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齐太子虽然在平凉关这么多年,看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当年犯了那么大的错也没被废储,虽说如今大齐最受宠爱的两个皇子是齐王和晋王,不过那位晋王出身太低,生母只是个小官家的庶女。
“倒是齐王李怀安,出生世家大族,生母是掌管六宫的高贵妃,舅舅高慎是禁军统领,祖父高国公,可高家显赫至极历来都是帝王的大忌,依我之见,那太子李长泽才是赫舒良配。”
赫舒易过容,容貌和平时不太一样,声音也刻意放低,带着些冷意:“你们都定了我还能说什么?”
祁熙微笑道:“赫舒没必要与皇叔置气,反正都已经来到了这里,皇叔一定会为你找一位称心如意的夫君,嫁人是女人改变自己命运的最好的机会,我们这都是为你好。”
周围人声嘈杂,赫舒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厌烦,正想起身离开,抬头忽然看见一个女子径自朝着他们这边走来,心中一紧。
“几位官人瞧着都是生客,想必是第一次来这扶风楼。”卓小宛笑盈盈地软下腰,将手中的酒壶放在他们桌上,同桌的另外几个人也都一副警惕的模样看着她,“好生俊俏的小公子,怎么就被你们几个带到这种地方来了。”卓小宛娇笑着冲他们看去:“冲着这位小公子,奴家请几位爷喝杯酒,这酒可是仙客来的仙人醉,几位爷赏脸与奴家吃一杯。”
那几人见卓小宛这番做派慢慢放松下来,仙客来名扬天下,就是北晋也有分布,不过都是王公贵族去消遣的地方。
他们当然知道这仙客来和扶风楼都是平贤商会的产业,那仙人醉在北晋可谓是千金难求,早就听说祈京扶风楼豪奢无比,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当下几人也没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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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有福跟在后面手中拂尘狠狠甩在小太监头上,啐他一脸后低声骂了两句急急忙忙跟上李长泽的步子前行,还没进正殿就听见宫殿中一片欢声笑语。
萧太后今年刚过六十大寿,岁月从不败美人,保养得宜的皮肤让她看上去尚存风韵,数十年深宫高高在上生活养出来的贵气和威仪让周围的人说话玩笑都格外小心翼翼。
她侧倚在贵妃榻上,下首有一衣着朴素但姿色上佳的妇人在为她小心翼翼地捶打小腿,左右两侧坐的皆是衣香鬓影珠环翠绕千娇百色的宫装丽人。
在场众人也是妙语连珠,时而哄的屋内时而笑语连连,一片融洽和乐。
其中要以贵妃高氏最得萧太后欢心,一套样式别致的九龙九凤点翠凤冠献上后萧太后的嘴就一直没合拢过。拉着高氏的手说着趣话。余下的人虽然羡慕高氏出手阔绰,但也习以为常,时而跟着附和。
老太监康公公佝偻着身体进来,颤巍巍的跪在极尽奢华的盘金宫毯上,对着一众贵人道:“太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话音刚落,那为萧太后捏腿的妇人先是一抖,手下力道没控制住捏的萧太后“嘶”了声。她赶忙起身跪地,慌张道:“太后恕罪,臣妾手拙,臣妾手拙。”说完,连着又磕了两个头。
萧太后又气又颇为嫌弃的瞪了那妇人一眼,但没有开口降罪,自然有人找她的麻烦。
果然,起先便是高贵妃,她笑道:“哟,皇后娘娘,莫不是给太后娘娘揉腿你心中不快借机报复啊,你要是不愿直接说就是啊,我们姐妹可都排着队等着伺候太后娘娘呢,也不必麻烦你一人。”她的位份仅次于董云萝,平生最恨的就是皇后和太子,一个抢了她的皇后之位,一个抢了她儿子的太子之位。
晋王的母亲怜妃温温柔柔开口道:“想来皇后娘娘可能也是觉得揉久了手腕发酸,定然不是有心的。”
萧太后顺着她的话就又瞪了皇后一眼,跪在下首的董皇后诚惶诚恐道:“太后娘娘,臣妾无心之失。”
众妃中最年轻且位份又高的就是珍妃了,当今皇帝极其宠爱珍妃,这点从她的封号就可以看出来。
不过这个珍妃多年来也没为皇帝生下一子半女,是以几个有皇子的宫妃虽然讨厌她,但也并未放在心上。
年轻人身负皇恩,脾气冲说话直,没耐心听几个女人唱戏,唇角微勾提醒道:“太后,太子殿下既然来拜见他的皇祖母,还是先让殿下进来吧。”
萧太后两句话的功夫就忘了这茬,想到好歹是皇后,也不好让太子一回来就看见她这副模样,顿了顿便道:“起来吧,你也真是胆子小,这点事值得你跪。”
李长泽得了传召,婢女小心翼翼拉开门帘,他俯身进入里间,入眼便是一室鲜亮。
场中众人见来人,皆是心下一惊。萧太后久在宫中,平日里惯见的男子除了弯腰弓背早就没了家伙的太监就只剩下皇帝了,哦还有另外几个各有千秋的孙儿,但却实在没有这多年不见突然出现的长孙的巨大变化来的有冲击。
李长泽甫一进来她便只觉眼前发黑亮光都被挡住了,来人身材健硕体格高大的骇人,行走间步步生风,英姿勃发,让人不由恍惚,他离开时还未及弱冠,如今眨眼间,竟七年过去了。
待人走进,她看见李长泽的视线先是在她的旁边,慢慢地,又移到自己身上定住,他说先是红了眼眶,接着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声含哽咽:“孙儿见过皇祖母,母后。”
众宫妃齐齐起身:“见过太子殿下。”
萧太后一时没反应过来,眯眼看着眼前高大威猛有些许熟悉却又陌生的自称她孙儿的男子。
她忽而想起了久远以前,这个孩子是皇帝长子,刚生下来的时候貌似软软小小的却哭声洪亮,竟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如今她已是富贵无边,太子好歹是自己的第一个嫡孙,此情此景萧太后也不由生出两分微薄的慈爱,她招手道:“……太子,到哀家跟前来。”她本想叫太子的名字,但张嘴间发现自己竟然忘了他的名字。
李长泽应声而动,走至软榻前再次跪下:“李宴拜见皇祖母,母后。”
一旁的皇后慌忙低头转过去拿手帕擦拭眼角。
萧太后顺手拉住李长泽的手拍了拍,从善如流道:“宴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长泽眼眶泛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孙儿的手太过粗糙,怕伤了皇祖母……”
见李长泽如此懂事,萧太后的也不免心中一软,拉紧他的手嗔怪道:“你这孩子,还是这般懂事,还不快见过你母后。”她拉着李长泽的手递到董皇后那边,李长泽顺势伏地叩头:“母后。”
董皇后泪眼婆娑的上前拉起他,字不成句:“回来就好……”
“好了,太子刚回来你就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萧太后一见皇后那个样子又忍不住喝了声,说完她面露疲色:“行了,今日哀家也乏了,你们母子许久未见,下去叙话吧。”
出了宁寿宫,眼看着高贵妃和怜妃走远,董云萝再也绷不住了。由着绿芙搀扶着走在路上,拿着手帕捂着嘴,眼泪簌簌往下落。李长泽跟在身后掂量着力度拍了拍皇后的肩安抚:“母后。”
董皇后听到这声叫唤肩膀抖得更厉害了,低着头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绿芙也红着眼眶:“殿下好不容易回来,娘娘她就是太过激动了。”
李长泽亦是感同身受的点头道:“绿芙姑姑,孤知道。”
董皇后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擦干眼泪一双红目回头看着李长泽:“母后没事,母后就是想你了。”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又哽咽了。
李长泽眉目低垂,高大的身形将董皇后完全罩住,他也是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陪着皇后从宁寿宫出去的一路上不住安慰。
珍妃不知何时走了出来,见他们才走到这里不经有些诧异,微微俯身见礼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珍妃闺名唤作贺瑶华,是前太傅贺承礼的孙女,定北将军府的二小姐,也就是贺景泠一母所生的双生姐姐。
她与贺景泠长得十分想相似,只是两人气质相隔千里,珍妃好红装,明艳动人的脸配上一身华丽装束,一颦一笑具是风情万种,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夺目的存在。
董皇后赶紧擦了擦眼角,挤出一丝笑道:“让珍妃妹妹笑话了。”
贺瑶华实际年岁比李长泽还要小,举止却是一副老成,她娇笑着说:“娘娘与太子殿下舐犊情深,旁人怎敢笑话。”
贺景泠当年被流放到平凉,几次历经生死险些活不下去,这京城有想要他命的人,他还偏偏往这里凑,目的之一不就是为了这个亲姐姐。
李长泽不由打量起贺瑶华,他和贺景泠的合作除了几个亲近的人外无人知晓,这个贺瑶华也是个厉害之人。
能从浣衣局宫女爬到如今一品皇妃的位置,如今年纪尚轻,他日再生个皇子,又何须他贺景泠这般自找苦吃与明王和自己周旋。
如今看来,这珍妃娘娘也不是会自苦之人,倒是他贺景泠,一厢情愿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