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昨天看见了我？”简明微下意识重复这句话。
不, 不可能的。
她在这对兄妹出现前入的海，之后又和星期日一起回来，怎么想都和他无交集啊？
“确实是你。”青年微微偏头, 嗓音温和也肯定。
他指向那个装着失物的手提袋,轻声解释, “还有关于匹诺康尼的片段，它们是我接触你外衣时看见的东西。”
“哦对，忘记自我介绍了, 我姓盛……”
他摸了摸小姑娘的羊角辫，“我叫盛泽, 这是我妹妹盛泱。”
姓盛怎么了？简明微听得一脸懵。
还是里奥率先反应过来,他扯着简明微的袖子小声道：“东海陆城的盛家，城主那一系的！”
露莎卡星水陆双生, 和深海的银白之城斯卡纳对应, 东陆自然也有属于露唯尔人的主城。
而且,盛家是最先在大陆建城发展的那一批人，那段历史甚至要早到水灵和陆生种的战争之前。
最关键的, 盛家, 天赋传承在血脉最纯的后辈身上，他们的能力是——
预知啊！
……
“你好像不怎么开心？”
跟着男孩行走在海岸边，盛泱疑惑地歪头看他。
“呵……可能因为，世界上的笑容是守恒的吧……”
被简明微远远支开，里奥只余满心悲愤，女孩的话更给他雪上加霜。
——你倒好,你哥如愿和我姐单独谈上了,但我该怎么和我哥交代啊？ ！
难道要让他说：“嗨，周天哥哥, 你且安心，今天明微姐姐有进步，不像之前一出门就遇见一个新人哦~”
“对，这次她更厉害，直接认识两个，还和人家哥哥建立了私聊频道，连我和等等也赶走不让听呢……”
咦，里奥被自己的脑补恶心到了：都怪简明微，除了情绪，她的表演型人格也传染好吧！
难以承认简明微的影响，里奥嘴硬辩解。
“我怕那女人打我而已，你不知道她有多坏，超级恶劣……”
盛泱是个善良的小姑娘，对自己平A骗出的大招没有嘲笑，只是配合地应和着问。
“哎？有多坏？”
女孩的声音清脆，里奥却瞬间卡壳了，半天嗫嚅道：“她，她把我哥哥都带坏了……”
周天哥哥先前明明很冷静自持的，处理事情也选择讲道理，现在呢……
里奥觉得委屈：简明微想打人他还给她递鞭子——
两只眼睛里的画面很不一样，盛泱抿嘴浅笑，她抬手碰了下他进一步确认道：“可是……
“可是你很黏她哦，我看见的，在一艘船上，她很生气地想赶你回去，但你抱着桅杆不撒手非说要一起行动。
“嗯……旁边还有一个灰蓝头发的哥哥在劝架，后面还有两个戴面具的人在哈哈大笑？”
里奥应激性炸毛，“怎么可能！我才不会求她……不对，我就不可能在船上，我这辈子都不会出海的！”
还有，两个面具人是什么情况？
他就认识一个假面愚者好吧，而且那人还在冰天雪地的贝洛伯格呢！
里奥怀疑地上下打量着盛泱，“你们家传说的预知能力，真的靠谱吗？”
盛泱正在抚摸小谐乐鸽的翅膀，闻言随意回答，“不靠谱吧，所以盛家才会没落呀。”
没落到即使姐姐成为城主也不得空闲，这次跟随船邦出海到今天还没回来呢。
*
盛家的预知能力真的靠谱吗？
这个疑惑简明微也有，她同样直接地问了出来。
“嗯……个人评价的话，我并不觉得它很靠谱，准确来说，它像一种困扰。”
盛泽无奈耸肩，“我还好，血脉的天赋不强，但泱泱就因为它吃了不少苦。”
如果不是真实体验，盛泽更愿意相信那预知是代代流传下来的安慰谣言，毕竟盛家已近百年没人拥有类似能力了。
偏偏……
偏偏他是其中一员，甚至，最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同辈人里的变数，他的妹妹盛泱，比他更纯粹的血脉、更敏锐的感知，她是记载中仅次于初代祖先的天赋能者。
得知这一消息的盛泽非常恐慌，太不正常了，这不符合万物生长发展的规律。
盛家仿佛一株即将枯死的巨型藤蔓，它快要淹死在海水中，却突然汲取生机结出一颗鲜艳诡异的朱果。
索取了什么？代价是什么？未来会怎样？
他无法预知，他是朱果旁边那个青涩皱缩的试验残次品，他的能力不可控而微弱。
“就像这样……”
盛泽朝简明微的方向侧身，他略微歪头露出自己的后颈。
手指拨弄过去，柔软的棕色卷发被按住，为让简明微看得更方便，他近乎主动地用指尖引导她的视线。
青年的皮肤白皙，手指和侧颈因羞涩泛起的薄红就更明显，但最吸引人的还是后颈那处特殊印记。
小巧的扇形，像是银杏叶或一片精致的鳞，可惜并不完整，印记的细节略有欠缺，是受损的伤鳞。
“……烙印吗，还是图腾？”简明微若有所思。
应该是第一次在外做这种失礼的事，确认她看清后，盛泽迅速收回手，发丝颤抖着遮住脖颈红晕和印记。
“我也不确定，不过它的形状和数量似乎代表了预知的天赋强弱——这样的细鳞，泱泱后颈处有三小片。”
那么多人说盛泱的预知是馈赠和生机，但盛泽更觉得它像灾难。
预知的画面无法控制，而盛泱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看见”。
她尚且年幼，不能准确分辨那些场景是否发生，在盛泱的眼中，此刻和未来混淆，她世界里的时间线模糊。
“所以……”简明微瞬间明白，“你会和她说台词没错，可时间早了。”
“是的。”盛泽的眸子暗下来。
“那时候的她可能已经见过你和她说谢谢，于是……”
于是她才会说出那句“不用谢”。
“不过泱泱很厉害的。”盛泽又笑起来，眼里是对妹妹的骄傲和怜爱。
“经过各种练习，她现在能应对绝大多数场景了，而且她从来不怕独立尝试和挑战。”
“我相信，等泱泱再长大一点，那些闪来闪去的画面就无法干扰她的生活了，不像我，她总有一天能控制自己的预知。”
他的预知？
说到这里，简明微重新记起正事，“你……你昨晚看见了什么？关于我和匹诺康尼？”
这会儿她也知道盛泽的“看见”是意外了，但内容是……
见她问起，盛泽有些不确定回忆，“你是我亲眼看见的，匹诺康尼是画面中一个人说出的话……”
兄妹俩的预知能力并不相同，无疑，盛泱更强，甚至不用接触都能看见一些东西。
当能力运转到极致，她的眼睛就像是按帧截图的留影机，每一刻的场景都有可能被记录。
这是纷乱而繁杂的信息，盛泱处理不了它们，太多的图片她连来源都难以确定，更不知道那个未来有多远。
盛泽的预知不如妹妹，不过，他的能力也有独特之处——
他看见的未来一般和自己有关，而且，区别于妹妹眼里的瞬时画面，他能看得更久更远。
“哦，”简明微形象概括，“一个是摄影，一个是录像对吧？”
“这么说好像也没问题……”
盛泽失笑，琥珀色的眸子跌进酒里，“而我昨天看见的，就是一段和你有关的音影视频。”
——那应该是座豪华酒店的大堂，宽敞而恢弘。
大理石的饰面光泽亮丽，红毯铺设得恰到好处，为宾客提供的沙发舒适，充满着优雅和奢华的气息。
“但它被海水覆没，”盛泽尝试描述，“或者说，它像座原本就修建在深海的酒店。”
大堂的前台处聚集着一批人，全是盛泽没见过的面孔，有长着鱼尾的水灵，也有陆生种的人类。
气氛也无比诡异，有种风雨到来前的压抑宁静，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什么。
其中有二男二女最为显眼，他们不像露莎卡本星的人，神态和情绪也各有不同。
先是一位深蓝色头发的男子发声，他手中握着一张非哭非笑的面具，语气惊异。
“……见鬼，这是匹诺康尼？”
没有人回答他，他左边站着一对看不清样貌的兄妹，两人都显得焦虑，男方略微低头，看起来更加沉默。
那个妹妹在尝试安慰他，声音动听，落寞中带着点等待的坚毅，“哥哥……”
最右边的少女则是一脸玩味，她抛甩着手中的狐狸面具，黑色的双马尾随动作摇晃个不停。
“哟，熟悉的新舞台，果然是她会整出来的乐子呢！”
“等等，”简明微打断盛泽的叙述，不敢置信道，“你确定，在场的是那几人？！”
星期日和知更鸟正常，但剩下的两个是桑博和花火吧？ ！
他们几个怎么会聚到一起？
而且，简明微打了个冷战，花火嘴里的“她”不会指自己吧？
“所以……”
她双眼无神地问盛泽。
“以上场景是你接触我外衣看见的东西，但我和你在哪里呢？”
简明微在哪里？
这应该属于未来和现在几人都想知道和等待的问题。
盛泽也是在那一刻意识到谁是画面主人的——
风雨来临的涌动，海水喧闹起来，水灵们慌张而有序地让开，酒店大堂很快被清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他的视线跟着那几人一起投向不远处，那里有一名似鲛似人的女子，长裙鱼尾般裹紧身体，浪花状的耳鳍从红发间隐现。
蓝眸是无机质的空洞黑沉，她忽略所有人朝前行走，海涌伴她身侧，波光流转中裙摆竟折射出人鱼鳞片的虹色。
那对兄妹先去拉她，未果，她连头都没回，海水就是天然的屏障，它们对她而言如臂指使。
深蓝男子就识相多了，在她把屏障变武器之前麻溜躲开，狐狸少女则无惧无畏地直接扑过去。
她的面具被她抓住捏下，她却只是看着她轻笑，绑着红绳的手按上另一只指甲变长的手。
“亲爱的，现在的你不认识我啦？”
没有意外，下一秒双马尾少女和狐狸面具被同时弹飞，她的身边只有一个人可以跟随。
——那是一个孩子，瘦弱倔强，露唯尔人，他不远不近地缀在她后面。
她会偶尔慢下来等他，然后在他靠近后一巴掌拍过去，红唇扯动露出尖尖的虎牙，威胁和管教意味非常明显。
直到两人走至大堂中心，她环顾四周，抬眸时目光撞上二楼的盛泽，蓝色眼睛里还是冰冷呆滞的暗沉。
不带任何神采和情感，红发失去温度，她又看回大堂的各种宾客，然后无意识地重复一句话。
“……欢迎参加我的婚礼。”
第42章
一座海洋宫殿, 一席纷杂来宾，一场诡色宴会。
“想不明白。”
简明微摇头，系统也在她脑海里跟着摇头。
何时进行的婚礼？为什么结婚？和谁结婚？它又在哪里举办？
“听描述确实像白日梦酒店, 桑博和花火出现在匹诺康尼也有可能, 但还有里奥和水灵……”
系统推算着比较合理的地点。
“加上明微你的异变, 我怀疑它发生在露莎卡星的可能性更大。”
“至于结婚对象……在大堂当客人的那四个应该能够排除，可这样一来，也就没你认识的人了啊！”
简明微在猜测更深的原因。
“这婚礼保真吗？或许, 我只是借这个名头，把大家聚起来一块杀？”
她的婚礼？比起嫁人或者娶人, 她情愿相信自己想要吃人。
“啊喂,你的想法很危险呐，大家做错了什么？和苍生一样无辜好吧！”
系统没忍住控诉, “宴会的席不是这种吃法, 咱再问问盛泽其他细节吧？”
它得看着简明微点,不然她的命途都快走歪了，还不如同谐呢,毁灭的道路有什么好？
纳努克和祂的信徒根本不懂美学, 好玩的东西都给扬了，这得浪费多少看乐子的机会！
系统的话挺有道理，简明微依言看向安静等待着的青年。
“你……还看见过其他东西吗？”
“没有了，”盛泽低眸，“画面里面的我……行动也算不上自由。”
身边有水灵跟随监管，简明微看过来的一眼同样有问题,她是在确认他的方位和存在。
未来反馈回来的奇怪感觉,本能的恐惧之外还有期待，他像等着她的瞥视……
盛泽下意识蹙眉, 轻声道：“抱歉，没有帮到你。”
“嗯？”简明微一惊。
这人什么情况？他道个什么歉？
“没事没事，已经帮大忙了。”
她连忙摆手，“是我要谢谢你和泱泱，无论昨天还是未来的事情。”
简明微看了眼天色，“时间不早，我就不耽误你们了，真的非常感谢。”
“嗯？”这次是盛泽疑惑出声。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没有耽误，我和妹妹是过来散步顺便等人的——”
“这片海岸比较偏僻，所以城主会带领船队经过这里返航，按照行程，她应该最近几天就回来了。”
“东海陆城的城主？”简明微眼睛一亮。
“对，”盛泽点头，莞尔向她解释，“盛澜，算……我和泱泱的姐姐。”
系统一看就知道简明微的兴奋不同寻常，警惕问：“明微，你……”
“我在想，”简明微慢悠悠道，“同样是城主，我能不能通过盛澜联系上那条金尾的人鱼呢？”
是，她见不到海里的斯卡纳城主，也不能医治他夫人的病症，甚至不想经历选拔的三道考验……
本来还在思考要不要把加拉赫摇过来出差，现在盛泽的话却给她提供了新的思路——
水陆双生的城市，两个城主绝对* 有特殊的沟通和联系渠道，这岂不是现成的捷径！
“所以，”系统托腮，“你要加盛泽还是盛泱的联系方式？”
它本以为简明微会直接找这个哥哥帮忙，结果一眨眼就见她往妹妹的方向去了。
“加这对兄妹的联系方式？”简明微很惊异。
“不，我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她不怎么喜欢麻烦别人，特别是这种涉及人情交换的往来，纠缠起来太难算清——
而且这不给星期日提供现成的把柄吗？直接坐实了出门一趟结交一个新人的事情好吧？
鸟可是很难哄的，让他放手和放心都不容易！
“我打算等盛澜回来，然后用猎犬家系代表人的身份上门商谈，直接合作和利益交换。”
“这会儿的话，先和两人道别吧，知更鸟还在等我回去呢。”
简明微在盛泱面前蹲下，她看向对着谐乐鸽依依不舍的小姑娘，除去准备好的谢礼，又从背包拿了点东西出来。
“这是……”小姑娘眨着漂亮的琥珀色眼睛。
“折纸小鸟，匹诺康尼的可爱代表之一。”简明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这是和它有关的周边和零食，嗯，比如这个折纸全家桶，表面是克劳克影视乐园和美梦小镇的联名限定食品……”
“其实不过一桶非常美味的炸鸡啦，表皮酥脆、内里软嫩，以后有机会来匹诺康尼，还可以一边游玩一边品尝哦。”
诱拐的语气，系统“啪”地扶额。
虽然简明微没想和两人过多牵扯，但可能发展人脉和揽业绩的机会一点不放过啊。
不止两份的礼物叠加，盛泱根本抱不下，盛泽帮忙接过，待看见其中一张卡时下意识想退回去。
“没事。”简明微拦住了他。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一点心意而已。”
——反正钱是从老奥帝那里讹过来的，她手机里的东西可比信用点贵重多了！
她态度坚决，盛泽领着妹妹道谢，盛泱乖甜软糯地照做，简明微看得两眼都快冒星星了。
就这个妹妹可爱！喜欢！
被冷落的里奥心里不是滋味，不敢造反但敢造次，他勇敢地提问。
“为什么……这炸鸡要叫折纸全家桶呢？也不美梦童话呀？”
没法说“炸鸡的全家都在这里了”，简明微勉强微笑。
“因为它可以和全家一起分享。”
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拍过去，在里奥的龇牙咧嘴中，她终于松了口姐气。
就这个弟弟烦人！该打！
*
弟弟烦人但还是有点用的，至少在提供信息方面很方便。
里奥正跟着简明微回家呢，谁知她突然问起了东海陆城的城主。
“嗯？你说盛澜？谁让你去找她的，盛泽？你怎么敢相信他？”
“啊？”简明微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我不就问一下？”
里奥表情复杂，“你……不知道盛澜怎么当上城主的吗？”
简明微一脸懵，“我……应该知道？”
“盛澜，”里奥语气沉重，“她可是从盛家旁系一路杀上去的女人。”
东陆的盛家重血脉和传承，这样好也不好，最明显的缺点就是家族的阶级固化和歧视。
权力被限制在主脉子辈中，可预知天赋无法一直眷顾他们，每届城主的能力就和抽卡的出金出紫出蓝一样不确定，盛家也逐渐走向没落。
就像从根部腐朽的藤蔓，他们本应等待尘埃落定枯树倾颓的那天，偏偏这时候露莎卡的海水开始无限制地疯涌上涨。
东陆的新生之木还未长成便被海流摧毁带走，几近蛀空的巨木趁势浮起，凭借千百年的积累，盛家重回这片海域。
“其实，按照他们那种行事作风，盛家也撑不了多久，垂死挣扎而已，可是……”
里奥皱眉，“除去预知的能力，盛家好像还有一种诡异的幸运，总能绝处逢生。”
——盛家这代的三人就是最生动的证明。
先是被发现能够看见未来的盛泽，然后又诞生了比他更有天赋的盛泱，两人是藤蔓结出的濒死圣果。
不过，盛家真正的救星不是他们，而是个血脉稀薄、没有丝毫预知能力的旁系孤女——盛澜。
“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情，从前不起眼的小可怜变成独揽大权的城主，盛澜是提刀杀出的血路。”
“那真是一路打上去的啊，据说杀红眼时黑眸都成绯色了！”里奥激动。
“最初的城主是盛泽和盛泱的哥哥，叫什么我没记住，因为他刚当上城主就逝了，盛澜一刀砍下了他的头。
“在那个该死的庆贺宴会上，在我们饥寒交迫还要为新城主献礼的日子里，他的血染红铺在桌前的轻绸。
“接着是强烈反对盛澜的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被她斩杀了，剩下的反对成员则被发配海边洗护船只。
“手弑兄长，囚禁弟妹，盛澜将盛家最有可能继任的几人也监管看锁，自己顺理成章地当了城主。”
“被囚禁的弟妹，你是指盛泽和盛泱？”简明微疑惑。
这对兄妹看起来行动挺自由的呀，和盛澜关系也还行？都来海岸等人接航了呢？
“我说的是两三年前的事情，那时候盛泽和盛泱根本不被允许见人，现在盛澜的城主之位早坐稳了。”
里奥耸肩，“谁知道盛泽是屈从现实被洗脑，还是为了妹妹忍辱负重和盛澜经营关系？
“单看能力我挺佩服盛澜的，她可是实干派，经常亲自带领船邦出海，即使在陆地也忙碌无比。
“但她性格和品质难评，明微姐姐你做事又不忍气吞声，真见面一言不合打起来的概率很大啊！”
里奥双手合十开始祈祷，“就当是为了周天哥哥，你放下这个念头，让他闭眼睡个好觉吧。”
“我觉得不至于，”简明微思索，“我还想问她刀在哪里打造的，砍人手感怎么样呢？”
枪玩多了就缺点意思，子弹到肉的打击感不行，也没有大数字的爽，简明微尝试寻找更踏实的攻击手段。
不过……
“你这话倒让我想起了另一件事。”简明微摸出手机打算给星期日发消息。
旁观的系统好奇探头，“什么事情？”
“关于盛泽看见的未来，我打算给他透露点线索，好让他提前有个准备。”
还算周全的行动，系统欣慰。
“虽然不知那是多久之后发生的事情，但明微你这严谨的态度不错。”
只是，匹诺康尼、深海婚礼、桑博花火……还有自身的异变，她会告诉他哪个呢？
系统好奇地观察简明微给星期日发消息。
[在吗？我有点事想问你。 ]
系统：嗯，先打预防针，标准的询问式开头，没问题。
[手机拿到了？回来的路上小心点。 ]
[至于问题……什么事情？ ]
系统：关怀为首，回答问题的心也算积极，没问题。
[就是……]
简明微斟酌着打字。
[如果我要结婚了，你准备送我什么东西？ ]
系统：嗯？ ！等等，不对劲吧，简明微说的准备是让星期日准备送礼吗？
显然对面也被这个问题惊住了，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变了几变，最后只发来一个问号。
简明微很认真地继续戳他，“我说真的，参加这种宴会是要有所表示吧？”
“随份子”，这不是传统习俗中的一种社交礼仪吗？
难道这里没那习惯，只要人到了就可以吃席？
系统：“有是有，但你这行为……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是很不对劲——谁家正常人结婚会有前未婚夫来送礼啊！”
简明微觉得自己很无辜，不服输地辩解。
“也不是我邀请的呀，星期日本来就在那里……等等，他回消息了，是语音？”
按照国人理念，有种说法叫“来都来了，不如吃过再走”；
简明微略加改动，它就变成“来都来了，不吃也送点礼再走”。
不过，她没想到星期日会真的思考送礼这件事情？
还语音，看起来挺正式呢。
此时系统只恨自己不是真的数据，不能直接钻简明微手机里吃瓜。
“快别想了，让我听听他会给你送什么。”
简明微也很好奇，在系统的催促中连上耳机去听那句语音。
男声本就温柔低沉，轻浅的呼吸又被电流放大，带着点“沙沙”的磁性，听起来就像贴近耳边的细语。
内容也很有意思，本应旋律动人的一句词，这会儿却因缺少情感注入显得棒读。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简明微“啪”地切断了语音，面无表情，非常迅速。
《千里之外》，她借系统爬墙分享给知更鸟的歌曲之一，显然，知更鸟也把它分享给了自己哥哥。
现在倒好，星期日不仅能学会曲调，还知道用歌词来怼她。
——不想送礼就不送，这人长嘴还不如不长，讨厌死了！
系统战战兢兢地把头缩回去：半斤八两，这俩人脑回路没一个正常，还能相处下去全靠阿哈保佑。
话说歌声是拿来这么用的吗？简直比不出谁更离谱呢。
＊
歌声应该怎么用呢？斯卡纳不知道。
人鱼的声音可以蛊惑猎物，也能安抚情绪，甚至有助于净化海洋。
但他无法医治妻子的“病症”，从任何方面。
潮水的谕音越发临近，深海的呼唤愈发频繁，她的状态……更加糟糕。
“……睡吧。”
柔和的清音宛转落下，由于焦心和忧虑，金尾的人鱼甚至没发现异常——
在他离开之后，床上本应被哄睡的小人鱼悄悄睁开了眼睛。
小斯卡纳知道父亲瞒着他很多事情，关于母亲，关于深海，关于他的身体……
所以他决定自己探寻，熟练地用枕头在床铺摆出人形，他顺着幼时发现的隐蔽通道爬向母亲的寝殿。
已经长大的身体在狭小空间里挪移困难，甚至尾巴上的白金鳞片都被蹭掉不少，但小斯卡纳不在意。
他估算着父亲的行动，在觉得差不多时屏住呼吸偷偷探头。
只撩开一点缝隙，有海水海藻和珍珠贝母遮掩，角落里不会被发现的。
小斯卡纳安慰着自己，圆溜溜的眼睛朝母亲那边渴盼地望去。
——那是一条银尾的鲛人，身形修长而优雅，不过此时被牢牢地缚锁在床上。
她变得陌生，不再是小斯卡纳认识的模样，长发凌乱披散，腰尾生出刺状的尖鳍。
她差不多失去了理智，原本动听的声音成了难辨词调的嘶语，她不受控制地想要攻击所有生物，包括自己。
“不用担心，帝芙娅，你会好起来的，你依旧很美，我和孩子都很思念你。”
金尾的人鱼不受影响般抱住她，耳鳍轻蹭妻子的脸颊，即使他的身体已经被她尖利的指甲划出血痕。
“你说【母亲】？又是她的呼唤吗？深海里……”
“没有关系，我会代替你前去，所有事情都能解决的。”
他温柔理顺妻子的长发，而后靠着扶起她，将自己的手臂伸了过去。
熟练地划开皮肤，鲜红的血液渗出，他把它送至帝芙娅的唇边。
“无需抗拒，这是我自愿的，我的一切都属于你，你需要它。”
他一直笑着，动作却很坚决，银尾的鲛人尝试扭头但未成功，眼前人和他的血液都具有难以抵抗的吸引力。
“不是你的错，我明白，这是因为你爱我，我为此感到开心。
“喝下它吧，然后好好睡一觉，亲爱的，你太虚弱了，需要休息。
“至于那道呼唤，或者说诅咒，还有不足的遗传……我会处理好它们。”
帝芙娅逐渐安静下来，苍白的脸色多了点有生机的红晕，斯卡纳亲昵地吻过她的额头。
“……睡吧，等你再次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变好，我们的孩子，他会成为新的斯卡纳。”
安抚完妻子，金尾的人鱼准备离开，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他得为海里的水灵安排好出路。
不要去……
银尾的鲛人试图挣扎，但她抵不过昏沉的身体和意志，只能看着眼前景物一点点模糊消失。
晶莹的泪水从脸侧滑过再落到发间，它很快变成一颗明珠，可惜形状残缺扭曲，并不完美。
——她的身体几近亏空，已经没有多余的泪水可以流了。
不要去，来不及了……
宫殿角落的海藻微动，帝芙娅似乎看见了另一抹浅淡的金色，可她无力阻拦。
来不及了，光塔将亮，露莎卡的海水，快要涨起来了……
第43章
星期日知道自己不懂简明微。
他尝试翻阅《圣经》寻求启迪,想从写满字句的纸张中找到注释，可是没有用，她仿佛来自异国的诗篇。
就像“如果我结婚你准备送什么东西”之类的话语,星期日做梦也没想到这会是简明微问他的问题。
当然, 他认为自己还算冷静, 根本不会被这句话的简单表象迷惑，它如此突然而奇怪，一定另含深意。
仔细分析一下, “如果”说明是假的，那就好, 啊不, 那就在此前提下具体研究她的暗示吧。
结婚……合作的意思？又提到自己，难道和橡木家系有关？
送东西, 星期日沉思, 这是向他询问相关事务的处理方式？简明微想接手第二个家主之位？
不对呀, 这方面的材料他早就整理好发给她了，即使再需求细节经验也可以直接来问, 哪用这种委婉？
——结婚的事情能随便拿来说吗？ ！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或许……
想起昨晚简明微含泪哭诉的内容, 星期日蹙眉，莫非她真的想回匹诺康尼？
也对，那里有她的朋友们，家族、列车组、巡海游侠、纯美骑士等等，相比之下这边确实无聊许多。
而且折纸大学快到新学期和校庆季了，人流量剧增, 猎犬家系更加忙碌, 她不放心群龙无首很正常。
……所以，这就是简明微让他做的准备？心理准备？
是离别呢,心情比长睫更先垂下，星期日不知自己应该回些什么，他没有阻拦的立场和理由。
偏偏那边的人还发来催促消息：我说真的，参加这种宴会是要有所表示吧？
这让星期日进一步肯定自己的猜测，同时也愈发低落——
没错，参加践行宴是要送礼的，但隔着手机，他能送她什么呢？
似乎察觉到异常，几只金色的小圣灵悄悄浮现，它们手牵手围着星期日绕了一圈，然后轮流拍拍他。
或坐肩上，或抓头发，精灵般的小人偶摇晃脑后的圣环，浅金色的光翼有韵律地轻摆，像要带他行动起来。
——这是幼时的音乐游戏。
好吧，简明微喜欢的东西，星期日想起她抚过自己喉结的手指，还有妹妹分享的、她那个世界的……
……
“哥哥？”知更鸟疑惑地看向星期日，“愣着做什么？”
“明微在里间呢，你不是和她约着今天去练习游泳和深潜吗？”
“哦，没事，”星期日努力控制微笑，“我去看看她。”
——去看看简明微到底怎么想的，收到他消息后，发过来个第二天的行程表就没动静了？
问题是那行程里也没有回匹诺康尼的安排呀？ ！
但无论怎样，先见到她吧，之后再问清楚情况，星期日在心里做好计划。
卧室的门并未合拢，他轻敲过后便拧开了把手，按照知更鸟的说法，这会儿简明微应该在看书。
晨间的阳光正好，洒在侧脸更显得皮肤如雪剔透，再加上闭目时安静垂下来的微翘长睫，靠坐床边的人乖巧万分。
这让星期日很不习惯，毕竟“明微静悄悄，多半在作妖”都快成他的信条了，而现在是……
睡着了？
他走近一点，看见她手里无意识攥着和身边散落的几份文档。
《论普通人成为希佩的可能性》、《梦境犯罪档案》、《魔阴身考》和《情感的本质——一项生理学分析》……
嗯，种类丰富，跨度还不小。
看起来睡得挺沉，星期日伸出的手停在简明微肩部前方，她的发丝跟随呼吸起伏，扫过掌心时略痒。
星期日陷入纠结，一方面是说好的训练约定，一方面是让她好好睡会儿的纵容，甚至还带点小怨气——
昨晚辗转失眠的人可不是简明微，为什么她能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补觉？
……
简明微确实睡得很沉，根本没注意到外界动静，因为换句话说，她这状态应该叫昏迷得不够深。
从专注的阅读到意识涣散，简明微不知何时发生的异常，刚开始她以为是《魔阴身考》的内容太压抑。
想象力丰富的副作用，她好像看见无数的肉须蠕行不休，旁边有眼耳舌齿脱落又增生，梦魇般的狂症。
简明微皱眉换了本书，情感和生命的本质、跨越物种的内在语言……它们也在她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分不清头脑还是眼皮的沉重，黄绿色的悠远光芒如束带缠绕，简明微被这符咒般的力量拖入沉渊。
“吃下它吧……”
有鲜红的朱果递至唇边，她被谁按在怀里，修长柔软的手一双双攀上来，金属臂钏和成串珠饰硌得她惊慌。
“不要……”
简明微挣扎着歪头，唇瓣紧抿地抗拒，她睁不开眼，有不受控制的泪水从脸侧滚落。
“日月为食，星光为饮，血肉为壤，不死不灭……”
尖利的指甲划过皮肤，下巴被强行扭正，祂的目光慈怀而无私，手臂上的诡艳眼珠同样悲悯地眨动。
“漫行宇宙，它将连接你我，你会需要的……”
意识逐渐麻木，分不清谁的手臂搭在身上，简明微掐住其中一只想借力挣脱，没有用，更多的黄绿光带压过来。
“不要……”
她的反抗越来越弱，气音渴死般从喉管逸出，熟悉的无力感，四肢被牢牢锁住，连扑腾都带上了认命的绝望。
短寿是生命的顽疾，缘何万物必要消亡？
如丹的朱果一点点靠近塞入，祂的唇角一如既往地扬起，唯有丰饶能医治衰亡和病痛。
……令诸有情，所求皆得。
“呸！”几乎一模一样的流程，不过这次没有咬碎。
简明微在察觉束缚稍松的第一时间行动，积攒的力气全部集中在头顶，她拼命向上撞去。
似铁似木如□□的撞击感，脑袋瞬间传来嗡鸣声，神经牵连波动，简明微忍住头晕目眩的呕吐感。
但事发突然，仿佛没想到濒死的小虫还能反抗，梦境里的药师竟然真被她这全力一击砸得后仰几分。
机不可失，简明微也顾不得什么优雅体面，几乎连滚带爬地从祂膝上翻出去，撕扯中狂奔着逃离。
——逼她吃东西的有一个星期日就够了，其他的不约哈；
永生更别提，谁想上一辈子班啊？她还盼着早早退休呢！
沉梦如渊不见天日，简明微难以判断方向，行动一刻不停但心跳愈发慌乱，身后紧追的黄绿光芒越来越近。
好像……
命运的结局已经注定，星神的力量无法抗拒，只能接受……
不！
简明微在奔跑中抬头，呼呼的风声掠过，她看见天空出现的一点金色。
它在快速变大，从极远的一轮曜日到捧着的一双手，金紫色的荆棘垂落，太阳降临人间。
简明微抓住了它，或者说，它接住了简明微。
她跪坐在他的掌心，上升的不止高度，还有疯长波动的情绪。
梦境急剧崩塌，面容绝美的星神投影跟着破碎，子弹击中的琉璃迸溅，简明微顶着疼痛顽强朝祂补枪。
——很好，记仇的小本本又添一笔，此时只恨自己不是夜神月，不能想想就写死谁。
逃开噩梦的感觉和脱离海面差不多，紧缚后的自由。
简明微捂住胸口沉重呼吸，冷汗后知后觉地溢出。
“明微……”
潮水般的后怕遮天蔽日地涌上心头，星期日的情况没比她好多少，手指微颤着帮人拂去额前冷汗。
为什么会有药师的注视……
如果他晚来一步……
身体失力下滑，简明微靠不稳床头，星期日伸出手臂想从肩背扶住她，这却引得她应激性后退。
金瞳的茫然愣神显得脆弱，担忧和错愕同时流露，简明微看不下去地往里侧挪了点，把床边让给他。
“我不是对你……算了，你上来说吧。”
站着对话实在累和麻烦，但简明微现在还没精力整理好仪态和他桌前会谈。
忧虑战胜恪守的礼节，星期日收拾好散落的文档，俯身尝试从正面接近她。
“明微，你还好吗？”
“不太好……”
熟悉的掌心贴过来，简明微熟练地把头磕上去，堪称委屈地瘪嘴开口。
没等星期日进一步反应，她抬起右手，把其中握着的东西举到他面前，颤巍巍疑问。
“我这是……把药师身上的什么玩意儿给拽下来了？”
不是做梦吗？怎么自己还能连吃带拿的？ ！
举起的手腕纤细白嫩，一截碧绿的荆棘藤蔓垂搭，一时之间，星期日竟分不清二者谁更可怕。
“我……尚未真正见过药师，也不清楚这是祂身上的具体哪个部分。”
他接过那截藤蔓仔细观察。
“但它应该无害，相反，充斥着丰饶的力量……和那位星神本身一样。”
众生哺育者，乐土之神，祂不忍视衰亡和病痛，乐此不疲地给予万众无限生命，即使那可能是“生不如死”的窘境。
“咦——”
简明微连忙把那截碧绿藤蔓塞给星期日，她睁大眼睛看向他。
“哥哥，你看你也擅长使用荆棘，又经历了同谐和秩序的考验，这么厉害的话，再多个丰饶加持……
“而且你在外旅途不定，我和知更鸟多担心，不如收下它，遇见困难还能打着药师旗号卖了换钱呢。
“当然，受伤嚼一嚼什么的就算了，来历不明的东西可不能随便乱吃，这属于丰饶出品、质量存疑啊！”
简明微总是有道理的，星期日也没想过拒绝她，不过他在头疼另一件事。
“……不要叫我哥哥。”
是是是，他只有知更鸟一个妹妹，简明微最终选择妥协，“行吧。”
什么称呼都不满意，这鸟真的小气死了。
她的精神看起来恢复许多，但星期日并未放心，他转腰探身想再帮她细致的检查一下。
简明微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因为她正在安抚急到快哭的系统。
系统在察觉简明微失去意识的那一瞬就慌乱起来，可它只是欢愉的玩乐造物，根本敌不过丰饶的分身。
“呜呜，明微……”系统抽泣。
“我是不是也应该学习进化一下，不能进攻也不能存护，我有什么用……”
简明微安慰它，“没事的，条条大路通罗马，一起努力嘛，你负责找路我负责杀。”
“不，”系统摇头，“我得抽空回趟阿哈那里，想办法接触祂的本质——”
阿哈都能在星穹列车潜伏一年当卧底，还把半辆列车和一个星球炸成了粉末，结果自己只能当计算机？
系统暗中握拳，祂一定藏私了，小气的东西，不给就不给，它直接回去偷偷拿！
简明微震惊，“啊？你还能离开我呀，不早说？”
早说她得联系天才俱乐部呀，即使当实验体也好过脑海多个未知的系统吧？
“不能离开太久，会消失的。”系统全盘托出。
“那样的话，即使你完成任务也没法回家了。”
……回家吗？
一句话使得在场的两人同时沉默，星期日呼吸放缓变轻，让她回到……那个世界吗？
柔如羽毛的微风吹过，受到惊扰的简明微下意识抬眸，她对上一双淬蓝熔金的眼瞳。
不知在想什么，他的长睫颤动，仿佛有簌簌的落花飘零，也不知谁接近的谁，她和他的距离只剩咫尺。
阳光的清透让时间慢下来，未知的情愫无言中沉浮，那是生命本质即有的沟通。
气氛陌生到两人都害怕，分不出谁先错开视线，星期日落下手掌，从肩膀到胳膊再到腰身，谐乐的旋律将身体寸寸萦绕。
轻盈的触感，为缓解检查过程中的尴尬，他主动和简明微攀谈。
“你……要回匹诺康尼？”
“嗯？”腰上握着的手难以忽视，但星期日的话更让简明微迷惑。
她什么时候要回匹诺康尼了？怎么自己不知道？
“我……等等，有电话。”
这种情况下的外来讯息简直是支援，简明微自觉没几个人能给她发视频邀请，动作比思维更快一步碰上接听键。
——所以，当简明微意识到这通电话是谁打过来的时候，留给她的反应时间已经不多了。
来不及思考，她惊慌看向星期日，而后果断地朝他扑过去。
简明微的目光堪称幽怨，星期日刚想问就被她直接按倒了，身体接触床铺的下一秒眼前一黑，随后有东西覆盖上来。
几乎同时，耳熟的豪爽笑声从手机那边传来。
“嚯嗬嗬嗬，不知不觉有段时间没见过简小姐了，你在露莎卡的行程还顺利吗？”
“劳烦奥帝先生挂念，我感觉挺不错的。”
简明微露出职业性的笑容，暗中不动声色地扯被子，希望把星期日盖得更严实。
“那就好哈哈哈，原先我还担心你在异乡会孤单无聊呢……”
“不过，简现在这是？”
从未见过猎犬家系这位小姐头发散落的样子，绿衣服的皮皮西人好奇探身，视角受限观察不全。
但也能看见那边的环境……是在床上？
“回笼觉而已，”简明微淡定地整理仪表，“抱歉，失礼了，说来惭愧……”
“露莎卡与匹诺康尼的环境大相径庭，近来耽溺于潜水娱乐，又结识不少新朋友，是我懈怠了。”
担心星期日的情况，她把左手送进被子里，先摸到柔软的发丝，没忍住揉了一把，再移动手指探向鼻唇。
——还好，有气的，没憋死。
头发和唇瓣先后被触碰，可能因为紧张或看不见，她的手法略显粗鲁，星期日皱眉等待着之后的黑暗。
“嚯嗬嗬嗬，新朋友啊，好，很好啊，年轻人就应该多在外活动活动！”
“奥帝先生实在客气，我这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哪里比得上您年轻时候的成就。”
——两人的谈话还在继续，可是并没有……
星期日小幅度地抬眸，她并没有把手收回去，相反，它安静地放着，像同样等待着什么。
或许周身包裹的暗色无比而熟悉，星期日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简明微的意思。
是向上举起的一只手，指尖相接之后的牵握，紧接着十指轻扣，说不清谁想要占有和依靠谁，亲密的安全感。
伸出的手得到回应，简明微放松了点，看来星期日没有因为她的动作生气，那便快点应付完那通电话吧。
她笑道：“奥帝先生日理万机，我能得到您一大早的视频邀请，想来寒暄外还有其他事情吧？”
“哈哈，简，你还是那么敏锐和聪明。”
老奥帝笑容满面地摸了摸胡子，高深又试探地开口。
“露莎卡可是难得的液态行星，简，你在那里有没有发现一些特殊的事情……”
“比如，公司成员的行踪？”
“星际和平公司？”简明微沉思。
要说客串的编外人员，她身边倒是躺着一个，但老奥帝说的不可能是星期日啊。
那……会是谁？石心十人？
听见对话的星期日也很疑惑，回忆相关消息，他在简明微手心写了个“N”，应该没有此事。
简明微回握他的手表示明白，于是她直接向苜蓿草家系的家主发问。
“我这边确实未发现异常，但想来奥帝先生也不会无的放矢，所以……您是得到什么线索了？”
“嚯嗬嗬嗬，也不能说是线索，那应该算……商人的直觉？”
老奥帝大笑着抚掌，他向简明微分享自己的见闻和推测。
“市场开拓部你知道吧，他们和战略投资部积怨已深，两边主管都视对方为绊脚石和晋升阶梯。
“本来两个部门还在僵持着，但我得到些消息，据说，最近市场开拓部盯上了一颗星球——
“阿尔冈-阿帕歇，据说那里有种独特的矿石资源，奥斯瓦尔多八成会带领公司的警卫力量侵入当地。
“一旦成功，这可就是市场开拓部的竞争利器，战略投资部的人绝不会坐视不管，那么就剩两条路……”
“要么和对方争夺开发同一地方，”简明微替他补上后面的话，“要么另外寻找新的资源星球。”
而露莎卡，简明微垂眸，在一众缺少液态水的行星间，它可是普热斯米尔恒星系难得的蔚蓝宝地。
灾难和财富的两面性，就像星期日之前说过的，他替战略投资部过来探路，但如果市场开拓部逼得紧……
“露莎卡星，极有可能成为石心十人下一步的目标。”简明微看向老奥帝。
“我明白了，接下来的时间我会留意这边的情况，包括公司的动向和当地资源。”
“嚯嗬嗬嗬，很好，非常好。”这次老奥帝发自内心地笑了。
“简，你不愧是猎犬家系最优秀的代表，家族荣耀的一份子，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是亲密* 无间的家人。”
“一切遵循希佩的指引，”简明微面不改色心不跳，“家族是温馨共谐的整体。”
“哈哈哈，既然如此，有些话我也就跟你直说了。”老奥帝目光透出商人的精明。
“简……这几天在露莎卡收养了一批儿童？”卡上有一笔出账不对劲。
“是的，还准备顺便办个慈善机构。”
简明微轻笑，她就知道，这个老狐狸给的钱不是那么好花的，资金流向被盯得很紧啊。
“我也是来这里才发现，因为海平面上涨，露莎卡的孤儿非常之多，不过……
“这正是我们的机会不是吗？另一种资源，匹诺康尼缺少的、从小培养的衷心人手。
“只需要付出一点培养成本，接着等待收获，不用多，一人成功便是一本万利的回报，就像，石心十人的托帕女士？
“而且，即使没有也没关系，上市后的匹诺康尼发展迅速，筑梦师、猎犬警卫等等，有足够的岗位等人任职。”
简明微悠闲靠后，“那些虽是未来的果实，但我们还有现在就能得到的花朵——”
“名声，良好的名声，慈善对经济而言同样是助力，这也有助于家族的对外合作……”
她通过镜头看对面的商人，暗示的意味非常明显，“奥帝先生，你说是吧？”
“是啊哈哈哈，”老奥帝好似高兴地抚掌，“果然后生可畏，这样，我再给你打一笔钱。”
他笑道：“就当苜蓿草家系对慈善事业的赞助和支持了。”
狡猾的老狐狸，星期日皱眉，奥帝·艾弗法想分一杯羹的意味太明显，他也怕简明微借此独大猎犬家系的势力。
左手传来轻握的提示，简明微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是——
她沉痛挠了挠他的掌心：老奥帝真的有钱，他给得实在太多了！
但名声嘛，怎么能让苜蓿草家系后来居上占去呢？
这不有现成的人选吗？
简明微扬起唇角，“好呀，有奥帝先生的帮助，这个慈善机构也能逐渐步入正轨了。”
“相关文件和资料我可以筹备，至于组织宣传大使……就让知更鸟小姐来接手如何？”
“知更鸟的歌声和影响力遍布寰宇，家族以强援弱的谐音由她发扬再合适不过，我相信其他两位家主也会欣慰的。”
——怎么可能不欣慰和同意？
慈善的名声落在知更鸟和鸢尾花家系，而机构培养的人才，他们八成会加入隐夜鸫的筑梦事业。
而最先出力的猎犬家系，这是带领他们迎来另一种生活的引路人，是培养他们的恩师，自当铭记。
至于给钱的苜蓿草，哇塞，那是真的有钱，理应得到所有孩子的感慨：不愧是匹诺康尼掌管经济的家系！
“我就代表孩子们先谢过奥帝先生了。”简明微眉眼舒展。
“合同会尽快拟好发给您的，我期待他们走到匹诺康尼亲自向您道谢的一天。”
这种交谈方式就不是长辈和晚辈的寒暄，而是家主和代理家主的磋商，老奥帝知道，说过的话已成覆水难收。
“嚯嗬嗬嗬，知更鸟小姐是吧，好啊，可以……”
白胡子的皮皮西人专注看向手机，虽然有被算计的微怒，但心中也难免生出些年轻时棋逢对手的豪情。
“简小姐的提议很不错，我没有意见，不过，我这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折纸大学快到盛大的校庆季了，作为杰出校友，知更鸟小姐要参与迎新工作……”
老奥帝眯起眼睛，“但是，我怎么总感觉她最近的行踪捉摸不定呢，排练商演闭门休息……”
“简，知更鸟是家族的重要成员，她可不能陷入叛逃者的影响消沉下去，你和猎犬家系……”
“放心，”简明微点头，“我有派猎犬家系的核心成员盯着她，不会出问题的。”
“知更鸟不会有事，她的歌声也不会有事，各种表演和折纸大学的校庆她当然会到场。”
她的肯定掷地有声，表情同样负责认真，老奥帝没看出任何异常，只能暂且收起疑心。
“那行，今天的通话就到这里吧，嚯嗬嗬嗬，我就不耽误你的事情了。”
“好的，”简明微笑着挥手，“奥帝先生再见，祝您打钱方便顺利。”
听见她的发言，老奥帝没再说话，只是迅速掐断视频消失了，系统看得啧啧称奇。
“他是被你气走的吧？是吧是吧？”
简明微指责它，“胡说，我这么心地善良、尊老爱幼、尽职尽责，哪会惹人生气？”
系统不给面子地嘲笑出声，“其他的不提，别忘了你被子底下还埋着一个呢哈哈哈。”
——糟糕，差点真给忘了！
简明微赶忙去解救鸟质，然后在星期日幽幽的眼神中飞速道歉，并积极主动地帮他整理头发和衣物。
“事发突然嘛，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把你藏起来……”
“我没事，你怎么样，梦境的头疼还有吗？”
底线这种东西退着退着就快没有了，现在星期日对简明微的期许只剩五个字——
希望人没事。
系统还在看热闹，“明微啊，你藏星期日的手法挺迅速高效啊，它也算个天赋优势吧？”
“这样的话，即使以后结婚，你还能熟练地去掩护小情人？完美经营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谐家庭哈哈哈。”
“我不要这个优势。”简明微冷脸拒绝它的建议。
“因为根本不会出现你想的那种情况，一棵树和一片森林我能分不清吗？！”
“不过……”她认真思考。
“你别说，星期日和小情人还真有共同点哦，而且至少有三个呢！”
“嗯？”系统好奇，“哪三点？”
简明微细数，“第一，星期日和小情人的首字母缩写都是xqr；
“第二，现在的星期日和小情人一样，不太能拉到外面见人或见光；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共性，星期日和小情人都、得、哄、着！”
系统笑得想死，“哈哈哈哈，还，还真是……”
“嗯，等等，我怎么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它捧腹抬头，结果正对上一张暗沉的脸色，那表情，简直星期日cos纳努克。
“坏了。”系统疯狂摇铃示警。
“明微，你快看，星期日好像真生气了！”
第44章
谁？生气？为什么？
简明微顺着系统的提醒看向星期日,疑惑地上下打量他。
不知为何，他的脸色确实有些低沉，但绝对没有系统说的那么夸张。
偏蓝调的灰发搭在额前, 因为逆光的角度, 简明微看不清星期日的表情。
但……
“不是生气。”她对系统摇头。
“虽然经常和你一起调侃,但星期日并没有那么不成熟和小气。”
“那他也是心情不好吧？”系统仔细观察。
“等下你还得向星期日学习新技能呢，他现在的状态影响我们进度怎么办？”
它试探提出建议。
“反正你也挺了解星期日，不如随便哄哄他？教学氛围很重要的。”
简明微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你让我思考一下。”
平时说的哄可是建立在两人情绪基调正常上的玩闹，但这会儿, 他……
都不用试探,从突然持续的沉默也能看出问题，敛起的金瞳甚至带着点无助和难过？
察觉这件事, 简明微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和幼时那个哭泣的小鸟不同, 现在的星期日稳重可靠, 他是哥哥是匹诺康尼曾经的话事人。
身居高位时博爱克己，行走人间则脚踏实地, 跌倒便重新站起来, 他不应该有类似脆弱的神情。
……可是，这种情况又确实出现了。
简明微迷茫，星期日明明说过自己未曾介意她刚才的失礼行为，那他此刻的转变原因？
不适宜的安慰只会加重不被理解的委屈，她不敢轻举妄动。
这下简明微也沉默了，系统同样缩头停止发言, 房间陷入难以形容的寂静。
……看来她连敷衍都嫌麻烦。
星期日垂眸,小情人，多么可笑的称呼,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和这个词联系起来。
哦不，甚至还不一定有机会联系得上。
还有哥哥，前任家主，抓捕目标，任务对象……
“明微……”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眼睫颤抖，“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呢？”
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一个需要同情的角色，一个谁都能替代的角色？
他的话很轻，也并未说全。
但诡异地，在触及星期日眼神的瞬间，简明微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没有！”
简明微下意识反驳，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反驳什么。
这是与题目无关的答案，而她像个即将交卷才发现白纸背面还有道考题的学生，心跳比紧急催促的铃声更慌乱。
星期日则是场外同样绝望的出卷人，他清楚自己对她而言是道送分题，但他也发现她从没有考虑过翻阅这一面。
“明微……”他只能尝试呼唤她，隔着咫尺又天涯的距离。
有带着天环和小翅膀的金色圣灵悄悄浮现，它们不受星期日控制地飞向他，薄如蝉翼的羽片往他身上覆盖。
这似乎佐证了自己确实是个脆弱的人，星期日抬手去抓它们，抓自己过去的、无法放下的记忆……
可是没用，这些圣灵陪伴他、了解他，有的调皮挂在领口，有的乖巧趴向胳膊，有的牵着他的头发……
从迢迢长夜到浩浩星河，昔在、今在、以后永在，它们已经成为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人偶般的小精灵忽聚而散，其中一只认出了简明微。
它高兴地飘过来，朝她靠近贴一下，然后又矜持地回到星期日身旁。
不过这动作耽误机会，等它回去时，好的位置都被占据得差不多了，它只能可怜巴巴地停在他的脸边。
浅金色的光翼轻摆，简明微这才看清星期日的面容，偏淡的眉眼低垂，还是虔诚且圣洁的祝祷模样。
不过……
简明微闭上双眼确认那种感觉——
和以前不同，这次的聆听和祈求者仿佛对调了身份，他在等待她主持告解。
“星期日先生……”她非常正式地称呼他，和第一次见面一样。
“我时常过分肆意，而你偏于克制柔软，这是不对等和不公平的现状，所以……”
“看着我，相信我，告诉我，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分外熟悉的场景，除去监禁室的初遇，这也是他第一次进入她梦境的台词。
从低眸到抬眸，星期日换了种角度看简明微，他的睫毛还带着被子里捂出的水汽，眼尾红色氤氲。
这次他为自己开口，他为自己提出诉求。
“简明微小姐……”他同样正式地回应她，像参与仪式或签订契约。
“我想要你看看我，以一个平等的、看人的方式。”
……不是一只鸟、一串数据、一个角色或一件商品，请把我当人。
曾在告解室无数次倾听忏悔，星期日自然知道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是司铎对信徒的赦免，如同开导迷途的羔羊，她该发表轻柔的宽慰，赐之以正道，宣告无罪的圣音。
但这并非星期日想要的东西，他不需要数落，更不需要同情，要走的道路他将自己选择。
所以，星期日比简明微先一步伸手，他重复不久前发生的动作。
从指尖靠近到掌心相对，十指交错再扣紧，他拉着她的手抚上自己胸口。
“明微……请把我当人。”
无论设定如何都不重要，故事在相遇的一刹便开始属于彼此的发展，每人都有自己看见和理解的星期日。
他想要的，只是脱离标签之后、能被客观感受和评价的东西。
星期日的衣着严整厚实，可简明微还是体会到了他想让她记住的内容，包括牵手温度和掌下的心跳。
“我……”
后退是下意识的动作，简明微跌坐在床上，她想抽回手。
“我没有……”
在星期日的注视中，她咬唇缓缓摇头，似乎态度依旧。
“好。”
注定般的因果和命运，星期日如她愿行动，执念确实应该放下和清理。
“我知道了。”
简明微始终理智，他人情绪只是对任务的实验，所有起伏不过她指尖拨弄的海浪。
“没关系，你希望的事情，我会做到。”
星期日松开她，不必有负担，永恒的乐园本就是他寻觅的约定，她只是需要他成功。
人神鬼都不重要，没有私欲才是正道，星期日在一点点回收那些小圣灵。
昔在、今在、以后永在，金色的光点逸散，仿佛眼泪落于掌中，没有用，它们想避开他的束缚。
压抑的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小圣灵们不愿回到过去，逃散似的慌乱，甚至躲到了简明微身后。
“……回来。”
星期日举起双手，紫色的荆棘攀缠而上，祈祷或祈求的姿势，单独锁向自身的束缚。
——真的没用，那些圣灵陪伴他、了解他。
它们就是他。
一个两个三个，简明微看这些人偶般的小精灵藏进自己长发里，怯生生的动作像拉开剧院的幕布。
自欺欺人一般，有人看得嘲笑出声，他无能为力地闭上双眼。
“我没有。”
简明微总算明白自己想说的话是什么。
“没有把你和其他人作比较，没有忽视同情你，没有觉得哪个你应该被抛弃……”
她跪坐起身，不再迟疑地拥靠过去，从正面主动地展开双臂抱住星期日。
“相反，我目睹和钦佩你的行为……你比我要勇敢很多很多……”
简明微把脸埋进他的肩颈，两人发丝一样颤抖，好像雨夜同巢取暖的鸟雀，认不出谁为谁提供依靠。
“你从不缺乏启程的勇气和坚决执行的能力，其实我没有这种决心，我害怕真正的未知……”
简明微需要可以明确看见的彼岸，和游戏的任务和奖励一样，她在心里评估付出和最后所得。
“我很自私，我并不同谐，我的理想很小，它集中在我的家人朋友身上，只要他们好，我就开心。”
星期日和知更鸟都是无私的类型，但简明微不是，她可以对很多人都好，她的爱却实际吝啬。
星期日的行为不可能在简明微身上发生——
大家都知道他和知更鸟关系很好，他和妹妹互相关爱，甚至有人觉得他更脆弱地索取和依赖。
事实上呢？
两人都不曾因感情妥协彼此的理想，即使知道那会是背道而驰的发展走向。
“可是我不行……”
正如此刻，简明微抬头看向星期日，看似她拥住了他，但他也在第一时间回抱支撑过来。
“我很难忍受失去，特别在得到之后……”
简明微不回避依恋，因为她比这更可恶。
她选择有限度地接近某些事物，然后把情感控制在自己能够接受的区间内。
最保险的做法，得到一点便足够，也能在需要抽身时果断离开。
她可以是最好的朋友、搭档、合作伙伴、甚至对手。
……但不能更进一步。
简明微不会、也没想过处理再之后的东西。
分不清有限的给予和完全的吝啬哪个更可怕可恶，也没有人告诉过星期日应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形。
已有的情感可以收回吗？应该收回吗？真能收回吗？
这个问题有机生命并不能答出，即使天才如阮·梅也还处于探索领域。
就像被遮掩却仍然存在的耳羽，星期日抬起手臂环住简明微，他抚摸着她的长发。
“明微，不用害怕，事情会发展变化的……”
波尔多红的微卷长发在指尖流淌，如同焰色天河，比起曾经指间缠绕的一根红丝，这也是改变，他已经得到更多。
“无需顾虑，只要不驻足，你做什么都行……”
他从不畏惧一无所有地启程，他会引导她迈出那一步。
“即使……”简明微抬头看向星期日。
“即使结局已经注定、预知的未来并不美好，我们也要前进吗？”
没见过简明微退缩的样子，她的发言和平时风格迥异，再加上先前药师的降临，星期日不禁产生联想。
“你是说末王吗？”
末王，执掌【终末】命途的星神，逆时而行的生物，祂穿行宙域之间，喃喃宣布着必将实现的预言。
星期日皱眉，“祂也来过？对你说了什么？”
他的表情严肃，似乎快要认定这件事，简明微不禁失笑。
“哪有，我怎么会见过那么多星神？”模拟宇宙里的可不算。
“我是说命运的奴隶艾利欧，他和他的剧本……”
她抚平他的眉心，“他曾经给你发过邀请？你没去？”
“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旅途的一程罢了。”
星期日轻声解释，“不过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没有什么必须归属的阵营。”
“也是。”简明微用指尖点他的肩膀。
“你的成分足够复杂，发生什么都不意外才对。”
旅途本就是一场开拓之行，而发现同谐和秩序的选择有误后，星期日也能换种方式实践同谐的扶弱之心。
当初和列车组交战时，他就说过类似的话——
“倘若你们的乐园能拯救更多的人，那就亲手为我断绝前路吧。”
再说，匹诺康尼的奠基人、钟表匠米哈伊尔曾经就是位无名客。
他从露莎卡的海洋出发，是列车上的维修员，是筑梦的传奇，是酒店的门童米沙……
从稚子到老头再回归稚子，开拓的指针落在前方，他的一生都在向前走。
“星期日先生，”简明微看着他笑，“我期待你的未来。”
“不是期待。”星期日纠正她。
“是参与，明微，你比自己以为的更勇敢，你已经行在旅程之中了。”
参与……换种说法而已，有很大区别吗？
简明微很想提出这点质疑，但星期日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金瞳里的蓝色深沉，幽怨还带着点“威胁”。
哦，刚才确实惹得人心情不好了。
简明微妥协道：“好吧，共同的旅途，我会尝试跟上你们的步伐。”
并非随随便便的哄人，她一般不说做不到的话，星期日略感宽慰，但他还想要个证据。
“那……我的礼物，或者说补偿呢？”
“啊？”
根本没想过星期日会对自己说这种话，简明微当场愣住。
“恃宠而骄！”系统跳出来谴责星期日。
“太过分了，他今天敢呼吸，明天就敢呼我；
今天敢找你要礼物，明天就敢要名分，一点都不大度！ ”
“不至于不至于……”简明微拉架。
“星期日能提出要求挺不错的，而且，他也送过我不少东西呢。”
只是吧，她还没忘记这人昨天的“送你离开”，现在又要给他补偿？心里很难平衡啊！
察觉到简明微的犹豫，星期日垂眸，长睫轻颤做出退让的样子。
“没有补偿的话……那我和你交换礼物？可以吗？”
听起来似有陷阱的表达，但星期日这幅表情实在难抗拒，简明微最终没忍住问。
“你想怎么换？”
“一换一就行，我用我珍藏的东西换你同样重视的物品……”
没等简明微可能的拒绝，星期日迅速补充。
“知更鸟[盛会之星]系列收藏卡牌，绝版的，带亲签。”
这可是工艺特殊的限量制品，市面都没有流通了，得感谢他在发售第一时间抢购的复数。
此话一出效力十足，简明微原本想说的“不用这么正式，你想要什么我现在就下单”瞬间变了。
星期日诚意满满，她无法拒绝和敷衍，只能痛定思痛地扬声呼唤。
“等等！”
嗯？等什么？星期日疑惑。
但他很快得到答案——
伴随“呼啦啦”的振翅声，漂亮的小谐乐鸽出现在面前。
简明微不忍直视地转头闭眼，单用言语给星期日指示。
“我要给的东西在等等的脚环里，长方形的片状物，你自己摸进去拿……”
她的不舍溢于言表，星期日万分好奇地照做。
没把脚环直接拿下来检查，他拆礼物般一点点摸索。
手指先触碰到的是……一朵花？
“哦，可能是银枝给的玫瑰，”简明微说，“他放过不少在里面。”
那不会是她想给他的东西，星期日跟随指示往旁边探。
这次是一个子弹型的物体，但比正常装枪的那种要大不少？
“那个啊，波提欧给的改装炸弹，他教等等空投来着。”
这种东西都往脚环里放？ ！
星期日震惊地继续寻找，手指总算碰到一个长方形的纸片。
——但也不对，它是他和她们仨的合照，都不用问，照片上的笑容他闭眼也能想象到。
不过应该快了，按照贵重程度的划分范围来看……
是略凉的金属质感，确认无误的长方形，星期日把它抽出来。
“这是……”
票根为红整体金色，上面映着星穹列车的正面，但又和那几位身上的装饰物不同。
“星轨专票呜呜呜，绝对的贵重物，我的□□、欲望之源……”
简明微不敢回头看，她怕自己上去抢。
“你，你再给罗宾拿一张，就这两个，你们收好……”
虽然不是列车组的那种身份票据，但对一个抽卡玩家来说，这就是最贵重的东西了，五星道具呢！
系统吐槽，“就算星期日和知更鸟拿两张，这种专票你还有365张呢，哭个什么劲儿？”
它不高兴，简明微生怕它失灵把背包弄丢，早就把星轨专票挪到了等等的脚环里。
本来防它也没什么，结果呢，现在直接给星期日了？
这可不是抽卡，不算垫池子，连三星光锥都得不到，真正的打水漂啊！
“你懂什么。”简明微捂着胸口谴责它和游戏公司。
“对于非酋来说，区区365抽，那可是连1+1都不一定稳啊！”
说完，她目光晶莹（眼含热泪）地看向星期日。
“白天和晚上的行程是游泳和爬塔对吧……你先去找罗宾吧，让我缓缓。”
听见简明微和系统对话，因限量只能诚9的被迫小食量·星期日瞬间不对她的眼泪愧疚了。
坏消息：这种专票简明微还有365张；
好消息：这个世界她只把它给过自己和妹妹。
他“冷漠”地从等等脚环里又抽出一张星轨专票，然后左手举鸽“无情”离开。
“行，我先走了，你缓好后记得叫我。”
“嗯好……”
简明微脸埋枕巾表演emo，不过很快，她意识到不对劲了。
“知更鸟的签名绝版纪念收藏卡呢？星期日没给我啊，他怎么敢走的？！”
蓝眸燃起金焰，她几乎从床上弹跳起来追上去。
“混蛋，还我血汗签！”
系统高兴地看着热闹，但它也想不明白——
两个分开都很稳重的哥哥姐姐人物，怎么聚在一起后，就变得如此幼稚呢？
还有救赎的任务，到底是谁救赎谁，又进行到哪一步了啊！
这确实是个难懂的问题，或许只有天才俱乐部第76席的螺丝咕姆能理解——
有些时候，微不足道的东西总能引起意想不到的变化……
比如从“I lose you”到“I love you”，这转变只需要一点s和v的填补互换。
第45章
海洋是宽深而宏大的, 即使整个人身处其中，也只感觉自己像朵飞沫碎溅的浪花。
无限的蔚蓝在手边流动，简明微从海底向上望,阳光的透射使得水面似近似远,波动着地隔天悬。
星神长驱伟力推动海啸跨越峰峦, 星核卷起骇浪侵蚀海岸，对比下的陆生种和水灵不过沧海一粟。
为适应水压和更好畅游，依沓人拥有幽蓝的翼膜, 露唯尔人的身躯更加修长，人鱼之尾美且强悍。
不同的进化道路, 可是, 自己呢……
简明微放松身体完全浮在海里，她十分悲伤。
在隔壁时, 从凝冰渡海的“冻结吧”到“起舞吧”, 再到水面行走的“亮相啦”, 她可是足足熬过的两三年。
现在倒好，一朝重来全没了,什么都得下场亲自学,含泪能感慨的也只有一句“海水好多好咸”……
“刚才的考核表现很好，深潜中的攻守训练你也差不多掌握了，但小心别走神。”
背后有手掌托住身体，温柔可靠的力道传来，看出这会儿简明微兴致不高，星期日并未勉强她继续。
他抬头估算了一下这里到海面的距离,没再给简明微提目标和要求,索性半扶半牵着直接带她上游。
海水犹如轻盈的丝带飘荡，简明微偏眸看向星期日, 他的行动矫健自如，仿佛海洋和天空对他并无差别。
“哗啦啦”的拨水声响起，简明微借力被星期日拉回岸边，她把长发甩至身后，脸上还是那幅生无可恋的表情。
知道她这是未能放下先前发生的事情，星期日没忍住轻笑出声。
当然，为了避免简明微幽怨地瞪过来，他把手中的潜/水/刀递还给她，并及时发言安慰。
“没事的，都过去了，以后又不一定能遇见，当做没发生吧。”
“说得轻巧！”简明微悲愤捂脸，把头埋在膝盖上闷声哀道。
“在海里撞见小情侣的又不是你，从那俩人旁边穿过去捡东西的还不是你，把人家接吻当溺水渡气的也不是你啊啊啊！”
谁说专门用来训练的海域就安全？这地方可太危险了！
有的人根本不是来游泳的，那是来换场景体验情趣的。
“我就说，我就说海边怎么还有卖各种样式仿真鱼尾的，原来，增加潜水难度和人鱼表演只是作用的一部分……”
简明微沉痛地闭眼，“可是，搂搂抱抱就算了，为什么在海里还能亲上？这河狸吗？”
露莎卡的旅游服务完善，入海游玩的谁还不带个避水灵珠？
那在偏远点的深海水域发现有人抱着贴脸，她愣怔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这俩的灵珠弄丢快溺水了——
本就因低头找刀不小心扒拉到人家愧疚，简明微下意识就把自己的避水珠递了过去……
直到那姑娘笑吟吟地看过来但没接，直到星期日赶到说出那句“不好意思打扰了”……
直到那时候，简明微才察觉事情的真相是什么，脸爆红的瞬间连潜/水/刀都不敢再找，转身堪称落荒而逃。
“怪我。”星期日抵着唇还在笑。
“只想海流会影响子弹让你换武器，但忘记习惯一时难改了。”
简明微擅长用枪，但这在海里并不方便，无论对付海兽还是处理绳索，自然选择刀具更合适。
只是……
星期日没想到，简明微被他逼急之后会把潜/水/刀当子弹甩，嗯，力道精而准，直接穿透珊瑚礁扎进了远处的礁岩。
当然，他更没想到，简明微找刀的地方还有一对小情侣，她还把人家的动作误会了。
简明微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要在海里接吻啊？那氧气能够？想交换二氧化碳吗？”
“还真够……”星期日扶额。
“你忘记这里潜水会带的灵珠了？除去避水，它确实能提供呼吸需要的氧气。”
嗯？ ！
简明微震惊，“它提供氧气，不就是为了避免溺水和不正规的人工呼吸吗？”
究竟谁本谁末啊？
“好啦，别纠结了，”星期日摸过她的脑袋，“要不就到这里，我们先回去？”
“不行，”简明微仰脸发表坚持，“你难得抽空出来，我们把事情一次解决。”
“你说得对，反正已经换地方了，谁也不认识谁，那就继续吧。”
“也行，”星期日拉她起来，“我们去更深的海域？”
……更深就更深，简明微咬牙，“可以。”
*
更深海域的人流量明显少了很多，但它并非简明微以为的人迹罕至，能够不时看见各类样貌的群体结伴或单独出行。
这里的海水浮力很大，一不小心就会用力过猛漂远，简明微不敢轻举妄动，真正乖巧地跟在星期日身边配合他安排。
“不用紧张，你的动作很标准。”
星期日细致引导，顺便帮她调整姿势的细节。
“或者说，明微你可以放松一点，每人都有自己舒适和擅长的区间，太过遵循标准也会影响发挥。”
“最重要的，别因过分关注目标而忽视了过程中的风景，你可以享受海洋，享受潜水，以及享受身边的其他东西。”
“啊？”简明微疑惑偏眸，她正用手指揪着星期日的衣摆保持两人相对固定。
“享受……什么都可以吗？”
海里的很多东西与岸上不同，碧蓝的海水如镜，色泽艳丽的珊瑚长成圣诞树，海葵伸展的触丝柔软，漂亮的小鱼游来游去。
但是，要说享受的话……
简明微索性转身面对星期日，她感受着海压影响变得缓慢的呼吸和动作，视线从他全身上下扫过。
——平时严实紧缚的衣物在水里便是* 另一种感觉。
从腿到腰，劲瘦流畅的线条被优雅勾出，又因需要发力而显得紧绷，连带上方腿环和腰际斜边扣都变得欲拒还迎。
“我想要……”简明微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会儿的海域无比静谧，仿佛天地只有两人，星期日本是认真看她给出建议的，此时却逐渐心慌起来。
说过的享受多出歧义，手边红发随海波荡漾，有几缕浮于唇间，她眉眼笑意盎然，像海底潜上来夺人心魄的妖。
“我想要天上的星星！”简明微很是大胆。
海底星空哎，听起来多震撼多有意思，就像著名的油画《星空》那样，绝对奇幻的炫目盛景。
“星星”一词如梦坠落，惊醒的星期日瞬间恢复冷静，他就知道，简明微永远不会按套路出牌。
分不清庆幸还是失意，星期日抬臂拉过她，金瞳凝视，然后平淡道：“没有。”
又是海里又是白天，他上哪儿去给她找星星？
“海星要不要？”这是他最后的妥协。
“不要，”简明微连连摇头，“它不够熠熠生辉，不是我想要的星星。”
呵，要求还挺多。
星期日冷脸抬手，他帮她把耳边发丝拢好，没忍住说出那句被无数家长说过的经典话语。
——“要什么要，我看你长得像个星星。”
翻脸比翻书快的男人，简明微震惊抬眸望过去，是他先说享受风景的！
呵，变化还挺快。
简明微决心报复，她思考了一下把人打到眼冒金星的可能性，然后在星期日揽着自己的动作中选择另一种道路。
“不。”她先对他那句话否认。
“不是我长得像个星星，而是你像星星。”
简明微看着星期日笑，蓝眸透澈如海底的天，而眼里映出身边人，那金瞳似星落进去。
反正有腰间的手臂保护，她放肆地攀上他的肩膀，然后靠近耳畔，唇几乎擦着隐藏的耳羽而过。
“星期日先生，从天上到人间再到海里……你就是我的星星。”
简明微能感受到他那瞬间的明显战栗，耳羽难以抑制地抖动，几乎快将自己送进她的唇里。
这时只要开口说话便是含吻，星期日抬头稍稍后仰，他想拉开两人距离，但手臂的无意识扣紧让他的努力前功尽弃。
简明微没有再做什么，因为星期日本人的挣扎就让她自然靠近。
她看他喉结滚动着仰头，握住自己手腕的右手停滞，眸光和风衣袖口一样擦过肌肤，触碰是颤抖的痒意。
……但还不够。
简明微唇角勾起，她在星期日紧张的注视中主动后退，让自己的脸离他和他的耳羽远一点。
陷阱之前的缓冲，简明微留意他的表情，抓住星期日呼气换息的时机，她果断伸手。
一直盯着她的星期日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反应极快地收回一只手想挡住脸。
他成功了。
但没完全成功。
因为简明微的目标根本不是他的耳羽。
“星期日先生……”她在他迷乱的目光中再靠近，这次无比轻松。
左手覆上右腿，找到腿环所在的位置，手指并拢抚摸过去，从边缘划到内侧，从顺时针到逆时针的轻圈。
他已经完全失去反抗能力，护住的耳羽也失守，简明微没有直接碰它，只让呼吸若即若离地拂过。
星期日茫然睁大眼睛，可他现在看不清身边事物，微痒酥麻的感觉在全身传递，心跳因腿间的摩擦愈发失衡。
溺水的小鸟，这副表情实在惹人怜爱，简明微满意地发出恶魔低语。
“星期日先生，这会儿，你有看见星星吗？”
时间乱序，她的声音回荡心间天地，星期日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缓过来的。
他回神的第一反应是找简明微算账，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拉着躲到了附近的礁岩后面。
“嘘，”简明微制止星期日可能的发声，她看向不远处的海域，“有人来了。”
前方来者三五成众，给人的感觉很不好，而且样貌非常特殊。
“……翅膀。”简明微仔细观察。
他们那群人穿着宽大的衣袍，游动中隐隐可见背后不同寻常的轮廓，如同收拢的巨大羽翼。
“是海外的雇佣兵。”有小声且清脆的解释随简明微话音传来。
“哦，雇佣兵啊。”简明微没回头，她以为那是星期日在说话。
“不过，你的声音……”
怎么变童音了？简明微愣了几秒。
她听说过那什么心情波动后会声音变沙哑，可这还能倒着变的？
“我的声音怎么了？”有个小脑袋从礁岩右边探出。
他看向简明微和星期日，疑惑地挠了挠脑袋，“有哪里不对吗？”
嗯？哪来的小孩？ ！
简明微惊而后退，差点把左边的星期日撞开，“这这这，你你你……”
什么时候出现的？
想起自己刚才的样子，星期日表情没比简明微好多少，他把她抱稳扶好后尝试开口询问。
但小男孩比这两人更快一步。
他以为简明微和星期日在震惊前面的雇佣兵，好心地解释。
“跟着通缉令来露莎卡抓人的，听说在找一个耳后长着小翅膀的男人。”
第46章
“造翼者,灵长目·人科·有羽亚种，背后长有鸟类的羽毛和翅膀。丰饶民中的一支，其记录可追溯至仙舟启航前的『古国时代』。”
因为简明微和药师的事情, 星期日特别留意过丰饶相关的内容, 其中一则消息差不多能和远处几人对上。
“嗯……好像是这个名称。”
看起来五岁左右的男孩点头, 小脑袋晃出一串洁白咕噜的泡沫。
——“造翼者”，他在父亲和那群人的会谈里听见过类似的词句。
身形奇特的背影在蔚蓝的海水中逐渐远去，简明微皱眉, “这可不算个好消息。”
造翼者是典型的丰饶民，栖居于被称为『穹桑』的树状人工世界中, 以其探出的『枝梢』跃迁至其他星球夺取资源。
他们自诩『云君』 ,把不具备飞行能力的陆行生物称为『尘民』，奴役其他智慧种族为其生产、修葺穹桑。
但造翼者的集群恶行并未持续很久, 在星历5320年前后, 玉阙太卜司就观测到了『穹桑』的覆灭。
反物质军团几乎在转眼间摧毁了他们的故土, 自此之后，许多造翼者流离于宇宙中, 成为佣兵和星际海盗。
星期日的通缉令传开在简明微的意料之中, 虽然不算好消息，但雇佣兵的试探寻找还能接受。
蓝眸眨动，简明微下意识摸上腿侧手枪——
抢人头的而已，实在不行干就完了，比家族来人的确凿抓捕好，后面那个她还得想借口遮掩实情。
不过……
安慰地轻轻拍过星期日胳膊, 简明微低头看向身边的小男孩。
“小朋友, 你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人吗？你的家长呢？”
突然出现的男孩有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白金的瞳色极漂亮,小胳膊也是圆滚滚的，像嫩生生的藕条。
身软却不算体轻，和年画上抱鲤的娃娃一样，看起来家境不错，那不该任他一人流落在偏深的海域呀？
“我，我偷偷溜出来玩的，家里人太忙……”小斯卡纳悄悄攥拳。
那群雇佣兵在和父亲的谈判中没能占到便宜，但很快就找到了嘲讽反击之法。
——是他，不会游泳的小斯卡纳，他被外人当作武器拿来攻击自己的父亲。
但他也没办法。
因为他们说的是事实，作为一条鱼，他对深海的适应甚至不如那几个造翼者……
“偷玩？”星期日垂眸，“在这里？”
这片海域对于大人也偏深远，多的是潜流和涌浪，他是带简明微训练才来的这边，游玩怎么会选择此地？
他的声音确实比平日更沉，再配上表情和眼神，简直审讯般唬人，本就委屈的男孩瞬间眼泪汪汪了。
“好啦好啦，哥哥只是表达方式不对，他没有凶你的意思哦。”
眼见人家小孩要被星期日吓哭了，简明微连忙弯腰同时安抚两人。
她左手牵住他的手轻握，右手摸上小男孩的脑袋，“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
名字？小斯卡纳愣住了。
女子的目光柔和，灰蓝头发的男子也在安静等待，他嗫嚅半晌，最终小声道。
“滚滚，鱼滚滚。”这是母亲会唤他的小名。
“于滚滚？”简明微略有惊讶。
随意中带着童趣的名字，别说，和这小孩看起来还挺符合，就是，作为大名有点简单？
不过怕他误会，简明微及时解释。
“很可爱，滚滚在我们那边还是一种黑白圆萌的小动物呢，很多人喜欢的宝贝。”
也知道星期日介意的是什么事情，她小心试探。
“滚滚呀，你来这里多久了？有发现过哪些好玩的东西吗？”
想起先前所闻所见，小斯卡纳摇头指向更右边的海域。
“我刚从那边过来，这里全是海水，除去刚才的造翼者没什么特别的。”
然后，不等星期日放松，他睁着亮晶晶的泪眼继续补充。
“嗯，哥哥，我看见你和姐姐做的事情了，那什么……”
牵着的手瞬间慌张地松开又握紧，简明微无奈回头安抚受惊的星期日，她小声但理智地发言。
“别担心，应该不是你想的那个。”
她和他的动作本就微小隐蔽，又有礁岩遮挡，海里能见度有限，从右边最多只能看见两人停下来休整。
这会儿小斯卡纳的后半句话也飘了过来——
“那什么，哥哥，你能不能也教我游泳呀？”
掌心被指尖挠过，一切正如简明微所说，星期日不知自己应不应该表扬她的冷静。
星期日还在纠结，但简明微已经和小斯卡纳聊起来了。
她扫过他的小胳膊小腿，“咦，露莎卡不是人人都会游泳吗？之前没人教你？”
小斯卡纳郁闷，“教了，可我学得不好，那些老师也不怎么敢练我。”
或许是因为天赋差和先天不足的诊断，从父母到师长，不是担心他自尊心受损就是怕他受伤。
……那些老师？
简明微咂舌，这果然不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教学的任务可不好接。
两人的沉默被小斯卡纳看在眼里，但他以为这是自己的天赋又被嫌弃了，几乎恳求道。
“我会努力的，你可以比对姐姐更严厉地教我，任何问题都由我负责，只要哥哥愿意答应聘请，你想要什么我……”
小斯卡纳想说他的要求都会尽力满足，可转念才想起自己是偷溜出来的，没有父母，他似乎付不出什么……
男孩的眼睛圆睁，白金色的瞳孔被泪水浸得茫然，那点挣扎让简明微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星期日。
差不多的年龄和纯真眼眸，区别可能就在于父母和妹妹。
即使哭着也要学习吗？他们所哭什么、所为什么呢？
“你的理由。”有人发问了，但不是简明微。
星期日凝视着小斯卡纳，“你为什么想要学习？”
为、为什么？
男孩的泪眼停顿，他为什么想学游泳呢……
为了向外人证明自己？为了让父母欣慰？为了以后的斯卡纳城和水灵？
可是露莎卡星都不一定有以后，就像他听见的某些话——
少主为什么要费力地折腾自己和旁人呢？有城主和夫人在，明明混吃等死就行，会投胎已经不错了。
可是……
小斯卡纳努力睁大眼睛。
“深海，我要去深海，露莎卡星每个人的归宿都在海洋，我不能在浅水停滞不前。”
或许没有理由，或许上面想的都是理由，鱼儿总是属于海洋的，深海就是它们向往的广阔天空。
“好。”星期日轻轻颔首，“我答应你的聘请。”
嗯？比想象中来临更快的答案。
小斯卡纳呆愣在原地，准备的满肚子说辞堵住，半晌憋出一句，“那，那我应该给你什么呢？”
“拜师礼吗？”星期日俯身看他，金瞳中的情绪或许能被称为笑意。
“不用，我已经收过了——”
“启程前进的勇气和决心，你比我更早地懂它，我也希望你能一直坚持下去。”
*
“嗯，大概就是这样，”简明微复述着点头，“我看他的发展道路越来越宽了。”
都有点真理医生的影子在身上了，携带的圣经也越看越红啊。
以后没事的话，说不定还能把人带回折纸大学当学长或教授试试？
知更鸟靠在光塔底楼的暗处浅笑，“确实是哥哥能做出来的事情呢。”
简明微闭眼：是啊，星期日不仅答应给于滚滚教学，连她也没放过呢！
本来简明微都以为自己能毕业出师了，结果这么一来，之后她还要跟着星期日去海里练习。
问就是一起答应的事情没你不行，星期日的理由很充分，教两个让他腾出的时间更有意义、比一个更有性价比。
没逃脱学习的简明微再次睁眼，海边的夜风拂过发梢，微凉的气息。
今晚是个适合行动的“好天气”，月隐风高，海岸高耸矗立的光塔在黑夜里散发指引明辉。
简明微匿在更深处的阴影，她比知更鸟隐藏得更方便，几乎没有存在痕迹——
如果忽略掉地面零散几片暗羽的话。
“貊泽的秘技确实好用哈，”系统悄悄探头，“还不谢谢我。”
简明微鼓励式教育，“好，谢谢统子，你的进步超级棒！”
这是系统差不多消失一整个白天的结果，当时有星期日在简明微身边，它索性跑阿哈那里研究升级了。
而且它很能憋，回来之后对自己的变化什么都不说，直到三人一起商量夜里的爬塔计划，系统才淡淡出声。
当时它说：“明微？这就是你的潜伏计划？看起来有点危险啊，怎么不借用角色秘技？”
简明微呵笑，“这就是你进化的结果？怎么净说一些让人想死的话？”
不借用角色难道是她太挑剔选不出来吗？当然是因为没抽到能隐身的人啊！
系统继续装，“没有？不应该呀，让我查查，花火、貊泽，你这不至少有两个吗？”
简明微翻它白眼，“你登错号了吧，我号在知更鸟之后就没怎么抽过卡，你送我的花火貊泽呀？”
系统毫不介意地咳嗽一声，“没登错，只是……”
“我把你小号也给绑定过来了，你现在可以用自己两个号上的角色和资源。”
简明微“唰”地抬头，“我的花火黄泉波提欧飞霄乱破……”
系统骄傲挺胸，“没错，全带来了！”
“所以……”简明微望了眼月色，回到现时继续感慨。
“什么时候，你能把我其他五六七个游戏的账号内容也兼并一下啊！”
那样她就是【综二次元】的女人了，直接给崩铁一点异世界震撼好吧！
“这不可能。”系统冷漠脸提醒她。
“你还是专注勘查吧，别忘记星期日还等着你和知更鸟的消息呢。”
“哎呀我是刺客不是纳努克，想挑选合适的目标动手，总得寻找时机吧？”
简明微化作阴影一路潜行，翻身跨越塔楼窗阶给外面的星期日发信号，在她后面的知更鸟也很快赶到。
三、二、一……
又快到守卫换班的时间，两人再次退进隐蔽的暗地。
“还有两层，再上面没有通路，但塔顶的明珠离这里还有十几米，看来需要多拖延点时间。”
简明微活动着手腕准备行动，她转头和知更鸟沟通。
“等会儿我去抓个人打晕，你用面具变成他的样子，然后就等星期日了。”
“嗯。”知更鸟点头，目光灼灼生辉。
“保证完美无缺，除了声音步态，气息我也会尽量调整。”
这点系统毫不怀疑。
因为知更鸟一路就是这样混进来的，利用片刻的记忆误差，她扮作“熟人”从不同守卫眼前“巡逻”而过。
简明微有秘技行动更加方便，探路、寻找落脚点、关键时刻制造混乱，两人的潜伏配合可谓天衣无缝。
距离下一波守卫到岗还有点时间，它只好奇一件事。
“明微，你为什么不用花火呢，她也能隐身呀，而且你不也更熟悉她？”
简明微沉痛闭眼，“最近我连裙子都不穿了，你难道看不出我在躲避那个预言吗？”
盛泽的预知画面犹如定时炸弹埋在那里，简明微想不明白那个未来，只能自欺欺人地尽力避免相关事件。
知更鸟还在回忆简明微和她所说的今日见闻。
“那个孩子，和哥哥真的挺像呢……”
幼时的星期日也有过类似的阶段，在被梦主收养之后，为了报答那份恩情，他近乎偏执地学习。
一切都试图做到优秀，他想通过表现向歌裴木证明自己的价值，想通过努力让妹妹过得更好。
但“梦主的养子”这种标签一直追着星期日，他被逼跑起来，在没有朋友的路上学得太多走得太快。
“太多了，哥哥背负的东西太多。”知更鸟轻轻闭眼。
“以至于，他忘记回头看一眼站在原地等待的自己，忘记问他一句因何出发。”
“在这点，那个孩子比哥哥更幸运，他明白自己想走的道路，他为自己学习。”
简明微捡起身边的羽毛摸过知更鸟，“现在也不晚，他从不畏惧启程，同样愿意指引有需要的人。”
塔楼的指针滴滴答前进，分针逐渐指向十二，新的一波守卫换上来。
“行动。”暗色的羽毛飘荡，它瞄准守卫队长的脖颈。
知更鸟跟着完成变换外表，然后，在巡逻的转角瞬间，身形挺拔的守卫队长突然一顿。
一两秒的停滞，在后排的队员也赶了上来，“队长？”
队长迈步较大，平时总会和他们拉开两步距离，今天怎么停下等大家了？
“没事，继续吧。”
“队长”平淡地回头环视过身后队员。
“夜渐深，难免有人困顿，但事关光塔，还是要打起警惕。”
和往常一样的表情语调，跟在他身后的队友很快松了口气，嬉皮笑脸道：“怕什么。”
“海岸光塔可是我们露莎卡星的圣物，多少人经受它的庇护，我们巡逻队这些年就没见过谁打它主意好吧！”
……
熟悉的笑闹声逐渐远去，一墙之隔被刀抵着脖颈的队长绝望闭上眼睛，完了，队友比敌人还离谱！
“抱歉。”
简明微一手刀劈过去把人放倒，她拖着他塞进角落储物柜。
“你们露莎卡的圣物，包括光塔和明珠，今晚应该要被外人品鉴一下。”
第47章
“明微,你怎么不说话？”
这话是系统问的，当然，她旁边的知更鸟也有这个疑惑。
“没事, 我等星期日回来呢, 在思考和准备下一步行动。”
昏暗的塔楼第五层,简明微轻声安慰着知更鸟，她的目光扫过斜前方被锁死的电梯。
那是去往顶楼的唯一途径，不过需要城主令才能启用。
没关系, 这种情况三人出发前就预料到了，它才是潜伏进来后的真正挑战——
光塔五楼是普通人能到达的最上层, 但从这里到盛放明珠的塔顶还有十几米距离, 剩下的区域无路通行。
对此，简明微的计划很简单, 那就是物理意义上的爬塔——
她打算借助星期日的荆棘为绳索, 然后从塔楼外壁半徒手地攀上去, 直接翻窗进入顶层。
很方便完美的步骤，只需注意自己不被发现就行,除了说服两只小鸟接受这计划的过程艰难点,原本没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
简明微沉重闭眼，“系统，你再跟我说一遍，貊泽的秘技怎么了？”
系统战战兢兢，“就，咱这是回合制游戏……”
“你借用的角色没有膝盖,如果进行攀爬,这技能就会失灵，隐身效果自然跟着消失……”
好好好, 时间能不能倒流？
简明微一脸冷漠，她想把夸系统的话改口，这宝贝的游戏公司太可爱了，值得枪里所有子弹的赏赐啊！
“那……”
系统小心询问，“要不换个人爬塔？”
“换你来吗？”简明微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如果做不到，那在你修炼出实体之前，不要再和我说这种话了哦。”
现场就三个人，为掩护星期日潜入，知更鸟可是实打实跟着巡逻小队走完的全程；
星期日则要负责控制荆棘，而简明微连塔楼的砖块都快数清了，她不爬能换谁去？
再说，光塔外同样有守卫在海边来回巡视，面对可能的枪击扫射，自然她顶上更合适。
“是是是。”系统低头忏悔地叮嘱。
“你很熟悉市面上能买到的枪械，对射程射速、换弹时间、射击影响因素了如指掌……”
“但也记得惜命啊，万一被发现，咱该投降就投降，别单打独斗、别跳楼、别反抗……”
简明微再次检查绑好的长发和身上匕首，她不算敷衍地回应：“知道啦。”
跳楼不安全，那脖子拗断脑袋掉了可是碗口大一个疤；
受伤更可怕，两只小鸟的管教或眼泪总有一个会淹没她。
“知道什么？”
星期日的声音随着脚步靠近。
“嗯？没什么，知道要注意安全。”
简明微抬眸看他，“你那边准备好了？”
他的语调太自然，简明微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说出了那句话。
“对，接下来等外面的消息行动就行。”
“好。”简明微走到塔楼的窗边，她侧身探头出去观察情况。
今夜的月色不算清晰，不时有烟缕般的乌云飘过，光线因此或明或暗，夜幕成为天然的遮掩物。
光塔高耸屹立，外壁的砖石严丝合缝，顶部明珠所在的楼层四面有窗，但窗户同样紧锁，这就需要……
星期日跟着站到她身侧，他伸手按上窗沿，暗色的荆棘随之从腕间翻出，顺着灯塔外壁向上蜿蜒攀附。
仿佛最灵活的小蛇，荆棘潜伏着爬升。
它悄悄到达顶楼，主脉再分出更细的一枝，从窗框合页的那丝缝隙钻入。
无声无息的拨弄，插销被一点点拔出。
没等它因惯性散开，荆棘及时拉住窗扇，让它继续保持原样。
“旁边去点，挡我路了。”
简明微碰过星期日的胳膊提醒他，自己活动着手腕准备爬窗。
“不过，你说的外面接应……究竟是什么？”
这是爬塔计划的关键点——怎么为她翻身出塔创造足够的时机和环境？
三人都在塔内腾不出手。
简明微觉得被发现的可能性不大，不如赌一把行动速度。
但星期日和知更鸟直接否决了她这个念头。
“嗯……等下你就知道了。”
为人提供建议的星期日略显不自在，跟着参与策划的知更鸟但笑不语。
没想到连知更鸟都不告诉自己实情，简明微无奈瘪嘴等待，“好吧。”
她倒要看看这两人能整出什么动静。
海边的夜晚不算寂静，浪花拍打礁岩的声音犹如乐曲，有几道白色的灯光不时扫过，那是巡逻队的手电筒。
失去了貊泽的隐身秘技，又没有完全的黑暗时机，简明微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盯着外……
等等，那是什么？ ！
伴随“砰”的巨大声响，一道绚烂的星光冉冉升起。
它划破夜空，紧接着五彩斑斓的光影绽放，天际有美丽的图案交织出现。
“是烟花。”知更鸟弯眸笑道。
“亚当斯先生用来哄玛丽小姐的招数，哥哥和巴伦先生出的主意。”
简明微抬头望远，那里的烟花还在一个接一个升空绽放，流星般璀璨的梦幻，确实很吸引人。
比如说……
“谁在哪里？”守卫的呵斥和脚步声逐渐离去。
“是个引走巡逻的好主意，不过……”
简明微耸肩回头，“看来这场烟花很快就要停了，星期日先生，你对兄弟不完全厚道呀。”
她不觉得星期日想不出更合适的哄人方式，放烟花只能算一举多得的次选。
知更鸟牵上她的衣角轻晃，“明微，你不喜欢吗？”
这个计划是星期日和知更鸟商量过定下的，确实有一举多得的想法——
毕竟，除了引开守卫，那些烟花也能进入其他人的眼睛不是吗？
星期日大概知道简明微说的是什么，他默默解释。
“可能的罚款我有提前准备好。”
再加上一部分的烟花采购费用，他早就通过巴伦把它们偷偷塞给亚当斯了，绝对没有纯坑兄弟的想法。
“好吧，是我误会你了。”
简明微弯腰踏上塔楼窗沿，她伸出右手试探去够旁边的荆棘，在翻身出塔前向星期日道歉。
含笑的蓝眸，红发被束好藏起，月色遮掩的暗淡环境……
她的表情平和冷静，但不知为何，星期日突然心慌起来。
“明微……”他下意识伸手想拉她回来。
可简明微更快，左手掀起兜帽盖好，脚尖借力轻点，整个人便悬空飘荡出去。
高塔孤立光滑，她根本没有落脚点，只能牢牢拽住手边的荆棘先稳住身体，指甲几乎抠进砖缝。
第一步也是最险的一步，简明微紧贴着石壁趴好，寒凉的夜风吹过，溢出的冷汗瞬间干透。
怕荆棘支撑不住断裂，她不敢过多停留，自腿边抽出绑好的匕首，简明微估算着高度把它扎进光塔。
轻不可闻的叮声传来，星期日看见几粒微小的碎屑从高处滚落，是匕首嵌入的痕迹反映。
……应该成功了，至少第一步。
知更鸟比他反应更明显，在夜色中直接探身去查看。
“还好，明微已经开始往上爬了，第三把匕首的位置会在……”
——等等，知更鸟说的什么？ ！
简明微出发前戴上兜帽的动作在脑海复现，星期日惊惧交加地发现异常。
“她没有隐身？”
“没……不对。”知更鸟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她岂不是随时可能被守卫看见！”
妹妹的话和高塔的冷风一起吹过，星期日竟生出一种尘埃落定的心凉感——
好的很，他不信简明微出发前不知道这件事情，不说明显是怕自己的行动被否决，呵，这样敢赌。
“会没事的。”星期日先安抚知更鸟，喃喃的话语不知在说服谁。
“她身手很好，胆大心细……”
就是胆子太大了，甚至找不出她怕什么。
“这层距顶楼也就十几米……”
外壁光滑，也就踩空会掉下去摔死而已。
“光塔守卫被引开一部分……”
但不可能完全引走，肯定有人留下巡逻。
——说服不了一点！
星期日靠近窗边释放更多细小的荆棘，声音冰冷，“等会儿再找她算账。”
*
“我感觉我像丛爬山虎。”简明微紧贴着光塔外壁往上攀行。
有零落的匕首扎进砖缝当起手和落脚点，她变得轻松不少，甚至有心情和系统吐槽。
“都怪你那爱与和平有限·公司，限制那么多，这塔壁的灰都快被我蹭完了吧？！”
听见她这么一说，系统倒想起了先前的事情。
“欸，明微，你借用貊泽的时候，怎么忍住打扫冲动的？”
这也算人设限制的一种，当她借用角色时，会不自觉被他们身上的特征影响。
“呵，还用忍？”简明微冷笑。
“带星期日和知更鸟做这种事情，我已经颜面扫地了，哪里需要再进行其他打扫？”
一个家族话事人，一个银河歌者，现在被拉来配合她偷摸爬塔，简明微是真觉得不好意思。
身侧荆棘越来越多，似乎传递着主人焦躁的情绪，简明微以为星期日是在催她，本就不慢的动作又加快几分。
高处的长风席卷，衣角和兜帽被吹得猎猎作响，她踩着脚下匕首的锋刃抬臂，尽量把手中的尖刀插得更稳。
就像攀岩一样，在响起的风声遮掩中嵌入匕首，金属与石塔的撞击声冰凉，然后是单臂支撑的惊险挪移。
右半边身体和重心先过去，再攥紧荆棘借力攀爬，左脚踩上刀刃……
“明微小心！”
系统的惊呼声响起，紧接着一道灯光抬起扫过，马上就要到达她所在的位置。
暴露的风险拉至最大，简明微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向右翻身躲避光线。
从趴着紧贴光塔到背对石壁靠立，简明微确实躲过了灯光的照射，但她的支撑也只剩下脆弱微小的两点。
——左手拽着的荆棘和右脚踩着的匕首。
昏暗的环境影响视野，保持平衡更加艰难，掌心细汗凝聚，简明微根本不敢低头看，只能在腿边随意蹭过。
脚下的黑暗无边无际，身体几乎悬空的感觉犹如坠落，是从噩梦踏空惊醒的那种心悸恐惧。
“明微……”系统的声音颤抖。
简明微用余光探索可能翻身回去的途径，“巡逻的人走了吗？”
“* 走了，但你……”
手掌已经被勒出深深的红痕，简明微在刀尖上尝试调整姿势，“没事，小问题。”
她抬头看上方的窗户，也就三米多的距离，实在不行直接把刀扎塔身当锚点，借胳膊的爆发力往上窜试试？
说干就干，简明微开始冒险挑战，结果刚拧腰准备发力，身边一直安静给她当绳索的荆棘先一步愤怒窜起。
无法考虑荆棘太多会不会引起异常注意，它们成束聚集缠到简明微腰上，是牢牢裹紧的安全绳也是托举。
情绪明显，但简明微不敢去细想，只能抓紧巡查刚过的瞬息迅速借力上爬。
手指攀上塔顶窗沿，在内接应的荆棘同一时间推开窗扉，她提膝翻滚进入，下一秒窗户再闭立刻恢复原样。
“呼，配合得完美无缺。”
重新脚踏实地的感觉太好，简明微长舒一口气。
“不过……”她有些头疼地拿起手机。
“我说我会详细拍照和记录顶楼细节的话，他俩能不上来吗？”
在简明微看来，有她一人爬塔就够了，毕竟这过程确实艰难。
即使有她打头阵插入的匕首当落脚点，简明微也不想知更鸟和星期日再涉险攀行。
“呵，”现在轮到系统冷笑，“那兄妹俩也想这样说服过你，你听了吗？”
简明微睁大眼睛，“这能一样吗？我是没人行动时必须站出的那个啊！”
但这会儿她都上来了，何必增加更多风险？
“你还是想想等下怎么跟星期日和知更鸟解释吧，关于隐身消失和悬空转体……”
系统计算着守卫巡逻规律和爬塔所需时间，“他俩就快过来了。”
完蛋！
简明微靠近窗台等待接应两人，一脸的生无可恋。
“系统啊，你说，等下我往谁身边躲，才有机会得到相对的安全呢？”
第48章
“罗宾呀, 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对吧？”
简明微眼巴巴地牵着知更鸟的小指，“等会儿你可得帮我说说好话。”
知更鸟没松手却也没松口，“这个我不一定帮得上忙……”
她同样做过类似的事情, 星期日的反应确实大, 这种情况简明微求她她也没办法。
于是简明微开始反思自己。
她错了吗？好像没有, 刚才的行动是理性判断后的最佳选择。
至于危险……
这点三人谁都无法指控谁。
奔赴战场的知更鸟脖颈弹痕至今仍在，星期日也计划过用自己的永久孤独和清醒换取太一之梦的指引。
相较而言，简明微定下结论, 自己的行为还算相对保守呢。
所以……
光塔顶楼的窗户第三次被推开，灰蓝色的柔软发丝率先映入眼帘, 简明微和知更鸟同时伸手拉了他一把。
星期日抬步迈入室内,暗紫色的荆棘随之收回，插在高塔外壁的匕首也被“叮叮当当”拔出串好。
“简……”
没等星期日念出自己全名, 简明微举起双手——
不是知更鸟以为的投降, 也不是星期日以为的捂耳拒听, 她展臂一把揽住两人。
虽然没和预想的那样拉动星期日，但她及时改变方向,跟着知更鸟一起埋进他的怀里。
星期日被两人一左一右地撞过来, 她们互相拥抱，也非常热切地抱住他。
“哥哥，明微……”
知更鸟抬眸望过身边两人，又眷恋地把头在星期日胸口蹭了蹭。
“星期日先生……”
简明微并没有回避方才的问题，但她也没有退却或认错，只是注视着他温声开口。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不妥之处, 下次会更全面地考虑意外因素, 制定更完善的计划。”
“而你，我清楚你的情绪, 并明白你能理解我的——那是在担心之下固有的东西。”
简明微同样把头靠向他，她聆听着星期日的心跳，也感受着旁边知更鸟的呼吸。
“——因为我们三个是一样的人。”
梦想、坚持、道路，感情是羁绊不是枷锁，关怀亦是如此。
共同的大目标在前方等待，但没人会因彼此而妥协和失去自我，每人拥有各自适应的奔赴方式。
星期日垂眸，怀里的两个人他都无可奈何，她们都是不愿停驻笼中的飞鸟。
“哥哥……”肩上搭来熟悉的胳膊，知更鸟能察觉自己被抱得更紧。
但那不是禁锢，是翅膀展开前的力量积蓄，她轻而慢地眨眼。
“哥哥，梦想是生命的航标，家人是旅途的港湾，有彼此在，我们随时可以休息，也不缺乏勇气再次启程。”
“我知道……”星期日拥过她们再放开。
“我知道的，我没有想过阻拦你们，只是……会担心。”
“嗯，所以……”简明微从他胳膊下钻出。
“我们快点看看这光塔里的明珠，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和运行原理？”
她回眸向两人招手，“解决之后早点回去睡觉！”
*
露莎卡的海岸光塔不知是多少年前建立的，从设计和材质都能感受到时光的古朴。
顶层的内设很简单，为让明珠散发的光芒畅通，不算大的房间空荡荡，只有中部展台放着个长方体的透明缸。
模仿海洋的造景，缸底铺着沙砾、彩石和碧绿的海草，小巧奇特的珊瑚散落，除了没鱼和海底世界一模一样。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鱼缸最中央，那里盛放着一个张开的蚌壳，蚌壳中才是莹润耀月的硕大明珠。
无需光照自生辉，仿佛呼吸一般，它随海水微微颤动，柔和的光芒穿透缸壁，因折射显得绚丽而神秘。
“不是玻璃，也别靠近。”星期日观察后摇头。
“外面的鱼缸像某种透明的结晶体，周围布置有专业的监测设备。”
“没事，监控画面已被录好的场景替换过，我们时间充足，隔远点仔细观察也行。”
简明微吩咐系统全方位地扫描明珠，她在根据它传回的数据一点点构建三维模型。
知更鸟根据星期日指示的范围绕着鱼缸转了一圈，不知因何感触，她突然闭上眼睛。
“……等等，有哪里不对劲。”
知更鸟的指尖随着明珠周围海水轻点，有特殊的旋律散落逸出，她反复倾听推敲，试图复述那种声音。
“渊流涌动的……约定安宁……尘封……行于航迹……寻回……”
寻回什么？什么约定？
知更鸟皱眉，她听不清，听不清，听不……
“罗宾！”肩上传来拉力，知更鸟踉跄后退。
星期日及时唤醒并扶住她，“你怎么了？”
简明微也吓得不轻，“什么情况，你突然就往鱼缸那边走。”
“我……”知更鸟恍神，“我好像听见它在呼唤我……”
“嗯？”简明微下意识回头去看缸内的明珠。
它有声音？
不知什么来源的明珠闪烁微亮，在蔚蓝的海水中显得忧伤，犹如谁人遗落的泪滴。
简明微隔着层壁障看它，那点阻碍压在心头，明珠从蚌壳升起，它随着时间倒流，从长发里滚回去。
晶莹的一滴泪，划过侧脸重回眼角，睫毛被沾湿，她歪头避开身边人的视线，透澈的蓝眸里海平面涨起。
“明微！”星期日简直头疼地伸手抓住她。
得，一个没注意差点又丢一人。
“我，”简明微神色复杂，“我在缸里看见一个蓝眼睛的少女……”
“嗯？”知更鸟惊讶，“缸里的水一直很清澈，并没有出现过什么人……”
“明微，你看见的，会不会是自己的倒影？”
“我不知道。”简明微摇头。
“不过，目前看来，我们每个人从明珠那儿得到的感受都不一样……”
知更鸟秒懂她的意思，接话道：“那么，哥哥你……”
她和简明微一左一右地搂住星期日的胳膊，“我们会抓好你的。”
“我知道了。”星期日凝神朝中央的展台望去。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半分钟。
星期日毫无动静，简明微紧张地问他，“你没事吧？”
失魂一样，很可怕的！
“有一点事……”星期日皱眉。
“它……这个明珠，它的颜色是不是不完全统一？”
“啊？”这是什么观察结果，强迫症属性？
知更鸟和简明微不放心，没有放开他的胳膊，星期日索性带着两人围绕展台再转一圈。
“真的不一样。”他接过简明微的手机。
星期日找到她做好的建模，手指滑动在上面标记，“大概四分之一，那部分光芒更柔和自然点。”
两人根据他的指示仔细对比，渐渐地，知更鸟也察觉出那点极其细微的区别。
“还真是……如果按审美分析，我觉得偏少的四分之一看着更原始和珍贵。”
简明微睁大眼睛，她在光线和色彩上不如兄妹俩敏锐，但很快想起一种可能。
“这种光塔，不是有四座吗？会不会，当年明珠其实只有一颗，只是被跟着分成了四份？”
“很有可能。”星期日认同她的观点。
“光塔的明珠可以提前预示海平面的上涨，这种功能的东西应该很稀少，一分四比有四个更合理。”
“那么……”知更鸟提出质疑。
“这颗明珠到底是怎么来的呢？它不像是贝壳能够生长孕育的东西。”
“不清楚。”星期日摇头。
这些问题是露莎卡没有文本记录的信息。
“太远了，无法接触，能获得的线索实在有限。”简明微皱眉。
可是，能研究的东西都研究过了，再这样待着也没办法，似乎只能这样回去……
“明微？”星期日轻碰她的肩膀。
“来都来了……”简明微依次看过他和知更鸟。
“不如，我们再多尝试一些东西？”
星期日心里逐渐升起一点不好的预感，“你是想……”
“都要离开了，我去摸一把明珠再逃怎么样？”
有系统在，只需她去近距离接触一下，它就能把明珠的所有数据完全扫描。
简明微伸手，她隔着衣物抚摸星期日腰间收拢的羽翼，同时看向知更鸟。
“我们三个，配合起来完全可以成功，甚至，连替罪羔羊都有呢……”
“造翼者。”星期日低声道出她的意思。
“对。”简明微脸上的笑容扩大。
“雇佣兵哎，还想抓你……怎么能不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知更鸟也猜出了简明微的计划，眸光闪烁着微笑，“是呢，抓捕与逃亡……”
“哥哥。”她朝星期日伸手，做出邀请状。
“夜色正好，你愿意，和我们来一场飞翔吗？”
宽大的外袍下风衣紧裹，星期日长睫颤抖着垂眸，飞翔吗……
两人的目光似乎带温度，暖意绒绒，他的手指在这注视中一点点上移，“哒”的轻响，腰际衣扣散开。
恢弘雄伟的暗色翅膀，羽毛折射的光芒极其漂亮，当然，也有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临时兴起但不仓促的计划商谈，知更鸟守在窗前等待开路，简明微准备靠近展台，星期日紧盯她的情况。
心跳逐渐同频，三人呼吸放缓，默数着即将到来的逃亡。
一、二……三！
简明微眼也不眨地快速冲向鱼缸，人还未至，胳膊已经稳准狠地插进水里。
“噗通”的水花四溅和瞬间拉响的剧烈警报同时响起，简明微单手握住明珠，系统一刻不停地开启扫描。
“背叛……回归……”，蓝眸的少女在海中流出泪水，她仰脸看着简明微，右手抬起似要和她对掌。
“明微！”察觉身边人恍神，星期日及时抬臂拉动她。
简明微不敢耽误，意识回归的下一秒直接转头看向知更鸟，“罗宾！”
“明白！”知更鸟点头推开窗户，灰袍遮掩下有羽翼扬起。
长空激荡的翱翔，简明微紧跟着大跨步踩上窗台，她在高处猎猎的冷风中向前跃出。
极短暂的身体悬空，荆棘和有力的手臂先后环住腰，星期日实在没忍住拍了她脑袋一下。
“说好的小心呢？”
就算给他腾位置也不用直接跳楼吧！
有翅膀完全挡住夜风，简明微回抱星期日保持平衡，她看着他露出明媚的笑容。
“有你在呀，我相信你。”
月隐星明，背景音是警报的长鸣，三人借着夜色逃亡，光塔附近越来越多的守卫聚集。
拥挤喧闹的人声、漫天乱晃的手电筒光亮，这片海滩几乎成为另一种白昼。
“——火树银花不夜天，今宵尽兴不归眠。”
简明微歪头轻靠星期日的胸膛，“星期日先生，这才是真正绚丽的烟花呢。”
第49章
有句话说的好, 某些情况下，犯罪嫌疑人总喜欢重返案发现场。
“不是，你怎么说话呢？”
简明微先小心地缩了缩身体, 努力和前后两人都拉开距离, 然后再反驳系统。
“我们这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略显狭窄的衣柜里,最前方的知更鸟还处于兴奋状态，毫不介意地回头招呼她。
“没事明微，你可以靠过来点。”
这一看就是肾上腺素飙升的反应,简明微倒能理解她——
高塔的守卫聚集迅速、排查严密，三人没有冒着危险突围,而是快速伪装后趁他们尚未规整完毕重回塔内。
先后经历夜空翱翔、躲避混乱、惊险折返,从光塔飘坠的广阔到一起缩在衣柜，今晚的行动确实太丰富了。
看尽热闹的系统感慨, “这个房间……真是空旷又拥挤啊！”
一间坐落在三楼拐角的休息室, 按照光塔的普遍规制修建, 若有人推门进来，一眼就能把内部环视完。
它实在不起眼,房间里只有最简单的桌椅床柜,灰砖和木家具散发着与世无争的颓废气息。
但系统知道，这小地方只是看似空荡荡，实际上，四个人正藏在里面呢！
——最初被简明微打晕的巡逻队长最幸福，他自己独享书桌旁的木箱；
剩下三人就惨了，面对追捕的紧急情况,只能退着躲进床尾的衣柜里。
星期日艰难垫底,简明微勉强随后，最外侧的知更鸟趴靠着柜门,她尝试通过那点缝隙倾听判断外面的动静。
房间本就没开灯，站在室内还能借助星光月色视物，藏进衣柜，那可真的只剩两眼一黑了。
呼吸和心跳缠在一起分辨不清，简明微只能凭借触觉去摸索判断一些事情。
她先后探过兄妹手掌，确认两人的气息和情绪波动不包含害怕才放心，幸好没谁有幽闭恐惧症。
但是……
简明微有些蹲不稳地扶额：这只是个双开门的衣柜，它再怎么努力也难塞下三人啊！
星期日察觉到她的不适，可他帮不上忙，因为他的情况没好到哪儿去。
衣柜本就不大，偏偏最里侧还有个放零散衣物的小箱子，这更给有限的空间雪上加霜。
如果只有一或两人还好，能在箱子上勉强坐下，但现在三人挤在一起，根本没有地方给他放腿。
蹲着也不行，膝盖会顶到简明微，星期日只能左手撑着衣柜内壁单膝半跪在她后面。
简明微同样蹲得不舒服，听见知更鸟让她靠近的话，她索性侧身跪坐下去。
坐好伸出胳膊，简明微半搭半拥地环着知更鸟，防止她没趴稳掉出去。
调整姿势的时候简明微并未闲着，而是在脑海和系统沟通，问它刚才对明珠的扫描检查情况。
系统仪式感拉满，它根据新数据重塑模型，正变出个小手电，鉴宝般分点位照射明珠的建模。
“这珠子，不对劲啊……除了本身被分成四份，这分出的四分之一也不算完整。”
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但系统扫描可是能透视的，它研究发现这四分之一颗明珠的内芯又被掏空一点。
“磨下来的？珍珠粉吗？要它干嘛，这就是一颗预言海平面上涨的珠子，也能美容？”
各种影视剧和小说情节在眼前胶卷式回播，系统翻遍录像也没找出磨珍珠的第二种作用可能。
它百思不得其解。
“不提明珠来源不明，这种珍贵的东西，谁能接触到还悄悄动手脚呢……”
“况且，就那一点点粉，能有什么效果……嗯，明微？你在干什么？你说句话啊？”
这种讨论通常都是简明微和系统一起参与的，但今天只有它在单向输出。
先前系统沉浸在疑惑中没注意，一低头才发现不对劲——
不知何时产生的异变，从靠坐在右侧衣柜到跪直，简明微没有理会它，反而探身向前抱住了知更鸟。
指尖勾拉牵扯，双臂环绕上去，然后整个人贴近，她歪头把脸轻放在知更鸟肩颈，闭眸安谧地呼吸。
“嗯……明微……”
背后的拥抱柔软温暖，靠着自己的人似乎累极，知更鸟没有推开简明微，只是压低声音微颤地开口唤她。
知更鸟想提醒她稍微变点方向，现在这样太痒了，细密的呼吸扑向隐藏的耳羽，似在给云朵撒糖霜。
“……嗯？”
只有含糊的呢喃气音，简明微好像没领会到知更鸟的意思，偏头歪着靠近。
是一尾鱼的攀缠，红发在轻蹭中散落，铺满两人的脊背。
蓝眼睛的少女再次出现在面前。
她隔着水晶棺模样的厚壁障朝简明微伸手，海水波动荡漾，简明微俯身观察她。
含泪的眸光逐渐清晰，她的嘴唇翕动，简明微贴近倾听，十指相扣的疼痛，尖利的指甲将皮肤划出红痕。
她被镇压，她在笑，蓝眸逐渐变成黑沉的旋涡，她说——
“……大家，欢迎参加我的婚礼。”
“什么欢迎？”是星期日的声音。
他冷脸拉开简明微，简明微则愣怔地低头，她在看自己和知更鸟十指相扣的手。
天环族的光频还传递着迷醉般的微醺，星期日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
简明微的安静让他觉得事情不对劲，抬头一看，果然，她和知更鸟都快抱成一个人了！
感应几乎具象化，潮红弥漫的水汽萦绕……
星期日不愿相信妹妹被轻薄这件事，尤其轻薄她的人还是自己未婚妻？ ！
这一定是肾上腺素飙升的结果，剧烈运动后的生理反应罢了，星期日试图心平气和地开口询问情况。
他感觉简明微的状态有点奇怪。
虽然她往常也很亲近知更鸟，但绝不会像刚才那样……粘人？
“什么欢迎？”简明微蹙眉重复。
脑海似乎有海水的片段闪过，但她想不起来，唯一记住的接触是指尖相碰，可就目前来看……
是她强行牵住了知更鸟？ ！
简明微震惊地向系统求证，“我有那么饥渴和趁人之危？”
系统耸肩，“不知道，你又没理我，反正我一抬头就见你在抱知更鸟，看起来还挺享受和开心？”
简明微迅速转头找知更鸟。
“罗宾……我刚刚抱你？呃，有没有做什么奇怪举动？弄疼你了吗？”
“没有没有。”
知更鸟怕星期日追责和简明微愧疚，强忍羞涩说出内心感受。
“我挺喜欢你抱我的……就是，有点痒，在耳羽附近。”
环境昏暗，简明微看不清知更鸟的表情，但她能回忆起先前贴近拥抱的感受，和抱星期日不一样的触感。
相似融合的柔软，肩胛瘦削但具有力量，在怀里轻颤如展翅欲飞的优美，发丝缠绕手指相握，浸润的清香。
简明微伸手帮知更鸟耳边的长发拢好，那是被她蹭乱的“杰作”，隐藏的耳羽近在指尖，两人呼吸下意识放轻。
心跳也显得紧张，知更鸟垂眸悄悄瞥她一眼，长睫星雨般簌簌，不知为何，她感觉今晚的简明微很是特别。
简明微同样不算清醒，意识在模糊中飘远，她有点混乱地思考——
粉紫色的耳羽哎，还没摸过呢，它是什么手感？看起来比星期日的耳羽大点，会更加轻盈蓬松吗？
害羞的时候在颤抖，那么，它会和耳尖一样变红吗？是偏紫的羽尖更粉，还是洁白的羽根变化明显？
情绪波动过大，系统跟简明微那么久了，大概能猜出她在想什么，蛊惑和怂恿并行。
“反正人就在旁边，你礼貌问过摸一把不就知道了？甚至星期日也在你后面，想对比还能回头再撸下那个。”
星、星期日……
身后的目光几乎化作实质进行监视，简明微快速摇头。
“不行不行，你忘记星期日的锯同担了？我可不想被他夜里拉走挖坑掩埋。”
当着哥哥面对妹妹上下其手太惊险，再说……
简明微认真解释，“因为对比而摸人家耳羽、还是兄妹俩一起，这多少有点不尊重，会显得我很轻浮。”
“但其实……我想摸是真的好奇喜欢啊，星期日和知更鸟以及两人的小翅膀实在太可爱了！”
知道以后可能就没有现在这种水到渠成的时机了，不过简明微最终选择放弃。
“今晚已经够累了，别让知更鸟再受惊了，我还是好好待着吧。”
根据经验，耳羽被摸的人情绪会反复地产生变化，她觉得这种事情对现在的知更鸟不太好。
简明微揉过知更鸟的发丝回身跪好，看淡红尘地安慰自己。
“忍忍而已，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系统冷不丁地接上，“是要公正法治，可是吧，一夫一妻这回事……”
“咳咳，”简明微听得一呛，“你这乐子统……真的正经吗？”
不会是在阿哈那里染上病毒了吧？ ！
系统沉思，“你让欢愉造物正经起来，这要求本身就不怎么正经……”
“一夫一妻本来就不冲突吧？而且——”
它翻找案例激动起来，“你家那边还有个张三老师，他不是说一次性能谈八个吗？”
谈八个纸片人不结婚又不犯法，再说，绿江都开放那N什么P了，系统觉得简明微有点古板需要改进。
人多起来才好玩啊，一举一动都是戏，每天看热闹都能看撑好吧！
“不要，我是纯爱党，”简明微道破系统本质，“你就是想看乐子！”
系统无辜摊手，“单纯地爱着一二三四五六个人，怎么不算纯爱呢？！”
“我谢谢你啊，还帮我把周日空出来了。”
简明微冷漠脸，“你还是关机再研究下自己吧。”
是关机也是休息，她觉得系统从阿哈那里摸的东西没消化完，思维有点跳跃需要沉淀。
“好吧。”系统扁嘴妥协，依言关机下线了。
它着急赶回来，机身数据确实没整理完，现在几人躲藏着也用不上帮忙，不如去升级提供更好的助力。
系统的声音消失，简明微松口气，但下一秒又眉心皱起。
——没它插科打诨转移注意力，身体的感受便格外明显。
腿好麻，可尚未完全失去知觉，针扎似的疼痛一阵阵传来，她强忍着不发出吸气声。
空间狭小难以活动，简明微挤在中间，经历刚才的混沌，她不敢再靠近知更鸟，也清楚身后的星期日只会更难。
身前的人抱腿紧缩着努力腾出位置，星期日从沉思中回神，“她俩看起来还挺自愿”的想法被他强行丢弃。
在心里估算了下时间，他知道此刻离守卫松懈的晨夜交接还需一段不短的等待，那么，就这样熬着吗？
直腰时碰到后方的箱子，它似乎在提醒星期日坐着有多舒适，至于腿怎么放，前面的人会不会更挤……
管它呢，星期日在心中默念，那些所谓的礼貌和社交距离！
他半起身后退，将衣柜最后一点能利用的地方完全占据。
“欸？！”
突然拥挤后的拉力，简明微抬眸去瞪星期日。
“嘘。”
食指在唇间竖起，星期日把下午简明微对自己的制止还给她。
知道她不喜欢背后的拥抱，他在有限的空间里尽力后仰调整两人姿势。
左手护住头顶防止磕碰，右手提着胳膊借力，简明微几乎被他捞起来带进怀里。
是一个面对面的跨坐，星期日及时抓住她下意识肘击的手臂，紧接着温柔但不容挣脱地把它们按向自己脖颈。
“这样更方便点——
“明微，逃离光塔时腿麻这种情况，你不会想在我们任何一人身上看见吧？”
转眼间的体位变化，腰肢被轻揽拉近，她成了搂住他的脖颈坐在他的腿上，甚至还有逐渐下滑的趋势。
客观而言，可利用的空间增加，再加上重叠充分的使用，衣柜确实变得更宽敞起来。
但简明微很想挣扎反抗这个看似完美的决定。
不为什么，她的高度随跨坐的姿势增加，如果不想撞到挂衣服的横杆，只能放松肩背和低头。
这样一来，不仅距离星期日更近，为避免一直对视的尴尬情况，她还得把头埋进他的颈窝。
星期日看出简明微的拘谨，但毫不介意地环住她主动后靠，他在轻笑。
“情急之下的将就而已，我能坚持的，你别动就行。”
两人身体贴得紧，他的笑带着腰腹微动，那点节奏被衣物的摩擦放大传递。
简明微气得想咬人，但害怕引起知更鸟注意，她便小心地靠近星期日耳边低声警告提醒。
“你才别动，也别说话！”
没有过程只有结果的场景实在不算体面，尤其星期日还后靠依着柜壁，搞得好像她把他按倒一样。
“嗯，好，行。”星期日努力不笑。
简明微现在背对着知更鸟，她自然不知道知更鸟已经回头看过这边了，只是……
星期日抚摸她散落的长发，指尖在焰色中穿梭，“累的话，顺便睡一会儿吧。”
离下次行动还有段时间，而简明微的状态……不知紧张还是疲累，和平日确实不同。
就像刚才，星期日蹙眉思考，两人动静不算小，她就算没看见，也该猜到知更鸟会注意才对。
还有先前拥抱知更鸟的恍神，以及那句“欢迎”，他垂眸轻拍她的肩膀。
“睡吧，别担心，其他的事情，我会解决处理。”
第50章
【我的孩子】。
深海的波涛荡开, 亚麻色的长发铺散，蓝眸女子朝天空伸手，她身下的银色鱼尾黯淡。
【我的血肉】。
灰蓝色的发丝被拨开, 红发垂落缠绕, 蓝眸女子朝身边低头, 她唇边的脖颈无比香甜。
【好想品尝】。
比先前粉紫色的棉花糖还具有吸引力，柔软的云朵，牙齿噬咬上去, 皮肤泛红凹陷，微颤的喘息传来。
本应逃跑的猎物向后仰头, 他把脆弱的喉管和心跳一齐暴露, 手臂在腰间箍得更紧，笑意如海水流泻。
“……轻一点。”
纵容般的提醒,声音分不清疼痛还是欢愉,溺亡前的沉沦,简明微猛地抬头惊醒。
“做噩梦了？”
相同的音色，淬蓝熔金的眼眸温和冷静, 星期日放下手中的书本去观察简明微。
“这次梦里吃的什么？”
下巴被人堪称熟练地抬起,简明微愣怔呆坐着，她能感受到他在细致地检查她的虎牙。
“别担心，牙没变尖。”
紧接着有草莓塞进唇间，简明微把脸从星期日掌心移开，目光略带心虚地扫过他脖颈。
“又想起那件事了？”
现实中的星期日垂眸看她，指尖轻移按到她注视的位置, 那里曾有一处牙印, 不大但深，差点见血。
即使已经过去几天, 但这个动作还是愧疚机关，简明微立刻双手合十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有点不清醒。”
无论什么原因，朝抱着自己休息的恩人脖子低头就啃一口这件事，简明微还是过意不去。
星期日倒能深切地体会这一点，别的不说，从光塔出来后的这段时间，她对他可谓“言听计从”。
之前耳提面命都没管住简明微，现在这收敛却以奇怪的方式来到自己身边，星期日若有所思地蹙眉轻言。
“没事，不疼……”
“只是，从未有人……我有点不习惯。”
和梦里相似的神情，偏淡的眉眼瞬间从清风霁月变成醉玉颓山，简明微警惕地抱臂后退。
“你，你别这样，我也不习惯……”
联系最近发生的事情，她思索后果断推理。
“肯定是那珠子的问题，我觉得，我们三个都被它影响了！”
包括她总想咬点什么的“食欲”，知更鸟那天的摇曳眸光，星期日最近的，呃，表演型人格？
简明微从旁边果盘又摸了颗草莓放嘴里磨牙，同时岔开话题地提议。
“我们去隔壁看知更鸟的教学吧，顺便等等里奥？”
明珠归海、人鱼惑音，陆城盛家、海城斯卡纳，她想见两方城主的念头在最近达到顶峰。
海洋光塔的夜袭风波同样不小，这几天东陆简直乱成一锅粥，里奥他被简明微派出去收集情报还没回来。
“行。”
星期日默许了她的躲避，依言带人去了隔壁被简单改造成教室的大堂屋。
窗户和桌椅设施虽然简陋，但被小朋友们擦得干净，清脆的读书声琅琅，知更鸟行走解惑的背影温柔耐心。
仿佛回到学生时代，简明微没有进去* 打扰大家，只是环臂远远地观望感慨。
“真好啊，还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少年阶段，连学习都是开心的。”
“嗯？”星期日疑惑。
“明微……过去不开心吗？”
“别提了，”简明微摆手，“其他都好说，绩点和学分也还行，但有样东西，我真的拿它没辙啊。”
美好的校园生活在实验研究面前一败涂地，那一天，所有人都想起了被查重和答辩支配的恐惧。
当然，最可怕的还要加上对比——
它是属于一个导师Nature、自己Nothing，师姐Science、自己Silence，师兄Cell、自己Call的火葬场。
简明微看向星期日，眸光追忆似泪。
“你体会过那种感觉吗？对，在一个人面前脸红羞涩、支吾难言，好像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
她在他惊疑不定的慌乱中继续开口。
“没错，我有过，至少每周一次。从线上到线下，相见前的煎熬、当面表达的不自信、等待回复的胆怯……”
恐怖的组会浮现脑海，简明微沉痛总结。
“一入科研不得闲，闭眼常与星共眠，早知化作天边风，人间血肉值几钱？”
——原来是论文啊，星期日长舒一口气。
但还没等他说话，系统先一步蹦出来吐槽。
“……所以，明微，这就是你在过往模拟中选择折纸大学财富学院、并把学院代表的皮皮西小队炸了个人仰马翻的原因？”
往事不堪回首，简明微佯装淡定地吹了吹指甲。
“你就说和他们的商业赌局是不是我赢了，结果那群皮皮西人不认账，奖金可不得我自己抢，啊不，自己拿？”
系统无情指出真相，“你都把人家一半队员绑架去换赎金了，他们认账才怪。”
这下简明微不乐意了，“理清事实好吧，是对方先借学院条例把我队友恶意扣下的！”
平时嘲讽正常学生是面目可憎的巨人不提，那皮皮西人还仗着老奥帝亲戚身份横行霸道，她早就看不顺眼了。
后来更是犯事到她面前，这简明微能忍？老奥帝的亲戚她又不是没拔枪吓哭过。
“而且，当时我可在财富学院哎，把人卖给他们原本的小队换钱有错吗？”
“明明是那群皮皮西人内部不团结，资本主义到队友都不救，这才反目成仇打起来的！”
“倒是你——”简明微对系统咬牙切齿。
“看乐子很开心对吧？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那模拟会变成记忆植入相关者的脑海里！”
系统缩头，“这不是主打一个记录真实反应吗……”
发生的事已成定局，简明微只能安慰自己，“还好知更鸟和星期日不在场。”
“其实在的，”系统补刀，“只是和你不同届、又属于隔壁谐乐学院，你不知道罢了。”
简明微声音微抖，“那我……”
“你是学妹，”系统为她默哀，“谁让你偷懒，只选择在梦境学习一段时间呢？”
这样它也没办法，就设定成了简明微长期跟随猎犬家系家主在外历练，不过那一学期回来插班旁听而已。
“还有……”系统继续输出。
“因为你来去如风、掀起的动静又大，所以挑衅学院代表和炸翻皮皮西人的事情，差不多全校都知道。”
她以为单纯做梦行为放得很开，殊不知匹诺康尼的网速非常快。
简明微手指也开始抖了，“那星期日和知更鸟……”
系统挠头，“每人对你的具体了解会根据个体差异变化，我不完全清楚，不如你直接问呗。”
自欺欺人还是直面风雨？简明微深吸一口气看向星期日。
“那什么，周天哥哥，你当年和罗宾在折大上学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一些……过于自由的事情？”
她和系统的对话星期日听了个完全，所谓被植入的记忆也因本人生动多彩起来，天边云霞落到眼前。
“嗯……”于是他佯装无意地提起过往。
“谐乐学院还好，但隔壁财富学院似乎有个小一届的学妹……”
“脚踩惊梦剧团、枪指皮皮西人，还因炸了教学楼导致学院连休三天被称为放假星神……她好像比较自由活泼？”
“胡说胡说，一点都不精准。”简明微羞愤踮脚去捂他嘴。
“虽然炸弹是我卖的，但引爆它们的可是皮皮西人，我还提醒过这东西威力十足要妥帖保存呢！”
“是提醒还是挑衅？”星期日抓住她的胳膊笑。
“你和财富学院代表激情辩论时，不还往人家嘴里塞糖——”
“哦对，虽然那糖代号C4 ，又叫口香糖炸弹；但量控制得非常精准，只震掉了对方两颗蛀牙来着。”
简明微不可思议地愣住，“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星期日浅笑耸肩，“可能因为，那段时间财富学院的哭笑声此起彼伏，筑梦学院打灰盖房的建筑声略显激昂……”
“而谐乐学院既没幸运放假、又没被高薪聘请，就，只能从隔壁的节奏和故事中寻找点作曲灵感？”
经历很有意思，只可惜记忆里的自己和简明微并不相识，旁观所感的乐趣到底不如亲身体会来的多。
星期日伸手把她的长发顺到耳后，垂眸余光停在那泛红的耳尖上。
紧接着，他说出了此时简明微最不想听见的一句话。
“话说回来，按照年级，你应该喊罗宾和我为学姐学……”
“不许说了！”简明微拉住他的袖口抗议。
“我才不喊，我们认识后又没在同一个学校待过。”
辈分突降的冲击，系统倒能理解她，为避免记忆模拟的追责，它连忙出声安慰。
“明微别急，折纸大学新学期和校庆即将来临，作为匹诺康尼的股东之一，星穹列车的各位肯定会收到邀请。
“到时候列车组入学旁听，三月七和星就是你学妹，丹恒也是你学弟，还有最重要的——
“有万众瞩目星核精到来，你在财富学院干的那些事都不算什么了，新焦点和话题自然会转移啊！”
系统的话在理，简明微听得舒心，不过很快，她放松的眉头又皱起来。
“不对，丹恒，上次打完招呼后，我似乎忘记再找他了……”
列车组对她们放星期日出监禁室的计划帮助不小，简明微虽以猎犬家系的名义送过礼物，但还没真情实意地当面道过谢。
什么再找丹恒？
星期日跟着简明微的心声蹙眉：什么时候她和星穹列车的那几位也熟识了？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刚结束授课走出堂屋的知更鸟略显惊讶。
明明先前路过瞥视的时候，她还看见这俩在互动聊天、相谈甚欢呀？
“明微？”知更鸟疑惑地歪头看她。
“嗯？怎么了？”
简明微从沉思中惊醒，凝眸认真望向知更鸟。
“你在想什么？看起来好出神。”
“嗯，我有出神吗？没想什么，就在回忆折纸大学的新学期和校服……”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送礼就要送实际好用的东西。
怀着这种理念，简明微开始询问系统。
“折大制服是要收费吧？反正三月七、丹恒和星要来旁听一段时间，不如我给几人定做几身？”
“还有，听说星穹列车要增加新房间了？家具装饰什么的我也挑几件送去？嗯，看来得仔细研究下列车组的喜好才行……”
系统点头表示赞许，“行啊，衣食住行咱一下子参与一半，这可是拉进关系的好机会！”
阿哈和阿基维利都姓阿，又有那潜伏一年的“感情”在，开拓者的屑和“武德”同样充沛……
反正，系统挺喜欢简明微和列车组几人接触的，它都不敢想象，猎犬小姐和星核精一起搭档该有多欢愉！
听见简明微话语的知更鸟同样点头表示理解。
“新学期和校庆吗？肯定很热闹。就是不知道，和之前相比，现在不同学院的制服是否有变化……”
似乎回忆起曾经的上学时光，知更鸟抱着书本微笑。
“话说回来，这次折大的盛典有邀请我作为代表迎新出席，而明微你……”
明媚的红发从未来铺向过去，它在太阳的时刻下熠熠生辉，最终扬起飘成爆破时插进皮皮西人所谓院规的旗帜。
——是不受拘束的理想自由，从校内到校外，她的成绩和表现始终“杰出”呢。
从听说到相识，现在来场同校陪伴也不迟。
知更鸟的笑容愈发扩大，她下意识询问简明微。
“……那你这次，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匹诺康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