脑子里只有排球的笨蛋,在出生十多年来,第一次坐在地板上,开始思考一个他以前从来没有纳入过知识范围的问题。
到底应该怎么追喜欢的女生?——
期末考试考完排球部也还是要训练,天气热,我做了点清凉的绿豆汤,留出表哥和小樱姐他们的份以后,我把剩下的包好,准备带到排球馆去。
奇怪,小樱姐和知世姐两个女生明明吃的不多,表哥虽然是个男生,但是食量也就是正常水平,为什么每次做甜品零食的时候,他们都能吃掉那么多东西呢?
我看了面前明显多于三个人分量的绿豆汤,还是短暂地把这个疑惑抛至脑后。
还没走到排球馆,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问好声:“千树早上好!”
我本来就抱着那一大桶绿豆汤看不清路,被这声问好吓得一激灵险些把手上的绿豆汤全撒了,好容易稳住身形,这才结结巴巴地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早上好,影山君。”
“这是什么?”他看着我手里的东西好奇地问。
“是绿豆汤,解暑的。”
月岛君大概是听见了影山刚才那一声地动山摇的问好声,也从体育馆里走出来,换了鞋,十分自然地就把我手里的绿豆汤接了过去:“这么沉,你一路就自己抱过来了?”
“哪里有你说得这么沉,好歹也在运动社团做这么久的经理了。”我一边笑着一边换鞋。
“下次给我发消息,我帮你去搬。”月岛君言简意赅道。
“哪里需要麻烦你。”
影山君不知道为什么瞪了月岛君一眼,立刻上前表忠心:“我也可以帮忙搬的,我家还离千树家近,下次千树叫我就好了!”
我没看懂他莫名其妙的殷勤是为了什么,半晌只好道:“……其实也不用……总之谢谢你们俩了。”
耳后传来风声,我头也不回地向体育馆里走去,慢悠悠地提醒:“要打架可以,要是把绿豆汤打翻了你们就完了。”
风声停了。
影山君率先一步追上来,和我并肩走,还结结巴巴地问:“千树……千树还能给我补习吗?”
月岛君跟上来,一把扣住他的肩:“之前千树给你花了那么多心思都没能通过考试,就别再想着麻烦千树给你补习了吧?”
“混蛋月岛,关你什么事?”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我只好捏了捏眉心制止住两人:“不要吵了。”
“其实之前能教影山君的我已经都教了,知识点已经全部讲透了,重点在影山君自己消化,而不是再由我补习。”
影山君肉眼可见地蔫吧下去,月岛君则冲着影山君挑了挑眉。
为了不打击影山君的信心,我还是给他浇了点水:“不过如果遇到问题了,还是可以来找我的,我很乐意帮影山君解答。”
影山君的眼睛“倏地”一亮,月岛君冷哼一声。
我无奈地摇摇头,冲着体育馆里喊道:“来喝绿豆汤啦!”——
放学后的影山来到了书店。
月岛那家伙明显心怀不轨,期末考试都结束了还要坚持和千树一起回家,他自然也不能落下,看着千树和月岛聊得那么投机,他就气得牙痒痒。
问题是恋爱这个话题实在太陌生了,比英语单词还要陌生,影山实在是没有相关的经验,网上搜索的结果又五花八门,他只好来书店碰碰运气。
走到书店门口的拐角的时候,他听见街口传来吵架的声音。
“整天就是排球排球排球,你除了排球还知不知道点别的啊!”
“对不起嘛奈奈子,今天练球不小心练过头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
“还下次?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个小时诶!说过很多次的吧?有约会的时候不要加练!又不是第一次了!”
“奈奈子不要生气嘛!生气就不好看了!这样,及川大人去给奈奈子买杯奶茶,然后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
“电影都开场半个小时了蠢蛋!分手吧!”
接着,那个街口走出来一个打扮精致但怒气冲冲的女孩,而跟在她后面追出来的,正是影山十分熟悉的身影。
“奈奈子——”及川追出来后,和影山撞了个正着。
大概是这样大型的被分手现场被影山撞见有点尴尬,及川瞬间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一只手叉腰,装出一副冷酷的样子问:“你怎么在这里?”
影山没回答他的话,转头看了一眼蹬着皮鞋越走越远的漂亮女生,没忍住问:“不去追女朋友吗,及川学长?”
他隐约记得昨天晚上他在网上搜索的时候,惹女朋友生气但是还不道歉这种事排在“十大禁忌”的第一位。
及川的眼神艰难地追了一下那个窈窕的身影,最终还是扬了扬头发不甘心道:“就算追回来我也不能保证同样的事情下次不会再犯,对她来说或许分手也好……”
注意到对面的影山流露出一点疑似可怜的眼神,及川立刻叉腰抬起下巴骄傲道:“……但是喜欢及川大人的女生很多,只要我想,什么样的女生我追不到手?”
及川说这话半真半假,但最主要还是为了在影山面前装一个吹破天的牛,不过他很快想起来对面这个小子是个比纯牛奶还纯粹的排球脑袋,带了点前辈的老气横秋摆了摆手:“唉,和你说你也不懂……”
谁知对面影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立刻鞠躬:“及川前辈,请教我如何追女孩子!”
及川:?
“不要!”他下意识地拒绝了,影山成天找他学习发球托球技巧也就算了,怎么追女生也要跟他学?
他是什么?影山的教科书吗!
“及川前辈!”影山的请求喊得震天响,“求求你了!”
这会儿本来就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他这一声喊得响,周围的路人全都忍不住看了过来。及川连忙堵住影山的嘴:“好了好了!教你!不要喊了!”
影山这才闭上嘴,及川长舒一口气,忍不住好奇到底是哪个女生这么倒霉,被影山这种愣头青喜欢上。
谁知一说到这个,影山还扭捏起来,嗫嚅了半晌没说出口。
及川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又开始冒坏水:“我教你也可以,但是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才行。”
影山:“没问题的!及川前辈!”
第33章 奶茶
“女生啊,最喜欢听甜言蜜语了。”及川一本正经地给影山示范,“你喜欢一个女生,就要不停地夸她,夸她好看,夸她聪明,哪怕昧着良心也得夸。”
“可是她本来就又漂亮又聪明。”影山诚实地道。
及川:……
他劝自己忍住火气,耐着性子继续给影山教学:“……除此之外呢,你还要投其所好,她喜欢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影山皱起眉头:“她喜欢学习,但是我学习很差怎么办……”
及川:……
他忍住吐槽的欲望继续给影山支招:“另外你要多花点时间陪伴她,让她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时间……”
“我经常和她在一起,”影山表情认真地点点头,随即又皱起眉,“及川学长刚才是不是就是因为没有陪女朋友所以被甩了?”
影山隐晦地看了一眼刚才女生离开的方向,及川终于炸毛:“你还学不学了!还有,我没有被甩!”
“学的!”影山连忙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及川从鼻孔里重重出了口气,想到自己的坏主意又勾起了嘴角:“另外啊,女生很喜欢男生反驳她们,而且反驳的时候越霸道,她们越喜欢。”
影山明显迟疑了,他昨天在网上搜索的时候,网上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及川怕再晚一点他就回过神了,连忙补充:“怎么,你不信我吗?那你走吧,别再问我了。”
“不!我相信及川学长!”影山连忙站直身子,严肃说道。
“嗯,以后有问题再来问我。”及川彻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摆出一副教师的派头,目送着影山离开,“一定要记得,反驳的时候要凶一点啊!”
影山则没有再纠结建议的真实性,感激地冲着及川鞠了躬,这才一边走一边思考该如何实施这些建议。
及川一直维持着那个高傲的派头,确认影山已经消失在街角,再也看不见了才放下自己高傲的头颅,忙不迭掏出手机给奈奈子发消息,然后收获了红色感叹号。
他又给奈奈子打电话,拉黑。
他只好给岩泉一打了电话过去:“呜呜呜小岩,我被奈奈子讨厌了……”
对面男生的声音忍无可忍地传来:“我都说了今天你和奈奈子有约会,让你早点过去的吧!还非要打球,活该!”
说罢,岩泉也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
“小岩!”他不满的尖叫也没能留住无情的岩泉一,还收获了来自路人疑惑的二次窥探。
他遮住脸,假装无事发生地研究墙上的海报,然后在心里阴暗地画圈圈。
哼!祝影山也追不到女朋友!——
【影山飞雄君】:千树,奶茶。
【影山飞雄君】:奶茶照片.jpg
我莫名其妙地退出了line,又点进去重新打开和影山君的聊天框,确认了这确实是影山君发的消息没错。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影山君居然喝奶茶?
我点开那张图片看了一眼,是商业街新开的那家奶茶店,我都还没来得及去喝过,之前和仁花千代与戈薇约好要一起去,但是因为戈薇又生病了没来学校,就一直拖着。
【千树】:好喝吗?
【千树】:小狗歪头.jpg
对面很快回复。
【影山飞雄君】:不知道,但是这家店人很多,应该好喝吧。
【千树】:诶?影山君还没喝吗?
【影山飞雄君】:我可以喝吗?
我简直莫名其妙,这说的是什么话?
【千树】:为什么不能喝?
【影山飞雄君】:给你买的奶茶,我先喝不好吧……
我:?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影山君的消息已经发来:
【影山飞雄君】:我在楼下,你方便下来吗?
什么情况?
我稀里糊涂地打开窗户,果然看见影山君站在楼下,手里提着一袋什么东西,听见声音,抬起头和我招了招手。
“稍等一下,我马上下来。”我冲着窗外喊道。
表哥和小樱姐出去了,不在家,倒是省了和他报备的功夫。身上的衣服虽然是居家的睡衣,但是穿了内衣,倒是不至于见不得人,我懒得再换衣服,揣上钥匙就出了门。
影山君看见我,略带兴奋地跑了两步到我跟前,把奶茶递到我手里:“给你。”
他见我接过奶茶,还结结巴巴地补充了一句:“你今天……今天很漂亮!”
“谢……谢谢?”我迟疑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最简朴可爱的卡通风,因为穿了好几年所以几乎洗变了形,连上面卡通图案都黯淡了不少,只是因为布料很舒服,在家穿也不用出去见人,所以一直没有换而已。
“我还蛮喜欢这件睡衣的。”我礼貌地回应。
“我也很喜欢!”影山君立刻跟了一句。
“你也有这套睡衣?”我疑惑地问道。
“我……我没有……在哪里买的?”
“在网上……需要我把链接发给你吗?”我迟疑地问道。
这件衣服虽然是可爱风的,但确实不是只有女孩子能穿,是中性风的,男生女生都能穿,影山君会喜欢……额,也没有什么问题。
“请务必发给我!”影山君的表情很认真,在收到我发送的链接之后,还接着问我:“千树喜欢在网上买衣服吗?”
“还……还行。”话题朝着一些奇怪的地方发展过去,我干巴巴地回道,“大部分时候还是去线下买,日本的网购没有中国那么方便……”
“哦……”影山低下头,不过很快又抬头道,“那下次我和千树一起去买衣服吧!”
为什么啊?!
我只见过影山君的两件私服,“二传之魂”和“二传之道”,纯黑的T恤配上这几个大字,他明明是崇尚这种极简风格的,我平时的穿衣风格和他大相径庭吧?为什么要和我买衣服啊?
难道他最近想换风格?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礼貌地答应了影山君。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要给我买奶茶啊?”我摇了摇手里的奶茶,奶茶加了一点点冰,在夏夜里渗出细密的水珠,温度微微地刺激着我的手心。
“因为及川学长的女朋友……啊不对,前女友,说这家奶茶很好喝。”影山君说道。
“哎!及川学长和女朋友分手了?”我瞬间被八卦挑起了兴致。
影山点头:“嗯,好像因为及川学长一直在打球,忘了陪女朋友去约会了,所以奈奈子学姐和他分手了。”
“嘶,难怪了,确实是及川学长能干出来的事呢。”我点点头,“要是我,我也会很生气,毕竟是约定好的事情嘛。”
“不过以后影山君谈恋爱应该也是这样吧?”我摸着下巴道,“因为影山君和及川学长一样,一打起排球来就什么都忘了呢!”
“不会!”影山斩钉截铁地反驳,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甚至看着我有些错愕的神情,又坚决地补充了一句,“绝对不会!”
影山皱了皱眉,露出一点凶巴巴的表情,却在话说到一半时泄了气:“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想我……”
竟然还变得委屈巴巴的。
这两种情绪是可以互相转换的吗?
“不……不会,嗯对,不会……”我尴尬地笑了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下意识地顺着他说,并且向他竖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影山君!”
他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真是不知道他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
我看了看手里的奶茶,又看了看面前似乎还不打算离开的影山:“这个奶茶你喝不喝?我回去拿个杯子,我们俩一人一半?”
我摇了摇那个奶茶杯,冰块在里面哗啦作响:“太晚啦,要是一整杯喝下去,晚上会睡不着的。”
影山君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进来吧。”我扬了扬手里的钥匙,对他说。
鞋柜里有备用的拖鞋,我给他拿出来放在门口,自己先进去拿水杯,结果端着两杯奶茶出来的时候,他还对着那双拖鞋大眼瞪小眼。
“看什么呢?拖鞋也不会自己跑到你脚上呀?”我忍不住笑了,“还不进来?”
影山君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说了一声“打扰了”,然后拘谨地穿拖鞋进了房。
我把奶茶递给他,先在沙发上坐下,喝了一口:“真的很好喝!”
影山君拘束地坐在我边上,也喝了一口:“嗯……”
我快活地捧着杯子,发出满足的喟叹:“下次要带仁花她们也去喝,她们肯定也很喜欢,之前一直没有喝上真可惜呢……”
“喜欢的话,下次……”影山君的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我探过头去,看见是表哥回来,立刻高兴地跟他招手:“表哥你回来啦……”
话音未落,身边的影山君仿佛弹簧一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同手同脚地走了两步,和表哥沉默地开始对视。
表哥挑了挑眉,我连忙向他介绍:“这个是影山飞雄影山君,之前表哥你也见过的,是我们排球部的二传。”
接着我又转头看向影山:“影山君,这是我的表哥李小狼。”
表哥好像不太高兴,高冷地冲着影山一扬下巴:“你好。”
我连忙和影山君解释:“表哥他不是凶,他就是这样的,是个酷哥,你别紧张。”
只是效果似乎不太好,影山君结结巴巴地和表哥开始介绍自己:“您……您好,初次见面,我叫……我叫影山飞雄。”
表哥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没有说话,我连忙打圆场:“影山君今天是不是还没有复习呢?抓紧时间回去温书吧,还要补考呢……”
“呦,”表哥阴阳怪气,“期末考没及格啊……”
影山:“是!我下次会努力的!”
我:……倒是也不必如此。
“那个,”我小心地开口,“影山君下次有机会再来我家玩吧?”
影山:“好!”
第34章 远征
“他今天怎么过来了?”表哥看着我手里的奶茶拧着眉毛问。
“来给我送奶茶,挺好喝的,表哥你也喝一点吗?”我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个杯子给表哥倒了一点,“这家店新开的,下次你可以买给小樱姐喝。”
表哥接了奶茶,一脸欲言又止,半晌才说了一句:“下次不要把男生单独请到家里来。”
说完,表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至少要在我在家的时候。”
我点点头,但还是满不在乎地说:“表哥放心啦,影山君脑子里只有排球,根本不想别的事情的。而且他以前还亲口说过,他一点都不喜欢我。”
我捧着杯子笑眯眯地对他说道:“要不是亲耳听过他说这些话,我也要想歪了。”
表哥:“……算了。”
手机“滴滴”响了一声,我打开手机,发现是影山君给我发的消息:“晚安,千树。”
我给他回了消息:“嗯嗯,明天见!”
影山和日向的补习依然继续,仁花还在坚持帮两人补习,我只时不时地过去看一眼,然后发现了一个华点。
“补考考的是同一张卷子吗?”我看着那张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卷子,迷茫地问道。
几人都冲我点了点头。
“那应该没什么问……”我凑过去看两人的分数。
48。
52。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模一样的卷子一模一样的题!答案死背都背下来了啊!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两人,影山君和日向君捂着自己的脑袋,惨白着脸说:“总感觉考完试以后,知识随时随地都在从脑子里溜走……”
我:……
“虽然是个笨办法,但是既然考一模一样的卷子,单纯为了通过补考的话,先把答案背下来吧。”我捏着眉心道,“我不是说考试的知识点不重要的意思,知识点也要复习也要补,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两个人悲哀地点点头。
但只能说,在知道考同一张卷子之后,我对两人未免更担心了。
坐在前往东京的大巴上,我心不在焉地刷新手机的消息,虽然知道他们应该还在考试,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还在担心王者和小不点?”月岛看见我的动作,挑了挑眉。
“是啊……”我忍不住叹了口气,“万一真的考不过……”
“那俩家伙,应该拼死都要考过吧?”月岛君冷笑一声,“这都考不过的话,找个排球撞死算了。”
我:……
大巴终于到了场地,田中前辈和西谷前辈看见路边的铁塔,立刻激动地大喊:“天空树!”
“不是哦,”我提醒两人,“田中前辈,西谷前辈,那只是一个普通的信号塔,天空树不长这样。”
“千树去过天空树吗?”
“没去过,但是电视里和书上看到过。”
眼看着音驹的队长顶着鸡冠头一脸坏笑地看着这边,我连忙催促两个前辈:“快去吃点东西热热身吧,不要给音驹抓住机会了。”
黑尾前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乌野和音驹的关系不错,大家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的交谈,上次音驹来的时候仁花还没进队,她有点怕生,一直躲在我身后,我则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绕过群魔乱舞的运动少年,跟着洁子学姐朝着体育馆走去。
但是果然,躲是躲不过去的,音驹的莫西干头又发出了绝望的叫喊:“乌野的经理变成三个了!”
田中前辈,不要露出奇怪的表情……
枭谷学园联盟除了枭谷和音驹外,还有生川和森然两所学校,好处是除了音驹之外,剩下的学校都有经理,倒是不用担心所有的工作都要落到我和仁花洁子学姐三人身上。
“需要做什么呢?”我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规模的合宿,没有什么经验,小声问洁子学姐。
不过其他学校的几个经理都很热情,她们经常凑在一处做后勤工作,合宿的工作和流程都已经得心应手了,白福学姐笑眯眯地和我们三人说合宿的安排和各项工作,我们也拿出笔记本,一一都记了下来。
“哎呀,乌野这次合宿看来会很辛苦呢……”白福学姐看着又一次绕场一圈鱼跃的乌野众人,忍不住道。
“因为……乌野还有大杀器没有来嘛!”我笑眯眯地回道。
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仁花和洁子学姐都看向我,我连忙掏出手机,是影山君传来的消息。
“通过啦!”我的声音终于藏不住雀跃,“正在马不停蹄朝这边赶来!”——
影山把那张卷子上自己不懂的题目搞明白了十之七八,又死记了接下来的答案,终于堪堪飘过了补考的通过线,接着就和日向朝教学楼外飞奔。
他对千树的敬佩又上一层,这么难的卷子,他做好几遍都做不明白,千树居然第一遍做就能够拿那么高的分数,他和千树的脑袋果然不是一个构造的吧!
为了节省时间,他坐上冴子姐的车之后才掏出手机给千树发消息,结果刚刚打完一个“我”字,车就猛地一甩尾巴,手机飞了出去。
他座椅上爬起来,把飞出去的手机捡起来,那个“我”字已经发了过去,千树给他回了一个问号。
他连忙捡起手机把剩下的字打完:“我通过了!”
“日向也通过了!”
“已经坐上车了,冴子姐说东京分分钟就到!”
【一年五班李千树】:小狗撒花.gif
影山看着那个蹦蹦跳跳的小狗撒花表情包,没忍住漏出了一点微笑,像是偷尝夏日里的雪糕一般,眼疾手快地把表情包收藏了,然后合上手机,向前看去,却对上了冴子姐一脸玩味的表情。
“给谁发消息呢,笑这么开心,女朋友啊?”冴子姐揶揄道。
“不……不是,不是女朋友……”影山结结巴巴地反驳道。
日向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冴子姐,这个家伙不可能有女朋友的啦,他人缘可差了!”
“混蛋日向你说什么!”
“影山,被我说中了吧!”
“不是女朋友,那就是喜欢的人吧?”田中冴子一副看透了的表情,“这个表情出现在你脸上确实还挺新鲜的,和你不太搭。”
日向又是没心没肺地摆了摆手:“影山那个家伙不可能的啦……”
“嗯……”后座传来细若蚊呐的一声轻哼。
日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嘲笑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你说什么?你有喜欢的女生了?”
影山把头又往手里埋了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应了一声:“嗯……”
有如晴天霹雳打在日向头上,他身子晃了晃,生无可恋地倒在座位上。
“影山有喜欢的人了,你这么绝望干什么?”
“我还没有喜欢的女生,”日向双眼空洞地看向窗外,“输给影山了……”
田中冴子哈哈笑了几声,又忍不住和影山八卦:“喜欢的女生什么样啊?放心,姐姐我绝对不说出去。”
“嗯……她,她很漂亮,”影山结结巴巴地说,“也很聪明,成绩很好,人也很好,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不会打排球,但是对排球很了解,而且做事情非常认真。”
影山笨拙地夸奖着,他不知道怎么描述千树是一个多好的人,但总觉得似乎用什么样夸奖的词汇来形容千树都不为过,田中冴子听着,还多少觉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谁知日向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影山,你喜欢千树桑啊?”
日向的语气听起来太过震惊,以至于影山下意识凶巴巴地反驳:“是啊!”
反驳完他又觉得自己喜欢千树似乎是有些不知好歹,语气慢慢弱了下去:“怎……怎么了,不行……吗……”
“倒是别泄气啊,怎么说话声音还越来越小了呢?”田中冴子好笑地从内视镜里看了一眼坐在后座委屈巴巴的影山,“那女生呢,喜欢你吗?”
“千树桑怎么都不可能喜欢影山吧……”日向打量了一番影山,老气横秋地发表了看法。
“嗯……”影山小声承认,“她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站起来挺高的一个男生,怎么说起这事来畏畏缩缩的?你打排球的时候也这样吗?”田中冴子不满地皱了皱眉。
“当然不是!”影山立刻反驳。
“那不就行了?拿出你打排球比赛的态度去追呗!”田中冴子给他鼓劲,“大大方方的,就算女生最后拒绝了你也没事啊,至少你努力过了啊!”
“可是……可是……我不会追女生……”影山小声道。
“这有什么不会的?”田中冴子苦口婆心,“时时刻刻想着女生,用尽浑身解数对她好,怎么对人好你还不会吗?”
影山沉默了一瞬,小声说:“在学了。”
日向沉痛地道:“影山,任重而道远啊!”
“闭嘴,日向!”
去东京的路途很长,影山在后座躺下,却没能睡着。
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对人好。
不过千树对他很好,这他还是知道的。
所以,至少千树怎么对他,他就应该怎么对千树吧?
影山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探寻“对人好”这三个字的边界,终于熬不过困意,沉沉睡去。
第35章 分糖
“千树学妹,这就是你们乌野的秘密武器?”和西谷学长抹了同样分量发胶的木兔学长站在我身边,好奇地看着正在因为长途坐车呕吐的日向以及因为日向而手忙脚乱的影山。
虽然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俩笨蛋愣头青……
“是的,木兔学长。”我礼貌地回话。
“嘿嘿嘿!我等不及要和乌野打一场了!”猫头鹰学长双眼发亮。
“木兔学长,”赤苇学长冷静地开口,“下一场枭谷不和乌野对战。”
木兔学长不死心:“那再下一场……”
“这是今天最后一场了,木兔学长。”
高大兴奋的木兔学长瞬间变成豆豆眼,生无可恋地看向赤苇学长:“赤苇……”
我明显看见赤苇学长表情一僵,冷静的声音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但是明天早上第一场就是和乌野对战,木兔学长,要为明天的练习赛做好准备。”
“哦——”木兔学长瞬间信心满满地扬了扬手臂,朝着枭谷的练习场地跑了过去。
赤苇学长这才松了口气。
我震惊地看了看枭谷王牌的背影,又看了看脸上显出一点劫后余生模样的枭谷二传,他冲我点了点头:“见笑了,木兔学长如果情绪不好的话,会很麻烦。”
我:“……理解。”
突然感觉乌野的这群一年级也没有那么难搞。
我从包里找出几枚糖果,递给刚刚漱完口的日向:“日向君,吃颗这个糖吧,晕车的时候吃点酸的会好很多。”
橘子小狗颤颤巍巍地接过糖果,面色灰白地和我道谢。
看来冴子姐姐的车技确实……出类拔萃。
“千树,我也想要。”本来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影山君也出声和我要糖果。
“哎?”我惊讶了一下,还是把糖递了过去,“影山君也晕车了吗?”
面色红润的影山君躲开我的眼神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
“在说什么?”山口君也凑上来。
“在分糖,山口君要吗?”我给山口也递了一颗。
“我也要。”月岛站在山口身后开口。
我:……
你们是什么幼稚园生吗?排排坐吃果果?
“好好好,都有都有……”身为幼稚园老师……不对,身为球队经理,这一碗水我当然得端平,保持着微笑给大家都分了糖。
“混……月岛能吃这么酸的糖吗?”影山瞪着月岛。
“我就喜欢吃酸的。”月岛面不改色。
依稀记得月岛喜欢吃甜食的我:……
幼稚园对他们来说,是不是还是大了一点。
和教练他们打过招呼的冴子姐看见我们凑在一处,也走过来:“这么多人,在干什么呢?”
我习以为常地递过去一颗糖:“在分糖,田中姐姐吃吗?有点酸。”
“叫我冴子姐就好啦!”她接过糖,撕开包装丢进嘴里,立刻被酸得把五官皱成一团,“……好酸,你们都喜欢吃这么酸的?”
月岛影山:“对!”
冴子姐若有所思地看看面无表情吃着糖果的排球部员,又看了看我,突然问道:“你就是李千树吧?”
“是的,冴子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惊讶地道。
身边影山君不知为何突然手忙脚乱起来,两只手愣是被他挥出了三头六臂的残影。
“影山君?”我疑惑地开口,“你被糖果呛到了?要给你用海姆立克急救吗?”
“又不是小孩子了,还会被糖果呛到,真不愧是王者。”月岛君不忘开嘲讽。
“我没有!”影山君恶狠狠咬牙,“你才是小孩子!”
冴子姐一揽我的肩膀,十分自来熟地和我亲热道:“哎呀,早就听过你的名字了,我家龙一直受你照顾了呀!”
“没有这种事冴子姐,”我连忙道,“是我一直受田中学长照顾才对。”
“哎呀,龙那家伙我还不知道吗?”冴子姐冲我眨了眨眼,“早就听说你人又好,成绩又好,长得又漂亮,果然是名不虚传呀!”
我简直受宠若惊,一边摸不着头脑地连连道谢,一边疑惑地看见影山君的脸莫名其妙变红了。
冴子姐是在夸我没错吧?
冴子姐“嘿嘿”一笑,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教练和小武老师叫走了,他们几个作为在场为数不多的成年人,大概晚上要一起去喝一杯。
我收拾收拾准备开始今天最后一场练习赛,影山却在一边徘徊。
“影山君,还不去热身吗?练习赛马上要开始了哦!”我提醒他。
他如梦初醒一般,直接在我身边开始热起身来,一边活动着自己的手指和关节,一边问我:“千树今天怎么样?”
“乌野今天不太好,打到现在一次都没赢过,枭谷联盟里的所有学校都很强,不止是音驹。”我摸着下巴说,“音驹不用说,枭谷的王牌状态好的时候可以排进全国前三,生川的发球很强,森然的多发式同时进攻也让人目不暇接。”
我摇了摇手里的本子,眼睛闪闪发亮:“学到了很多呢!”——
影山不是在说这个……
一向喜欢和人家说排球的影山,第一次感受到别人和他对牛弹琴时的无奈。
冴子姐说对一个人好就要从关心一个人开始,他这才一上来就问了千树今天怎么样。
结果千树浑然不觉,而是一门心思地和他点着在场各个学校的优点。
他在期待落空的失望里,又发现自己松了口气。
他究竟是希望千树发觉,还是不希望她发觉呢?
影山察觉自己的心意不过这么几天,都已经陷入了这样的纠结里,那在从前影山浑然不觉的日子里,千树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和他相处的呢?
裁判吹哨,最后一局练习赛即将开始,影山看着背过身整理东西的千树,张口问:“千树,七夕祭……”
“王者,该上场了。”月岛站在他身后,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
“嗯?你刚才说什么?”千树转回头,迷茫地看向他。
“没什么,”影山看着目光沉静的月岛,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晚些再和你说。”
他是故意的,影山听见心里的声音道。
月岛喜欢千树,是他早就已经发现的事实,而现在,他喜欢千树,月岛也知道了。
影山默不作声地走到月岛面前,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情和想法比球场上的布局还要清晰。月岛比他稍微高一点,他不得不微微扬起下巴,才能直视月岛的眼睛。
“我会赢的。”他毫不退让地看着月岛。
“这不是比赛。”月岛眼里也没有退意。
“在说什么呢?就算不是比赛,练习赛就不该赢下来了吗?”田中龙之介狠狠地一拍两人的背,“快点!要发球了!”
月岛被田中拍得弯了弯腰,扶正歪掉的眼睛,没再纠缠,走到网前双手放到后脑勺,目光却往场边靠了靠,千树和谷地同学站在一处,千树正在细声细气地和谷地同学交代需要她记录哪些东西。
这不是比赛,他把眼神挪回来,重新关注着场上那个小小的三色球,在心里想。
但是他也不会输的。
乌野终于赢下了今天的第一局,第一次免去了环绕场地一周鱼跃的命运,乌野众人眼里都放出了生还的光芒。
影山活动活动肩膀,他才打了今天的第一场练习赛,和他平日的运动量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远远没有尽兴。
“影山!”日向喊他,“自主练!”
影山自然没有异议。
一天下来,乌野和其他学校的差距尽显,每个人心里都多多少少产生了一点焦虑感,思考着自己究竟该如何才能继续进步。
月岛自然不会参加自主练,练习赛一结束就找地方休息了。
“千树桑!”日向冲着场边收拾场地的女生招了招手,“帮我们抛球吧!”
千树从前从不会让影山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所以影山看见女生看着他们,歪了歪头,张嘴刚要说话,就立刻皱了眉,训斥日向道:“也不能总让千树帮我们抛球吧!她做了一天经理的活,很累的!”
场上寂静了一瞬,乌野的众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影山,目光无比惊异。
影山浑然不觉,继续皱着眉和日向说:“而且都到千树休息时间了,她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啊!这又不在排球部经理的职责范围内!”
日向迟钝地转了转眼珠,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
远处本来要跑过来的女生因为影山刚刚那句话左脚绊右脚,华丽地上演了一个平地摔。
之前每次影山因为排球受伤,千树都会第一时间过来,问他有没有事。
于是等她从地上抬起头来,揉了揉自己因为砸到地上变得通红的鼻尖时,影山已经蹲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结结巴巴地问:“要……要不要去医务室?”
像是这样的动作和台词对他来说都还不熟练,他在心底揣摩了几百遍,这才青涩地在众人面前上演一样。
菅原泽村和缘下开始抱胸思考,田中和西谷也显得表情古怪,不过还是很快也凑上前:“千树学妹,没事吧?”
“啊,没、没事。”李千树结结巴巴地说,犹豫了一下,借着影山的手起身。
在她伸手抓住影山手的一瞬间,影山感觉自己的手颤动了一下,忍住了没有缩回手。
掌心和另一只柔软的手掌相贴,即便他只在剧烈的心跳和几乎窒息的氛围里悄悄瞥了一眼,也能发现李千树的手比他小了很多。
少女的手一触即离,起身后李千树就神色自然地收回手,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和影山道了谢。
“没事。”影山悄悄把那只手藏到身后,感觉心里又生出了一点隐秘的渴望,像是还想继续打排球一般的贪婪和不尽意。
下次,想握得再久一点。
第36章 影山织
总之最后稀里糊涂的,白福学姐催着我们几人早些去吃饭,不然错过了饭点就只能饿肚子了。在暑期巨大的训练量背景下,一肚子饿到第二天早上,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所以大家的自主练都被迫暂时停止,推推搡搡朝着食堂进发,我也就没有帮影山君和日向君抛球。
影山君没有第一时间和那些运动少年们跑去吃饭,而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体育馆边上沉默地用脚底碾着地上的草芽,听着虫鸣声发呆。
窗外一直有属于夏季的虫鸣声,在夏夜里显得愈发吵闹,嗡鸣着喧腾夏日的暑气,扰得人都心浮气躁的。
我看见门口还未离去的身影,疑惑地出声:“影山君?”
他像是被我的叫声吓了一跳,背着我手舞足蹈了半晌,这才转过身来,结结巴巴地和我打招呼:“千……千树。”
“怎么还不去吃饭?再不去可没东西吃了。”我穿好鞋,走到影山君身前。
“吃!”影山君人站得笔直,像一张拉紧了的弓,几乎让人担心他一不小心就会崩断,“千……千树要、要不要一起去吃?”
“好啊,走吧。”我将肩膀上的背包又往上提了提。
“背包很重吧?我、我来帮千树提吧!”影山君伸出手。
“啊,没事……”我下意识拒绝道。
但是影山君已经伸出手,不由分说从我肩上接过了背包,背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我的背包不用装排球的那些用具,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白色单肩包,别了几个可爱的徽章,还挂着一个排球的挂件,缀了零星两三个银色的小铃铛,在影山的动作下免不了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影山君的排球包也是白色的,比我要简朴许多,除了牌子的英文字母和几道花纹,便只挂了我上次送给他的御守,别的什么也没有。
两个包贴在一起,一大一小,同样的色系,居然莫名让人觉得是同一系列的背包,好像是约着一起买的一样。我看得脸热,连忙移开眼睛,却看见影山君看了一眼那个排球挂件,又开了口:“这个挂件……千树之前不是说改日给我一个?”
“啊,挂件啊……”我开始沉默。
影山君半天没等到我的回答,有些慌张起来:“我……我不是在和千树要东西……不是,千树不想给也没有问题的!”
“不是不是,影山君别误会,其实挂件……我算是准备好了。”我艰难地开口,“只是……”
影山君迷惑地歪头:“只是?”
“那个,本来打算送给影山君的排球挂件,是我拿毛线自己钩织的,但是做得很丑,就没好意思拿给影山君……”我不好意思地说道。
明明教程看起来很简单,知世姐姐钩织出来的排球也很规整,看着知世姐姐的动作,我以为我手里的排球也能和她手里的长得一样整齐好看,但是我自己钩的排球,就像是把哈哈镜里的自己当成了偶像,坚定不移地向着歪曲的方向进发。
“怎么会!千树织的排球肯定很好看!”影山君两眼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不要被我的外表和我平时做饼干的表现蒙蔽啊影山君……
“影山君想要吗?就算那个排球真的很丑?”我小心翼翼地问。
影山君的头点得和他的眼神一样坚定。
“那你等一下。”我绕到他身侧,在我的包里开始翻找。
排球的挂件被我搁置在书包里很久了,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我只好伸手进去在深处仔细翻找。
我本想把背包拿下来,影山君却表示不用,他继续背着就行,我就只好站在离他只有咫尺之距的地方,努力地在夏夜里寻找那个黄蓝白相间的踪迹。
影山君虽然刚刚打完球,身上却没有班级男生上完体育课时常会有的那样难闻的汗臭味,反而透着洗涤剂清清爽爽的香味。因为离得太近,我甚至能闻出来他用来洗衣服的是哪个牌子的洗衣液。
脸上好像有点烫。
东京的夏天真热——
李千树比影山要低将近一个头,她低着头在自己的包里翻找东西时,毛茸茸的发顶就刚好停在影山眼前,头顶有几根发丝翘起,在体育馆透出的光亮里显得亮晶晶的,连带着千树都好像是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小动物,可爱又懵懂。
夜风裹起千树的发丝,送来一股甜丝丝的荔枝香,挤进影山的鼻子里,惹得他鼻腔也痒痒的。
千树身上似乎总有这样甜丝丝的荔枝味,从上次千树帮他看后脑勺伤势的时候影山就闻到了,就是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上总有这种甜香。
影山鬼使神差地抬起手,下意识想伸手揉一把千树的发顶,但好在在他的手即将摸上千树的头发时回了神,及时停住这危险的想法。
千树抬起头,看见他抬到一半的手忽然拐弯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疑惑地眯了眯眼。
影山不敢再动,僵硬地站着,干巴巴地开始找话题:“没有……我不是……我是想问……千树喷香水了吗?身上好香!”
千树的表情变得奇怪了一些,不过还是好好地和他解释:“不是哦,是我的洗发水沐浴露和洗衣液吧?我很喜欢荔枝的香味,所以都用的荔枝味。”
她一边在书包里翻找,一边漫不经心地提醒影山:“不过下次不要轻易和别的女孩子说她身上很香哦,会被当成变态的。”
影山的笑容再次凝固在嘴角。
他就说为什么刚才千树用那样奇怪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到底什么样的关心才是关心,什么样的关心算是骚扰啊!
影山皱着眉头开始新一轮的思考,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以前每次打完球,美羽都会很嫌弃地把他赶走先去洗澡,说他打完球身上臭死了,禁止他和她有任何一米以内的接触。
他是不是不应该在打完球的时候离千树这么近的?
千树身上香香的,他身上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吧!
可是周围除了千树身上甜蜜的荔枝香,影山什么也没闻到,甚至连夏夜里常常随着虫鸣一起喧闹起来的青草香都被千树的味道给盖过了,影山隐蔽地四下里闻了闻,除了荔枝,一无所获。
不知千树找了有多久,影山觉得仿佛一个世纪过去了,才终于听见她兴奋地喊了一声:“找到了!”
千树抬起眼笑了笑,眼睛完成一个月牙,人往身后撤了一步,眼里的银色的月光却绚烂了起来。随着她的后撤,空气里的荔枝甜香也淡了些,青草的味道骤然钻进鼻腔,影山恍惚间居然觉得有些落寞。
“影山君,这个……真的没关系吗?”千树将手里的挂件又提了提,看上去十分没有自信。
她手里提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排球钩织挂件,和她包上挂的差不多,也缀了金色银色的小铃铛。如她所说,挂件有些粗糙——排球都不圆了——但是影山却觉得,这一定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艺术品。
他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这才开口珍重地问道:“可以给我吗?”
“哎?影山君不嫌弃的话就拿着吧,之前就说要给你的,就是做得太丑了一直没好意思送……”千树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
“十分感谢!”影山轻轻从千树手里接过那个排球挂件,又仔细地挂在排球包上,和之前千树送的御守挂在一起。
夜风吹过,他包上的铃铛与千树包上的铃铛一同响了起来,分不出究竟是谁的铃铛发出的轻响。
“影山君要挂包上吗?嗯……果然还是等我织个好一点的再送给影山君吧?这个实在是太丢人了……”千树看见他把排球挂到包上的动作,一下子显得有些慌乱。
“不用,”影山认真地说,“这个就很好了,谢谢千树。”
千树自己手织的排球……就算针线有点歪又怎么样?这可是千树织的排球!找遍全世界,也就只有这一颗!和其它排球都不一样!
影山用手小心地抚摸着排球上针织的纹路,看见它和御守贴着,皱了皱眉。
挂在包上的话,他每天背着包走来走去,如果一不小心碰到什么东西,会不会很容易把这颗排球刮坏?可是他又想要这颗排球时时刻刻陪着他,不想把它放起来……
“影山君?”千树的声音把影山拉回现实,“在想什么?”
“在担心挂在包上会不会坏。”影山诚实地道。
千树愣了一下,又在包里开始翻找,这回东西找得很快,是一个透明的自封袋。她把袋子套在排球上,捏紧袋口,将链条与铃铛重新挂回袋子留的小口上:“你看,这不就行了!”
千树低下头,把那个挂件重新挂在影山的包上,她还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那个小排球,叹了口气:“真不想承认这个排球是我织的……应该叫排球影山织。”
影山:?
千树抬起头,一本正经地道:“因为这个排球很有影山君的风格,所以应该叫影山织。”
影山脑子转了转。
千树的意思是不是,这个排球因为很丑,所以很像是他织的?
他刚要反驳,千树已经眼疾手快地对着那个小排球道:“好,从今往后你就叫影山织了!”
影山嘴角无意识地上扬了一点,脑子却迟钝地冒出一个想法,把他从脖子烧到耳朵根。
“影、影山君?你没事吧,脸好红,是太热了吗?”千树关心地道。
影山克制地悄悄向后撤了半步,把自己从淡淡的荔枝香里再次拉出来,好叫自己清醒一点,不要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是、是天太热了吧。”影山支支吾吾地道。
“是啊,今天好热。”
第37章 校园怪谈
影山背着那个带着“影山织”的背包,感觉自己的脚底都打飘,一步步好像踩在棉花里,险些撞在食堂门口的玻璃门上。
好在李千树眼疾手快,在他就要撞上去前一把把他给拉了回来。
影山道完谢,看见食堂里陆陆续续有学生走了出来,李千树和站在远处的仁花招了招手,便转头和影山道:“谢谢影山君,包给我吧,我和仁花一起去吃饭。”
“可以和我一起吃吗”这句话在嘴里转了两圈,还是被千树这话给挡了回去,影山垂头丧气地拿下肩膀上的背包,递给千树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道:“以后还可以帮你背包吗?”
李千树愣了愣:“呃,当然可以,就是会不会太麻烦影山君了?”
“不麻烦不麻烦!”影山的背都立刻挺得直了些,“千树快去吃吧,一会儿饭都凉了!”
他美滋滋地看着千树背着包走向仁花,接着把自己的包从侧面转到前面,刻意一路走得大开大合,让书包上缀着铃铛的排球上下蹦跳,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响亮清脆的铃声。
“哇,影山,你包上挂了个什么?”日向果然被他吸引,“一个蓝白黄的……嗯魔方?”
“是排球,你个笨蛋!”影山大声反驳道,路过月岛和山口时,还故意停下来系鞋带,好让那个排球挂件在月岛眼前多停留一会儿。
“这怎么可能是排球嘛,排球是圆的又不是方的!”日向大声笑了起来。
影山带着警告的微笑看了一眼日向,又下巴扬起看了一眼月岛,最后仰着头高傲地走了。
月岛:“他什么毛病?”
山口:“不知道……”
影山用饭堵住日向的嘴,又拍掉了日向想要摸一摸排球挂件的手,矜持地将包放下,仔细地摆好挂件,这才狼吞虎咽地开始吃饭。
前后反差过大,以至于大家不免对那个挂件又多看了几眼。
“影山,这个排球是别人送的吗?”菅原问道。
“是的。”影山认真地吃着饭,用力地点了点头,“它还有名字。”
菅原和泽村对视了一眼:“什么名字?”
“影山织!”影山得意地一扬头。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影山织哈哈哈哈哈哈哈!”日向把嘴里的饭咽完了,笑得前仰后合,“还别人送的,就是你自己织的才织得这么丑,所以叫影山织吧!”
影山面无表情地把日向按进了饭碗里。
菅原和泽村心里有了数,没有再继续询问。全程围观的黑尾铁朗吹了个口哨,露出一点坏笑,把场面引向另外一个话题:“话说回来,乌野是第一次来参加合宿呢,也得亏你们能顺利地走过来。”
影山眉毛一皱,但看向这位比他大两年的学长,还是老老实实用了敬语:“黑尾学长这是什么意思?”
黑尾笑了笑,刻意压低了声线:“你们不知道吧,关于这所学校的怪谈。”
“怪谈?”木兔光太郎好奇地凑上前,日向等人都忍不住原地打了个哆嗦,紧张地望向笑得不怀好意的黑尾铁朗。
“音驹有这样一条禁忌哦,天黑之后,是不能单独走在校园里的。”黑尾摇着手指,一脸玩味。
日向咽了口口水,问道:“为什么?”
“据说这所学校建起来之前,这里都是一片坟场,如果在天黑之后单独走在学校里,容易被一些东西盯上。它们会伪装成学生的样子,假装让你指路,或者说它的东西掉了,让你帮忙找一找之类的。如果你答应它,就相当于答应它打开通往阴界的路,从此你就会被它们抓走,再也回不来了!”
“啊啊啊啊啊——”日向翔阳和木兔光太郎一起尖叫起来,抱着自己的脑袋瑟瑟发抖。
“赤苇,如果我被鬼抓走到阴界了,我还能打排球吗?”木兔瞪着豆豆眼,问坐在自己身边慢条斯理地吃饭的赤苇京治。
猫头鹰饲养员福至心灵:“肯定是不能的,木兔学长。”
“啊?那怎么办!被鬼抓走了我就不能打排球了!”
“所以木兔学长不要乱跑,吃完饭以后跟随大部队活动,不要落单就不会被鬼抓走了。”
“对哦!”木兔一拍脑袋,“赤苇,你好聪明哦!”
赤苇:“……谢谢夸奖。”
孤爪研磨看着坐在一边看乐子的黑尾,忍不住偷偷吐槽:“小黑,音驹什么时候有那种怪谈了?”
“嘘——”黑尾冲他比了个手势,“这样比较有意思嘛!”
日向害怕地看了看四周,小心地扯了扯影山的袖子:“喂,影山,怎么办?你、你怕不怕?”
影山却在听见这个怪谈的瞬间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
他看了看手边的排球挂件,又看了看坐在餐厅另一侧、聊得正欢的女孩子们。
千树她……很怕黑——
“怪谈?”我好奇地歪了歪脑袋,看向白福学姐,“是什么?”
仁花颤巍巍地扯了扯我的袖子,我放下筷子和勺子,贴心地捂好仁花的耳朵:“是什么?”
白福学姐看了看已经面如菜色的仁花,又看了看眼中闪烁出强烈好奇的我,没忍住扶额:“千树,你不害怕吗?”
“不怕啊,”我坦然道,“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鬼的。”
我抽出一只手点着手指:“什么《X怨》《午夜X铃》《X灵》,我都看过,我是恐怖片爱好者哦。”
因为我抽回手,露出了仁花一边的耳朵,她不可避免地听见了几个恐怖电影名,脸又白了几分。我连忙冲她抱歉地笑了笑,重新伸手捂好她的耳朵,她抿了抿唇,白着脸把自己的眼睛也捂上了。
“所以怪谈是什么?”我再次好奇地询问。
“是黑尾君和我讲的啦。”白福学姐笑了笑,把怪谈和我说了一遍。
没什么吓人的,甚至还不如日式校园里常见的花子君,我失望地皱了皱眉,松开了捂住仁花的手。
“讲完了吗?”仁花颤颤巍巍地从手里露出一只眼睛。
“讲完了哦。”我笑道。
“千树胆子真大,千树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仁花也放下自己的手,白着脸问道。
我给仁花倒了一杯热水压压惊,一边笑着说:“也有,我怕虫子。”
“什么虫子?”
“什么虫子都怕。”
几个经理学姐突然看着我露出了一点怜悯的眼神,我心道不好,僵硬地问:“怎、怎么了?”
白福雪绘:“虽然这次合宿在音驹。”
雀田加央里:“但是过两天东京会很热。”
宫之下英里:“所以会把地点放在森然。”
大泷真子:“而森然的特点是——”
几个球队经理异口同声:“虫子特别多!”
我:?!
“都、都有什么虫子?”我还试图挣扎,“像蚊子苍蝇这种,我还是不怕的。”
几个经理看着我的眼神愈加怜悯了,雀田学姐温柔地安慰我:“什么虫子都有。”
天塌了。
看着摇摇欲坠的我,清水学姐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多带点驱虫喷雾吧。”
经理学姐们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艰难地开口:“是、是驱虫喷雾没有用吗?”
几人沉痛地点头,真子学姐努力安慰我:“也、也不能说一点用都没有……只不过只有一点用……”
我惨白着脸起身:“再见了朋友们,我这就打道回府,下次合宿我不来了呜呜呜呜……”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有好好地完成经理的工作,餐厅的工作比较重,学姐们主动揽了活,把去检查体育馆清点体育器械的活交给了我。
本来这个活是给仁花的,但是她虽然没有听到那个鬼故事,还是对音驹的黑夜产生了恐惧,所以拜托我去体育馆。
我手上拿着学姐们给的地图,捏着一个小手电,在音驹的校园里走着。
那个怪谈其实漏洞百出,音驹又不是寄宿制学校,怎么会有晚上还留在学校里的人?就算现在有社团的合宿,也是暑假,其他学生们不可能在学校里待到天黑透。
不过也正因如此,校园里的路灯不是很多,我一个人摸黑在路上走着,全凭着手上一支手电照着前方的一小块土地。
我最后检查完所有体育馆和器材的时候,时间已经走到了晚上九点多,好在体育馆已经收拾好,器械全部归位,倒是不用再费心力去找。
“哎呀……”我看了一眼手上的手电筒。
手电筒是宫之下学姐给我的,她倒是有提醒我电池可能不够了,检查的时候要抓紧时间,但是刚才我在体育馆里,就是这么刚好地忘了关开关。
黯淡的小手电在我面前可怜地闪了闪,无声地熄灭了。
手机放在包里,包留在餐厅拜托仁花帮忙带回宿舍,这会儿手上会发光的东西竟然一样也没有。
音驹到底是第一次来,我对路还不太熟,夜晚的校园又和白天看着完全不一样。我只好在路灯底下看看学姐给我画的路线图,再凭着记忆勉强在夜晚辨认方向。
“这个交叉口往哪里走来着……”我看着面前几乎一模一样的三条路,彻底忘记了路线,掏出手里的地图,仅仅靠着月亮的光辉,仔细辨认着纸条上的字迹,“往……”
“你好。”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我吓了一跳,手里的路线图都掉到了地上。转头看去,一个女生穿着音驹的校服,看了一眼我脚边的路线图,捡起来递给我:“我的猫不见了,你能帮我找一下我的猫吗?”
第38章 迷路
女孩的头发很长,面容在夜里看不真切,只能看见一双眼睛亮得吓人,直勾勾地盯着我,见我没有回应,又重复了一遍:“我的猫不见了,你能帮我找一下我的猫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一朵云,轻易就吹散在夏夜里了。
回想起刚才白福学姐讲的鬼故事,居然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这次合宿只有我们几个学校参加,除了几个经理之外再没有女生。音驹学生全部放假,学校里也不该有别的女学生。
饶是一向胆大的我,看见这个场面,也不由得心里发毛,小小地后退一步。
她真的是鬼吗?
我低头看了看地面,月亮正好被云层遮住,没有了光亮,地面上看不见任何一个人的影子。
好吧,虽然我一向不信鬼神之说,但是既然根据我看怪谈的经验,不论回答是或不是,都容易被鬼抓到空子给抓走,所以比起回答,询问更能拖延时间。
“你的猫长什么样?”我冷静地问道,观察着身后的三条路。
虽然不是特别清晰了,但是出发前还是有仔细看过路线图,我记得应该是向左跑才对。
“你愿意帮我找猫吗?”那个女生突然激动起来,一把上前抓住了我的手臂。在这个温热的夏夜,她的手竟然是冰凉的,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凉意沿着我的胳膊一路往上,冻得我打了一个寒颤。
表哥之前倒是有说过要给我护身符,被我拒绝了,当时想着世界上没有鬼,我怎么会需要这种东西。
现在看着直勾勾盯着我、双手冰凉的女生,虽然我内心还在坚定地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也不由得心里发毛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是个人,大晚上这么抓着我,也是很吓人的。
我没有回她的话,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你的猫长什么样子?”
虽然在漆黑的晚上,我也看见她的嘴角勾了起来,她松开抓住我胳膊的手,笑道:“是一只奶牛猫。”
她转身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跑了……”
就是现在!
我转过身,连路也来不及看,抓着一个方向就闷头冲了起来。
耳畔的风呼啸而过,我从没觉得自己有跑得这么快过。女生的声音还是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响了起来:“不要跑呀!等等!”
她居然还会追!怪谈里可没说这个!
我咬了咬牙,跑得更快了。
回去要不还是找表哥要一张符吧,这种东西,有备而无患啊!
前面拐角处突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与我的节奏全然不同,仿佛在暗处还有什么人在等着我自投罗网。
身后的女生轻轻笑了起来:“都说让你不要跑了……”
她是不是鬼我不清楚,但是确实有这样的新闻,有女子会故意找落单的女生帮忙,用找猫找狗的方式降低落单女生的警惕心,实际上等她走到僻静处,就会和同伙一起把她绑走。
前面等着的不会是同伙吧?
这好歹是东京的音驹校园,应该不会有这么差的治安吧?
我这么胡思乱想着,听见拐角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盯着面前唯一的路,思考着该以什么样的角度才能从埋伏着的同伙手底下逃脱。
谁知就在此时,一束手电筒的光突然从墙角转了出来,晃到了我的眼睛,我一时不察身子歪了歪,险些摔倒,还是从拐角转出来的这人扶住了我。
因为我冲得太快,他一时也没站稳,和我双双倒在了灌木丛里。
身后的女生像是完全没预料到面前还会出现一个人,发出了一声害怕的尖叫——
影山听完那个怪谈后,便想着要不要等一等千树一起回寝室,但是男生和女生不同宿舍,她们又要留下来收拾东西,大概率会几个人一起走。
影山不好意思再去女生群里把千树叫出来,既然她们会一起回寝,也就回了宿舍。
只是他到宿舍洗漱完,还是觉得不放心,给千树连着发了两三条消息,都没有回音,一下子心就悬了起来。
他又想给别人发消息问一问,却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谷地同学的联系方式,只好又去找日向。
谷地同学倒是很快就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影山飞雄】:你好谷地同学,请问千树回来了吗?
【一年五班谷地仁花】:还没有诶,她去检查体育馆了,没有和我们一起。
【一年五班谷地仁花】:不过奇怪,都这么晚了,应该回来了呀……
【影山飞雄】:千树带手机了吗?
【一年五班谷地仁花】:啊!完蛋了!千树的手机在包里,包在我这里!怎么办,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一年五班谷地仁花】:不该让千树一个人走的,万一和白福学姐说的怪谈一样!都怪我,听千树说不怕黑就让她帮我……
千树也听了那个怪谈?
影山心里“咯噔”一声响。
手机对面的谷地仁花因为太过担心,已经忘记了这是她平时几乎不太敢单独说话的影山飞雄,胡言乱语地开始担心和自责让千树一个人去检查体育馆。
【影山飞雄】:我去找她。
影山立刻拿起手电筒和手机,匆匆往外走去。
他出门太急,撞到了刚刚从浴室里出来的月岛,月岛眉毛一竖瞪了他一眼,影山则匆匆地说:“千树不见了。”
虽然他很不喜欢月岛这家伙,但是至少他对千树还蛮在意的。如果多一个人去找,或许就能快一点找到千树,千树也就不用一个人在外面这么害怕了。
果然,月岛没有再和影山吵嘴,将手里的毛巾塞给山口,就跟在影山后面匆匆向外跑去:“我也去找。”
影山和月岛拿着手电筒,分别向两个方向走去。月岛在出发前,谨慎仔细地和影山规划了两个人要找的路线,并且考虑到影山的路痴属性,把简单一点的那一条分给了影山。
两人都没再耽搁,提着手电筒,一路喊着千树的名字。
千树很少迷路,即便是外面很黑,她也应该能够有办法自己找回来,最大的可能还是她因为天太黑不敢走,或者是路上出现了什么事情。
影山意识到这一点时,愈发心焦,再次后悔自己没有留下来等千树一起走。
明明知道她会怕黑,自己怎么就那么放心地离开了呢?
学校晚上路灯不太多,音驹校园里又有不少猫,随着影山的脚步一路细声细气地叫唤,时不时就从灌木丛里窜出来,把影山也给吓一跳。
影山越发觉得,千树大概是在哪个角落瑟瑟发抖,害怕得泪流满面了。
手机依旧没有消息音,如果千树没有遇见他和月岛,自己回到了宿舍,一定会给他发消息。
他脚步骤然快了起来,听见前面拐角有一声幽幽的女声,被风裹得模糊了,听不清是什么。
似乎还有跑步声。
影山又向前走了两步,一个身影突然从一处拐角冲了出来,被他手中的手电筒晃了眼,本能想停住步子,身子却向前冲去,眼看就要扑到地上。
影山还没能看清那身影,夜风却已经送来了甜甜的荔枝香,他手比脑子反应快,一把扶住了她,整个人却和她一起倒进灌木丛里。
身后应该是压折了几根灌木,硌着他的背,影山却无暇顾及这些,女生正趴在他胸口,他似乎被那股温柔的荔枝甜香给包裹,夏季的衣服穿的太薄,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女生吐在他胸口温热的呼吸。
“影山君?”千树轻轻地问道。
“是我。”影山回答。
趴在他身上的人浑身骤然一松,像是舒了长长一口气,却迟迟不起来。
“怎么了,是受伤了吗?哪里疼?”影山立刻着急地问。
“不是,”千树的声音还算冷静,如果忽略她声线里那一点细微的颤抖的话,“脚有点软,一下子站不起来。”
影山笑了笑,伸出手扶住千树的双臂,一边自己起身,一边稳稳将她扶了起来:“脚没事吗?”
千树低着头,轻轻摇了摇头。
她身后那个女生看见他出来的时候就尖叫了一声,这会儿跟着千树跑到他身前,上气不接下气,影山疑惑地看了千树一眼,千树低着头要拉着影山走:“她让我帮她找猫。”
影山脸色瞬间变了,这不是那个怪谈的内容吗!居然是真的!
那个女生伸手还要抓千树的手:“那个……”
影山立刻站出来,用力打掉了女生的手,将身子往千树面前一挡:“千树快走!”
“不是!”女生终于忍不住了,“我就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受伤,我有创可贴!”
事情闹到最后原来只是个乌龙,音驹校园里有很多猫,女生怕暑假没有人喂猫猫会挨饿,这才偷偷跑进学校里,一只奶牛猫和她不太熟,看见她过来就受惊跑走了。她看见李千树,这才过去问一问有没有看见她的猫。
影山皱了皱眉,还是一脸严肃地说:“但是你们音驹既然有这样的怪谈,晚上你就应该小心点啊!”
女生:“嗯?什么怪谈?”
所以原来黑尾学长也是故意编出来吓唬他们的吗!
女生连连给两人道歉,说自己第二天再回来找猫咪喂食,接着一转眼就跑走不见了,剩下影山和千树两人大眼瞪小眼。
千树刚刚才从刚才的惊吓中回神,不好意思地和他说:“影山君,谢谢你……”
“没事没事,我们、我们先回去吧。”影山也莫名脸红,结结巴巴地道。
两人转过身,影山却面对着面前的路沉默起来。
“影山君,怎么不走呀?”千树疑惑地问道。
影山:“……我好像迷路了。”
第39章 牵手
我轻轻吐了一口气,和影山君借了手电筒,照了照手上的路线图,指了一条路:“走这边。”
那张路线图被我捏得皱巴巴的,我不动声色地把纸张抚平了一些,悄悄往身后藏了藏。
影山君倒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个,跟着我往回走。
我叹了口气,好在夜色太浓,影山君应该看不见我通红的脸颊和耳朵尖。
太丢人了……
明明信誓旦旦地说过自己不怕黑也不怕鬼,结果碰上这种事居然还是吓得魂飞魄散,还把影山君也给撞进了灌木丛里。
我羞得把脸偏了偏,用一只手捂住眼睛,恨不得把脑袋给钻进地里。
回去都不知道怎么和仁花和学姐们交待……
“千树……还、还害怕吗?”影山君的声音忽然在我身边响起,结结巴巴地同我道。
其实已经不怎么怕了,毕竟刚才的一切都是误会,我也只是被刚才的气氛给催到位了,一下子着急,连四处的破绽都看不见。
但是这又该怎么和影山君开口解释呢?
还没等我开口,他已经伸手牵住了我的手:“这样、这样就不害怕了。”
“也、也好。”我干巴巴地说,“谢谢影山君。”
我们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牵着手,穿行在夏夜安静的校园里。
静谧的夜把蝉声无限放大,一阵阵高昂的蝉声显得愈发聒噪,甚至当我们穿梭在树丛中时,那蝉声似乎离我们愈发近了,仿佛就在我的耳边鸣叫一般。
连月亮这会儿都从云层里慢悠悠地踱了出来,清辉透过树影落下斑驳碎影,洒在我与影山君身上。
也洒在我与影山君交叠的手上。
影山君的手比我大不少,刚好可以将我的手完完全全地包裹住。他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虽然作为二传是球队里触球最多的人,以他的练习量,指尖却没有生茧。虽然比我要硬一些,但与我的手相贴时,却还是柔软的。
他的力道很轻,像是在害怕什么一般,小心翼翼的,掌心与我相贴,其余四指轻轻拢住我的手。
因为刚才的意外,我的手有些冰,影山君的手却温暖干燥,熨帖着我的掌心。
影山君注意到我的脚步慢了些,立刻停下来,疑惑地望着我。
“啊,没事,”我摇了摇头,和他笑道,“就是觉得影山君的手很暖和。”
他握着我的手一瞬间紧了些,又连忙松开,像是担心会把我捏疼一般。面对我有些疑惑的目光,他把头也扭了过去,急忙往前走了两步,意识到自己还牵着我的手,又赶紧停下,免得我跟不上他的步子摔倒。
“冷、冷吗?”
“还好,”我眨了眨眼,开玩笑道,“而且就算我冷,影山君也没法把衣服脱下来给我穿呀。”
他今日只穿了一件短袖,出门前大概是因为着急,没有来得及披外套,就算想耍个帅,也苦于没有耍帅工具。
不过最近的影山君,似乎变得细心了起来?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影山君看着我,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最终鼓足勇气道:“如果冷的话,抱……”
“千树?”有人适时地插了进来,影山君提起手电筒,有些不满地看向来人,夜色里走来的人影高高瘦瘦,是月岛君。
“找到了怎么不发个消息?”月岛君皱着眉,话却是对着影山说的。
影山君不情不愿地说:“忘了……”
眼看两人似乎又要吵起来,我连忙及时打圆场道:“真不好意思,怎么月岛君也出来找我了?”
等一下,我大晚上在音驹迷路了这事究竟有多少人知道?
“你没事就好。”他的眼神隐晦地在我和影山君牵着的手上落了一下,又移开了,“回去吧。”
我这才想起来我和影山君还牵着手,刚才黑灯瞎火地走着也就算了,在人前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我屈了屈手指,想从影山君的手里轻轻挣出来,却没想到手一晃,影山君牵得更紧了。
“怎么会迷路的?以你来说,不该发生这种事才对。”月岛君走到和我并肩,低着头问我。
“手电筒没电了,路上又碰见了人耽搁了一会儿,所以没认清路,下次不会啦!”我晃了晃手里没有电的手电筒,“让你们担心了。”
“给学长他们发过消息了,再收不到消息,乌野可真要倾巢而出了。”他按灭手机屏幕,“下次……”
“下次我和千树一起走吧。”影山君抢先一步说,“如果千树还有这样的工作,叫上我一起。”
“叫上你有什么用,你认路吗?”月岛君毫不留情地回击。
影山君沉默了,这个事实他确实无可辩驳。
“其实没事的,今天只是个意外,不会有下次了。”我摆了摆手,再次试图缓和气氛。
“下次我和你一起。”月岛君一锤定音。
“那……麻烦月岛君。”我只好谢道。
一旁的影山君没再反驳,只是低声嘟囔了一句:“总之,下次千树身边要有人才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但两人倒是没有再接着吵了,我一路胆战心惊,总算看见了宿舍楼的灯光。
仁花和清水学姐早就等在那里,白福学姐她们也在,一看到我回来,仁花眼中的泪就再也憋不住了,抱着我“哇哇”地哭了起来。我哭笑不得,只好一边细声细气地哄着她,一边和学姐们道歉。
清水学姐松了口气:“总之,回来就好。”——
虽然月岛已经提前发了消息和泽村他们说过,但是两人回来之后,还是被放不下心的泽村和菅原叫来问东问西问了好一阵。
好在千树做事情一向滴水不漏,回到宿舍拿到手机,她自然没有忘记给泽村几人发消息报平安。确认了她是真的安然无恙,乌野的众人才算是真的放下心来。
至于隔壁音驹的宿舍为何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惨叫声,就不得而知了。
“影山,你干什么呢?”日向看着坐在那里盯着自己手掌一动不动的影山,奇怪地问道。
影山和月岛出去找千树,回来以后两个人都很奇怪……也不能说都吧,月岛那家伙平时脸就很臭,只是今天的脸感觉格外臭,但是他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但是影山回来以后就跟失了魂一样,只知道坐在自己的铺盖上,盯着手掌发呆。
“牵到了。”影山喃喃道。
“什么?”日向没听清,“千树她没事吧?她平时从来不会迷路的。”
“她没事,”影山抬起头看向日向,表面平静,语气却忍不住激动起来,“我牵到了!”
“牵到什么了?”日向莫名其妙。
“我牵到千树的手了!”影山把自己牵过千树的手高高举起,神情万分激动。
“哇——”日向下意识地庆贺了一下,“怎么样?”
“什、什么怎么样?”
“就是……”日向试图描述了一下,但由于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好接着干巴巴地问,“感觉怎么样?”
影山的脸莫名其妙地红成了西红柿:“挺软的……”
日向不死心地再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千树桑表白啊?”
“笨、笨蛋!怎、怎么可能这么快啊!哪里有这么快啊!笨蛋日向不要胡说吧、八道!”影山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说话也结巴了起来,两只手拼命挥舞着,一下一下重重地拍着日向的背。
日向忍无可忍地从他手下逃出来:“你才笨蛋!这不是正常追女生的流程吗!”
听见这句话,影山迟疑起来:“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这种事,只有影山才不知道吧!”日向瞪着眼睛看向影山,“要请女生喝奶茶看电影,在有纪念意义的时间和浪漫的地点表白,这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吗!”
挥舞着的双手收了回来,影山用没牵过千树的那只手摸了摸下巴,奶茶请千树喝过了,但是电影还没有请千树看过。
啊,难怪上次月岛周末想带千树去看电影,这家伙,图谋不轨!
影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房间另一边已经把自己裹进被子的月岛。
这场比赛,绝不能让月岛领先!
“好了,别吵了,该睡觉了!”二三年级的学长陆陆续续洗漱完到了寝室,泽村大地拍了拍手,不由分说地关了灯。
影山把自己也缩进被子里,月色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虚空握了握,好像还在握着千树的手一样。
影山想着想着,脸又热了起来。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又看。
明明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只手,明明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睡前经过了例行的手指保养,做了手指操,修剪了指甲,也狠心涂了护手霜,但是似乎手上残留的荔枝香气没有完全被薄荷味的护手霜给掩盖,到现在还一丝一丝地往他鼻子里钻。
影山把手收回被子里,在胸前握成一个拳,然后又张开。
他把被子拉到头,把整个人都缩回被子里,盯着手掌又看了两眼。
然后趁所有人都陷入熟睡时,他躲在被子里,把手掌移到唇边。
轻轻地、快速地、如同羽毛掠过湖面般,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甜甜的,有荔枝香。
第40章 变强
“赤苇,今天乌野第一场不是和枭谷打吗?怎么又去和音驹打了?”木兔光太郎顶着豆豆眼走到乌野和音驹的场地边,被扣到他面前的球吓得一个激灵,“……打得好凶。”
“换了一下顺序。”赤苇京治言简意赅地道,“昨天黑尾学长似乎惹乌野的队员生气了。”
“嗯?”木兔瞪着眼睛,“怎么回事?”
“这件事好像和白福也脱不了干系呢。”木叶秋纪看了一眼讪讪的白福雪绘。
白福吐了吐舌头:“我昨天给小千树讲了黑尾君告诉我的怪谈,谁知道她晚上真的遇到和怪谈里一模一样的事情了。千树被吓到,差点在校园里迷路。”
“哎?白福你什么时候听的?黑尾不是昨天才说的吗?”
“哎呀我也记不得了啦……”
“哎——”木叶拖长了声音,下意识离排球场远了一点,“还是不要惹千李学妹比较好。”
乌野似乎特别护短呢……
赤苇默契地点了点头,也往后退了一步,并把在场边探头探脑的木兔也给拉了回来。
“好厉害的球,我也想打打看呢……”木兔看着场上两眼放光。
赤苇看了一眼拦网已经拦得有些气急败坏的黑尾铁朗:不,你不想。
影山站在场中,冷静地观察了场中局势,毫不犹豫地将球托至网边。
又拿一分——
我的视线从场边叽叽喳喳的枭谷队员移回场上,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
不过乌野的队员意气是意气了些,对这场练习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都是卯足了劲打的。
对进步和胜利的渴望,甚至短暂蚕食掉了团队的默契,日向君与东峰学长撞上,大家的神经都变得紧绷,与音驹的不知第多少局对抗,我们还是输了。
仁花皱着眉看向场中气氛有些低沉的乌野队员:“感觉日向和影山君有点闹别扭了,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笔记本,数据证明,不是错觉。
暂停之后,影山君基本没有再将球传给日向君过。
“没问题吧……”仁花担心地喃喃。
黑尾学长走过来和我道歉,站在我身边,看着场中众人鱼跃的身影,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乌野没问题吧?”
“绝对没问题的。”我坚定地说道。
然而事情显然没能轻易解决,日向君被换下,直到合宿结束也没能上场。
木兔学长可怜兮兮地走到我旁边,叫嚷着想和那个怪人速攻打一场,好在被赤苇学长拉回去了。
等回到宫城,已是深夜了,体育馆要检修,近期社团活动暂停,也算是给大家放个假。时间太晚,月岛君自然不可能再和我一道走,影山君则表示他会将我安全送到家。
“千树,那我先走啦!”先收拾完的仁花冲我挥挥手。
“好,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我和仁花道别后,收拾好东西,在楼下等影山君。
好慢……
手机忽然“叮咚”一声响,我疑惑地打开手机,发现是影山君发来的,说他要再和日向打会儿球,让我先回去,他已经拜托田中前辈帮忙送我一段了。
抬起头,田中前辈站在远处和我招了招手。
这么晚了还打球?我把手机揣进兜里,刚想去体育馆把他给揪出来,就看见仁花满眼泪花地冲着我们跑过来:“田中学长、千树,日向和影山君打起来了!”
最后田中学长一人一拳,总算把两人给打冷静下来。
仁花拽着日向,我拽着影山,硬生生把两人扯开,影山君看见是我,把头偏了偏,遮住了自己脸上的伤口。
仁花有日向送到车站,我和影山君一路走,田中学长倒是可以提前卸任早点回家了。临走前,他还有些不放心地看了我们一眼,我摆摆手,示意没有问题,让他放心回家。
影山君坐在街边,路灯打在他身上,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灯下嗡鸣的蚊蝇不绝,虫鸣声倒是让他显得愈发孤寂了。
我从书包里找出创可贴,递给影山。
自从到排球部以后,创可贴就是我包里的必备好物,也好在在包里常备了,不然在这个时候,我都不知道上哪给他找去。
“不用。”他别过脸,把自己脸上的伤口藏得更深了一点。
我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微微俯下身,不由分说地把他的脸掰正,露出那道伤口。
动作大了些,影山君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却没敢再动,只好任由我撕开包装袋,把创可贴贴到他脸上。
“为什么和日向君打架?”我一边仔细地抚平创可贴的贴布,一边问道。
影山君张了张口,却没说话,等我收回手后低下头,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半晌才抬起头迷茫地问我:“我……又错了吗?”
“我只是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赢。我明明是对的,为什么日向不听我的……”
影山君眼中的迷茫几乎溢了出来,明明个子高大,却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般坐在街边,浑身透露着脆弱与无助。
这样的影山君,和一年前坐在预备席的影山君,竟然在一瞬间有些重叠。
“影山君一直很崇拜及川学长,是因为及川学长有很多事情,影山君做不到,所以想不停地向他学习,对不对?”我坐在影山身边,从包里掏出糖来,分给影山君一颗,“那影山君为什么要一直学习,去做自己现在做不到的事呢?”
他剥开糖纸,不假思索地答道:“因为要变强,变强之后才会赢。”
“所以说啊,想要变强、想要赢的心理,日向君和你是一样的。”我看着他因为糖太酸而皱成一团的五官,舒展了眉目道,“日向君对于变强有多么渴望,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觉得,究竟应该用怎样的战术,又应该用怎样的训练模式,用怎样的杀手锏,这样的事情不用我说,你也好,教练也好,你们都比我更专业。”
“影山君现在害怕迷茫,是因为害怕自己又走回北川第一的老路,对不对?”
虽然眼前影山君的身影和一年前被场上换下的他有些重叠,但我心里清楚,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孤独一身的影山了。
影山君的眼神亮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又黯淡了下去,像是纠结了很久才问出口:“千树……是不是很讨厌那时候的我?”
我:?
哪里来的谣言?
“我被换下场的时候,有人给我塞了一颗糖。”影山君没理会我疑惑的面容,自顾自地说道,“我当时不知道是谁塞给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糖,就记得很酸很酸。”
“和千树给我的这个糖一模一样。”
刚才给影山君递糖果的时候,我自己也剥了一颗,酸楚还停留在唇齿间,刺激着我的味蕾。
影山君低着头,垂头丧气的:“我当时就想,这么酸的糖,一定是很讨厌我,才会给我这么酸的糖。”
我简直哭笑不得:“也难为你还记得那颗糖,确实是我给你的。”
“但是给影山君这颗糖,可不是因为讨厌影山君。和刚才一样,都是为了鼓励影山君才给的。”
我手中的玻璃糖纸还没有丢掉,我小心翼翼地对折,手指翻飞几下,那张漂亮的玻璃糖纸就变成了一只千纸鹤:“因为它很酸,有些时候能把人刺激得清醒一点,把自己从情绪里摘出来,更理智地思考问题。”
“一年前是因为这样,刚才也是,我没有讨厌影山君。”——
影山有些时候在想,千树是不是有读心术,不然怎么能每次都这么轻易地读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就像现在,他因为和日向吵架而产生的、连他自己都难以准确名状的脆弱与惶恐,就这样轻松地被千树给点破了。
“如果影山君真的在担心会重蹈覆辙,那大可放心。我负责任地告诉你,你和在北川第一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少女快活的声音在静谧的夏夜响起,像是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影山心里漫山遍野地飞舞着。
“影山君,你有队友、有朋友了啊!”
像是心里深处有什么被轻轻撞击了一下,难以言喻的酸楚忽然涌出鼻腔,影山重重吸了一下鼻子,让那象征着脆弱的液体不要掉得那么轻易。
“我……该怎么办呢?”他喃喃出声。
他觉得自己是对的,却无法说服日向,明明教练和学长都认同他,但是毕竟……日向才是他的“搭档”。
他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却总是不知道方向在何处,就算他想要张口问一问路,也没有人能回答他。
排球是如此。
影山看向坐在他身边无意识晃悠着双脚的少女,她也是如此。
“要说二传和攻手的配合,果然还是及川学长最厉害了吧?”千树拍了拍手,“要不去找及川学长请教一下试试?”
千树向影山眨了眨眼,影山赞同地点点头,不过下一秒就深深皱起了眉头:“但是……”
“但是?”
“及川学长把我拉黑了……”
千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