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及川教学
及川学长虽然一直有些忌惮影山,但是还不至于小心眼儿到这个地步吧?
我有些狐疑地看着顾左右而言他的影山君,最终还是接受了影山君因为目击了及川学长被甩所以被拉黑的这个理由。
影山君眼神乱瞟,显然就差把“我在说谎”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也不知道影山君心里藏了什么鬼。
然而事实证明,及川学长还是一个靠谱的前辈。第二天因为排球馆检修,没有社团活动,我们都早早回了家。晚上我在做竞赛题的时候,影山君给我发消息,说他在家附近的排球教室正好遇到了及川学长,及川学长给他提了不少建议,用处很大。
他还问及川学长想要我的联系方式,能不能给他。
我放下手里一团乱麻的数学题,发了个“OK”的表情包,下一秒及川学长的好友申请就传了过来。
验证消息:呀吼,小千树~
……我好像能听见声音。
在我通过好友申请之后,及川学长发了个笑脸,然后传来一张图片。
配文:小飞雄在及川大人面前抬不起头~
我:……
现在把靠谱俩字收回来还来得及吗?
【及川学长】:话说小千树
【及川学长】:小飞雄之前突然让我教他怎么追女孩子
【及川学长】:小千树知道是谁吗?
哎?
本来手机都被我收起来了,看见这几条消息,我又忍不住翻开仔细看了看,确认及川学长发来的名字确实是影山君无疑。
及川学长应该不会认识第二个小飞雄了吧?
但是“影山君”和“追女生”这两个词感觉一个天一个地,我这辈子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这两个词还能联系到一起,以至于现在这两个词放在我眼前,让我觉得怎么看怎么滑稽。
影山君这个一心一意打排球的笨蛋,居然还会分心思去学习怎么追求喜欢的女孩子?
可是最近影山君几乎全在排球部待着,没有听说和哪个女生走得近啊!
还是说在合宿的时候,喜欢上了哪个学姐吗?
那怎么不和我说?
【李千树】:可是及川学长不是被女朋友甩了吗?影山君这样的事问及川学长没问题吗?
【及川学长】:?
【及川学长】:谁说的?小飞雄那家伙说的是吧!
【及川学长】:不对,我没被甩!
及川学长开始长篇大论地和我解释,他是如何受女孩子欢迎以及根本不可能被甩,他和奈奈子只是吵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架根本没有分手之类的云云,我安心地把消息模式改成免打扰,然后接着做题。
这道题有点难,刚才做了半个多小时都一直在走死胡同。我给题目拍了张照,发给了月岛君。这些日子他经常和我主动探讨各种题目的解法,并且对这个类型的题很擅长。我们也算是组成了一个学习小组,时不时就交流一下竞赛题的解法。
我把图上的铅笔痕迹擦掉,重新做了一条辅助线,心里却还是被八卦勾得痒痒,又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给月岛君发了一条消息。
【李千树】:你有没有听说影山君有喜欢的女生?
月岛君回了我一串省略号,然后表示自己不清楚。
我遗憾地按灭手机,继续做题。
确实呢,影山君就算有喜欢的人也不可能会告诉月岛君吧。
等半个小时以后,我终于做出那道题的答案,被我关进小黑屋的及川学长已经给我发了几十条消息,并且发现我都不回复之后,对我发出了严厉的指控。
我随意安抚了一下,手机又跳出来一条消息。
【影山飞雄君】:千树在家吗?
我看了一眼这条有点眼熟的消息,思考了一瞬,起身拉开窗帘,影山君果然站在楼下,正一脸认真地拿着手机发消息。
“影山君!”我对着窗外招了招手。
影山君立刻抬头,看向我的窗口,也冲着我招了招手。
我关上窗户,随便拿了一件外套往外走,路过门口的穿衣镜时,我看了一眼镜子,又从兜里掏出一只发夹,把有点凌乱的碎发夹了起来。
影山君又提了一杯奶茶站在楼下,看见我往外跑,还提醒了一句:“慢一点。”
奶茶和上次给我带来的味道不一样,但是还是一样好喝。我看了看奶茶,疑惑地问:“怎么又给我带奶茶了?”
“正好路过。”他把吸管撕开,“啵”的一声插进奶茶杯,递给我。
“和及川学长聊得怎么样呀?”我一边咬着珍珠,一边问。
“还不错,回来的时候碰上了教练,有想法了,只是需要练习和实践。”
“那就没问题了,影山君肯定能做到的。”我搅了搅吸管,看着里面的珍珠和冰块在里面“哗啦哗啦”地响,漫不经心道。
“那个……”他又犹犹豫豫地开口,“及川学长……没和你说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奇怪的事情?
影山君和他学习怎么追女孩子算吗?
我看了一眼屏息的影山君,又把视线落回眼前的奶茶上,按捺住了自己八卦的心思:“没有哦。”
“那就好。”影山君松了口气。
他应该刚从外面一路走回来,还穿着学校的那件衬衫,脸上都是汗,昨日给他贴的创可贴被汗浸得卷了边,松松垮垮地挂在脸上。
“怎么不换创可贴啊?”我看着他的脸皱了皱眉,“这么热的天,伤口很容易感染的。”
“啊,没、没事。”影山君结结巴巴地说。
我看了一眼家门口,我回来得早是因为排球馆检修,我们暂停社团活动,但是表哥还没有回来,上次表哥有强调过,不要在他不在的时候单独让男生回家。
我让影山君在门口等一等,自己进屋拿了一卷创可贴。
他个子太高,我必须要站在台阶上才能和他平视。影山君有些慌乱地避开眼神,任由我轻轻把创可贴的敷料给抚平。
我把剩下的创可贴塞进他手里:“伤口好多了,但是自己也要记得换。”
就算我是影山君的好朋友,站在朋友的视角帮影山君说话,也不得不说,除了排球之外,影山君为数不多的优点就只剩下脸了,如果因为没有好好保养伤口而破了相,追女生不就更困难了吗?
越想越觉得替影山君感到心焦,我紧紧皱着眉,将表情迷茫的影山君上下打量了一遍,试图从他身上再找出其它能够吸引女孩子的点来。
班里仰慕影山君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就算是我自己,当初也是被影山君优越的外貌给吸引了啊!
结果就是我捏着下巴思考半天,愣是没想出影山君弯道取胜的办法。
“怎、怎么了?”我给他贴完创可贴就陷入了沉默,沉默实在太久,以至于影山君都慌乱起来,有些不安地问我。
“影山君,”我沉痛地说,“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脸啊!”
影山迷茫地点了点头,我想了想不放心,又回房间拿了一个小盒子:“这是擦了以后可以防止留疤的药膏,影山君自己记得每天都要擦。”
他有些愣愣地接过,看了看手里的小白盒,又看了看我,脸莫名其妙红了起来:“千、千树很在意我的脸吗?”
我沉重地点了点头。
毕竟除了脸,能吸引女生的就不多了啊,影山君!
天色不早了,表哥给我发了消息,说一会儿就回家。我问影山君要不要进屋等一会儿,晚上一起吃饭,他连忙摇了摇头,然后同手同脚地走了。
看来上次表哥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有点重,以至于他对表哥闻风丧胆。
我叹了口气,关上了门——
及川彻虽然被李千树刻意晾了一个下午,但毕竟一口气抓住了影山飞雄两个弱点,不但知道他没有办法完美地回应小不点,还知道了他喜欢的女生到底是谁。
所以总体而言,及川彻的心情还算不错。
不过就他目前打探下来的情况,小千树还对小飞雄的心意一无所知。想来也是,小千树那样的女生身边肯定不乏追求者,小飞雄除了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蛋和排球技术,拿什么和别人比呢?
何况听小飞雄的意思,乌野的那个高个眼镜仔,和小千树的关系可要好多了!
小飞雄比他想得还没用呢!
及川彻哼着小曲,迫不及待地给岩泉一分享了自己今天遇见影山的事情,又心情愉悦地给奈奈子发了消息,看见和之前如出一辙的红色感叹号,点开软件订了一束花。
拿着花再去找奈奈子哄一哄吧。
手机弹出消息,是他今天大发慈悲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影山飞雄。
及川彻因为心情好,带着几分看笑话的心态,又打开了他发来的消息。
【超级讨厌的后辈】:及川学长,千树说她很在意我的脸
【超级讨厌的后辈】:及川学长,千树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超级讨厌的后辈】:及川学长,千树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
【超级讨厌的后辈】:及川学长,我该怎么办啊?
“您确定要将联系人【超级讨厌的后辈】加入黑名单吗?”
及川:是。
第42章 情书*3
影山打了个哈欠,趴在学校的课桌上。
书包里粉色封皮的书露出一角,影山余光瞥见,又从书包里把那本书翻了出来,翻到自己昨日看的那页。
书是影山昨日从姐姐美羽的书架上翻出来的,美羽的意思是弟弟恋爱的苦要自己吃,她没有时间手把手教导他该如何讨女孩子欢心。
美羽还说,如果按照别人的方法一板一眼地去追求,那就带了“酱气”,显得不真诚,是不会打动女生的。
影山没想明白“酱气”到底是什么味道,但是他原本看书上觉得如获至宝,可被美羽这么一说,他捏着书的手又有点犹豫了。
如果按照书上的指示做,千树会觉得他有“酱气”吗?
“期末考试五班的李千树又是年级第一,拉了第二名十几分,太牛了……”
影山身边的同学又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
影山是鲜少去看荣誉榜的——他不太在乎成绩,自己又是吊车尾,荣誉榜这个东西对他来说不如《月刊排球》有意义。
有人扭扭捏捏地走到他身边,又将一封粉红色的信封往他手里塞,小声地问他:“影山同学,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带给千树同学?”
影山捡起那封信,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哎呀……情书嘛……”男生被他问得脸一下就红了。
影山眨了眨眼,把信封推了回去:“不行。”
“上次影山说过了,李千树不让影山帮忙递情书了,你是不是忘了?”边上同学好心提醒他。
影山反驳道:“虽然千树是说过,但是这次是我自己不想送。”
“哦、哦……”男生磕磕巴巴地应了一声,想了半天小声地问,“影、影山同学,是喜欢千树同学吗?”
“是啊。”影山不假思索地答道。
之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男生连忙道歉,急急地转了身,背影透出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谁知他刚转身,影山就一把抓上了他的胳膊。
身为乌野排球部的正牌二传,影山的手劲可不是闹着玩的,男生只觉得自己胳膊一痛,低头看去,被影山捏着的地方都泛着白。
他后背一僵,影山性格有些差,班里很少有人主动找他搭话,因为他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这次要不是实在找影山有事,他也不想这么直白地来找影山的。
他也不知道影山喜欢千树同学啊,他要知道他怎么可能来触这个霉头!
“对不——”
“那个——”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影山与那男生俱是一愣,影山想礼貌地等他先说完,男生却连连道歉,让影山先说。
影山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一副有点害怕的样子,但也没有怎么多想,开口问道:“你们为什么都给千树送情书?”
是有人规定了表白必须要送情书吗?
“啊?”这一句给男生问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因、因为……也没有为什么,追女孩子就是要送情书啊,不然女生怎么知道你喜欢她?”
影山眼睛一瞬间瞪大了。
千树现在根本不知道他喜欢她,那不管他做什么,千树都不会往恋爱的方向想。就像之前千树没有给他递情书,所以千树对他再好,他都没有想过是因为千树喜欢他!
好险,差点忘掉这么重要的事情!
还好他想到了,这下他比月岛快了吧?月岛肯定还没给千树送过情书!
不过情书是不是也不能写得太直白?不然被千树一下子给拒绝了怎么办?
影山纠结起来,目光落在男生战战兢兢捏着的粉色信封上。
“那、那个,还有事吗?”男生被影山盯得浑身发毛。
“你的情书,能借我看看吗?”影山问道。
男生:“哦……啊?”——
“仁花,影山君找你什么事?”我拿起便当,看着回来之后明显魂游天外的仁花,忍不住问道。
“没、没事啦……”仁花连忙摆手,生硬地把话题给转开,将刚才看戏的千代拉进群聊,“千、千代最近的恋爱进度怎么样了?”
骤然被问及恋爱的千代险些把脑袋磕课桌上,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准……准备表白……”
“哎?!”这回我和仁花都震惊了,这一声叫得千代脑袋更忍不住往下藏:“别叫别叫!”
“已经准备好了吗?”我把千代捂着我嘴巴的手扒拉下来。
“嗯……”千代脸红得能滴血,黏黏糊糊地小声说,“算是吧……”
“情书已经写好了吗?”仁花也问。
“嗯,准备放学就去……”
我和仁花拍了拍千代的肩膀:“加油!”
中午影山君约我一起吃中饭,刚才听八卦耽搁了一会儿,他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仁花看了看我,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只冲我摆了摆手。
今天的便当是莓玲表姐做的,仁花吃不到确实有点可惜呢。
我看着她忧心忡忡的表情,开口安慰:“莓玲表姐暑假都在这边,你可以之后来我家玩。”
仁花:“……哈哈,好。”
不吃便当的学生可以去食堂,吃便当的学生则有不少会去天台上。但如今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天台上太晒,又往往挤着浓情蜜意的小情侣,我便不爱往天台去。
我拉着影山绕到教学楼后面,这里有一处少人的树荫,有点微风的时候便很凉爽,学生也少,我有些时候甚至吃完了会躺在这里眯一会儿再回教室。
“怎么突然叫我一起吃便当?”我一边拆着便当盒一边问。
“千树介意吗?”影山君立刻紧张起来。
“那倒没有,只是有些好奇。”我笑着打开便当盒。
莓玲表姐已经放假了,刚刚到日本,这几日也住在家里。一来她便风风火火地自告奋勇要帮我和表哥做便当,还嘱咐表哥要记得告诉小樱姐她来了,把便当也给小樱姐分一份。
她虽然西餐烘焙不算拿手,但是中餐做得那是一绝。打开便当盒香味就飘了出来,而且是色香味俱全,相比之下,影山君带的两个饭团就显得太过寒碜。
他平日里会多带几个饭团充饥我是知道的,他和日向君都总是容易饿,中午再吃中饭就吃不饱,所以每次都会多带几个饭团,课间的时候也会吃,可我没想到中饭的时候也只有两个饭团。
“你就吃这个?”我皱起眉头。
“我、我问过教练的,平时吃饭还是很仔细的。”影山君连忙道,“但是这两天没去买菜……”
“影山君平时在家都自己做饭吃吗?”
他点了点头。
我撑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发现居然想象不出来影山买菜做饭的画面。他见我迷惑,也吞吞吐吐地吐露实情:“其实大多时候也很随便,按照教练说的有蔬菜有蛋白质就行……”
我把菜夹了一些出来,放在便当盒的盖子上,递给影山君:“一起吃吧,表姐给我的时候就说她多做了一点,让我到学校分给大家吃。”
“谢谢……”影山愣了一瞬,不好意思地接过。
我笑眯眯地说:“没事,你吃完多夸一夸她就行。”
“很好吃,你表姐很厉害。”影山君顺从地给出评价。
“有机会来我们家玩,我表姐人可好了。”我笑了笑,端起饭盒吃了起来。
只是影山君今天这顿饭吃得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等我都吃完了他居然还没吃完饭团,手上捏着剩下半个饭团发呆。我疑惑地在他面前摆了摆手:“还不吃吗?一会儿午休要结束了。”
影山君猛地回神,看了我一眼,突然结巴了起来:“千、千树,那个……”
像是斟酌了半天,也没能从词汇库里调出合适的词语,影山君干脆把眼一闭,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递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
影山君眼神都不敢和我接触,一直紧紧盯着自己手里剩下的半个饭团,我疑惑地接过那张纸,等看清楚上面的字之后,无奈地沉默了。
“影山君,”许久之后我才开口,“你是故意来气我的吗?”
他猛地抬头,拼命和我挥手:“不是的,不是的,千树你不要生气……”
“那你告诉我,”我无奈地摇了摇手上的英语答题卷,“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过去式的题,你还能错!”——
影山迷茫地蹲在千树身边,看着她一个空一个空讲完了那张英语小测卷,之后语重心长地和他说:“影山君,虽然你有问题积极来找我这件事值得表扬,但是这么简单的题不能再错了,我们已经讲了无数遍了。”
影山点点头,看着那张纸背面自己写的歪歪扭扭的情书,心如死灰。
他借了那个男生的情书来看的时候,男生提醒他写情书要用一张漂亮一点的纸,就算不漂亮,至少也要干净。
他在桌洞里找了半天,桌洞里的纸不是皱巴巴的就是有了污渍,好容易找到一张干净整洁无折痕的纸,他也没有多想,就开始琢磨自己的情书到底应该怎么落笔。
他甚至考虑到自己可能会写得磕磕巴巴,在草稿纸上写了两遍才誊了上去!
不是,那么干净的纸,怎么会是英语小测卷啊!
“千树!”谷地仁花从拐角探出头,“该回教室啦!”
“就来!”千树点点头,开始收拾东西。
谷地仁花趁机走到影山身边,犹豫许久,还是鼓起勇气问:“影、影山同学,怎、怎么样了?”
影山:“学会一般过去时了。”
谷地:?
第43章 下雨
仁花是今天才被拉上这条贼船的。
她本来只是快乐地从影山同学的班级前走过,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了个头,结果她就突然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影山同学给抓住了。
凶神恶煞的影山同学人高马大,面对着她脸色阴沉,仁花吓得六神无主,连遗书该用什么纸张都想好了。
结果凶神恶煞的影山同学红着脸问她,能不能给千树递情书。
泼天大瓜砸到仁花头上,把仁花砸得晕晕的。好在影山同学有耐心,一直等到她回神也没有催她。
其实仁花作为千树的好朋友,理应站在千树这边,先回去问千树的意思才对。
但是她在影山同学的“威压”下,说不太出来拒绝的话,再加上她隐隐约约地觉得,千树之前喜欢影山飞雄,好像不止是因为影山同学长得像漫画男主角。
又或者说,即便只是因为影山同学长得像漫画男主角,千树到现在,似乎也还是在意着影山同学的。
所以稀里糊涂的,仁花帮着影山出谋划策了一番。
她原本以为今天可以追到影山和千树这个故事的大结局,结果影山同学告诉她今天这条线临时开启了if线,没打到结局。
回到教室的千树就立刻打开习题本开始做题了,她的竞赛好像很紧张,最近都抓紧一切时间在做题,时不时地还会和仁花一起讨论题目的不同解法。
仁花看着全神贯注的千树,还是把“千树到底喜不喜欢影山同学”这个问题给咽了下去。
影山那张英语小测卷破天荒地拿了高分,小野老师很高兴,影山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借他情书参考的男生蠢蠢欲动,来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几次他表白成功没有,影山也不知道自己算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根本没有表白。
千树最近总和月岛那家伙在一起,两个人讨论着影山根本听不懂的题,影山连插嘴都插不进去,只能在一边生闷气。
关于如何追求千树这个问题,影山分别向姐姐、及川学长、冴子姐、路人同学以及恋爱攻略书等多个主体请教,但是如果把他的恋爱进度比作排球比赛,全国冠军是和千树成功在一起的话,那么他大概还在县预选的第一场。
千树不但不知道他喜欢她,他也不知道千树到底为什么之前喜欢他,现在又为什么不喜欢他了。
对啊,这是为什么?
一定是因为他有什么缺点,等他改掉那个缺点了,千树不就又会喜欢他了?
无懈可击地逻辑。影山从桌洞里掏出手机,开始给谷地仁花发消息。
谷地是认真上课的学生,所以影山等到快放学才收到谷地的回信。
只是有没有人能给他翻译一下,什么叫之前千树喜欢他是因为他长得很像恋爱漫画的男主角?
这是千树在意他脸的原因吗?
影山捏着手机沉思良久,对面的谷地同学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他的消沉,发消息安慰他:
【一年五班谷地仁花】:往好处想,至少千树喜欢的不是长得像月岛同学的那个漫画男主。
影山左思右想,最后郑重地在输入框询问:
【影山飞雄】:谷地同学,千树喜欢的漫画叫什么名字?
他在搜索框输入谷地发来的漫画名,就着网上的评论大致看了一下剧情的梗概。
男女主在一起时,是一个雨天。女主因为没有带伞,被雨困在了学校,男主和她撑一把伞回家,在气氛的烘托中,告白定情。
窗外忽然响起雷声,影山转头看向窗外,虽然中午吃饭的时候还算是艳阳高照,不过夏日的天气本就多变。
天气像是就要遂人所愿,就这么淅淅沥沥地、突如其来地下起雨来——
“对啦小千代,这本漫画还给你。”我把之前千代借我的漫画书还给她,并附赠了一包小饼干,“谢谢,很好看。”
“是吧!”千代眼睛一亮,“男女主分手的时候我都哭惨了,好在他们最后还是重归于好了!”
她们自然还没忘记这个漫画男主长得像月岛君这件事,连捏着手机不知道在发什么消息的仁花都悄悄竖起了耳朵,听千代问我:“所以,你觉得这个男主怎么样?”
“确实很帅啦!”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但确实不是我推的类型。”
千代摇摇头:“可惜……”
上课、整理笔记、排球部训练……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下午突然开始落的雨居然到此时愈发大了起来。
我伸了个懒腰,背起包走到体育馆门口,和早就等在那里的影山君打了个招呼:“走吧,回家!”
今天因为天气太差,我严厉禁止了月岛君和我们一起走的提议,路太远了,不安全。
影山不知道为何和月岛得意洋洋地眉飞色舞一番,从书包里拿出雨伞:“走吧,千……”
他说到一半,忽然没了声音,愣在原地。
我把手上雨伞粘在一起的伞面给抖开,疑惑地问:“怎么了?”
影山君像是被打击到了,脸上不知道是迷茫还是沮丧:“千树……怎么有伞……”
“天气预报有说今天会下雨啊,影山君没看天气预报吗?”我把伞撑开,问道。
影山:“……没有。”
“那影山君还蛮幸运的,虽然没看天气预报,但是也带伞了,不会被突如其来的雨给拦住回不了家。”我撑着伞迈入雨中。
“……是和同学借的……”
“那也很不错呀,虽然没有带伞,但是能和同学借到多余的伞,不也很幸运吗?”我笑了笑,安慰道,“不过没关系啦,如果影山君真的没有伞的话,我肯定会和影山君一起撑的。”
影山君看了看我,表情更颓丧了:“我现在把这把伞丢了还来得及吗?”
我:?
“可恶啊,这么大的雨,难道只能跑回去了吗!”西谷学长和田中学长站在体育馆门口,把书包顶在头上,眼看就要朝着漫天雨幕冲出去,却被缘下学长揪着领子拉了回来。
“不行,这么大的雨,你们两个笨蛋肯定会感冒。”缘下学长道。
“阿力胡说!我们才不是笨蛋呢!再说了,笨蛋是不会感冒的!”西谷学长叉腰反驳道。
缘下学长顺从地接受了这个逻辑:“对,你们俩不是笨蛋,所以你们俩肯定会感冒。”
田中学长:“不对,嘶,哪里不对……”
我掏出手机又确认了一下天气预报:“这场雨据说会下到半夜,可能等不到雨停了。”
缘下学长显得有些一筹莫展,站在我身边的影山却突然一振,三两步跑到田中学长和西谷学长面前:“学长,请用我的伞吧!”
“哎?那你……”西谷学长愣愣地接过伞。
影山指向我,大声道:“我可以和千树撑一把伞!”
众人的目光随即都灼灼地集中在我身上,我迟疑地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是雨这么大,你们两人撑一把伞,也还是会淋到的吧……”田中学长有些犹豫。
“没事的,我这把伞还挺大的。”
最终西谷学长拿了影山给的那把伞,他家更远一些,缘下学长和田中学长共撑一段,绕一绕送田中学长回家。
谁知这时候洁子学姐走了出来,看了眼众人,掏出一把伞给田中学长:“我还有一把伞。”
田中西谷:?!
我还在惊叹两人为这一把伞到底该如何使出浑身解数的时候,影山君在身后扯了扯我的袖子,眼睛看着外面的雨幕,居然脸上满满写着期待:“不走吗?”
他好像有些迫不及待了。
是因为今天回去有什么事吗?
他个子太高,要让他也进到伞下,我就不得不把伞举得高一些,影山君顺手就把伞接过,和我一起走到雨里。
接着,他把那把伞狠狠向我这边一偏,原本足够遮住我们两人的大伞落到了我的身侧,雨水从我们头顶落了下来。
“影山君,”我忍不住开口,“虽然理解你是为了让我能更多打到伞所以举偏了,但是像你这样撑伞,我们谁都撑不到的。”
影山君连忙把伞扶正,和我道歉,慌张地在兜里掏纸巾和手帕想给我擦雨水,但是却两口袋空空。我叹了口气,将包里的纸巾抽出来,给了他一张后,自己也抽了一张擦起来。
他再不敢把伞向我这边偏,生怕一个没收住劲,我们俩又在雨里冲凉。好在那把伞确实足够大,即便我们两人合撑,也只有肩膀的一小块会淋湿。
影山君和我并肩走着,过了一会儿,我突然感到自己的左肩落上了什么东西,偏头一看,是影山君的手。
他看见我扭头,手又像受惊的猫一般松开,结结巴巴地和我解释,说他绝不是故意的,让我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只是影山君为什么突然这样?”我有些不解地询问,脸也有些发红。
他默了一瞬,手重新搭上我的左肩,将我往他那边环了一环,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刚刚被雨水濡湿的校服都贴在了一起。那把伞刚好罩住我们二人,刚刚被雨水打湿的左肩也缩进了雨伞的保护区,隔着校服衬衫贴上影山君温热的手掌。
影山君的身体有些僵硬,语气也不自然起来:“这样,你的肩膀就不会淋湿了。”
第44章 心跳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刚被雨水打湿的左肩原本泛着凉意,却被影山君温热的手掌包裹。他的掌心烫得吓人,明明因为礼貌只是虚虚扶住,并没有紧紧贴着,热源却仍然源源不断地从左肩向我的心脏输送着。
瓢泼的雨点顺着雨伞的边缘落下来,形成一道模糊却界限分明的雨幕,落在地上炸起一个个水花。明明街上还有这么多人,三三两两地撑着伞,但雨幕相隔后,伞下却只有我们。
若是一人撑一把伞,并肩而行的人就不能挨得太近,否则雨伞相撞,雨幕倾斜,身上多少会落到伞上垂落的雨点。就连说话也要微微提高声音,免得心意湮灭在漫天大雨里。
可若是两人撑一把伞,就只是咫尺之间、呼吸相闻,耳边全是彼此的心跳声。
我从未觉得一把伞下是这样私密的空间。影山君的下巴离我的脸只有咫尺之距,好像我一仰头就会亲到他的下巴尖。我双手局促地抓着书包的背带,注意力却全在身后几乎要靠在影山身上的那一部分。
太近了。
“会不舒服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
“还好。”
我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右耳几乎贴着少年的左胸膛,在薄薄一层布料与结实的肌肉下,就是他温热而有力的心脏。
“咚咚、咚咚、咚咚……”
逐渐加速的心跳声,是他的吗?
还是我的呢?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和胡思乱想,我和影山君终于到了家。虽然伞足够装下我们两人,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还是太大了些。
尤其是影山君,一路上他还是把伞微微向我这边偏了些,右半身子让水浇了个透明,刘海也让雨水打湿,贴在额头上,看我的时候,就有一种乖巧又无辜的错觉。
与他相比,我就要强多了,除了被地上的雨水溅到的小腿肚之外,连先前被雨浇到的左肩都已经因为影山君手掌的温度而只是有一点湿润。身上虽然算不得干爽,但至少也不狼狈。
影山君将我送到门廊上,把伞收了递给我,也不敢看我的眼睛,朝我胡乱地一点头就要向雨里跑去。
我连忙把他拉回来:“你干嘛去?”
“回、回家啊。”影山君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么大的雨,你连伞都不拿就冒着雨跑回家?”我几乎笑了起来。
“那我也、也没伞啊。”影山迷茫地看向我。
我被他的眼神蛰了一下,避开了视线交错,打开门拉了拉他的书包:“雨太大了,先进来擦一擦吧。”
“没关系的。”他小声嘟囔。
“要感冒的。”我无奈地笑笑,“马上就要去东京合宿了,可不能生病。”
“不会感冒的。”他说得信誓旦旦,眼神却还是四下里乱瞟。
“笨蛋才不会感冒呢,影山君是笨蛋吗?”我把缘下学长的理论拿出来又问了一遍。
影山君皱起眉头,像是有些落寞又有些失望地问我:“千树觉得我是笨蛋吗?”
平日里总是硬邦邦的声音今日也被雨水泡软了,配上影山湿漉漉的眼神,可怜兮兮的。
我猛地扭过头,打开门道:“影山君不是笨蛋,所以是会感冒的,快进来吧。”
今天下雨,足球部没有训练,所以表哥早早就回家了。表姐也在家,两人都在厨房里,转头看是我进来,都松了一口气:“给你发消息问要不要去接你,你也没回,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正要给你打电话。”
“嗯……路上没看见消息。”我糊弄地应了一声,“那个,影山君和我回来的时候全淋湿了,可以让他进来擦擦吗?”
表哥和表姐这才发现我后面还跟了一个湿淋淋的男生,一动不动地站在我身后,低眉顺眼的,像是一只被淋湿了的大狗,注意到两人的视线才一个激灵,瞬间站得笔直,接着就把自己对折成一部折叠手机:“你们好!”
莓玲姐招呼他进门,我从鞋柜里翻出给客人穿的拖鞋递给他,他却捏了捏书包的背带:“我身上太湿了,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小狼表哥皱着眉似乎想说什么,莓玲表姐就抢先说道:“没事,进来擦擦身子,要是感冒可就不好了。”
影山君只好进了屋子。
我上楼拿了新的毛巾,还跟小狼表哥借了他的衣服,让影山君先去冲个澡,把身上湿淋淋的衣服换掉。好在表哥和影山君个子身材都差不多,他的衣服影山君也能穿。
“那千树呢?”他捏着衣服问我。
我指了指楼梯:“不要紧,楼上还有一间。”
他这才应了声,和身后表情臭屁的表哥与笑眯眯的表姐又行了礼:“打扰了。”
我趁机上楼跑回房间,也不顾还有些湿润的发丝,一头钻进被子里,满脑子都是刚才加速的心跳声和影山君湿漉漉的眼神。
明明已经不喜欢影山君了,为什么脸还会这么烫?——
影山一直到了浴室,才意识到自己要在千树家洗澡这件事。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对他而言都陌生了起来。
洗漱台边放着三只牙杯,其中一只上面有个可爱的小兔子,露着两只大牙,憨憨地冲着影山笑。
千树的。
侧边的毛巾架上有一条米白色的毛巾,右下角绣了一只可爱的小猫,冲着影山发送了一个wink。
千树的。
影山像是无意闯入了什么小动物的领地,每样东西上都或多或少存在着千树的痕迹。洗手台上遗落的头绳和发卡,柜子上贴着的动物贴纸,精心整理清洁过的挂帘,还有……
他僵硬地扭过头,看见摆在墙边架子上的沐浴露和洗发露,粉色的瓶子与蓝黑的瓶子交错放在架子上,其中粉色的瓶子上印了一个红红的荔枝。影山不用费什么劲就可以区分出来,两个粉色的瓶子分别是千树常用的洗发露和沐浴露,而蓝黑的是他表哥的。
影山原本伸手去拿那个蓝色的瓶子,回过神时,粉色的瓶子却已经到手里了。
鬼使神差的,影山低头闻了闻。
是荔枝味的。
这间房子楼上楼下一共有两间浴室,这两天莓玲来了,千树就在楼上楼下都将洗漱用品配备了一遍,方便三人随时洗漱。
那个名叫影山飞雄的一打开门,李小狼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荔枝甜香。那个黑发蓝瞳的少年还沾着湿润的水汽,荔枝的香味就像是在他身边吹出了一个又一个粉色泡泡,挤挤挨挨地绕了他一圈,与他十分格格不入。
李小狼深吸一口气,把头上要暴起的青筋压了下去。
他就知道的,他第一眼看影山就觉得不爽。
李莓玲笑嘻嘻地给影山递吹风机,他顶着翘起的发丝又给李莓玲行了个大礼。
“晚饭在我们家吃吧,要不要打个电话和家里说一声?”李莓玲打量着影山问。
“不用麻烦了!”影山慌忙拒绝,半晌又补充了一句,“家里没人……”
“那就省得打电话了,在沙发那儿坐一会儿吧,晚饭很快就好。”莓玲一锤定音。
千树是女孩子,洗澡洗头要比影山麻烦得多。等她吹完头发下来的时候,影山已经在沙发正襟危坐好一阵子了,余光看见她下楼,又从沙发上弹射起来。
千树穿了一件影山没有见过的家居服,但是还是一样可爱好看,头发刚刚吹干,就没有扎起来,松松地披在肩上,衬得她原本就只有巴掌大的脸又小了一圈。
“需要帮忙吗?”千树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两人问道。
影山心里一惊,立刻应声:“我也来帮忙!”
因为他走得太着急,衣角勾到了茶几上铺着的桌布,原本稳稳当当摆在茶几上的玻璃杯眼看就要掉到地上,影山连忙伸手把那杯子捞起来。
还好刚才千树的表姐给他倒水时,他因为太紧张,一口气把水都喝干了。
远处目睹了全程的李莓玲一愣:“不愧是打排球的啊……”
李小狼已经把最后一道菜端上餐桌,也就不需要影山和千树帮忙。影山也知道自己平素做事有些没头脑,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事惹了千树的表哥表姐不高兴。
“来尝尝这个,这可是我的拿手菜。”李莓玲热情地给影山夹菜。
影山还记得千树说这个表姐很喜欢人夸她,于是吃了以后十分肯定地说:“很好吃。”
说完影山还嫌不够,日向平日里最会夸人,他都是怎么夸的来着?
日向:“你这个球好厉害哦!”
影山:“你这道菜烧得好厉害哦!”
日向:“啪的一下就飞过去了。”
影山:“唰的一下就吃下去了。”
日向:“是怎么打的?教教我,教教我!”
影山:“是、是怎么烧的?教、教教我。”
影山学不来日向那样浑然天成的语气和神态,只好用格外严肃的表情和目光证明自己是认真地在夸人,没有开玩笑。他几句话说得振聋发聩义正辞严,神态真诚得仿佛在做情感类访谈。
李莓玲:“真……这么好吃?”
影山坚定地点点头。
这样千树的表姐一定会喜欢他吧?影山在心里默默地想。
第45章 邀请
虽然影山君吃饭的时候那番奇奇怪怪的夸奖令整个餐桌沉默了一秒,但是很恰好的是,表姐就是吃这一套的人。
听说小学的时候,得到了夸夸的表姐直接暴起和表哥一起干掉了一对酷爱打人的暴力双胞胎。
也不知道送到警察局没有。
结果两人还真的当场结成了师徒,吃完饭表姐就给影山君围上了蓝色的小狗围裙,一脸严肃地开始和影山君传授秘笈。
窗外的雨小了些,表哥本来想让影山早些回家,被表姐一肘子制止了。
“切东西的时候手小心点,千万别切到手了。”我看了眼拎着菜刀的影山君,不放心地提醒道。
影山君没有答话,熟练地把手上的菜切成大小均匀的块,我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影山君说过,他在家都是自己做饭。他对吃的东西不挑剔,所以晚饭大多对付一口,能吃饱、能满足基本的营养需求就行,所以烹饪苦手,但是切菜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影山君喜欢吃什么?”表姐盯着锅里的油,顺口问道。
我一边切着手上的姜丝,一边下意识回道:“加温泉蛋的猪肉咖喱饭。”
话音刚落我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一回头影山君和表姐都在望着我,我慌忙解释:“球队里每个人的喜好我都清楚……”
“哦——”表姐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转头又问,“那千树喜欢吃什么?”
虽然主语是我,但是询问的对象很明显不是我。影山君把案板上的菜放进碗里:“喜欢吃那种很酸很酸的糖。”
像是引发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影山君打了个激灵,严肃而又认真地重复:“真的很酸很酸。”
莓玲姐没忍住笑出了声,我红着脸反驳:“上次影山君明明说喜欢!”
“喜欢,”影山君回答得一本正经,“但确实很酸。”
我无话可说,只好愤恨地往锅里加了更多姜丝。
“但是千树平时喜欢吃什么菜呢,我真的不知道。”影山君向表姐询问。
表姐神秘一笑:“我把千树爱吃的菜都教给你!”
影山君双眼发亮:“谢谢莓玲姐!”
能看出来影山君虽然平日里吃饭能保证自己饿不死,但确实家里不怎么开火。炒一盘简简单单的番茄炒蛋,鸡蛋下锅时被吓得往后跳了两米远,番茄下锅的时候跳了三米,惊魂未定地盯着锅里翻腾的菜,要不是莓玲姐眼疾手快,那盘菜就要糊在锅里。
等到我红糖姜茶熬好的时候,影山·黑巧版·番茄炒蛋也已经出了锅,黑黢黢的,若不是看见菜完好地下锅,我都认不出来是什么菜。
影山君看着那盘“番茄炒蛋”,还是用表姐事先准备好的便当盒给装了起来。我拦住他:“都这样了还吃?”
影山盯着碗里的东西沉默了一会儿:“也不是不能吃……”
表姐一贯是事事求先、要强求胜的人,这盘菜一瞬间激起了她的斗志:“不行,今天晚上我一定要教你炒出一盘合格的番茄炒蛋!”
“好了!”表哥忍无可忍地发话,“时间不早了,让影山同学早点回家吧!”
莓玲表姐可惜地收了手,还不忘提醒影山:“有机会再来,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
影山君头点得格外用力。
我无语地给影山君装了一碗红糖姜茶:“淋雨了,喝点姜茶祛祛寒再走。”
影山君猛地灌了一大口,被生姜辣的差点没喷出来,但有我盯着,又不敢,只好含泪咽下了那口生姜红茶,又悄悄拿起刚才没喝完的水杯,灌了自己一口凉开水。
我笑眯眯地问:“怎么样,不酸吧?”
“不……不酸……”
我把姜茶给表哥表姐也一人装了一碗,表哥看了一眼窗外,还不忘操心道:“趁着现在雨小,抓紧时间走,不然一会儿下大了,又该淋湿了。”
“知道啦。”我从橱柜里把伞拿出来。
“怎么拿两把?”
“我送送他。”
表哥在我身后似乎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
大概是也觉得姜茶太辣了吧。
门外泼天的雨幕已经转化成了细密的雨丝,轻轻柔柔地给夜幕笼罩上一层朦胧的纱。我撑着伞和影山君走在夜色里,四周都寂寥无声。
“咦?”我看了一眼布告栏,“白天的时候雨太大了没注意,这个海报是什么时候贴的?”
布告栏上新张贴了一张海报,提醒大家记得参加八月初的七夕祭,温软的橘黄色路灯打在那张深蓝色的海报上,衬得上面缤纷的花火愈发灿烂了。
“一直听说仙台的七夕祭很有名。”我感慨道。
国中的时候,没有和我一起去七夕祭的朋友,表哥都和小樱姐在一起,我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小情侣带上我,所以来了两三年了,也还没有去看过仙台的七夕祭。
想去看看。
如果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就好了。
明明“喜欢的人”四个字不应该有对应的对象,我的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往影山君身上飘去。他看着那张海报附和着我点了点头:“确实应该去看看。”
我低头用鞋尖敲了敲地面,之前及川学长说影山君有在追求的女孩,那他应该会邀请他喜欢的女生去参加七夕祭吧?
不知道会是谁。
要不问问?
好奇心作祟,我还是张了嘴,只是比我更快的,影山君神色紧张而郑重地叫了我一声:“千树——”——
上次合宿的时候影山就想邀请千树去七夕祭了,但是被讨厌的月岛给打断了。看见千树对七夕祭好奇的时候,影山倒是想给她描述一下,七夕祭到底是什么样子。
但是很遗憾,影山刚张嘴,就发现自己也浑然不知。
他压根儿没去过。
去过的人是美羽,她和前男友去七夕祭的合影在她桌上摆了一年,直到分手才被美羽丢进垃圾桶。
美羽之前去七夕祭的时候,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穿上精致的浴衣,将头发仔细地盘起来,还会在脸上涂涂画画,最后看起来明明和平时别无二致,但影山确实觉得她比平日里更漂亮了。
不过在美羽去参加七夕祭的日子里,影山一向在家里百无聊赖地打排球,他对七夕祭唯一的印象就是美羽每年都会带回来一条金鱼,只是他们不擅养殖,那金鱼每次到他们家里没几日便奄奄一息。
但是之前日向说,要在有纪念意义、浪漫的时间和地点与女生表白,七夕祭应该就是一个不错的时间点吧?
影山心跳悄悄快了起来。
“千树,”他的嗓子有些干涩,以至于他都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想去七夕祭吗?”
千树撑着伞,表情似乎有些不解。
“千树,要和我一起去七夕祭吗?”
说出来了。
像是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影山顿时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许多,只是在碰上千树有些怔愣的眼神时,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悔。
是不是不该这么直接问出来的?如果千树拒绝了怎么办?
他屏息凝神等待着千树的回答,似乎比等待比赛结果还要焦心。
好在千树的嘴角弯了弯,眼睛像躲在云层里的月牙,一瞬间拨开云层绽放出光彩:“好。”——
影山君没有让我送很远,也不过是到我们平日里分开的交叉口,他便催我回去。
“小心淋雨感冒。”他学我的样子老气横秋地提醒我。
“我喝了姜茶,才不会感冒呢。”我笑道。
“千树是笨蛋吗?”影山君问。
话一出,我们都轻轻笑了起来。
到底还是站在雨里,我们没有再纠结,而是挥手告别了。我哼着歌回到家里,把还滴着水的雨伞收起来,莓玲姐姐探出头来:“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算是好事吧?”我想了想,不确定地道。
表姐挑了挑眉,用下巴指了指我手边的信封:“姑姑姑父寄给你的,前面忘了和你说了,记得拿上。”
“我爸妈寄来的?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发消息,还写信?”我疑惑地拿起那个信封,比平素见到的信封大一些,还蛮有分量的。
表姐和表哥都摇头表明他们也不太清楚。
我拿着信封上了楼,在床上滚了一圈,掏出手机开始回消息。戈薇的账号黑着,大概在医院没看手机;千代挂着哭脸说自己在表白时没好意思说自己喜欢野崎君,说成了她是野崎君的粉丝,结果野崎君居然真的给她签了个名。
重点是野崎君居然就是梦野老师!
好小众的文字。
我盯着那几条消息看了又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才缓缓打了一个问号。
她现在甚至还在野崎家帮忙干苦力,据说野崎君很早就看上了她出色的绘画天赋,现在她在帮忙做涂黑的工作。
仁花安慰千代让她不要在意,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七夕祭,千代却说她要陪野崎君去收集素材,七夕祭是恋爱剧情中的浪漫高发点。
我看着那几个字突然有点脸红,仁花又在群里发了消息,问我有没有时间一起去七夕祭。
虽然对不起仁花,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和仁花道:“我有约了。”
群内再次炸开锅。
我扛不住千代的狂轰滥炸,把手机静音藏到了枕头底下,自己也把脸埋了上去。
男生邀请女生去七夕祭,总归不会有别的意思,那及川学长上次说影山有在追求的女生,难道是我吗?
完全没有被追自觉的我回想了一下近期影山君的种种异常,觉得这种事应该还是应该怪影山太不明显了。
那我呢?我喜欢影山君吗?
心跳在想到今天下午的雨伞时就骤然快了起来,它仿佛在用自己的速度宣告一个事实。
“咚咚。”
喜欢。
第46章 七夕祭
“姑姑姑父说关于给你寄的那个东西,让你早点给他们消息。”第二天吃饭的时候,表哥问,“他们给你寄了什么?”
“哦,没什么,明信片,让我给朋友顺手分一点。”我扒拉了两口嘴里的饭,含糊地说道。
表哥和表姐都没多想,说既然我爸妈问了,就早点给两人发个消息,免得两人担心。
在家可以关手机,回到学校自然免不了被一阵盘问,我只好小声应付:“是影山君……”
仁花面色虽复杂但平静,像是早就对此有所猜测了。
“之前不是说,你喜欢他只是因为他长得像漫画男主吗?”千代糊涂了,“又改主意了?”
她有些担忧地问:“千树是真的喜欢影山君吗?”
手里的笔无意识在草纸上画出一个又一个圈,我小声道:“是喜欢的。”
就算我学习成绩再优秀,基础知识再扎实,我也很难对“喜欢”这个情绪下一个准确的定义。毕竟它不是一道数学题,没有公式供我代入,也没有条件让我参考,我所能做的只是一点一点地小心剥开花瓣,露出中间那一点娇嫩的花心。
花心上的拇指姑娘,会因为接近影山君而脸红,会因为和影山君在一起而雀跃,也会因为一些原因而而黯然神伤。
这就是喜欢吧。
“以前看漫画的时候,有这样一个说法。”千代拿着漫画书,神神秘秘地和我道,“如果你想象和一个人亲吻,你觉得开心,那就是喜欢他!”
和影山君……什么?
我呆在原地,脸像个熟透了的番茄,千代一句话给自己也闹了个大红脸,仁花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佯怒打了千代一下:“胡说什么呢!”
实际上三人都默默闭了嘴,把头埋进臂弯里,一句话都不好意思再说了。
我眼前莫名浮现起影山君的脸,记忆忽然无限清晰地从他的发丝一寸寸落到嘴唇。
我连忙住脑,不能再想了,都怪千代!
“不、不过,”仁花努力打破了这个令人羞赧的僵局,“既然影山君邀请千树去七夕祭,就是要和千树表白的吧?”
“对哦!”千代眼神一瞬间亮了起来,“真好啊……可以让我观摩吗?野崎君估计也会想去,他肯定想收集素材!”
“你俩又胡说!”我揉了揉脸,好像这样就能掩盖自己两颊通红的事实,“他又没说……”
“男生邀请女生去七夕祭还能有别的意思?”千代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再呆也不可能单纯是为了去七夕祭抓金鱼吧?”
空气瞬时沉默了一秒,仁花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千代,艰难开口:“如果是影山君的话,还真的有这个可能……”
我也感觉像是突然被一盆冷水浇清醒了:“仁花说得对,现在高兴为时尚早了。”
千代沉默地拍了拍我的肩:“……反正野崎君邀请我去七夕祭也只是为了拍素材的。”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千代还是不死心,“影山君和千树表白的话,千树会答应他吗?”
我愣了一下,迟疑道:“我还没想好……”
“哎?”仁花瞪大了眼惊讶地问,“为什么?千树不是喜欢影山君吗?”
“因为……”
“千树。”
我们三人抬头望去,来人是月岛君,看见我抬头,冲我招了招手。
我起身同他一起走到教室外面,他小心地让我走在内侧,避开人流,等到了安静的地方才问我:“刚才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想到刚才我们的话题,我多少有些脸红:“没什么……”
他善解人意地没有再追问,而是掏出一张票递给我:“下次合宿结束后,有一场漫画展……”
“啊,对了,月岛君,”我眨了眨眼,难得没有等对方说完话就打断了他,“昨天那道题,我做出来了,你要看看我的解题过程吗?”
他的手颤了一下,然后神色自然地将那张票收回口袋:“好。”
在我们两人走回教室时,我听见他用很轻的声音问了我一句:“你那天……已经有约了是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好在我们两人都能听懂。
我轻轻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追问,接了我从教室拿出来的草稿纸就和我告别回去了。
“月岛君来找你做什么?”千代转回头问我。
“问我昨天那道题怎么解的。”我神色自然地答道。
“就这件事吗?”她明显不太相信。
我点了点头:“就这件事。”——
虽然邀请千树去参加七夕祭已经是第二次询问了,但其实两次的影山都是一时兴起。
也不能说是一时兴起,应该说这个想法早就模模糊糊地存在了他的脑袋里,只是在那时候它看好了时机,就这么突破了所有的限制自己出来了。
影山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表白,总之先把上次的情书又抄了一遍。
以防万一,他这次信纸正反两面都看了一眼,不是英语小测卷的背面了。
还没有到社团活动时间,但是影山闲着无聊,心里又乱,就自己拿着排球,到校园的角落里,一下一下地练着托球。
他到底该怎么表白?千树会拒绝他吧?被拒绝了怎么办?他是应该继续努力还是就此打住?
影山越想心越乱,忍不住大吼了一声:“七夕祭到底该怎么办啊!”
他都没察觉到边上冷不丁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吓得他排球一个没托住,砸在他脑袋上,弹出去正好飞到了那个男生手里。
男生似乎比他高一年级,人却没什么架子,笑眯眯的,十分和善地把球递还给他:“同学,这里不能打排球。”
“好、好的,非常抱歉!”影山注意到对方袖子上的学生会袖章,连忙道歉。
“没关系,就是要注意不要被别人发现了,在这里打球时会被关起来的。”男生眯着眼睛,继续笑着说。
影山没听说过这种事,惊讶地问:“是这样吗?”
“是的!”男生虽然还是眯着眼睛,但是表情明显严肃了很多,“被关起来的人是会留下记录的,有这样记录的人,这辈子都不能再去参加七夕祭了!”
影山大惊,甚至都忘记了手里还抱着一个排球,排球落下骨碌碌从脚边滚开:“还有这种事?”
“是的。”男生严肃地皱着眉,“而且据说在这里打球的人会被诅咒,告白的时候都不会成功。”
影山仿佛感到一阵晴天霹雳,告白之路出师未捷而先粉身碎骨,他惨白着脸抓住学长的袖子:“那学长,还有解决办法吗?”
男生严肃地看着他:“你真的想知道?”
影山点头如捣蒜。
男生叹了口气,透过一双眯眯眼认真地说道:“还好,你还没有被关进去,还来得及。”
“仙台七夕祭的来源,是很多很多年前,仙台有一位仙女,她打算在七夕祭这天和心上人表白,但是那个时候的排球还是石头,大家在打排球的时候,不小心把她的心上人给砸死了。”
影山听着,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想不到用胳膊打石头该有多疼。
“他们打排球的地点,据说就在学校这块草地边。所以之后仙女伤心欲绝,在此处下了个诅咒,若是在这里打球的人,都没有办法顺利地和心上人在一起,表白一定不会成功。”
影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僵硬地咽了口口水,紧张地继续听男生道:“不过仙女施下诅咒的时候,还是心疼真心相爱的情侣,只要能在七夕祭当天在仙女塑像前真心悔过,就没事了。”
“那、那仙女的塑像在哪里?”影山紧张地追问。
“山崎——”
男生刚要答话,突然被一个女生声音打断。影山还记得男生说自己不能被别人发现他在这里打球这件事,吓得当即就从原地跳了起来,没等男生反应过来,就已经从地上捡起球,一路飞奔跑走了。
跑到拐弯处,他还不忘停下来和男生道谢:“谢谢学长!”
千春走过来的时候,就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背影在拐角一闪而过,以及空中还残留着的袅袅“谢谢学长”的尾音。
“你没有又胡说八道吧?”千春警觉地问山崎。
“没有啊!”山崎坚定地否认。
千春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但是到底刚才影山溜得太快,她没来得及抓住山崎的把柄。所以她只好狐疑地看了山崎一眼,把他手臂上的袖章拆下来:“不准戴着我的袖章招摇撞骗!”
“我……”
千春瞪了山崎一眼,山崎立刻从善如流:“好的。”
影山回到教室后,一颗心七上八下,他想旁敲侧击地问问别人有没有听说过这个诅咒、又该如何解咒,又怕这样就暴露了自己已经被诅咒的事实,只好憋着一个字都没说——
没过多少日子,就到了第二次合宿。影山君特训的托球有了很大的进步,只是还是无法和日向君合上,两人的关系还是处在那样不冷不热的氛围里。
我掏了一块糖递给有些郁结的影山君,叫他不要担心。
虽然很酸,但是这种糖果在难受的时候,非常有助于放空头脑。
这次合宿在森然,有了上次学姐们的提醒,我这次来的时候准备的全是长袖长裤,还带了一堆的花露水和驱虫喷雾,头上也戴了帽子和口罩,吓了排球队众人一大跳。
田中前辈愣愣地看着我:“千树学妹,你要去采蜜吗?我只见过养蜂人穿成这样。”
“不会去采蜜的,这辈子都不会去的。”我干脆地道。
只是想一想那密密麻麻的蜜蜂我就要死了……
来到森然的第一个晚上,我就看见一只天牛趴在体育馆门框上,我当即吓得腿都软了,说什么也不肯靠近那门框一步。
好在音驹的灰羽列夫君长手长脚,出门时顺手就帮我把那只天牛摘下来丢到了门外,我这才敢惨白着脸和他道歉,然后小心翼翼地朝门外走。
“之前千树说怕虫子,我还以为是千树说着玩的。”仁花见了我的状态忍不住感慨,“原来这么害怕啊。”
刚刚从身上抓下来一只蜘蛛的我虚弱地点点头。
森然傍山靠水、空气清新,在炎热的夏天里温度也凉爽不少,确实是夏日避暑的圣地,但这里的虫子纯天然纯有机,靠着水灵灵的树木和青草鲜花长成了不可思议的大小。
白天倒是还好,只要离草丛远一些,被虫子突袭的可能性就很小。可一到了晚上,体育馆的灯光一打开,那些虫子就开始疯了一般往窗户上撞,门口虽然挂了帘,但还是有个别虫子能寻到缝隙,带着一股开天辟地的勇气从外面闯进来,然后吓死一个正在体育馆里干活的我。
时间长了,连学姐们都看不下去,问我要不要先回宿舍休息。
虽然学姐们是好意,但我还是拒绝了。
合宿的人多,工作也多,这么多男生还一群排球脑袋,头脑清楚遇事冷静的屈指可数,把所有工作留给学姐们也太过分了。
而且就算我回寝室,也是要开灯的,还不如留在体育馆里,至少有不怕虫子的人可以帮我打虫子。
但是当然也有例外——
“千树学妹,你看这只天牛,好大啊!”木兔学长兴冲冲地抓着一只天牛到我面前。
木兔光太郎,森然合宿的头号天敌,热衷于和我分享他抓到的各种奇形怪状的虫子。
我立刻向后退了一大步,笑眯眯地望着木兔学长,但是实则已经警惕地摆出了防御姿态:“嗯,好的,就停在那里吧,木兔学长,不要再往前了。”
我四下里看了一圈,试图在场馆里看见猫头鹰饲养员的痕迹。
完了,赤苇学长不在,他刚才好像被白福学姐叫走了。
天要亡我。
木兔学长捏着那只张牙舞爪的天牛,又往前迈了一步:“可是这只天牛真的很大,这是我见过最大的天牛!”
我谨慎地又往后退了一步,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确实呢木兔学长,我有个主意,难得遇见这么大的天牛,不如带回家做标本好不好?你快回去,不然就做不成标本了。”
“标本?”木兔学长疑惑地歪了歪头,“标本怎么做啊?”
我心里咯噔一声响。
果然,下一秒,兴奋的猫头鹰就撒开脚向我跑来,一边跑一边问:“标本怎么做?千树学妹教教——”
老实说,在他迈开腿的那一瞬间,我也已经撒开脚丫子跑起来了,只是我千算万算,我没算到木兔学长居然没有抓紧他那只难得的天牛,手不知道怎么滑了一下,那只天牛就从他手上掉了下来。
那只天牛就在我们两人面前,松快了一下他刚才被抓得有些僵硬的身子。
然后直直地朝着我飞来。
到了这个地步还能维持住淡定表情的只有机器人,我忍不住尖叫起来开始满体育馆乱跑,企图甩掉身后“刺啦啦”飞行的天牛。
木兔学长惊讶地喊:“千树学妹,不要跑啊,帮我抓一下那只天牛,我还要回去做标本呢!”
“啊啊啊我怕虫子啊木兔学长!”
“啊!”木兔学长显然是已经忘了我和他说过无数遍的这个事实,立刻正义凛然,“千树学妹不要怕,我帮你把这只天牛抓起来!”
然后这个体育馆就出现了我在前面跑,木兔学长在后面追,聪明人或许还可以看见中间那只飞得歪歪扭扭的天牛这样的奇怪场景。
刚才迷茫地看了半天戏的众人反应过来,开始帮忙扑虫子。
那只天牛虽然飞得歪斜,但是却极其灵活,以木兔学长这样全国都名列前茅的排球选手,竟然也扑了半天没扑到它,继续晃晃悠悠地躲过他的魔爪,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
我走投无路,突然想起来包里还有驱虫剂,只好闷头跑到我的包边,抽出驱虫剂,大喊:“大家离远一点!”
“什么?”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大多下意识停住了脚,趁此机会,我已经举起那瓶杀虫喷雾,冲着那只天牛一顿乱喷。
那只虫被迷晕了一瞬,但还是坚定地朝着我飞了过来。
只是更加晃悠了。
怎么办?
我看了一眼体育馆的大门,又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
开玩笑,门外只可能有更多虫子!
我无可奈何地接着闷头跑,慌不择路地还是跑向了门口的方向,听见挂在门口的帘子响了一声,脚却没来得及刹车,只好闭着眼睛任由自己撞了上去。
“千树!”
鼻头撞得有点疼,我抬起头满眼泪花地看向来人:“影山君……”
“木兔学长……”赤苇学长从影山君身后走出来,看见跟在我身后一路跑的木兔学长,忍不住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赤苇!”木兔学长三步并两步蹦到赤苇学长面前,“我和你说啊赤苇,我刚抓到了一只好大的天牛,我从来没有抓到过这么大的天牛!”
“木兔学长又和千树学妹分享了吗?”赤苇学长抓住了重点。
“对啊!千树学妹肯定没见过这么大的天牛嘛!当然要和她分享了!”木兔学长理直气壮地说完,又眨了眨眼,有点底气不足地说道,“然后虫子不小心脱手,冲着千树学妹飞过去了。”
“都说了千树学妹怕虫子,木兔学长又忘了?”赤苇学长无奈地叹气。
“对不起嘛……”木兔学长低下头。
“那个……”我弱弱地举手,“天牛呢?飞到哪里去了?”
“对哦!”木兔学长一拍手,“要找出来,赤苇你也看看,真的好大一只!”
大家都开始低着头四下里找了起来,却哪里也没见到那只天牛的踪影。正当我疑惑的时候,影山君却停了下来,僵硬地拉着我往外走:“说、说不定已经飞走了呢?走吧走吧。”
“影山君,你是不是看见它了?”我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没有!”他回答得斩钉截铁,但就是没看我的眼睛。
“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
“嘿嘿嘿!”猫头鹰学长忽然在我身后大叫了一声,我浑身一紧,便感觉到他从我头上摘走了什么东西,一眼看去黑黑的一大块。
他把从我头上摘下来的天牛递给赤苇,兴奋地说:“赤苇你看!我就说这只天牛很大吧?千树学妹还说要帮我做标本呢!对吧千树学妹!”
“千树学妹?”
“千树学妹!”
“来人啊千树学妹晕倒了!”
后来赤苇学长代木兔学长疯狂和我道歉,木兔学长被勒令禁止靠近我,即便要和我说话也要保持在五米以外。
这个距离大家一致认为就算他带了虫子来,我应该也还有机会能跑掉。
换言之,木兔学长的危险没法彻底消除,毕竟这家伙确实不按常理出牌,只能尽可能地给我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除此之外,赤苇学长更是寸步不离地盯着木兔学长——其实他已经尽量盯着了,上次实在是防不胜防。
那只天牛最终没能被木兔学长带回家,在我晕倒的时候,木兔学长又因为着急我的安危不小心松了手,天牛趁机飞走了。
木兔学长为此沮丧了好一阵子,直到我把找到的昆虫标本制作的方法让赤苇学长代为转交给木兔学长后,他才又恢复了元气,并且邀请我和他一起制作昆虫标本。
好在靠谱的饲养员及时出现,制止了猫头鹰的危险想法。
“千树。”晚上的休息时间,我坐在体育馆边上看书,影山君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掏出什么递给了我,“这个给你。”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串用草编成的手串,表层裹了一层纱,歪歪扭扭的,还挂着几个小铃铛。
“这是什么?”我看着手串问道。
“是森然的学长说的,说这种草能防虫。”影山说着,不好意思起来,“我就上网搜了搜,编了一个手串……”
“但是编得不太好。”他老实说道。
我低头闻了闻,确实有一股幽幽的香气。
“谢谢影山君,我很喜欢。”我立刻把那串手串戴到了手腕上,铃铛叮当叮当响,我眼尖地发现,这与我上次送给他排球挂件上的铃铛似乎是一样的。
“但是这个草编的,可能很快就枯了。”我有些惋惜地看着手腕上那一抹绿色。
“没关系,”影山君立刻回道,“我明天再编一串就可以了。”
手腕上轻飘飘的手串像是突然有了重量,沉沉地往人心里坠。我摩挲着手串上粗糙的纹路,轻轻问:“影山君,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影山君的脸一瞬间红了起来,支吾了半天:“因为……因为……”
还没等他因为个所以然出来,他就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像是在宣告什么一般结结巴巴大声道:“我要、要打球了!”
然后他就落荒而逃了。
这样的影山君,邀请我去七夕祭应该不止是为了捞金鱼吧?
我眨巴着眼睛想。
我怕虫,却又向来爱招虫子,每次在身上带了一堆驱虫的东西,都没有用。反而是影山君送的那条草编手串,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用,总之我接下来几天,确实没有碰到虫子。
手上那条手串当天就被森然的真子学姐发现了,她盯着我的手串瞧了又瞧,问我:“是乌野的影山君送的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学姐怎么知道?”
“影山君追着森然的人一个一个问,说有没有什么驱虫的好办法。”她直起身子笑道,“我们就和他说有这种草,但是也不常见,并且草边上还有锯齿,很容易割伤手,没有想到他真的去找了。”
真子学姐感慨道:“之前一直觉得影山君很凶,不好相处,原来他是这么温柔细心的人啊!”
我草草应了一声,心思却被真子学姐前面的后半句话牵走。
很容易割伤手?!
那可是影山君啊,为了保持自己对球的手感,连护指绷带都不绑的,要是因为编这个被割伤手了怎么办!
难怪他给我的手串表层都裹了一层纱!
于是第二天,在影山君来给我送手串的时候,我立刻把他的手掰过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伤口才放心。
“我听学姐说这种草很容易割伤手的,你还是不要编了,手不能受伤。”虽然手上没有伤口,但我还是有点担心。
“我编的时候缠护指绷带了,没事的。”影山君认真道。
……倒是我没有想到了。
影山君真的保持着每天一条的频率,雷打不动地给我编手串,甚至直到合宿结束,从森然回来,他还是坚持给我送。
回家以后,莓玲表姐看见我的手串,都忍不住问我是在哪里买的这么漂亮的手串,她也想要一条。
对,漂亮,影山君编手串的技巧逐渐成熟,最后的成品几乎可以和精品店的工艺品媲美。
我把手腕的手串藏了藏,狡黠地冲表姐笑了笑:“是非卖品啦。”
从合宿回来以后,掰着指头没几天就到了七夕祭的日子。我之前没参加过七夕祭,仁花、千代以及许久不见的戈薇还专门跑到家里来给我参谋。
“几天不在,错过太多了。”戈薇的表情相当沮丧。
“你的身体没关系吗?”我有些忧心地看向戈薇。
戈薇摆摆手,示意自己非常健康。
“一般来说,日本人参加七夕祭会穿浴衣,不过千树是中国人,应该不穿、也没有浴衣吧?”千代坐在床上问道。
我点点头:“确实没有浴衣,不过——”
知世姐姐送的裙子有一柜子。
之前知世姐姐说下次有机会再给我送裙子,我以为只是她礼貌的说辞,谁知道她居然真的几乎每周都会给我送来不一样的裙子,看得我目瞪口呆。
小樱姐倒是见怪不怪地拍拍我的肩,说没有关系,习惯就好。
三人也震惊地看了一眼我的衣柜,接着就兴奋地坐在床上开始玩真人换装:
“哇,这件不错,留下来待选。”
“这件也好看,但不适合明天七夕祭穿。”
“这件太漂亮了!放这里放这里!”
最终三人选了一圈,兜兜转转居然还是挑中了之前那条天蓝色的小洋裙。
明明才过去没多久,再穿上这条裙子,居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就它了。”戈薇一锤定音。
我把那条裙子脱下来,熨好挂在床头,听千代兴奋地说道:“真不敢相信,千树居然真的要和影山君在一起了!”
“不过,”仁花弱弱地说,“之前千树不是说,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影山君吗?”
“哎?是哦……”千代也想起来我的话了,“为什么啊?千树明明喜欢影山君。”
我吐了口气:“有些事,我也还没有和你们说。”
我从桌子里取出一个白色的信封,递给千代和仁花:“这是我父母寄来的,是国外一个训练营的邀请函。”
两人打开信封,拿出邀请函仔细看了一眼,都没了言语。仁花小声道:“我听说过这个,相当于是将全世界最优秀的中学生集中在一起,封闭学习竞赛,最后得奖的学生可以提前进入世界顶级的大学。”
“好厉害……”千代呆呆地看着那张邀请函,“可是这和影山君有什么关系?”
仁花看了一眼千代,小声道:“训练营持续时间比较长,结束之后优秀学生就直接进大学开始专业学习,基本上……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是很好的机会,所以我还是答应了。正好主办方是我父母的朋友,我之前也有竞赛的奖项,所以拿到了入营资格。”我低着头说,“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们,只是没想好怎么说。我也舍不得你们,但是……”
“当然要去啊,你想什么呢!”戈薇拍了拍我的肩,“是好事啊,我们就算舍不得你,也会因为你能去这么厉害的地方高兴的。”
说着说着,千代和仁花眼睛都红了。
“至于影山君,”戈薇抽搭了一下,接着道,“他自己决定吧。”
我们几人都忍不住红了眼圈,戈薇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好了,都不准哭,哭了明天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
我也吸了吸鼻子,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的眼泪,瓮声瓮气地道:“没哭。”
“还没哭,鼻涕泡都出来了。”
“才没有!”
不止是裙子,知世姐姐甚至还送来了不少配饰,仁花几人帮我挑了半天,最终给我搭配出了一整套,让我第二天晚上穿着去七夕祭。
出门是和表哥表姐一起的,表哥看了我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是和上次排球部那小子出去吗?”
“是影山君。”我纠正表哥的说法。
“我说是那小子就是那小子。”表哥撇了撇嘴。
“小狼啊,你不用去接小樱吗?别让人家女孩子等太久了啦!”莓玲表姐催道。
“那莓玲姐呢?”我问。
“我和知世一起!”
出门的时候,影山已经等在门口了,并在表哥投过去眼神的一瞬间就站直了身子。
“照顾好她。”小狼表哥的声音里隐隐透着点威胁的意思。
“那小千树就交给你啦!”莓玲表姐瞪了表哥一眼,笑眯眯地和影山君说。
“是!”
一直到表哥和表姐走了,影山君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我,莫名其妙红了脸:“千、千树今天好漂亮。”
说完,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又连忙补充道:“不是说千树平时不漂亮的意思,千树平时也很漂亮,就是今天特别漂亮,不是……”
影山君越说越乱,我连忙红着脸打断他:“没事,走吧。”
哪有人能听着喜欢的人说自己漂亮还不害羞的……
他愣愣地点点头,又从兜里掏出来一串手串:“这是今天的。”
我把手伸出来,他把我手上已经有些干枯的手串取下来,又把新的手串给我戴上,忽然有些失落地皱了皱眉:“感觉和千树今天的衣服不太配。”
“没关系,我很喜欢。”
影山君听到后,眼睛明显亮了起来,我们两人并肩走着,他趁我不注意,又伸手牵住了我的手。
对上我的眼神,他底气不足地解释道:“这样你就不怕黑了。”
我笑了笑,没有戳穿他这条街在七夕祭这天灯火通明。
仙台的七夕祭因为太有名,来的人很多,街上熙熙攘攘的,什么年龄段的人都有。影山君这会儿倒是真的把我的手攥得很紧,生怕我被人群挤散了。
游街的神轿和花车从面前过,我虽然没有信仰,但是第一次见这样盛大的祭典,满是新奇,总觉得两只眼睛看不过来。竹竿下挂着纸花彩球、色彩缤纷的纸串、千纸鹤,在空中飘荡,不少长纸条上还写着人们的心愿,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只是影山君自从走到这条街道上,就一直心不在焉地在找些什么,左顾右盼的。
“影山君,在找什么人吗?”我疑惑地问道。
他答得很快:“没有,哎,是苹果糖,千树要不要吃?”
甚至生硬地转了话题!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影山君脸上写着心虚两个字,却没有一点要和我坦白的意思。
算了。
“要吃。”
我和影山一直从街头走到灯火阑珊处,这才意犹未尽地往回走,影山君看了看时间,提醒我:“花火大会要开始了。”
可惜的是,等我们挤到广濑川边,那里已经挤挤攘攘的全都是人。影山君看了一眼河岸,拉着我的手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这是去哪里?”我随着他的步子小跑着问。
“之前问了一下我姐姐,看烟火大会还有另外一个地方,人会少一点。”他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
我们赶到时,恰好第一束烟火在无垠的夜色里升起,我们这个位置比较高,漫天璀璨烟火如纷纷银樱,在广濑川上倒映出点滴碎金,又与地上的灯火辉映成趣。
这里看烟火,一定比在河岸上更美。
影山君看着目不转睛的我,问道:“千树很喜欢烟花吧?”
“影山君怎么知道?”因为烟花的声音,虽然我们离得很近,却还是不得不大声些才能让彼此听清。
“因为千树的头像是烟花。”影山君道。
“确实,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我的名字取自一首中国的宋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就是描写烟花的。”我微微扯着嗓子与影山君喊,“所以我很喜欢!”
我知道影山君应该没有听懂,不过也没关系,他还是笑着,眼睛亮亮的,映着璀璨烟火:“很适合千树!”
一眼望去,河岸上的情侣开始拥抱亲吻,我有些尴尬地收回视线,装作浑然不知地看着天空。
影山君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着急,在我身边碎碎念着什么,我听不清,问了一句:“什么?”
“啊,没有……”
“嗯?”
影山君又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往他身边又凑近了些,随即便听见他震耳欲聋的一声喊:“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烟花正好在他说这后半句的时候断了一瞬,夜空下一片寂静,只有他这一句振聋发聩的表白,我听得清清楚楚。
影山君一下子红了脸,想说什么,又止住了,专注地望着我,耐心而又焦急地等待我的答复。
耳根有点热,大概脸也红起来了,但是不重要。
我弯了弯眼睛,靠近影山君,在他耳边大声说:“我也喜欢你,影山君。”
在我话音落下后,烟花又开始一束一束地升天,在川上落下一场又一场金雨。刚刚互通心意的我们笨手笨脚地牵着彼此的手,又试探性地朝彼此更进一步,给了彼此一个拥抱。
影山君的背有点僵硬,像是害怕会把我抱疼一般,不敢用力,只敢把手轻轻环在我身后。
熟读漫画的我知道,下一步应该是亲吻了。
我把头埋在影山君的胸前,耳朵涨得通红,半天还是没有做好准备,直到烟火大会结束了,周边又归为寂静,我还是没有松手。
影山君不知道我心里的活动,也不敢催我,只好一动不动地站着,如同一座雕塑。
刚才不好意思,现在等了这么久,似乎更找不到合适的时间点了。
我趴在影山君胸口,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抬头看他。
“千树?”他终于忍不住,疑惑地开了口。
不管了,没有勇气亲他的嘴,总要亲一亲他的脸吧?
我闭上眼睛抬起脸,准备飞快地亲一口他的侧脸,嘴唇却好像在异常柔软的地方碰了一下。
我有些怔愣地睁开眼,还不能确定自己刚才嘴唇碰见的到底是什么。但对面的影山君半晌没有动静,像是自从刚才开始就按下了暂停键,比一座雕塑更像一座雕塑。
“影山君?”我不好意思地开口,“是不是刚才……”
“没、没有!”他语无伦次道,“我没有,喜欢,我很好!刚才很好!”
他在原地半晌才逐渐找回了自己的语言系统,挠了挠头,对我说:“再去逛逛吗?”
我点点头,手上他牵着我的力道更实了一点。
下楼梯的时候,影山君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又重复问了我一遍:“千树,你刚才,是说了喜欢我对吗?”
我点点头,映着灯火,郑重地和他肯定:“是的,我真的很喜欢影山君。”
第47章 鲜花
“千树……”
“是真的。”被第十八遍询问这个问题的我已经有点无语了,“我是真的喜欢影山君。”
要不是觉得影山君应该没有那么多花花心思,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只是为了从我嘴里多听到几遍我喜欢他。
影山君挠了挠头:“我……我就是有点担心……”
随即他把在学校后花园草坪边上打球的事情和我说了一遍。
我沉默了一瞬,问道:“影山君,那个学长是不是眯眯眼,笑起来很和善,讲话很博学的感觉?”
影山君愣愣地点了点头。
“下次再碰到他,”我严肃地冲他摇了摇手指,“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要信。”
影山君不懂,但影山君乖巧地点头。我想起来刚才他在烟花里嘟嘟囔囔没说清楚的话,以及进七夕街以后就一直左顾右盼的事情,好笑地问:“所以你从刚才进来以后,是一直在找仙女的塑像吗?”
他用力点头:“因为我真的很怕自己表白会失败……”
我想了想,又与他道:“不过说起这个,我确实有些事情要同你说。”
影山君一瞬间绷直了身子,紧张地问:“要、要和我分分分分……”
像是录音机不小心卡了带,他说了半天也没能将“分手”两个字完整地说出来。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牵着他的手,把我要去训练营的事情同他说了一遍,之后便紧张地等待他的反应。
答应了就应该在一起,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我和影山君,注定要走不同的路。
真的要用这样脆弱的喜欢,去赌那样广袤的未知吗?
“还好。”出乎我意料的,影山君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我呆呆地问:“影山君不怕我们两个分开以后,就不再相互喜欢了吗?”
“为什么会不喜欢了?”他皱着眉,像是真的很诧异这个问题,“我在宫城喜欢排球,去东京的时候也喜欢排球,以后不管去世界的哪一个角落,我都会继续喜欢排球。”
“所以我今天喜欢千树,明天喜欢千树,后天大后天也是,在未来的每一天,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我都会喜欢千树。”
他神态自若地放出这样一颗炸弹,好像他刚才说的话无足轻重,和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困了要睡觉一般没有任何区别。
说完见我迟迟没有说话,他才猛然间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难、难道说千树……离开以后就……”
“不喜欢我了”几个字又卡在他嘴边,半天没有说出来。
笼罩心头多日的乌云散去,我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不会的。”
影山君困惑地眨了眨眼,我踮起脚尖,飞快地又在他侧脸亲了一下。
“我好像更喜欢影山君了。”我笑着说。
用现在这样脆弱的喜欢,去赌广袤多变的未来,自然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可若是连用喜欢联结当下的勇气都没有,就更不用说明天了。
就算未来有朝一日,我们可能因为相隔太远生了间隙,那又怎样?
至少现在,我们的手和心都彼此相连。
不知道是不是看透了我心里在想什么,被我亲得有些晕晕的影山君又用力捏了捏我的手,赌咒发誓一般坚定地说:“我会一直喜欢千树的。”——
“我好像眼花了。”西谷夕揉了揉眼睛,看着人群里两个熟悉的人影迷茫地道,“我怎么好像看见了影山和千树学妹?”
田中龙之介也犹豫地说:“而且好像千树学妹还……”
亲了影山一下。
两人对了一眼视线,都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影——山——”两人瞬间怒从胆边生,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他们一眼没看着,千树学妹这颗水灵灵的翡翠白菜,就被影山那个臭小子给拐跑了!
“喊什么喊!”菅原孝支拍了拍两人的脑袋,“是有多迟钝啊,他们两个不是很明显吗?”
“菅原学长……”田中和西谷眼中泛起泪花,他们怎么完全不知道啊!
“啊,”月岛萤故意把头扭到另外一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声道,“那不是清水学姐吗?”
“洁子学姐?”
“洁子学姐!”
两人迅速地被转移了注意,飞快地跑到清水洁子身边,声情并茂地表白:“洁子学姐,您今天也很美丽!”
影山也发现了这边吵吵嚷嚷的乌野众人,菅原学长看见他视线转过来,冲他“嘘”了一声,接着便把众人都推走,示意影山和千树两人自己好好玩。
月岛也看了他们这边一眼,什么也没说,和众人一起离去了。
“怎么了?”千树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没有,我们走吧。”影山牵着千树的手,继续走道。
明明不是第一次牵千树的手,影山的感觉却很奇妙,好像和之前每一次牵手都不一样。
明明牵手的人也一样,手心的温度和柔软也一样,但就是好像有什么在无形之间悄悄改变了。
之前每一次牵手,他都要给牵手找很多理由,有时候是路太黑,有时候是担心千树会走丢,然后把手指的力气维持在一个不大不小的程度。
既不会太紧,让千树觉得难受,也不会太松,让她轻易就可以松手。
但即便如此,影山也要随时随地担心千树下一秒就会把手抽回去,而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捏捏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然后期待下一次或许他还有机会。
然而这一刻,千树的手真切地躺在他的手心,甚至与他十指相扣,是以前从未尝试过的牵手方式。
一根一根手指相错,给影山带来了莫名的安全感,因为这样牵手的话,即便千树想松手,他也可以很轻松地把千树抓住。
空气中传来香味,影山提前和姐姐做过功课:“听说这家章鱼小丸子很好吃,千树吃吗?”
千树点点头,影山高兴地说:“那我去买一点,你在这里等等我。”
话音刚落,影山就后悔了。
如果让千树在街边等他,他就势必要松开千树的手,他不想松开。
可是章鱼小丸子边上那么多人,万一挤到千树了怎么办?
权衡了一下利弊,影山还是很快松开了手:“等我回来。”
仙台的七夕祭有名,就意味着影山为数不多的熟人都有可能到现场,在七夕街不同的角落里,和他共享这场盛会。
所以毫不意外的,影山撞上了刚刚从小丸子队伍里挤出来的及川彻。
“及川学长!”影山惊讶地喊道。
及川端着两碗章鱼小丸子艰难地从人群里挤出来,看见影山也惊讶了一瞬:“小飞雄?”
他在影山周围看了看,确认自己没有看见李千树,便哈哈一笑:“一个人来逛七夕祭啊,小飞雄,这么可怜吗?”
还没等影山答话,及川又自顾自地接上话道:“没事的没事的,我懂,小千树那样的女孩子,不喜欢你也很正常。”
“不是的,及川学长,”影山认真地纠正及川,“千树喜欢我的。”
“小飞雄啊,”及川老气横秋地拍了拍影山的肩,“不要自己骗自己啊!”
“我没有啊!”影山纳闷地说,“是千树说的,她喜欢我。”
影山想了想,高兴地抬起下巴:“她说了十八遍呢!”
“十……十八遍?”及川彻预感到自己不应该再往下问了,但是嘴还是不受自己控制地张开,“你们……在一起了?”
“对啊,”影山点点头,指向街对面一个角落,“我让她在那里等我,我给她买章鱼小丸子。”
及川愣愣地抬头,终于在人流的边缘发现了李千树,她小心地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站在一串五彩缤纷的纸串下,看见他朝她看过去,还和他招了招手。
“及川,干什么呢?”岩泉一原本在等及川,可左等右等不来,还是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这家伙,被奈奈子甩了以后悲愤交加,七夕祭想约奈奈子出来和她道歉复合,她却没答应,于是硬拉上了在家复习的岩泉,美其名曰闲着也是闲着。
岩泉看见影山,两人便互相打了招呼,没有在意一边大呼小叫上蹿下跳的及川。
“影山也来七夕祭玩吗?一个人来的?”
“和千树一起来的。”
“是和千树在一起了吗?”
“是的。”
“好的,恭喜,祝福你们,玩得开心。”
“谢谢岩泉学长。”
及川几次试图插嘴,都没能插进这场顺畅的交流,反而被岩泉一个爆栗给赶走:“垃圾川!不要乱说话,走了!”
临走前还把那两碗章鱼小丸子留给了影山,说他们两个大男生也不爱吃这些小零食,送给他们吃吧,就当是庆祝他俩在一起。
及川:“小岩,我爱吃的!”
岩泉:“闭嘴,再诅咒影山和千树学妹分手我就把你的头打爆。”
影山谢过岩泉学长和及川学长,小心翼翼地挤回千树身边,看见她探头探脑在看什么,便问:“怎么了?”
“没事,好像看见表哥和小樱姐了,但是一转眼就不见了,大概看错了吧。”千树摇摇头,“你买回来啦!”
“是及川学长和岩泉学长送的。”影山把两碗章鱼小丸子递给千树,“帮我拿一下,我系一下鞋带。”
千树顺手接过,在影山起身之后,却发现他手上还有一束花。
千树惊讶:“好漂亮,你什么时候买的花?”
谁知道影山的表情比她更莫名其妙:“……不是我买的,这束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千树:?
两人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只有缤纷的纸串,没有鲜花。
影山把小丸子拿回来,把花束递过去,蓬勃鲜艳的花束满满托在千树的脸边。
他莫名又红了脸,心里总觉得千树比那束花更漂亮:“总之,送给你。”
第48章 备注
再绚烂的花火也要落幕,等我们看完花火大会又走了两三圈七夕街之后,街上的人群已经散了大半,个别落在人流量少一些的摊主,已经开始三三两两地收拾自己的小摊了。
我趁着在路边停住,不动声色地转了转脚踝,走得太久了,脚疼。
鞋子不是知世姐姐送的,是一双和裙子搭配的玛丽珍小皮鞋,好看是好看,但是为了保持版型,鞋子的底往往很硬。我平时也很少穿这样的鞋子,只偶尔为了搭配衣服,走了这么久,铁打的脚后跟也撑不住。
影山君看着路边的小摊,又指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小摊问我:“鲷鱼烧吃不吃?”
“影山君,”我无可奈何地道,“我吃不下了……”
影山君能吃我一向知道,但是今天晚上还是狠狠刷新了我的认知。及川学长和岩泉学长送的那一份章鱼小丸子吃完以后,我就已经基本饱了,之后影山君买的东西我都只能吃一口尝尝味道,剩下全都进了影山君的肚子。
他似乎也没考虑到我居然吃饱了这个问题,拉着我的手转身道:“那我们回去吧。”
我点点头,跟着他的动作走了两步,脚有些没跟上,他立刻停下来,看着我的脚问:“千树脚崴了吗?”
“没有,”我老实答道,“就是有点疼。”
影山君平时很注重保养自己的身体,我这点脚上的不适几乎瞒不了他。他左右看了看,拉着我到了河边一处人少的地方坐下:“是鞋子不舒服吗?”
“是的,好看的鞋子总有这种通病。”我叹息道,“不过没关系,休息一下就好。”
影山君依言也在我身边坐下,与我挨得很近。我们两人的手交错成结,轻轻搭在他的大腿上,手背还能感受到他身上灼热的温度。
影山君的掌心温暖而干燥,与他十指相扣时,就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感。指根传来的力量很清晰——自从我们两人牵手之后,他一直握得很紧。
七夕祭开始散场,河面倒映的灯火都暗了,星星点点的。
手背突然碰到他兜里装了什么东西,整整齐齐地折在口袋里,我好奇地碰了碰:“影山君,你还带了什么东西出来吗?”
他迷惑地眨了眨眼,随即猛然惊醒:“啊,忘了!”
接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雪白的信封,难得在他兜里装了这么久,还是平整的样子,没有被揉得皱巴巴的。
“是给千树写的情书,”影山君道,“告白的时候着急,忘了拿出来了……”
“不过,现在不用了吧。”他说着,便想把信封塞回口袋里。
“给我的?我看看!”我手疾眼快地拦下他的动作,从他手里抽走了信封,一边拆一边道:“我也给影山君写过情书呢。”
他歪着脑袋,无声地询问我是在什么时候。
“刚开学的时候,第一次见面我把影山君叫出体育馆,是想给影山君递情书的,结果不小心递错,递成入部申请书了。”
“原来千树也有会犯迷糊的时候。”影山君发出评论。
“发生了一点小意外罢了!”我红着脸反驳,“而且……感觉如果当初和影山君表白的话,影山君根本不会答应我。”
他沉默了,半晌才艰难开口:“也……也不一定……”
“国中两年和影山君在一个学校,金田一同学和国见同学都知道我,只有影山君看了我半天还斩钉截铁地说出了不认识。”我故意开始翻旧账。
影山君彻底哑火,思考了许久才说:“我错了。”
我:?
怎么道歉这么快,我还没开始表演“生气的女朋友”呢!
“千树不要生气,”影山君的表情特别真诚,“我错了。”
我:“……原、原谅你了。”
影山君不是那种懂得故意装乖以退为进的人,所以这会儿他这么明明白白且真诚地说自己错了,那一定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本来就是在开玩笑无理取闹的我被真诚打败,装作若无其事地看起影山君的情书来。
“太黑了,看不清。”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有人来参加七夕祭看烟火大会的时候还带情书呢?都在看烟花了,怎么会有时间看情书呢?
等烟花结束了,边上一片乌漆嘛黑的,没有光怎么看情书呢?
影山君还真是……傻的可爱。
我小心地往他身边挪了挪,不动声色地微微调整头的角度,慢慢地、小心地、趁其不备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影山君的呼吸猛地一顿,身子都僵了不少。
我的脸也红红的,好在他目光只能朝前,天色又暗,应该是看不清我的脸——
关于千树问的,如果入部那天她表白,他会不会答应这个问题,影山仔细地考虑了一下,诡异地发现自己可能真的不会。
他当时根本不认识千树,她在他眼里和别的女生没有区别,甚至日向说他好看的时候他还诧异,因为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千树是一个很漂亮、很招人喜欢的女生。
当然,这些记忆对于现在的影山来说也很令人费解,他怀疑自己当时可能是瞎了。
对于现在的影山来说,他想象不到还有什么人可以比千树更漂亮、更让人喜欢。
所以倒退回那个时候,他现在只觉得庆幸。
他运气真好啊,最终还是和千树在一起了。
他越想越觉得高兴,千树头靠在他的肩上,头顶毛茸茸的,蹭着他的脖子,有点痒。
影山稍微动了动,小心地把自己的手放在她身后,轻轻地环上她。
他们就这样在夜色里依偎在一起,像每一对幸福的情侣那样。
靠在他身上的千树呼吸逐渐平稳,但是影山君看了看时间,还是把她给叫了起来。
仙台靠北,燥热的暑气到了晚上就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到了这个时间点,甚至有点泛凉。在河边吹着风入眠固然舒服,但是很容易感冒。
何况……
影山沉默着回忆了一下出门前千树表哥的眼神,感觉如果回去太晚,她表哥会生气。
“千树表哥感觉很厉害。”影山与她表哥没有什么交集,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隐隐约约的那种直觉,只好把一些道不明的印象归纳成“厉害”。
“小狼表哥确实很厉害。”千树迷迷糊糊地起身,伸了个懒腰,“他每天都会早起练剑。”
练……练什么?
影山君目瞪口呆。
“千树,我们早点回去吧。”影山严肃地说。
再不回去,他会不会被千树的表哥杀掉?——
不太清楚影山君又脑补了一些什么东西,但是我猜一定是对表哥有了一些不切实际的猜测。
“表哥人很好的。”我努力解释,“他就是看着凶。”
影山君胡乱地点头,目光涣散,显然我说的话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千树脚还疼吗?要不要我背你回去?”影山君神色自然地问。
“不、不用了,我可以走!”我连忙起身,往前快走了两步,证明我自己的脚已经休息充分,可以回家了。
这么多人呢,背回去也太丢人了。
今天出来玩得确实晚了点,我没有盯着时间,回家的时候小狼表哥的脸确实很臭,吓得影山君又在门口开始站军姿。还好有莓玲表姐帮忙说话,好说歹说让影山君先回家了。
提前预感要挨表哥说,我趁机小跑着上了楼,现行洗漱去了。
没过多久,影山君发来消息,说他已经到家。
我回了个小狗撒花的表情包,他很快也回了一个一样的。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影山君在外一向以他的臭脸而闻名,连在自动贩卖机前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抽出刀来,将那贩卖机一砍两半,谁能想到他还会发这么可爱的小狗表情包。
我似乎都能想到他在对面有些犹豫又有些笨拙地将表情包加进收藏的样子。
是时候把影山君的表情包图库都变成我的样子了!
我一口气把自己收藏的不少可爱表情包都发给影山,对面沉默了很久,才慢悠悠地发了一个小狗歪头的问号表情包。
我满意地点点头,可以,学得很快。
我刚想放下手机,他又给我发了一个视频链接,点进去是一个足部按摩放松的视频,步骤和手法都写得明明白白。
【影山飞雄君】:缘下学长说这个很有用,千树可以试一试
【影山飞雄君】:下次鞋子不舒服和我说,我们不走那么久
【李千树】:你怎么不说让我下次不要穿不舒服的鞋了?
【影山飞雄君】:可是鞋子很好看,千树很喜欢吧?
【影山飞雄君】:千树穿自己喜欢的鞋子就好,我会仔细学这个视频的,以后我帮千树按摩放松
我点开视频,按照视频的做法一步一步按摩疼痛的脚底,果然很有效。
影山君又发了消息,是和我说晚安。
我同样发了晚安,外加一个小狗亲亲的表情包,一时半会儿却没有睡意。
点了点“影山飞雄君”几个字,我在屏幕上又点了几下。
“是否确认将【影山飞雄君】的备注改为【男朋友】?”
我按下了确认键。
第49章 早起
第二天早上,阳光落到影山眼睛上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安静了十秒,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昨天是不是和千树表白,和千树在一起了?
影山把手机拿出来翻了一遍聊天记录,还好,记忆里他和千树发的消息都在,不是他胡思乱想在做梦。
千树真的答应他了。
这个事实让影山高兴得又在床上翻滚了两圈,才从床上爬起来,兴冲冲而又包含期待地点开消息框,想给千树发点什么,却不知道发什么好,憋了半天,还是只打了“早安”。
然而消息发出去之后就是石沉大海,他等了很久,千树那边都没有回音。
影山看了一眼时间,手机显示现在是凌晨五点三十三分,这个时间点,千树大概还睡得正香,怎么可能给他回消息。
影山把手机揣在睡衣兜里,去卫生间刷牙洗脸。
千树会在他刷牙的时候,突然从睡梦中起来,给他发消息吗?
影山没忍住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对着空白的消息页面刷新了一遍又一遍,甚至顶着满嘴泡沫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走到路由器边,以防是他网络不好,千树发了他没看见。
可惜的是,手机安安静静。
影山收拾好东西,出门晨跑。
千树会趁着他跑步的时候没看手机,突然给他发消息吗?
影山跑完一圈就停下来,刷新一遍聊天页面,看着那个小圆圈转了一圈又一圈,结尾还是停留在他的“早安”。
影山回家吃早饭,吃饭的时候,他把手机放得离自己远了一点,只在吃饭间隙装作漫不经心地瞥一眼那个小方块,假装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桌面上还有一个手机的存在。
好像如果这样,消息就会趁他不注意,偷偷溜进他的手机里。
然而事实证明,这不管用。
一直到影山去洗澡,千树的消息都没有传来。
他把消息音开到最大,放在门口,确保自己在浴室里冲澡时消息音也不会被水声掩盖,又刷新了两遍聊天页面,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进了浴室。
水声哗啦啦地响起,影山却一直竖着耳朵听着房间外面的动静,试图在温热的水汽里捕捉到那个悦耳的消息提示音。
现在几点了?
是千树还没起床吗?
是他的水声太大,没有及时听见千树的消息吗?
是千树睡了一觉,后悔了吗?
影山胡思乱想着,越洗越心惊,恨不得能打开浴室那扇门就飞到千树家门口,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叮咚”。
门外终于传来消息到达的号角。
影山连水都顾不上擦,手忙脚乱地开了门,去够放在门口的手机,因为跑得太急,还差点在浴室里滑倒。
等他摇摇晃晃地稳住身形,着急地点开手机,却发现只是一条新闻的推送广告。
原来仍然不是。
影山无声地按灭屏幕,回到浴室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坐到桌边,把手机放在桌面上,耐心地、一眨不眨地盯着漆黑的屏幕,在心里默默算着时间。
“叮咚”。
不知道等了多久,或许也没有很久,只是影山觉得无比漫长,总之手机终于响起了消息铃声,影山毫不犹豫地打开屏幕,熟悉的烟花头像闪烁亮起。
【千树】:影山君早安!影山君起得好早啊,好厉害,我完全起不来……
【千树】:小狗打哈欠.gif
影山看了一眼时间,正是七点整。
原来千树每天七点钟起床,以后到这个时间再给她发早安吧——
虽然放暑假了,但是排球部每天的训练却没有中断,好在每天的早训延迟了一些,不用每天七点就到校,我可以多睡一会儿。
但是看见手机上影山君五点半发来的消息,我还是震惊地把那时间看了又看。
他到底是怎么爬起来的,完全不困的吗!
应该是多亏了昨天影山君发来的视频,虽然昨天晚上走得感觉脚后跟都要掉了,今天脚底和小腿却都很轻松,没有一点过度使用的酸胀现象,能跑能跳。
想了想,我又高兴地和影山君发消息:“影山君昨天的视频好有用,今天腿一点都不疼。”
他很快回复了一个小狗蹦蹦跳的表情包。
【千树】:影山君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快到学校了吧?
我一边发着消息,一边咬了一口早饭的面包。表哥看了一眼我的手机,让我吃饭的时候不要三心二意。
我不情愿地应了一声,最后瞥了一眼屏幕,看见影山君很快回了消息。
【男朋友】:没有,我在千树家门口
我:?
完全没有考虑到居然还有影山君在家门口等我这个选项!
我惊得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椅子划过地板发出“刺啦”一声响,表哥表姐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干什么?”
我不好意思地拿起没吃完的面包,收了碗筷:“我……我有点事……”
随即我就跑回了我自己的房间。
甚至不用拉开窗户,只要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看一眼,就能看见影山君正站在我家楼下,背着他常年背着的那个单肩排球包,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人却站得笔直。
我飞快地收拾好东西,匆匆忙忙和表哥表姐说了再见,就打开门跑了出去,身后传来表哥无可奈何的声音:“你慢一点,他不会飞走的!”
跑到影山君面前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今天出门前没照镜子,不知道早上起来草草扎的头发现在有没有乖乖地待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上。因为要去排球部,我只穿了简单的运动装,也没有刻意打扮。
或许下次应该再买一些能和身上衣服搭配的小饰品?
影山君看见我叼着面包,疑惑地问:“千树还没吃早饭吗?”
“正在吃来着,”他自然地伸手来接我的包,我递过去后咽下了嘴里那口面包,“影山君怎么到我家门口来等我?”
“因为想和千树一起去学校。”影山君毫不犹豫地道。
他把两个书包都背在左侧,空出自己的右手来,好牵我的手。
我牵着他的手,一边晃悠一边往前走:“可是,你不是每天都和日向君比赛谁先到学校吗?等我的话,你会输给日向君诶,而且也不能多练排球了。”
影山君脸上露出了十分纠结的表情,耷拉着脸和我说:“……早上起来想了很久,到底先去体育馆练排球还是来等千树一起去学校,哪边都很想去,但是哪边都很难放弃。”
“想了很久之后发现去学校的时间已经迟了,日向肯定会比我先到,就算提前走也不能练多久,所以来等千树。”
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眉头皱得紧紧的,看得出来早上在我和排球之间,他确实做了很大的一番心理斗争。我“噗嗤”一笑,把剩下几口面包吃完,和他道:“以后影山君不用特意等我上学啦。”
“可是……”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沮丧,“我想和千树多待一会儿。”
我下意识开口:“中国有句古话……”
看见影山君的表情又开始迷茫,我连忙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古诗咽回去,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换了个简单的说法:“这才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但是千树过段时间可能要走了。”他还是很犹豫。
暗恋两年的对象变成了自己的正牌男友,这种做梦发生都要笑出声的事情居然真的天降大饼掉到了我身上。我其实也很想很想和影山君尽可能多待一会儿,二十四小时无休止地黏在一起,但是这当然不可能。
睡饱觉才能让我保持最高的学习效率,而影山则宁愿牺牲睡眠时间多打一会儿排球,早上的作息我们实在难以保持一致,我没有办法迎合他,我也不希望他来迎合我。
“但是我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呀,早上这一点点时间有什么关系,我们每天晚上都一起回家呀!”我和影山君眨了眨眼,“虽然我也很希望能够和影山君一起上学,但是春高的预选近在咫尺,我知道对于影山君来说,每分每秒的训练时间都很宝贵。”
“我不希望影山君因为我牺牲。”
“不过当然了,”我开玩笑道,“如果因为排球训练错过我们的约会时间,我还是会生气的哦!”
“不会的!”影山君斩钉截铁,“绝对不会的!”
“影山君之前也和我保证过,我相信影山君。”
他的神情放松下来,犹豫道:“那我以后……还是早起去排球馆……”
他想了想,做出决定:“但是我还是想和千树一起去学校,以后每周抽一天,每周一我和千树一起去学校,可以吗?”
我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当然可以啦!”
影山君嘴角也弯起来,向来冷峻的眉眼融化出柔软的笑意,我趁机转身,冲进他怀里抱住他,还趁其不备在他脸边亲了一口:“好喜欢影山君。”
他的脸不出意外涨得通红,但是没有责怪我的偷袭,而是为了支撑住我的动作,把双手小心地环在我身后,像是一时间失去了语言的功能,半天才小声地和我说:“我也好喜欢你。”
第50章 约会(加更)
要离开的事情当然还要和队长以及排球部的大家说,还好我之前还劝了仁花入部,否则这会儿洁子学姐还要重新招人。
排球部的众人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对我表达了祝福。
“大概什么时候走?”大地学长问我。
“还有一段时间,不知道能不能留到大家县预选打完,我会尽量多留一段时间。”我道,“不过等大家到了东京,春高的比赛我一定会一场不落地看完的!”
“好,”大地学长也点点头,笑起来,“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千树学妹!”西谷学长一脸沉痛地走到我身边,“千树学妹和影山……”
我点点头:“在一起了哦。”
“居然是真的——”西谷学长和田中学长抱头痛哭了一会儿,彼此埋怨对方没有看好孩子,半天才流着眼泪对我说,“要是影山敢欺负你,你就和学长们说,我们一定好好教训他!”
“就算千树学妹以后不在乌野了,但是影山这家伙也在啊!千树学妹你只要给我们发消息,我们就一定让影山好看!”
“呜呜呜影山那小子那么凶,一点情趣都不懂,会不会好好对千树学妹啊……”
两人又抱头痛哭了一会儿,我等他们哭得差不多了,才小心地插嘴:“学长们真好,不愧是可靠的田中学长和西谷学长。”
两个人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不过学长们放心,影山君应该不会欺负我的哦!”
“我们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菅原学长忍无可忍地把两人拉走,“真是的,能不能有点前辈的样子啊!”
仁花也凑到我身边,小声问:“影山同学真的表白成功了呀?”
其实昨天晚上回家以后我就第一时间在群里和她们三个分享了这个消息,只是仁花看起来还是有些不放心。我点点头,带了点安抚和她说:“是真的。”
“那就好,”仁花长舒了一口气,“和影山同学说的也算用上了……”
“嗯?”我好奇地问,“你和影山君说了什么?”
“啊,没有!”仁花大概是不小心说漏了嘴,结结巴巴地掩盖,却是欲盖弥彰,最后只好蔫头耷脑地告诉我,关于影山君到底该怎么表白,表白该说些什么,情书该写点什么,她其实也有帮忙出主意。
“我没有站在影山同学那边的意思!”仁花严肃声明,“只是觉得千树也喜欢影山同学,所以帮个忙,我是坚定支持千树的!”
我被她逗笑了,轻轻和她抱了抱:“我知道,仁花最好了!”
时间悄悄在训练中溜走,一天紧锣密鼓的训练很快就结束了,门外的太阳开始下山,肃杀的暑气渐渐也渐渐柔和下来。
宫城比东京要凉快多了。
因为早上的事情,影山君提出晚上想和我一起去约会,我没有什么安排,爽快地就答应了,于是现在装作在收拾背包,实际上是在磨蹭时间,等影山君。
就在我百无聊赖地把书包的拉链来回拉了第三遍的时候,我听见日向君大声冲影山君喊:“影山,托球!”
“今天不了,”影山君拒绝得很干脆,“我要和千树约会。”
一语既出,排球馆瞬间安静得针落可闻,大家顿时都放下了手中的事,齐刷刷地看向我和影山君。
虽然我和影山君谈恋爱的事情大家基本都已经知道了,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这么大剌剌地在众人面前用宣告一般的语气说要去约会又是另一回事。
我羞得满脸通红,但和影山君隔了半个排球场,也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到影山君身边拉住他或者是和他喊让他不要说了,只好低头看着背包装死,恨不得把脑袋钻进包里。
“影山,”日向十分担心地开口,“你知道约会是什么意思吧?”
“哈?”影山不爽地皱眉,“我当然知道了!”
西谷学长和田中学长都凑到影山身边,看上去十分不放心地和他絮叨了很久。
菅原学长无奈扶额:“这是在干什么啊……”
我捂着脸,我不知道,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好了你们几个!”大地学长拍了拍手喊了一声,缘下学长上前把田中学长和西谷学长拉开:“让人家走吧!”
“影山!”两个人对着影山的背影伸出手,“记住前辈们的忠告!”
“你们两个,自己谈过恋爱吗?不要给别人出馊主意!”
后面他们在说什么我没听清,因为我已经红着脸抓着影山的手跑出了体育馆。
“学、学长他们和你说什么?”我小声问。
“没什么,”影山君的脸也有点红,“我们走、走吧。”
“既然是影山君提出来要约会,影山君想去哪里呀?”
影山君思考了半天,诚实地告诉我:“不知道,就是想和千树在一起。”
我咳了一声,他总是能突然说出这种让人脸红的话,我对此已经逐渐接受良好:“那我们去逛街吧,上次影山君不是说想和我一起买东西吗?”
影山君眯了眯眼,似乎已经忘了他之前说过这种话,但是还是点了点头说好。
早上就有了想要买一点东西配衣服的想法,虽然穿运动装的时候身上一般都很素,不戴什么东西,但是换几个可爱的发圈,卡几个漂亮的发卡,总是能让人心情舒畅的。
影山君从到饰品店以后人就有点恍惚,环绕四周看了半天,神情十分茫然。
“是不是有点无聊?”我担心地问。
影山君一定很少逛这种店,先抛开他那两件极简的二传痛衫不说,我观察过,他的护膝都是一成不变地买同一牌子同一款式的。
“不无聊,”他很快回道,“就是很少来这种地方,没见过。”
我笑了笑,从货架上拿了一个星星的和一个蝴蝶结的发卡,比在头上:“这两个哪个好看?”
他仔细地比对了很久,表情严肃得仿佛在解数学大题,然后给出了一个类似于一加一等于二的回答:“都很好看。”
我无语地放下手中的发卡,又拿起来另外一款:“这个呢?”
“也好看。”
我顿感不妙:“还有这个和这个。”
他严肃而认真地将我头上的发卡仔细看了很久,仿佛要在我脑袋上盯住洞来,最终给出结论:“真的都很好看。”
影山君的表情真挚不似作伪,我无奈地放下发卡:“影山君,评价‘都好看’的话,我会很难办的,总不能把这些发卡都买回家吧?”
影山君的表情看起来委屈极了:“刚才出来的时候,西谷学长和田中学长也提醒我,说如果你买东西让我抉择的话,一定不能说都好看,一定要帮你挑一挑,看看哪个好看。”
他又纠结地看了看我给出的几个选项,还是无奈地败下阵来:“但是我真的觉得,每个戴在千树头上都很好看啊……”
他摸着下巴沉思很久,最终下了定论:“应该是因为千树很好看,所以千树戴什么都很好看。”
“让、让你看发卡,你看我做什么……”
如果这句话不是影山君说,我大概会觉得这个男生有点轻浮,哪怕他是我的男朋友,我或许也会觉得他是故意在哄我开心。
但是这是影山君,他既然说了这话,就证明他是真的发自肺腑地这么觉得。
虽然很高兴,但是还是有点害羞。
影山君看着我不断拿起发卡在头上比对的动作,再次感叹:“这个也很好看。”
我叹了口气,影山君有选择困难症的,我怎么给忘了。
在自动贩卖机前都要伸两个手指,让上天决定今天喝牛奶还是喝酸奶的人,让他挑选出最好看的发卡,难度或许不亚于在考试题里选出正确答案。
我放弃了让他帮我挑选的想法,继续在镜子面前比对,打算自食其力,挑一个最好看的。
或许逛街这种事情还是应该和千代她们一起做吧,下次约会和影山君做点别的好了。
我一边照着镜子一边想着,余光瞥见影山犹犹豫豫走到我身边。
“怎么了?”我放下手里的发卡问。
他看起来有点紧张:“千树没有生气吧?”
“没有啦,”我拍了拍他的脸,“影山君挑不出来很正常,我没有生气。”
他小心地把背在身后的手递到我面前,眼睛亮晶晶地道:“我……我帮千树挑了一个,千树看看!”
谈恋爱就是两人相互靠近、相互打磨的过程,就算影山君看不出这些琳琅满目的小饰品的区别,愿意为了我去笨拙地了解、努力分辨,我也会觉得很开心。
特别是他还主动给我挑了一个发卡,我不知为何有些感动:“谢……呃。”
只见影山君手上捧着一个精致的发卡,上面缀着的图案不是小猫小狗,也不是草莓樱桃,而是一个圆滚滚的、黄白蓝相间的排球,排着几排足以闪瞎我眼睛的大钻。
我都可以想象到,如果戴着这枚发卡出现在球场边,它一定能反射球场炽热的灯光,让我在物理意义上成为球场上最闪亮的崽。
不是,怎么会有排球的发卡啊!谁设计的啊!设计师你自己看看这好看吗!
影山君仍然显得很兴奋:“千树你看,好看吗!”
我:“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