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妖精哄人

    想让程同志来红梦照相馆工作的这个想法其实早就在心里萌芽了, 只是他在看到照片后,大部分心神都被想要从她身上学习技术给占据了,倒是把这个忽略了, 差点儿错过, 现在提出来应该也不晚。

    毕竟这年头想找个好工作不容易, 尤其是女同志就更难了,他现在主动把机会送到程同志面前, 她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是在对上对方那毫无波澜的眼神后,李涛远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她这是一点儿都不心动?难道是她已经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了?也是, 她和她爱人一看就是体面人, 怎么可能没有工作呢?

    但是他真的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摄影师, 也不想错过跟她学习的机会。

    而且今年已经过去大半了, 眼看着年底就要到了, 往年都是他们红梦照相馆承包荣州所有的大项目,但是今年……

    想到不久前领导跟他透漏的口风, 李涛远捏紧了掌心。

    如果年底之前红梦照相馆还是现在的实力,别说承包所有的大项目了,估计连口热汤的喝不上,到时候才是真的在整个荣州面前丢脸丢份, 以后再也抬不起头了。

    李涛远低垂的眼睫猛地抬起, 他赶在程方秋说出拒绝的话之前率先开口道:“程同志,只要你来我们红梦照相馆工作, 馆长的位置就是你的, 我还会向上面申请给你分配住房,我保证各方面的福利待遇都会比你现在的工作要好。”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李涛远, 脸上浮现出掩盖不住的惊讶。

    他的这番承诺可谓是重中之重,含金量极高。

    先不说分配住房了,就说馆长之位,他居然都舍得让出来……

    程方秋震惊之后,便在心中琢磨着该怎么拒绝这份从天而降的馅饼,才显得不那么不识好歹,斟酌再三,她还是决定如实说:“李师傅,我没有工作,我也不想工作,我不喜欢每天循规蹈矩地做些重复的事情。”

    李涛远想过程方秋会拒绝,也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个拒绝的理由,可万万没想到她拒绝的原因居然这么简单,这么令人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很想说一些大道理来劝说程方秋不要安于现状,不要不思进取,人这辈子要努力往上爬,要爬上顶峰去看看这个世界更广阔的风景。

    但是看着程方秋那双真诚的眼睛,他竟然有些说不出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他自己就是个失败者,有什么资格去对别人的选择指手画脚?

    但是心中所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红梦照相馆可以翻身的机会就这样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李涛远在脑海中疯狂搜寻着可以打动程方秋的条件,物质显然是不行了,那思想上……

    他猛地想起那天程方秋如痴如醉盯着相机看的表情,那时他还以为她是在看他,闹了个大乌龙。

    电光火石之间,李涛远再次开口:“我们照相馆虽然现在没落了,但是当年也是荣州一霸,库房里有各种相机,胶卷,镜头,器材……”

    话还没说完,李涛远清清楚楚看到程方秋的眸光闪了闪,那是一种对挚爱之物的渴望和欢喜,他没猜错!

    李涛远一直紧绷着的身子突然就放松了不少,唇角甚至都带上了一丝笑意,他放柔声音道:“如果程同志你喜欢的话,可以随时进库房参观和使用。”

    “真的?”程方秋下意识地惊呼出声,等说完才发觉自己好像掉进了这个老狐狸的陷阱,不由皱了皱眉头,但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动摇。

    在这个年代的照相馆库房里应该可以淘到很多稀罕东西吧?虽然不能带回自己家占为己有,但是能看看,能捣鼓捣鼓,她就很心满意足了。

    没人知道这对一个具有收藏癖的摄影师来说,有着多大的吸引力!

    “嗯,这件事我还是能说到做到的。”李涛远见程方秋内心的天平已经发生偏移,又笑眯眯地砸下一个重磅炸弹,“程同志不喜欢每天过来上班的话,一周可以只来四天,不,三天?”

    程方秋没有立马答应,而是装作深思熟虑的样子摸了摸下巴,“你们每天是几点上班?”

    “八点半。”李智亮抢话回答,声音不禁稍稍拔高,面上也带上了一丝喜色,而程方秋问上班时间,他就知道这件事算是成了八分。

    身为红梦照相馆的老人,他只想照相馆越变越好,恢复以往的光辉,甚至让这抹光辉变得越来越亮,所以对于程方秋的加入,他没有丝毫嫉妒,只有数不清的期待和欢喜。

    李涛远不满地瞪了李智亮一眼,这小子在这儿出什么风头?声音这么大,万一把程同志给吓跑了怎么办?就不能温柔点儿?

    好在程方秋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道:“我起不来。”

    一听这话,李涛远和李智亮急了,起不来的意思,是婉拒了?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程方秋继续道:“周一,周三,周五,这三天我十点半来上班可以吗?”

    “成交。”李涛远立马接住程方秋的话,然后像是生怕她后悔一样,连忙开口:“这周你先休息,我帮你去跑手续,你下周一直接来上班就行。”

    “好。”对方都做出这么多让步了,程方秋自然见好就收,没有再提别的要求,但突然想到什么,她挑眉道:“对了,我可不做什么馆长啊,一天天的事多,还不如给我折换成工资呢。”

    话语间极尽嫌弃,可是这个世界上谁会嫌职位高呢?

    李涛远眼眶蓦然变得有些湿润,呐呐道:“行。”

    “那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程方秋见事情搞定了,连忙拉着徐琪琪走人。

    时间不早了,她得赶紧回去,她可没忘记早上周应淮说要回来跟她一起吃午饭的事情。

    “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李涛远朝着她们的背影喊了一句,见她们朝着自己挥手示意,方才放下心来,目送两人消失在街道拐角处,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们后,他方才转身回头看向大门上方挂着的招牌,轻声念出上面的字。

    “红梦照相馆。”

    有救了。

    *

    “秋秋,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榜样,我要向你看齐。”

    “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什么都会。”

    “秋秋你要是个男的,我肯定把常彦安踹了跟你好,呜呜呜,现在也不晚对不对?”

    眼看徐琪琪越说越离谱,程方秋赶紧制止,“你这思想太危险了,我可没有这方面的爱好。”

    “哎呀,人家就是说说,又不是来真的,有你老公珠玉在前,你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个混吃等吃的小懒虫啊。”徐琪琪嘟起红唇,那翘起的弧度都能挂酱油瓶了。

    程方秋看得好笑,隔空点了点她的鼻尖,“琪琪你可别妄自菲薄,你和周应淮各有各的优点,我都喜欢。”

    “嘿嘿,真的吗?”徐琪琪一下子就被哄得眉开眼笑,搂着程方秋的胳膊左右晃了晃。

    “嗯哼。”

    虽然年龄差不多,但是程方秋看徐琪琪就跟看小妹妹一样,所以语气不自觉就带上了一丝宠溺,“我们要做有道德的好公民,所以出轨是万万不行的,男女都一样。”

    徐琪琪还没来得及接话,一旁突然插进来一辆自行车,然后一道低沉男声幽幽响起。

    “什么出轨?”

    两个女人都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待看清来人后方才放下手,松了大大的一口气,但转而又提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跟在我们后面的?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又听到了多少她们胡扯的那些鬼话?

    程方秋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莫名心虚地和徐琪琪对视一眼,后者也畏畏缩缩地加重了搂住她胳膊的力道。

    见状,周应淮墨玉般的眸子眯起,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她们搂在一起的胳膊,正要说些什么,但脑海一闪而过上次程方秋教训他随地大小醋的那些话,便倏然抿紧了下唇,最后只是道:“刚过来,你们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见周应淮主动转移话题,程方秋缓缓呼出一口气,随后眉眼弯弯回答,“去取照片了,说来话长,等会儿回家了再跟你细说。”

    “好。”周应淮也没有多问,点头应好。

    “你呢?到午休时间了?”程方秋没有手表,徐琪琪出门时匆匆忙忙的,也忘记带上手表了,所以两人现在可以说是对时间完全没有任何概念,只能推测个大概。

    看来得抽个时间再去逛逛百货商场了,也不知道手表柜台有没有进新货,上次她看了一圈都没有中意的,所以就没有买。

    但这次不管有没有喜欢的,她都得买一块手表了,不然出门在外简直太不方便了。

    “嗯,我去我们上次吃过的那家国营饭店买了饭。”食堂她吃不惯,他又来不及回家做饭,便想起了领证后他们一起去吃的那家国营饭店,她当时说味道还不错,所以他专门骑车去那儿买的饭菜。

    没想到回程的途中,居然遇到了她和徐琪琪……

    没想到她们居然会聊那样的话题,虽然知道是玩笑话,但周应淮眸中还是闪过了一丝晦涩,余光瞥了徐琪琪一眼,毛都没长齐的丫头,居然胆大包天想挖他墙脚?

    徐琪琪原本挨着程方秋站得好好的,安静听他们夫妻两个说话,可突然就感觉整个人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给盯上了,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她狐疑地朝着不远处的周应淮看去,可却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看她,目光一直都是落在程方秋身上的。

    难不成是她的错觉?徐琪琪打了个寒颤,开口道:“秋秋你和周同志先回家吃饭吧,不然等会儿饭菜都冷了,这儿离常彦安办公室近,我直接去找他。”

    “这个点常副厂长还在办公室?”程方秋是真的有些惊到了,看来每个年代都有工作卷王啊。

    “他眼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白天基本不回家的,我去监督他吃饭。”徐琪琪耸了耸肩,明显跟程方秋一样对此不理解。

    “那好吧,拜拜。”程方秋朝着徐琪琪摆了摆手,顺势坐到了周应淮的后座上。

    “拜拜。”徐琪琪也朝着程方秋摆了摆手。

    周应淮见程方秋坐稳了就骑动了车子,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掌心入手一片坚硬,她没忍住摸了摸。

    啧,腹肌手感就是好。

    “秋秋,有人。”周应淮无奈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程方秋这才意识到这个时间点是午饭阶段,路上全是下班回家吃饭的工人,她这行为跟当街耍流氓没什么区别。

    幸好周应淮提醒得及时,应该没被人看到,不然真是没脸见人了。

    程方秋耳尖爬上一抹红,她连忙收回手,抓住他的衣角,压低声音道:“抱歉,一时之间没控制住自己。”

    周应淮回过头看她一眼,长睫颤动掩住瞳中深沉,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语气意味不明,“在外面,还是要注意影响。”

    听见周应淮的话,程方秋羞恼的同时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也好意思这么一本正经地教训她?刚在心中吐槽完,就听到周应淮补充道:“回家后,任由老婆想怎么控制不住,就怎么控制不住。”

    “……”

    果不其然,这才是真实的周应淮。

    无敌闷骚。

    在路上程方秋将上午的事情简单跟周应淮说了一下,刚说完就到了家属楼楼下,周应淮停好车,顺手接过她手中的包,两人一起往楼上走去。

    “就这么喜欢摄影?”

    不愧是他,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留在红梦照相馆的真实理由。

    程方秋还没得瑟两秒,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虽然周应淮语气平静,但是就是太平静,程方秋才觉得不对劲,她偏头看向他,就见他低垂着眼睫,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程方秋心跳蓦地漏了一拍,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之前她跟他解释自己为什么懂摄影的话。

    “这事吧,说来话长,就是我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喜欢我的男生。”

    “他爸是照相馆的老师傅,他对这方面比较了解,我那时候又觉得懂相机的人很厉害,所以他就整天缠着我跟我说这些,还带我去照相馆玩,时间久了,就知道了一些。”

    周应淮该不会一直觉得她之所以会喜欢摄影是因为那个虚构出来的男生吧?按照周应淮钻牛角尖的程度,在他眼里估计就直接四舍五入,等于她喜欢那个男生了,喜欢到愿意委屈自己答应留在照相馆工作。

    在这个前提下,就算她说过她只喜欢他,他估计也会忍不住怀疑那些甜言蜜语会不会都是她编造出来哄他的。

    程方秋越想越心惊,觉得不能让这个误会继续下来,但是男人在这种情况下,估计不太好说话。

    那好说话的情况是……

    程方秋灵光一闪,深吸一口气,快速左右看了一圈,见楼道里没人,就伸出手勾住了他的小拇指,娇笑着阴阳怪气道:“老公,你闻没闻到一股好重的陈年老醋味儿?”

    她的手指勾着他还不够,指尖也同时不安分地在他掌心挠来挠去,那力道不轻不重,却犹如挠在他心尖上,存在感十足,令人完全忽略不了。

    周应淮几不可察地呼吸一沉,凸起的喉结滚了滚,却依旧装作若无其事,“没闻到。”

    “你再仔细闻闻?”他越是这样装正经,程方秋就越是缠着他,嗓音也嗲到像是能掐出水来。

    “我鼻子出现问题了。”周应淮就是不依着她来,一边从兜里掏钥匙,一边信口胡诌。

    程方秋笑得更欢了,但是下一秒,那双盛满笑意的桃花眼就换成了担忧的水光,“宝宝,宝宝你鼻子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这时候门开了,周应淮赶紧把这个小妖精给推进门去,但是安静的楼道里好似还回荡着她娇媚勾人的尾音。

    “宝宝推我干什么?”程方秋顺着他的力道趴在玄关处的柜子上,一副柔弱不能自理又深受打击的模样,“宝宝是不是不爱我了?嘤嘤嘤,我心口疼,你快听听是不是出问题了?”

    她趴在柜子上的动作充分凸显了她窈窕玲珑的好身材,饱满的两团软绵被柜边压出一道长长的深痕,看得人眼热。

    再往下是一截杨柳枝似的细腰,盈盈一握,他一只大掌就能掐住。

    偏偏她像是还觉得如今的场景不够惹人,紧接着就翘起了一条长腿,用鞋尖踩在他的膝盖上,留下浅浅灰印。

    周应淮忍无可忍,一只手将提了一路的东西放在柜子上,另一只手则抓住她的脚踝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扯,然后整个人俯身压上去,等程方秋想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一条腿被迫盘在他劲瘦的窄腰上,整个人维持不住平衡往七倒八歪,只能就近攀住眼前之人。

    程方秋眨巴着一双无辜的桃花眼,精致的五官灵动狡黠,让人丝毫跟她生不起气来,当然,周应淮也没想跟她生气,反倒是心口热热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在外面就勾我?”周应淮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嘶哑,还故意凑到她耳边说话,热气伴随着磁性的嗓音往里面钻,让她没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

    “谁勾你了?不要脸。”

    周应淮勾唇轻笑一声,“刚刚还一口一个宝宝,现在就骂我不要脸了?”

    明明是一派清贵的长相,但是这会儿却笑得分外邪魅,这种反差感,让程方秋爱不释手,她娇滴滴哼唧两声,指腹不停地在他后脖颈处摩挲惹火,但就是不说话。

    “乖,再叫一声。”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称呼他,他一开始觉得有些怪异,毕竟好像只有对小孩子才这么叫,但是听多了,又觉得不错。

    因为“宝宝”两个字从她嘴里出来,莫名生出了别样滋味。

    周应淮轻启薄唇咬住她的耳垂,牙齿在上面细细磨着,顷刻让她软了身子,程方秋一双美眸含羞带怯,一个劲地摇头。

    然后就见周应淮将她压在柜子上,唇瓣往下。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小开衫,这件衣服的扣子不太好解,但是在他口舌之下却仿佛都成了笑话,三两下就被他解开了大半,布料被打湿些许,蹭在皮肤上格外痒。

    程方秋被痒得忍不住笑出声,她一边躲,一边骂:“不要脸,谁让你解我扣子的?”

    话全是埋怨,但是自由的双手却牢牢搂住他的脖颈,半分都不带推开的。

    “不是你说心口疼,让我听听?”周应淮一只滚烫的大掌已经摸索到她的后背,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开了细长的系带。

    程方秋只觉得胸前一凉,随后脸颊浮现两团绯红。

    他的头发太短,刺得脖颈和下巴上的肉又痒又疼,她只能可怜巴巴地仰着脖颈躲开他,但是这个动作又将柔软主动往他嘴里送了送。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听到他喉间溢出来的两声闷笑。

    气得她没好气地揪住他的耳朵狠狠拧了一把,但他吃得开心,根本不理她。

    程方秋眼神渐渐变得迷离,但没忘了之所以勾搭他是为了什么,于是她嘴唇嗫嚅两下,轻声唤道:“宝宝。”

    他松开咬着她的唇,含糊应道:“嗯?”

    尾音上扬,显然是心情不错。

    “我喜欢摄影不是因为别人,你不许误会。”她捏了捏他的耳垂,然后沿着他的脸部轮廓,捧起他的脸,“听懂了吗?”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在一起,他的眼睛深邃氤氲,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气氛沉默两秒,周应淮突然扬起下巴,吻住她的唇瓣,温柔辗转两下,然后低声道:“我知道,我没误会。”

    “那你刚才醋味那么浓是干什么?”

    她还以为他误会了她喜欢摄影的初衷,正伤心难过呢,结果他现在说他没误会?真话假话?程方秋迷茫了。

    周应淮倒是琢磨出些许真相了,他气极反笑般狠狠咬住她的红唇,在上面留下齿痕,带着些许薄茧的指腹压过她脖颈上的青筋,带来阵阵战栗,程方秋呼吸加重,想去抓他的手,但是却被他另一只手给禁锢着压在头顶。

    “程方秋,你一天天脑子都在想什么?”

    “……”程方秋本人也表示不知道,她懊恼又羞窘地狠狠闭上眼睛,可闭上眼睛,其他感官就更加敏感,她又被迫睁开。

    最后她选择狠狠瞪了周应淮一眼。

    第62章 周应淮的双标

    雨后天晴, 气温缓缓上升,重新变得炎热起来。

    玄关处,周应淮低头抵住她的额头,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 近到她能清晰看见他根根分明的长睫, 令人无法忽视的暧昧被揉碎,在狭隘的空间内扩散开来。

    程方秋咽了咽口水, 随后收回了瞪着他的眼神,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 有些挫败道:“人家就是不想你误会难过嘛, 把话说开总比藏在心里强, 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

    看着她略显尴尬的小表情, 周应淮眼里闪过一丝晦涩不明, 抿了抿薄唇, 几乎没有犹豫便道:“其实我吃醋了。”

    这话也不算说谎,因为此醋非彼醋, 他吃的是徐琪琪的醋。

    一个早就消失在她身边的人根本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再者她上次已经跟他解释清楚了,他也“身体力行”证明了她心里只有谁,所以对于她要去红梦照相馆工作的事情, 他其实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

    但是她误会了, 还……

    周应淮视线落在下方大片大片的白皙上,眸色更深了些。

    好像也不错。

    他话没有说全, 程方秋还以为他说的是那个编造出来的男同学, 顿时眸光都亮了,一扫刚才的垂头丧气,气势汹汹地挣扎开他禁锢着的手, 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肩膀,“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感觉错。”

    那得意的样子都快上天了。

    周应淮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弧度带着洞察一切的宠溺,他轻哼一声,不置可否,随后伸出手帮她整理好衣服,亲手脱下的,当然要由他亲手一件件穿回去。

    程方秋没看见他的笑,还在兴奋地开口道:“哎呀,以后你可不许这样了,我们不能泡在醋缸里生活。”

    他眸中的笑意更深,一边认真听着她的教训,一边搂住她的腰,在她唇上偷香一口,“好,都听老婆的,我们先过去吃饭?”

    “嗯。”经历了过山车一样的情绪变化,程方秋现在也有些饿了。

    周应淮在国营饭店打包回来的有糖醋排骨,辣椒炒冬瓜,还有两碗大米饭,饭菜份量都很足,味道也不错,程方秋吃得十分满足。

    他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便道:“等周末的时候,我陪你去买一辆新的自行车,还有手表,不然你出行不方便。”

    程方秋刚想提这件事,没想到他先开口了,她不禁有些感动,他总是这么周到和细心,简直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她笑着给周应淮挑了一块排骨,“你对我真好。”

    “不对媳妇儿好,对谁好?”周应淮将她挑的排骨吃进肚子里,又想到一件事,“明天周应臣下午三点多才到火车站,我不好请假,我们就不去接他了,他有这儿的地址,他自己会过来。”

    “啊?”程方秋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睛,“他第一次来荣州,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丢了就丢了。”周应淮不甚在意。

    “……”

    这真的是亲哥吗?程方秋嘴角抽了抽,然后不死心道:“他要是遇到坏人了怎么办?”

    “他读了两年军校。”所以平常坏人遇到他,谁怕谁还不一定。

    周应淮一脸无所谓,见她吃饱了,便将剩下的菜都吃了,然后就起身准备把饭盒拿到厨房去洗,天气热,要是不及时处理这些东西,没多久就会酸臭。

    那样子像是洗碗都比他弟弟重要。

    他能这样,但是程方秋不能,她还没忘记周应臣就是这个世界的命定男主,而她是书中的对照组炮灰女配,这种身份上的压制,让她总是控制不住地心慌。

    “你请不了假,那我自己去接他吧。”程方秋跟在周应淮身后进了厨房,就算周应臣不是男主,她身为对方未曾谋面的嫂子,于情于理都该去火车站接他这位弟弟。

    不然多让人寒心啊。

    周应淮打开水龙头的动作一顿,眉头微皱,显然是不赞同,“秋秋,你来荣州也没两天,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这话好熟悉。

    “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这话更熟悉了。

    “而且火车站鱼龙混杂,那么多人,你跟周应臣又互相不认识,找不到对方的可能非常大,我不放心。”

    程方秋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如果她和周应淮都不去接的话,先不论周应臣是什么感受,就说远在千里之外的公婆得知这件事后会怎么看待?多半会留下芥蒂。

    她把自己的顾虑跟周应淮说了,然后道:“我可以拿个牌子去,上面写上他的名字就可以了。”

    周应淮觉得这是一件小事,他了解自己家人的脾性,知道他们不会在意,但是看着程方秋纠结犹豫的样子,还是道:“我明天请假陪你去。”

    “不是说不好请假吗?我自己去就行了,不会出事的。”程方秋不想因为这件事耽误周应淮的工作,赚钱可是大事,他不赚钱,她怎么过现在富裕自在的日子?

    见周应淮还要说什么,她连忙打断,“就这么决定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可以搞定的,再说了,荣州可是省会城市,到处都有公安同志,谁敢光天白日地犯事啊?”

    说完,她就溜出了厨房,“你快洗碗,时间还早,可以午睡一会儿。”

    周应淮无奈地抿唇,很想打消她的想法,可她看上去性子软,十分好说话,实则很有自己的想法,他说多了,她肯定会烦。

    最后他叹了口气,妥协道:“那你让徐同志陪你一起去,周应臣肯定带了很多京市特产来,到时候多给徐同志送一些当作谢礼。”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去强。

    “京市特产?”程方秋原本想拒绝,毕竟哪有事事都让琪琪陪着一起去的,但是一听这个就答应下来了,“那我明天去问问她有没有空。”

    “嗯,我等会儿给你写一张去火车站的路线图。”

    “明天接到周应臣之后,先带人回来休息一会儿,等我下班后就一起去吃饭。”

    “你是嫂子,他是弟弟,但不用特别照顾他,他渴了饿了自己会说。”

    周应淮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程方秋乐得清闲,她本来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周应臣,他这样一说,她就明白了。

    不用特意讨好,平常心对待就行。

    而且周应淮一看就是站在她这边的,就算发生什么矛盾,也有他在,她不用怕。

    中午的时光过得格外快,才休憩了没多久,甚至程方秋觉得自己才刚睡着没多久,周应淮就要去下午的班了。

    “晚上我回来做饭,等我。”

    熟悉的吻落在额头上,她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周应淮便出了门。

    刚打开大门,对门的门也开了,周应淮装作没看到,拿着钥匙就想往楼下走,但是却被对方给叫住了。

    “周同志,上班去呢?”来人是马常军,他笑得满脸褶子,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一样,显得整个人如沐春风,就连腰杆子都挺直了不少。

    周应淮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他脚步未停,但是马常军却跟狗皮膏药一样黏了上来,他乐呵呵地自说自话,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应淮脸上的不耐烦。

    “你也骑自行车去?那我们一道吧。”

    周应淮人高腿长,走路带风,马常军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就算有些狼狈,他也一路跟到了停车棚,见周应淮不应声,只是熟练地去解开自行车上的锁,他便也赶快解锁,没一会儿就热得满头大汗,没忍住吐槽道:“这天气真他妈热啊。”

    话音刚落,就见周应淮长腿一蹬,自行车已经骑出去老远,马常军连忙匆匆追了上去,嘴里还喊道:“周同志你等等我啊。”

    面对马常军佯装熟稔的语气,周应淮脸色一沉,见周围时不时有人好奇地望过来,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慢下了车速,语调冷淡:“我们很熟?”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附近走路上班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充满讽刺意味的尾音,只要是个长脑子的都知道这其中是怎么回事,有些脑子转得快的,几乎是在他刚说完,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马常军却仿佛浑然不觉,依旧笑得谄媚,“咱们以后就是同一部门的同事了,又是对门对户的邻居,当然要熟起来了。”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瞪大了眼睛,一方面惊愕于马常军的厚脸皮,另一方疑惑于马常军什么时候进了技术部门了?

    技术部门有多难进,那是全机械厂都知道的事情。

    马常军还有这本事?

    周应淮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按照他查出来的信息,马常军就是一位普通工人,没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还在背地里偷偷……

    这样的人不可能能进得了技术部门,除了花大价钱走关系。

    想到这儿,周应淮立马反应过来,马常军就是今天早上那个通过胡平生进了技术部门的关系户。

    看着马常军眼底的得瑟,周应淮唇边勾起一抹嗤笑,物以类聚,这两颗老鼠屎走到一块儿去,他并不意外,但只希望不久后他们不要狗咬狗才好。

    “想跟我熟起来?胡平生知道吗?”

    话音刚落,周应淮不再停留,直接骑车走人,多跟这种人待一秒,都是平白浪费时间。

    马常军自作聪明,想在他和胡平生之间两头讨好,做一根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但却忘了,胡平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本来不想“善意”提醒,但是马常军实在太过恶心,如果不直接断了他来自己跟前拍马屁的心思,还不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万一他把拉近关系的主意打到秋秋身上……

    周应淮捏紧了自行车把手,眸色阴沉下来。

    马常军看着周应淮离开的背影,耳边不断回响着他的话,脑子有些转不过弯,等他好不容易琢磨透他话里的意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想调转车头回家,但是一看时间,上班马上就要迟到了。

    部门里那些人本来就对他走后门有意见,要是他第一天上班就迟到,指不定会在背地里怎么说呢。

    所以马常军最终还是没有回去。

    就一个下午而已,应该不会有事,再者按照他妈的脾性,应该不会他刚交代要去登门道歉缓和两家关系,就直接去履行,怎么着也要等到明天再做。

    他今天晚上下班后,就跟全家人就着这件事好好说道说道,必须改变策略。

    他既然选择了走胡平生的路子进了技术部门,就相当于主动站了队,以后跟周应淮这一家子那便是“仇人”,走不交好不得罪的路线。

    想到这儿,马常军呼出一口气,往技术部门的方向骑去。

    但是他没料到的是,他交代去办这件事的人是张桂香,听进耳朵里的却是马树根。

    “你就在家待着,别出去丢人现眼,你都跟那丫头不对付两次了,要是再去人家眼前晃,肯定就把她得罪死了。”马树根一边对着小圆镜梳没几根毛的发顶,一边对着张桂香交代道。

    张桂香没注意到马树根的“搔首弄姿”,她气愤地看向桌子上摆着的几样东西,骂道:“家里本来就没几个钱了,凭什么给那小贱蹄子送这么多去?”

    闻言,马树根脸上闪过显而易见的嫌弃。

    “头发长见识短,这都是对儿子前途的投入,不给送送礼,缓和缓和关系,人周同志能在工作当中关照常军?再说了,为了转岗,那么多钱都花了,在意这点儿小钱干什么?”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张桂香只要一想到前两次在程方秋身上栽的跟头,就气得牙疼。

    她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见马树根对着镜子照了照,像是不满意,最后又换了一件衣服,这还是去年老头子过生日的时候他们儿子给买的新衣服。

    这时候她总算察觉到不对劲了,狐疑问道:“就去对门送个东西,你磨蹭什么呢?”

    马树根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但还是拔高音量道:“你个老婆子懂什么?人家都是体面人,我穿得好一些,那不是给儿子长脸吗?”

    张桂香被马树根压制了一辈子,几乎他声音刚刚变大,她就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

    “你不准出来,就在家里盯着这两个赔钱货写作业。”

    马树根整理好衣襟,提着桌子上的东西往外走,张桂香点点头,一扭头见两个丫头许久没动笔了,拿起桌子上的树枝就打了过去。

    “老娘让你发呆,要不是主任非要让我们送你们去上学,谁愿意花那个钱?没把儿的东西,读书有什么用!明年就把你们送到乡下种田去。”

    马林娟和马盼娣抱着身子瑟缩成一团,连忙动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看着张桂香脸上的狰狞,马树根嫌弃地收回视线,打开门走了出去,等来到对门前,他清了清嗓子,又吐了两口口水在手上摸了摸头发,然后才抬起手敲门。

    两下,没人应。

    四下,还是没人应。

    他们家里不会没人吧?马树根眼珠子转了转,不对啊,他一直关注着隔壁的动静,自从他们夫妻两人一起回来后,就只有周应淮一个人出门上班了,她肯定还在家。

    想到这儿,马树根再次敲响了门。

    这次终于有了回应,里面传出来一道不耐烦的女声:“谁啊?”

    嗓音娇媚婉转,还带着刚睡醒的微哑。

    马树根立马联想到对方那张美艳动人的脸,他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扯出一抹笑开口道:“程同志,我是住在你们对面的……”

    “滚。”

    话还没说完就被冰冷的一个字给打断了。

    马树根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给面子,甚至连门都不开。

    “程同志,我是专门为之前的事情来赔礼道歉的,你先把门打开,我们面对面聊一聊好不好?”马树根放软语气,再接再厉。

    谁知道她根本不顺着他的话来。

    “我老公在的时候你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谁知道你们家打的什么主意?赶紧给我滚,再多逼逼赖赖一句,就别怪我喊人了。”

    马树根脸色一黑,到底是害怕她喊人,灰溜溜地转头回家了。

    门内,程方秋穿着睡衣仔细听了听门外的动静,见许久没声音了,才敢把手里的扫把给放下,长长松了口气。

    她才不信马家人能有这么好心专门跑来道歉,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花花肠子。

    而且家里就只有她一个女生在,她又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给她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开这个门,看来等周应淮回来,她得让他在门上安装个简易猫眼了,至少能看清来人是谁。

    被打搅了午睡,程方秋困意全无,喝了杯水后,想起今天李涛远和李智亮那求知若渴的眼神,她干脆把自己的笔记本拿出来,在上面写起了摄影心得。

    前世她出过相关内容的书籍,还进了当年的畅销书排行榜,所以对于这件事还算是得心应手。

    这一写就是一个下午,她从餐桌转到阳台,在微风中伴随着淡淡花香写作,岁月静好。

    周应淮回来的时候,程方秋正在阳台给花浇水,远处是大片的火烧云,橘黄色的光影美得晃眼,但是都不及近处花丛中的那抹艳色。

    他静静看了许久,方才出声提醒:“别浇太多了。”

    程方秋手一抖,差点儿给花洗澡,她放下水壶,转身娇嗔了周应淮一眼,“没浇很多。”

    他斜靠在门框上,挑眉轻笑,清俊的脸在夕阳下过于勾魂摄魄,引得她没忍住多看了好几眼。

    “想吃什么?”周应淮没错过她眼中的惊艳,头一次觉得男人生得不错,也是一种优势,至少能留住妻子的视线。

    “我不挑食的,你做的我都想吃。”程方秋灿然一笑,她最是知道怎么样才能哄他高兴。

    周应淮脸上笑意越发浓郁,回想了一遍家里的食材,在询问过她的意见后,就准备去厨房做饭。

    程方秋想起什么,赶紧叫住他,把今天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嘟囔道:“真烦人,先是老太太,现在又是老爷爷,一家人这是准备轮流上阵?我一点儿都不想跟他们家打交道。”

    从她开口,周应淮的表情就一点点冷了下来,想到那次马树根看她的眼神,他眉头狠狠一蹙,深深一口气,方才勉强压住心中的烦躁和戾气。

    唇瓣抿成一条直线,显得凌厉又锋锐。

    “他们很快就会搬走,秋秋你不用理会他们。”

    “真的?”程方秋眸光一亮,还以为周应淮听到了什么小道消息,不由好奇追问道:“为什么?他们家有谁要升职了吗?”

    这年头会搬走的情况实在少之又少,所以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这个原因,但马家只有那两口子在上班,他们两个可都不像是有能力坐上主管以上职位的人。

    “不是。”周应淮眯了眯眸子,藏住里面的煞气。

    “马常军之前在后勤部门上班,跟好几个人一起吃回扣,年前厂里政策改革,从今年起严查账务,他们做不了手脚了。”

    所以他现在才会花大价钱找关系进技术部门。

    这事不小,只要爆出来,马常军不死也要脱层皮,不仅仅要被辞退,还要吃牢饭,而马常军的妻子杨丽群参没参与其中先另说,就光是知情不报这一点都足够挨处分了。

    机械厂不会留这两个祸害在厂里,到时候绝对会追究责任,把他们一起赶出去。

    “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吧?”程方秋听得心惊,但眼神不由落在周应淮身上,“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按照他们的脑子,做事想不留痕迹太难了。”周应淮眼神一暗,吐出来的话携带着不易察觉的冰冷。

    本来他是想靠着研究项目,升职后搬去小洋楼,彻底远离这奇葩的一大家子,所以去查他们家的时候并没有多用心,但是没想到只是稍微查一查,还真查出了些东西。

    “你改行去做侦探吧。”依照周应淮的能力,肯定能混个侦探头子当当。

    对于程方秋的揶揄,周应淮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证据已经提交上去了,估计就这几天就能出结果。”

    “自作自受。”程方秋轻哼一声,然后推着周应淮往厨房走,“不聊他们了,你快做饭去,我给你打下手?”

    “好。”周应淮也不想聊这些糟心玩意儿,点头道好。

    *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在铁路上行驶着,由于快到下一个大站了,车厢内有些嘈杂。

    卧铺区域相比硬座区域要安静一些,但也没安静到哪里去,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尖叫声彻底打破了这份和谐。

    第63章 小叔子

    “抓小偷啊, 有人偷钱!”

    这一声犹如一道惊雷砸进人群里,让坐了许久车而疲倦不堪的乘客瞬间惊醒,大家打起十二分精神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行李, 在确定没问题后, 这才难掩好奇地朝着声源看过去。

    卧铺内两架床面对面放着形成一个空间, 而一架床又分为下中上三个部分,床铺逼仄狭小, 但凡长得高大些,就连翻身都难。

    床铺旁边就是走廊, 走廊一侧的车壁上有折叠椅, 放下来就可以坐下充当临时休憩的地方, 有不少中铺和上铺的人抱着行李坐在上面, 就等到站后好第一时间下车。

    尖叫声位于这一节车厢靠边儿的一个下铺,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 就有一个蒙着脸的男人气急败坏地骂了句脏话,然后一把甩开她的手, 紧接着推开站在走廊上的人,往另一节车厢逃去。

    这臭娘们不是在睡觉吗?

    他盯梢了很久,见对方吃穿不错,又是一个人坐车, 所以才敢在快到站的时候下手, 只要到站后,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哪曾想他的手刚摸到钱, 她就醒了, 还敢揪住他的衣领大喊大叫,胆子大得很。

    “有本事你别跑!”邓清晚一个不察,居然被对方给挣脱开了, 她气得咬牙,有了先见之明,她快速把行李塞进小箱子里,然后追了上去。

    不跑?不跑的是傻子!

    眼看把那个女人甩在身后,就要跑进第二节车厢的时候,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滚开,好狗不挡道!”

    嚣张的话刚说话,他的胳膊就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摁住了,随后一阵天旋地转,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趴在了地上,疼得整个人都像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麻烦通知一下乘务员。”

    “哦哦,好。”围观群众瞬间从愣怔中回过神来,终于想起要找乘务员的事情。

    “啊啊啊,同志轻点儿,这里面有误会。”也不知道这人使用了什么招式,他越挣扎,身上就越疼,没一会儿就疼得浑身冒虚汗了,见逃也逃不了,他连忙打感情牌。

    “我这次是过来探亲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一岁小儿,我真不会干偷钱的事情啊!”

    眼看着对方不为所动,男人一咬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老母亲重病,还在医院等着我送钱过去呢,呜呜呜,谁曾想被个小丫头给冤枉了……”

    “你放屁!”话音未落,一道女声倏然打断他的话,紧接着他的后背就挨了重重的一脚。

    这女娃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力气是真大啊,下手甚至比眼前这个人还狠!

    “你说我冤枉你?那你没事往我包里摸干什么?我喊抓小偷,大家都不跑,你跑干什么?幸好今天是姑奶奶我遇上你了,换做别人你肯定就得手了!”

    邓清晚气得脸色涨红,没忍住又踩了他一脚,嘴里骂骂咧咧:“你就是社会的渣滓,我一定要送你去吃牢饭。”

    骂完,稍微解气一点儿了,邓清晚这才有闲心去看遏制住小偷的人,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双清俊的眼眸,他头发剃得短短的,皮肤晒成小麦色,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明明是正经板正的穿着,但是配上他此刻凌厉的动作,就多了几分强烈的反差感。

    他望过来的眼神清澈明亮,带着一股少年这个年纪独有的正义感。

    邓清晚莫名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小子,身手不错啊。”

    邓清晚在打量他的同时,周应臣也在观察她,这位女同志长了一张乖巧甜美的脸,但是一开口却……

    十分“豪迈”。

    她个子高挑,穿着粉白格子的布拉吉长裙,齐耳短发上面别了一个发卡,衬得她越发可爱动人,当然前提是忽略掉她接下来说出口的话。

    “别动,给老娘老实点儿!”

    周应臣没忍住笑出了声,虽然很快就收了回去,但还是被她给发现了。

    “笑什么?”邓清晚不自在地挽了挽耳边的碎发,下意识瞪了他一眼,后者对上她快要吃人的视线,赶紧摇了摇头:“没什么。”

    “同志,今天这事谢谢你了。”邓清晚也没有放在心上,很快就调整了情绪,一本正经地冲他敬了个礼。

    周应臣条件反射地回了个礼。

    人声嘈杂的火车走廊里,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懵,随后又不约而同地收回手。

    “我就说你看起来有点儿像……”

    邓清晚眸光一亮,不由绽开了一个笑容,脸颊顿时浮现出两个酒窝,配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灵动又可爱,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急匆匆赶来的乘务员给打断了。

    “小偷在哪儿?”

    “在这儿!”邓清晚顿时顾不上这位疑似战友的男同志了,连忙冲着乘务员招手,说完又觉得这话有歧义,便开口解释道:“不是我,是他!”

    火车上经常发生类似事件,这次又有这么多人证在,基本可以判定事情真相。

    为了避免造成混乱和拥挤,乘务员在搞清楚来龙去脉后,又按照规定对邓清晚和周应臣做了简单的笔录,便带着小偷离开了。

    这个时候火车也到站了,一群人看完热闹,就乌泱泱往门口挤,邓清晚不想夹在中间变成羊肉泡馍,便想就近找个空位坐一会儿,等人没那么多了,再下车。

    正巧那个叫周应臣的同志的床铺就在这旁边,她就跟着走了过去,在他对面的床铺上坐下了,看他快速收拾行李,他包裹有些多,但都是装好的,只要把床上的零散物品收进背包里就可以提着其他行李走人了。

    邓清晚视力好,看见他往背包里收的书封面带有“飞行”两个字。

    “你是空军?还是飞行员?”

    问完,邓清晚才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冒昧了,虽然他们刚才一起抓了一个小偷,算是产生了些许革命友谊,但是归根结底他们还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所以她清了清嗓子,又补充道:“听你的口音,像是京市人?我也是京市的,目前是一名飞行学员。”

    闻言,周应臣收拾行李的动作一顿,然后回头瞥了她一眼,眉梢轻佻,笑得肆意:“那还真是巧了,我应该是你学长。”

    京市能培养女飞行员的学校就那么一所,而学校今年比以往多招收了一批女学员名额,她们提前来学校训练的时候还引起了好一阵骚动,就连他这个天天训练的人都听室友提过一嘴。

    她应该就是其中一员,毕竟看上去年纪比他小多了,而且长得还挺漂亮的,如果是学姐,他那些室友肯定早就嚷嚷开了……

    “学长?”邓清晚也同样挑了挑眉,她如今大三,下学期开学就大四了,这位自称学长的人,难不成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四学员?

    但他长相如此出众,应该在学校很有名气才对,她怎么从没听说过?可转念一想,她一个常年泡在机舱和导师办公室里的人,没听说过也正常。

    于是邓清晚丝毫没怀疑过事情的真实性,还十分大大方方地朝着周应臣伸出了手,“学长好。”

    声音响亮清脆。

    周应臣勾唇,头一次对“学长”这个称呼如此受用,于是他伸出手回握住了她的手,“学妹好。”

    两人握完手,邓清晚见人走得差不多了,就邀请周应臣一起往外面走。

    或许是因为专业的特殊性,两人话都不是很多,直到走出火车站的大门,也没能说几句话。

    周应臣刚想跟邓清晚说一句开学见,就看到不远处有两个女人举着一块牌子,上面用红纸黑字写着大大的“周应臣”三个字,而且她们容貌出众,还都穿着同色的红裙子,想看不见都难。

    不光他,只要是出站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纷纷朝着她们看去。

    于是他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邓清晚自然也看到了,她看看周应臣,又看看那处,惊呼道:“你的亲朋好友也太热情了,真好!”

    不像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来,都没有人接,当然她也没通知这儿的人,因为她想给他一个惊喜,想到这儿,邓清晚一扫失落,催着他赶紧过去。

    周应臣点点头,跟邓清晚告别后就大步朝着举着牌子的两人走去。

    “秋秋,怎么还没来啊?”徐琪琪有些着急地踮起脚尖张望着。

    她们已经问过了,这一批出站的人就是她们要接的车次,但是眼瞅着都快没人出来了,却还是没有人上前来自认身份,倒是遇到了几个搭讪的。

    “再等等吧,我不信他看不到我们。”程方秋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看了看那写着周应臣名字的牌子,这么醒目,她不信周应臣一个学飞行员的,拥有那么好的视力会看不见!

    再说了,她们还专门穿了红裙子来,一来表示对他的欢迎,二来也是为了在人群中突出一些。

    要是这样都能错过,那她认了。

    “咦,那个是不是你小叔子?”徐琪琪激动地拍了拍程方秋的胳膊,然后道:“你老公家里的基因也太好了吧?怎么全是大高个,大长腿的帅哥?两兄弟长得还挺像的。”

    闻言,程方秋顺着徐琪琪的方向看过去,就瞧见了一身白衬衫和黑西裤的周应臣,他背上背了一个大包,左手右手分别还提了几个大包,光是瞧着就知道十分有重量,但是他看上去却轻轻松松,并不显狼狈。

    正如徐琪琪所说,周应臣和周应淮有四五分相似,清一色的宽肩窄腰大长腿,高鼻薄唇大眼睛,只是他身上相比周应淮多了些少年气。

    真不愧是书中的男主,这长相,这气质,简直绝了。

    而且他现在还没变成后期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身上更多的是单纯和正义感,说白了就是眼中透着一股大学生独有的清澈愚蠢。

    “你们好,初次见面,我叫周应臣。”

    周应臣走到她们面前,率先开口打了个招呼,只是他显然是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他嫂子,所以并没有贸然叫人。

    程方秋从自己的思绪当中回过神来,一想到面前人的身份,不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但面上却不显,友好地笑道:“你好,我叫程方秋,这是我的朋友徐琪琪,今天应淮工作上走不开,所以只有我们两个来接你了。”

    说完,又主动提议道:“我们帮你提一些吧?”

    “不用了嫂子,我能行的。”通过程方秋的介绍,周应臣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目光控制不住地落在她脸上。

    他早就猜到了他哥愿意求娶的妻子肯定不是普通女同志,但没想到居然这么漂亮!

    说话也温柔细语,热情大方,这跟他之前预想的不太一样,他还以为对方农村出身,多多少少会带着些许土气,可这长相和行为举止,没一个跟土气沾边的。

    思及此,周应臣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是他先入为主,产生了偏见,看来他回去后要多上两节思想政治课了。

    “那好吧,你要是拿不动了就跟嫂子说。”程方秋听他拒绝,乐得轻松,“厂里离火车站有些远,我们坐公交车回去。”

    “好。”虽然在京市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小轿车出行,但是他平常一个人往返学校的时候也是坐公交车,所以并没有什么不适。

    这“入乡随俗”的自然模样引得程方秋多看了他一眼,看来这位并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性格。

    第一次见面,又有叔嫂身份的禁锢,导致双方都有些拘谨,倒是徐琪琪,她性子本就活泼开朗,又没有顾及,见气氛有些沉寂,便主动拉着两人说话。

    “哇,你是飞行员?开飞机的?这也太酷了。”

    被漂亮姐姐夸赞,周应臣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纠正道:“现在只是学员,还不是正式的飞行员。”

    “迟早都会是的,姐姐相信你。”徐琪琪一看他害羞,笑得更加开怀了。

    程方秋在一旁看得汗颜,索性不去插嘴,见公交车来了,便催促两人上车,结果徐琪琪到了车上也不消停,几乎快把周应臣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出来了。

    在听到徐琪琪问周应臣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的时候,程方秋偷偷竖起了耳朵。

    书中对于男女主初遇的时间写得很模糊,她只知道跟原主赖上周应淮的时间差不了太多,毕竟是两组对照组,当然要从头开始对照。

    炎热的夏天,学长和学妹在同一所军校相遇,然后擦出一系列的火花,自此开启一场青春校园爱恋,最后各自成长为优秀的飞行员,在顶峰相见……

    爱情和事业双丰收!

    “没有。”周应臣回答得很坚定,没有撒谎的痕迹。

    程方秋了然点头,看来男女主这时候还没相遇。

    有了擅长活跃气氛的徐琪琪在,公交车上的时间也不算难熬,换乘了两次后,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机械厂大门。

    “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把常彦安叫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徐琪琪下车后就提出了告辞,他们一家人肯定有话要说,她跟着不方便,这点儿眼力见她还是有的。

    程方秋冲她感激一笑,“好,路上注意安全。”

    周应臣等人走远后才有时间去打量周围的环境,不愧是南方地区数一数二的大厂,各项设施都格外齐全气派。

    “我们走吧。”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程方秋是有些虚的,但是有了徐琪琪之前的铺垫,她现在倒也还算自在。

    “好。”

    见周应臣对厂子感兴趣,程方秋便捡着自己知道的给他简单介绍了几句。

    家属楼这个时间点人不多,他们只撞见了几个带孩子的婶子,或许是这两兄弟长得有些像,再加上还和她在一起,有两个居然把周应臣错认成了周应淮。

    程方秋一听闹了个大乌龙,差点儿两眼一黑晕死过去,顾不得什么,赶紧出声解释,在得知周应臣是周应淮的弟弟后,又见他一表人才,有热心的非要拉着周应臣给他介绍对象。

    “哈哈哈,改天,今天不太方便。”

    程方秋敷衍了几句,用眼神示意周应臣抓紧时间上楼,后者看着她跳脱的表情,唇角不自觉往上扬了扬,长腿一迈往楼上走去。

    “真是太恐怖了,这些婶子怎么见到个单身的就要争着当媒婆?”程方秋紧跟在周应臣身后上了楼,没忍住吐槽了两句。

    “可能她们吃咸菜长大的?”

    闻言,程方秋一愣,后知后觉周应臣讲了个冷笑话,她赶紧捧场似的捂着肚子笑了出来,“哈哈哈。”

    气氛莫名陷入尴尬,程方秋索性直接掏钥匙开大门。

    “嫂子对不起,我不太擅长……”调节气氛。

    “没事,我懂的。”

    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再过多解释只会徒增尴尬,还不如翻篇。

    周应臣抿唇,这个时候门正好开了,他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不大的两居室,家具和摆设却很有品味和格调,奶白色的窗帘随风飘动,让外面的风景若隐若现。

    桌子和柜子上没有像其他家庭一样盖着各种蕾丝遮灰布,而是根据家具的颜色搭配对应的桌布和摆件。

    一眼望过去就只有两个——温馨。

    看来他哥这小日子过得还挺不错的。

    “应淮还要一段时间才下班,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程方秋从柜子里拿出事先准备的拖鞋和洗漱用品。

    “谢谢嫂子。”周应臣真心实意地道谢,舟车劳顿这么久,天气又热,他现在最想干的事情就是酣畅淋漓地洗个澡,没想到不等他主动提出来,她就体贴地开口了,甚至东西都准备得很齐全。

    其实他自己带了洗漱用品,但是这份心意还是被他牢牢记在了心里。

    程方秋莞尔一笑,“卫生间在这边,你先去洗吧,你饿不饿?饿的话,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先垫垫肚子?等会儿应淮下班后,我们再一起去国营饭店吃饭。”

    “嫂子不用了,我在火车上已经吃过午饭了,我不是很饿。”

    “那行,我去阳台看会儿书,你的房间是这间,洗完了你可以躺一会儿。”程方秋觉得周应臣很是省事,脸上的笑意都带了些真心实意。

    “好。”周应臣点头应下,转而又想起自己千里迢迢提过来的大包小包,于是开口叫住了程方秋,“对了,嫂子,这些都是爸妈让我给你带过来的礼物和特产。”

    “啊?”程方秋其实早就知道了,但是这会儿还是给足了情绪价值,夸张地惊呼一声,“这么多啊?爸妈也太有心了。”

    说完,眼眶还跟着红了起来,泪珠在里面不停打着转,一副感动之际的模样。

    周应臣没遇见过这种情况,眸中闪过一丝无促,嘴笨地安慰了几句,见她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方才松了口气。

    嫂子也太好,都不知道包里是什么,就能感动得快哭了,跟那些贪慕虚荣的女人一点儿都不一样。

    他感叹了两句,就拉开了随身携带的背包系绳,在里面翻找片刻,才从内衬里面,掏出了一个存折本子,“嫂子,这是爸妈给哥存的彩礼钱,现在就交给你了。”

    程方秋看着被塞在怀里的存折,呼吸都变重了一瞬,她真的好像现在就翻开看看里面有多少钱!但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面上装作犹豫道:“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我妈说了就要亲手交到你手上,千万别让我哥知道,这就是嫂子你的私房钱。”周应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甚至有些理直气壮。

    这是什么绝世好婆婆!

    程方秋趁着周应臣低头再次翻找东西的空隙,飞快打开往里面瞄了一眼,她不敢细看,但是看到了很多数字。

    个,十,百,千,万……

    程方秋觉得心跳过速,需要急救!这个数字放在现在这个年代,是什么概念?可以说是直接实现了财富自由,她现在在百货商场都可以横着走!

    她脑海中突然想起那天买完家具,她心疼钱的时候,周应淮说过两天给她鼓起来,这哪叫鼓起来啊,分明是直接膨胀到爆炸!

    她还没平复好心情,那边周应臣又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程方秋在他的示意下打开看了一眼,双眼顿时发光,里面躺着的是一块精致的女士手表,国内现在最流行的牌子,设计简约大气,像是直接长在了她的心尖上。

    真是打了瞌睡就来了枕头,她不久前刚跟周应淮商量说想买一块手表,结果她婆婆就给送过来了,还是这样一块荣州买都买不到的洋气款式!

    第64章 老公抱抱

    “我妈说她不知道年轻人喜欢什么样式, 就带着我表姐一起去挑的,嫂子你要是不喜欢,到时候我拿回去退掉, 再买块新的给你。”

    “不用了, 我很喜欢。”程方秋笑得眉眼弯弯, 脸颊浮现两团薄红。

    “那你试试合不合适。”

    程方秋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存折和表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然后将手表戴了上去,尺寸意外的合适, 像是为她量身打造。

    “表姐眼光真好。”

    “她就喜欢买这些。”提到这个表姐, 周应臣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然后道:“我觉得你们应该会很合得来。”

    “哦?”程方秋眨了眨眼睛, 表示疑问, 但是周应臣却没有多说, 只道:“到时候年底你们见面了,就知道了。”

    程方秋便没有放在心上了, 因为她的注意力全被周应臣带的东西给吸引走了。

    各种各样的京市特产摆了满满一桌子,她看得眼花缭乱,有很多她在后世都没吃过,应该是属于一代人的童年回忆。

    “本来我想带只京市烤鸭过来给你们尝尝的, 但是天气太热了, 路上肯定会臭,等嫂子你去京市了, 一定要去尝尝。”

    “我妈还给你们准备了结婚要买的那些大件儿票据, 都放在这个里面了。”

    “嫂子要不要我帮你收拾?”

    程方秋赶紧摆了摆手,婉拒了周应臣的热情。

    “不用不用,你去洗漱休息吧, 我自己来就行。”

    等稍微熟悉了一些后,程方秋发现周应臣话还是有些多的,毕竟年纪还小,又是大学生,这个年龄段这样的性子再正常不过。

    周应臣点头应好,先把自己的行李放进房间了,方才进了卫生间。

    客厅一下子就只剩下了程方秋一个人,她一边收拾起了这些五花八门又样样齐全的京市特产,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周应淮的家人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周应臣这个书中的男主也对她很是尊重。

    程方秋抿唇笑了笑,决定等周应淮回来一定要给他一个大大的香吻。

    婆家对她这么好,等到时候周应臣回京市的时候她也要多准备一些荣州这边的特色给他带回去,虽然价值肯定比不上他们给予的,但是多多少少也算是她的心意。

    等以后日子越过越好了,再孝敬回去也不迟。

    她越想,越觉得当初选择周应淮是一件很正确的选择。

    东西很多,但好在家里的储物空间很足,她分门别类放好后,又单独挑出要送给徐琪琪的特产礼物,便拿着书去了阳台。

    这一通折腾下来费力费神,天气还热,但好在有风扇在,她没有出多少汗。

    阳台这会儿已经没有阳光了,她半躺在摇摇椅上,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懒洋洋的,书本上的字也变得模糊起来,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

    *

    天色渐晚,到了下班时间,无数辆自行车从停车棚驶出,在小道上有序前行着,大家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上了一天班的疲倦,但也有终于下班的喜悦。

    周应淮骑着自行车,今天心里压了事情,他骑得比平时都快,等进了家属院后,他才慢下了速度,锁好车正想往楼上走,在拐角处就被一个人给拦住了。

    认出那人后,周应淮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周同志。”对方显然是专门在这儿等着他,所以一见到他就迎了上来,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扬着令人厌烦的笑意。

    “有事?”周应淮目光下意识地往楼上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秋秋顺利接到周应臣了没有。

    马树根自然察觉到了周应淮的不耐烦,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暗骂了一句,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吗!

    不要紧,等会儿他就会感谢他了。

    “周同志,有些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马树根佯装为难地叹了口气。

    周应淮没时间听他在这儿卖关子,斜斜扫了他一眼,直接绕过他往楼上走,马树根见状赶紧两步追上去,“哎哎哎,周同志别急啊,不是我不愿意说,只是男人被戴绿帽子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话一出,周应淮脚步顿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了。

    见周应淮冷眼瞥过来,马树根揣着手神神叨叨道:“女人啊,就不该娶太漂亮的,那都是狐狸精转世,天生的浪皮子,见到个男的就浑身痒。”

    “你们这才结婚几天啊,程同志都敢带着别的男人回家了,一待就是几个小时,到现在都还没出来,胆子也是真的大,啧啧。”

    马树根一说到这儿,就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星子,他还以为程方秋是个冰清玉洁,讲妇德的仙女,结果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贱人。

    中午他提着那么多好东西主动上门找她,她居然连门都不开,这也算了,谁知道下午的时候他就看到她光明正大地领了个男人回了家,还叮叮咚咚地发出了好大的声音,他站在楼道里都能听见!

    不就是嫌弃他年纪大,不如年轻的好使呗?

    臭不要脸的婆娘,就该治一治。

    他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一直等在楼下,就想着第一时间通知周应淮,然后跟着他上楼去捉奸。

    他原本还想着找去技术部门让大家都来看看这个浪货是怎么偷人的,但是转念一想他儿子让他们一家都讨好周同志,不要把关系弄僵,如果把这种男人的奇耻大辱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万一周同志迁怒下来,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他就打消了念头。

    期间他害怕奸夫跑了,还让张桂香守着,要是人要走,就顾不了这么多了,直接嚷嚷开,总之他不可能让程方秋这个破鞋好过!

    是个男人就忍不了被戴帽子,周应淮这种天之骄子只会比普通男人更在意,马树根笃定等会儿有一场好戏看,心里不免有些激动,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谁知道下一秒肚子上就狠狠挨了一拳,刹那间一股剧痛蔓延全身,他直接吐出了一口老血出来,不等他喘息分毫,紧接着又一脚踹过来,正巧落在他的膝盖上。

    马树根痛苦地哀嚎出声,径直跪在了地上,膝盖爬上钻心的疼,他颤颤巍巍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双冷漠狠厉的眼睛。

    “为,为什么?”

    马树根完全想不通,他好心好意告诉周应淮他媳妇儿搞破鞋的事情,周应淮怎么还恩将仇报动手打人呢?

    他一把老骨头只是挨了这两下就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出气多进气少,就连呼吸都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痛,眼前阵阵发黑。

    他想叫人,却连大声喊叫都做不到。

    周应淮居高临下地看着马树根,眼神轻蔑,看他就跟看一条狗没什么区别,他一边将手嫌弃地往工装上擦了擦,一边抬步往楼上走。

    明明他一句话都没说,但是马树根依旧害怕地浑身发颤,他扶着墙想站起来,但是下一秒眼一闭竟晕了过去。

    周应淮听见身后重物落地的声音,脚步未停,等快到了自家门口,敏锐地往旁边瞥了一眼,就瞧见了躲在门缝后面鬼鬼祟祟的一道身影,对方吓得手一抖,门被关上。

    周应淮像是没有看见,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

    屋内很安静,他看见她常穿的那双鞋在鞋柜里,又看见了一双陌生的男士皮鞋,猜测他们应该都在休息,便放轻了动作,先去卫生间洗了个手,每一根都认真用香皂搓洗了一遍方才把泡沫冲洗干净。

    “哥?”

    从卫生间出来,就和刚从房间里出来的周应臣撞了个正着,显然他是听见他回来的动静就醒了过来。

    周应淮下意识地将周应臣上下扫视了一眼,许久未见,这个桀骜不驯的弟弟像是懂事了不少,眉眼间多了两分沉稳,但还是难掩少年气。

    “你嫂子呢?”

    闻言,周应臣愣了愣,他还以为他哥会跟以往一样逮着他先训话一番再聊其他的,没想到他一开口问的居然是嫂子,这难道就是他妈口中有了媳妇儿后就会变的真实写照?

    “在阳台睡着了。”

    两人默契地降低了说话声音。

    周应淮顺着他的话往阳台看了一眼,就瞧见了一抹耀眼的红色裙摆。

    *

    程方秋再次睁开眼是被熟悉的声音喊醒的。

    “秋秋?”男人温柔缱绻的嗓音近在咫尺,像是一缕清风钻进耳中,她下意识地像往常一样去勾他的脖颈,软声撒娇道:“好困。”

    她贴近他的身体,有些乱的毛茸茸脑袋在他锁骨的位置蹭来蹭去,又长又浓的眼睫颤了颤,硬是没舍得睁开。

    “老公,抱抱。”

    等了一会儿,非但没有等来往日他拥她入怀的动作,反而听到了一声略有些不自然的轻咳声,她终于迷迷糊糊又带着些许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从朦胧变得清晰,就对上了周应淮那双晦暗不明的双眼,她正想开口询问,余光就瞄到不远处有一道快速消失在客厅的高大身影。

    她晕晕乎乎的大脑瞬间清醒,猛地收回手,白皙的脸庞上泛出淡淡的粉色,红唇张了又张,但愣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地上有没有缝?她好想钻进去!

    怎么睡着睡着,把小叔子还在家里的事情给忘记了?

    “秋秋,去吃饭?”周应淮自然看出了程方秋的懊恼,他十分有眼力见地转移话题,丝毫没提刚才的事情。

    看着周应淮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平淡表情,程方秋心里的窘迫少了些许,她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小声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周应淮帮她理了理睡得有些凌乱的长发。

    第65章 撕破脸

    程方秋睡得沉, 是真的一点儿都没听到有人回来的动静,她摸了一下鼻尖,话锋一转道:“爸妈他们给我们带了很多东西, 我都收进柜子里了。”

    说完, 想到什么, 又得瑟地抬起手臂,挑眉道:“婆婆带着表姐专门给我选的手表, 好看吧?”

    她那双灵动的桃花眼里面不断往外冒出星光,像极了一只翘着尾巴炫耀的猫儿。

    “好看。”周应淮看了一眼, 确实不错, 很适合她。

    两人又聊了几句, 就走出了阳台, 他们两个倒是若无其事了, 苦的是没谈过恋爱, 又是学生仔的周应臣,他尽量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什么也没听到的模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跟夫妻俩打了个招呼。

    “哥,嫂子。”

    “嗯,换鞋出门吃饭。”周应淮瞥了他一眼, 语气淡淡, 并没有许久未见的激动。

    程方秋看了看周应淮,又看了看乖乖换鞋的周应臣, 她怎么觉得他们的关系有些微妙呢?不像是年龄相差不大的两兄弟, 倒像是长辈和小辈,就连说话都有种发号施令的感觉。

    按理来说,年龄相仿的兄弟姐妹之间大部分都能相处得跟朋友一样, 就比如她和程学峻,那小子虽然平时被她呼来唤去,但是说话时都是很轻松自在的,根本不像周应淮和周应臣这样严肃沉闷。

    奇怪的感觉越演越烈。

    她坐在椅子上换鞋,周应淮和周应臣一左一右把她包围住,两人身材高大显得玄关都逼仄了不少。

    “期末考核通过了?”

    “通过了,年级第一。”

    周应淮和周应臣一问一答,后者眉眼微垂,没有任何不满和不耐烦,乖巧得不像话,甚至在周应淮问到重要问题的时候,他还会认真思索片刻,方才回答。

    这难道就是血脉压制?

    程方秋看得津津有味,等换完鞋了,周应淮拿着她的包和钥匙,率先打开了大门,三人刚要下楼,就见一个年轻男同志急匆匆地从楼下跑了上来。

    程方秋认出这是住在楼上的邻居,当初他们换家具的时候他来帮过忙。

    “这是怎么了?”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张庆凯脸上难掩焦急,一听便道:“我刚下班,一回来就看到马同志他爸晕在下面楼梯上了。”

    “那赶紧通知他家属吧。”

    程方秋语气有些淡,她对马家一家人都没有好印象,这会儿一听是马家的人出事了,她根本就不想多管闲事,只是问了一句,就拉着周应淮往旁边站了站,给张庆凯让出了路。

    “我这就准备去呢。”都是同一栋家属楼的,张庆凯也知道这两家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他讪讪一笑,当即也不敢耽误,直接冲上前去敲马家的门。

    等他敲开,程方秋他们已经走到楼下了,经过马树根躺着的地方时,发现还有一位男同志在守着,更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周应臣回头看了一眼,要是他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人敲的可是他哥家对面的门,照常来说,依照周应淮的性子,就算是陌生人,只要他遇上这种事情都不会不管的,更何况是住在同一层的邻居。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一个老太太从楼上健步如飞地跑了下来,抱着那老爷爷就哭嚎了起来。

    “哎哟,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你们两个干的?天杀的,要是我老头子出事了,我跟你们没完!”

    “愣着干什么,快,快送医院啊,等一下,你们身上拿钱了没有,赶紧回去拿钱,医药费可得你们出!”

    周应臣眉头紧蹙,一切的困惑在听到那个老太太一连串恩将仇报,倒打一耙的话后,都有了解答。

    这种人,死不足惜。

    周应臣又将视线落在周应淮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他哥现在的心情很差,甚至整个人都有些阴鸷。

    他甚少在他身上看见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不禁多看了两眼。

    下一秒两人的眼神在空中对上,周应臣蓦然打了个寒颤,迅速收回目光。

    “真不知道马家这又是整哪一出,讹钱吗?”程方秋没想关注这事,但是无奈张桂香的嗓门实在太大了,走出去老远都能听见她鬼哭狼嚎的声音。

    也正是因为这样,附近不少人连饭都顾不上吃了,直奔吃瓜第一现场。

    “这老头子是被人打了?”程方秋继续往下说,说到被人打了的时候,语气还隐隐有些兴奋,“还是得病才晕倒的?”

    她还在猜,就听到周应淮缓缓道:“我打的。”

    “啊?”

    “啊?”

    程方秋和周应臣几乎同时瞪大眼睛看向周应淮,对比他们的不镇定,他这个当事人显得格外平静。

    “他干什么了?”程方秋惊讶过后,眼神也冷了下来,她不了解马树根,还不了解周应淮吗?他就不是随随便便会跟人动手的人,更何况打的还是一个糟老头子。

    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只是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才会把周应淮气到失态?程方秋看着周应淮那张清俊的脸,心脏扑通扑通加快了跳动,她莫名觉得这事跟她有关。

    尤其是今天中午马树根还来家里找过她,这两件事肯定有关联。

    “哥?”见周应淮沉默,周应臣也有些急了。

    程方秋更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她顾不得这是在外面了,上前拉住周应淮的手,催促道:“你快说啊。”

    周应淮捏了捏程方秋的掌心示意她冷静下来,他原本是没打算跟她和周应臣说这件事的,因为实在太过恶心和荒谬,尤其是马树根说的那些话……

    所以他准备吃完饭后,就去找后勤部的领导加快一下进度,把那一家子从机械厂赶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没想到马树根这么不禁吓,居然直接晕了过去,这事就变得没简单了。

    与其到时候他们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些添油加醋的版本,还不如他亲自来说出真相。

    周应淮沉压两秒,缓缓开口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只是省去了那些污言秽语,但是就算他不说,程方秋和周应臣也能猜到马树根绝对是满嘴喷粪!

    难道还能指望狗嘴吐出象牙来不成?

    听完,程方秋气得手都在发抖,双眼瞪圆,平时总是盛着笑意的美眸因为愤怒而染上了几分韫色,手紧紧握成拳头,胸膛剧烈起伏。

    “妈的,还是打得轻了。”周应臣更是沉下脸,扭头就想往回走,他非得把那个龟孙打得跪地求饶!

    程方秋却拦住了他,“别去。”

    “嫂子?”周应臣眸中浮现出几分不解,但是看着程方秋坚定的眼神还是停下了脚步。

    “这事关我们什么事?”程方秋歪头冲着两人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们去吃饭吧,别因为这件破事影响了心情。”

    闻言,周应臣和周应淮对视一眼,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跟在程方秋身后往国营饭店的方向走去,只是这一顿饭注定吃得心不在焉。

    三人吃完后,又在附近逛了逛,这才回了机械厂,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热,门就被敲响了,一打开门就发现书记,调解员和马常军站在外面。

    “周同志,我们家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把我爸打成那个样子?”门一开,马常军就扑了上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幸好有调解员拦着,不然他就扑到周应淮身上去了。

    周应淮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程方秋拉到了身后,“说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自己都说了我们无冤无仇,我男人为什么要打人?再说了,你有什么证据是我男人动的手?”

    站在几个男人中间,她身高上矮了些许,但是气势却完全不输。

    周应淮见她护在自己跟前,心尖划过一股暖流,正要上前,却见程方秋在身后给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他便闭上了嘴。

    “这还要什么证据?我爸亲口说的还能有假?”马常军目眦欲裂,声音都拔高了许多。

    程方秋根本不看他,直接看向书记和调解员道:“钱书记,张调解员,那我还说他下午打了我呢,这是我亲口说的吧?但是事实是他没打过我啊,这一面之词怎么能相信?”

    钱书记和张调解员对视一眼,目露犹豫,“确实不能完全相信。”

    马常军一听这话,顿时慌了,“哪有这样的!”

    说完,想起什么,又道:“可不是我爸一个人这么说,有人见到那个时间段我爸和周应淮一起上了楼梯。”

    马常军这是想彻底撕破脸,就连周同志都不叫了,直接改叫周应淮了。

    程方秋蓦然想起不久前这人谄媚的嘴脸,一对比还真是可笑,她讥讽地勾了勾唇,“那有人见到我男人动手打了你爸吗?”

    “这……”马常军一噎,这确实没人看见。

    程方秋耸了耸肩,“那不就得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准备洗洗睡了,就不打扰你们查案了。”

    查案两个字被程方秋咬得很重,想要关门,但却被钱书记拦住了。

    “程同志,周同志,恐怕要麻烦你们走一趟了,马同志他爸一口咬定是周同志动的手,按照流程需要两方当面对峙。”

    钱书记其实内心是偏向周应淮的,他和这位年轻人打过几次交道,感观都很不错,他不相信对方会动手打人,但是联想到马树根说的话,他又有些犹豫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周同志这位新婚妻子,的确跟传闻中的一样美艳漂亮,但就是太漂亮了,再加上马树根说的那些话很容易让人先入为主,他第一眼也被误导了,觉得她就是会红杏出墙的人。

    但是经过接触,他发现她头脑清晰,言语流畅,根本就不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她就算真的偷人了,也不会蠢到在青天白日直接把野男人带回家。

    所以马树根的话有些站不稳脚跟。

    可如果是马树根误会了,然后又把误会的信息告诉给了周应淮,周应淮在盛怒的情况下是有可能动手的。

    真相还得慢慢调查,但现在至少得先把人带去医院。

    “行,我们就走这一趟。”程方秋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坦坦荡荡,没有半分心虚,钱书记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医院,说是医院,其实不如说是机械厂内部员工和家属的专属医务室,常见的病都能在这儿治好,但是如果大病,还是得去大医院,总共有四层楼高,第三层和第四层是住院区。

    平时这里人不多,可现在整栋楼却是灯火通明。

    几人到达马树根病房的时候,就发现这里里三层外三层的挤了不少人。

    第66章 恶心的一家子

    “听说是周同志打的。”

    “不是说是张家老二张庆凯打的吗?我之前还看见马家那老太太缠着人家要医药费, 要五百块钱赔偿呢。”

    “那都是误会,马家老头子醒了说是周同志打的。”

    外围两位中年男女一边踮起脚尖往里面看,一边讨论着。

    “真的假的, 周同志不像是那种人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周同志那新娶的媳妇儿给他戴绿帽子, 人都带到家里去了,这事正巧被马家那老头子看见了, 他就把这事跟周同志说了,周同志一气之下就动手打了人。”

    “周同志要打也该打那对奸夫淫妇!打别人算是怎么回事?我早就觉得那女的长得妖里妖气的, 又是从乡下来的,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家的闺女, 能干出这事一点儿都不稀奇。”

    “可不是嘛, 真是给我们机械厂丢人!周同志也是真惨, 因为这个小贱蹄子毁了名声, 还不知道打人的事情该怎么判呢,搞不好还要开除。”

    众人听风就是雨, 再加上这种搞破鞋的颜色新闻最是能抓住人的眼球,他们根本不管事情真相,你一言我一语地就讨论开了。

    甚至就连注意力都转到了程方秋出轨的这件事上,反而没几个人关注打人的事了。

    刚到病房外的一行人自然把这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马常军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自作孽不可活, 他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把周应淮给拉下马,到时候技术部门就是胡平生一人独大, 他这个大功臣还怕喝不上一口肉汤吗?

    程方秋和周应淮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毕竟谁被造谣,心里都不会好受。

    钱书记和张调解员见调查结果还没出,这些人就在这儿胡说八道,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添乱吗!

    “散了,都散了,别在这儿聚集。”

    “都几点了,这里可是医院,不是看热闹的地方。”

    话音落下,人群倒是安静了不少,还自动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但是一个人都没走,反而其他一开始不感兴趣的病人和病人家属见事态升级,都围了过来,人越来越多。

    钱书记和张调解员还没来得及再劝,就被突然扑上来的张桂香给打断了。

    “周应淮,你个黑心肝的,我家老头子好心好意告诉你真相,你居然把他打成这个样子!”

    张桂香扑上来是直冲着周应淮来的,但近到眼前,她又有些怂了,因为周应淮个子高,眼神冰冷阴鸷,浑身的气势更是瘆人,一看她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她又咽不下这口气,就飞快打向了一旁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程方秋。

    但是巴掌还没打过去,就被一只大掌给遏制住了,那力道大得她感觉自己骨头都快碎了,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瞬间扭曲。

    张桂香疼得连连尖叫,刺耳的嚎叫声在病房里不断回响,让人不自觉地捂住耳朵往后退了又退。

    “周应淮,你打了我爸又来打我妈?”马常军气得发抖,嘴上那么说,可愣是没敢往前去阻止。

    程方秋气极反笑,“你可真会颠倒黑白,你妈才是打人的那一方吧?”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钱书记抹了抹脑门上的汗,他瞪了马常军一眼,“你当我眼瞎吗?”

    然后又冲着周应淮柔声劝道:“周同志,你先放手。”

    他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重新制造矛盾的。

    要是周应淮真想打人,依照他那体格,张桂香这会儿就不只是干扯着嗓子喊了,估计早就青一块紫一块了。

    “脏手。”程方秋也上前拉了拉周应淮的衣角,后者这才将张桂香甩开。

    张桂香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要不是马常军跑过来扶了她一把,她这会儿百分百会摔个狗吃屎。

    “你们这也太欺负人了,要是不给我们一个公道,我,我就不活了!”张桂香双手拍着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是全世界都欠她一样。

    “我家老头子现在动都不能动,都怪周应淮!这种人渣留在厂里只会带坏风气,两位领导,你们一定要把他开除!”

    钱书记和张调解员一脸黑线,他们哪有那么大的权力能开除周应淮这样的高级技术员?就算有,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周应淮那是什么人?京市机械厂派遣过来的大学生人才,他们要想处置他,得写报告上报,京市那边点头了,他们才能做决定。

    再说了,现在事情真相都还没调查出来,他们怎么可能盲目站队?要他们说,这里面的水深着呢,还是再观察一下比较好。

    两人都没说话,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张桂香哭嚎声一顿,下意识地看向马常军。

    马常军一惊,他妈怎么这么蠢,这个时候能看他吗?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说的这些话都是他教的?

    马常军拼命朝着张桂香使眼色,后者才后知后觉地继续哭起来,“开除!赔钱!道歉!”

    程方秋将他们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直接无视,然后将视线挪向了躺在病床上的马树根,他一脸虚弱,额头和唇角都有伤,泛着青紫,甚至衣服上还有干了的血渍,看上去伤得不轻。

    但是这伤跟周应淮描述的位置不太一致啊。

    这可就有意思了。

    “被打得这么惨啊?都肿成猪头了。”程方秋捂着唇,夸张地惊呼一声,音量拔高好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有人不合时宜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很快就收了回去,但是最里面的马树根还是听到了,他两眼一黑,差点儿气晕过去。

    他本来就长得不好看,脸上又添了伤,就更丑了,但是怎么也称不上一句猪头吧?

    程方秋见这一招有效,再接再厉:“赶紧把帘子拉上,别吓到小孩子了,不然晚上都要做噩梦。”

    来围观的吃瓜群众有不少都抱着孩子,一听这话,纷纷捂住自家孩子的眼睛,然后又劝站在马树根病床旁边的杨丽群,“你家大丫头和二丫头也在,快把帘子拉上,吓坏了可咋办?”

    杨丽群下意识地去拉蓝色的帘子,想把马树根跟众人隔起来,但是刚拉到一半就被马树根给打断了,“拉什么拉?你这臭婆娘也觉得我吓人?”

    见杨丽群傻愣愣地还要拉帘子,马树根气得脸色通红,竟然直接撑起身子,整个人悬空在半空中,然后伸出手“啪”的一下打在了杨丽群手背上。

    刺耳的巨响响起,光是听着就知道肯定疼得不行。

    “哎哟,这身板不是挺硬朗的吗?看起来比我还生龙活虎,哪像是动不了的样子,你说是吧,张婶子?”

    程方秋阴阳怪气地瞅了张桂香一眼,后者也没想到马树根会突然起身去打杨丽群,惊得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能找出反驳的话来。

    还是马常军脑子转得快,连忙上前把马树根给摁回病床上,用被子给他盖得严严实实,恨铁不成钢又带着些许警告地小声道:“爸!”

    马树根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中了程方秋那贱人的激将法了,脸色瞬间难看起来,配上脸上的伤活像个鬼夜叉。

    马常军不经意间瞅了马树根一眼,吓得不敢再多看,心里嘀咕着自己之前下手有这么重吗?

    是的,这伤是他打的。

    当时他接到消息后就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在听到是周应淮打的人后,就动了把这事闹大的心思,一来能讹周应淮一笔,好补上为了进技术部门而花的钱,二来也是向胡平生递交投名状的好机会。

    只要他除去了周应淮,那胡平生肯定会高看他一眼,日后在技术部门胡平生是老大,那他岂不是就是老二?

    可周应淮动手打的地方都是隐秘部位,不脱衣服根本就看不见,而且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被打的地方疼痛难忍,却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来,就连医院给出的验伤结果都是为零。

    医生还说他爸之所以会晕过去,是因为惊吓过度。

    直白一点儿来说就是纯粹被吓晕的。

    马常军感到既愤怒又丢人,可让他放弃送到眼前的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能甘心!而且两家既然都已经注定无法交好了,那他还不如直接撕破脸皮,借此为自己谋些好处。

    所以在得知当时没人看见周应淮动手打人的全过程后,他就亲自动手把自己父亲狠狠打了一顿,为了获取同情和信任,他还专挑了别人能看得见的部位打。

    与此同时还交代了家里人一定要统一口径,咬死是周应淮动的手。

    马常军笃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周应淮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可万万没想到家里这几个猪队友当时说得好好的,一到关键时刻就各种掉链子,简直没眼看!

    马常军深吸一口气,转头一脸悲戚地看向程方秋,恨恨道:“我爸都成这样了,你还说这些话故意刺激他,你这个人有没有良心?”

    说完,又故意顿了顿,然后才装作恍然大悟一般指着程方秋道。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爸,来个死无对证,以为这样就可以将你偷人的丑事,还有周应淮打人的事情一起抹掉?没了目击证人,到时候你们想怎么狡辩就怎么狡辩!”

    “我们都是一个厂的,你这毒妇心怎么这么黑?也就周应淮瞎了眼,就算顶着绿帽子,也要把你当成宝。”

    说到这儿,马常军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还不忘跟其他人卖惨,“我和我媳妇儿在厂里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被欺负成这样,都没个说法啊!”

    就算刚才这一家子破绽百出,但还是有人墙头草似的顺着马常军的话声讨起了程方秋和周应淮。

    “打人就该道歉赔钱,你们怎么还这么理直气壮地去刺激病人,没看见他都那么虚弱了吗?”

    “他年纪都可以当你爹了,怎么下得去这么重的手?亏我以前还觉得周同志是个好人,结果……”

    “要我看,都怪他新娶的那个老婆,要不是她不要脸地背着周同志偷人,哪会发生这么多事?放在以前,早就把她拖出去和奸夫一起浸猪笼了!”

    这种时候总有是非不分,装聋作哑的跳梁小丑出来伸张正义。

    程方秋冷笑一声,等闹剧过半,见时间差不多了,她才慢悠悠开口:“说完了?那该我说了。”

    她这么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样子让马常军心里莫名爬上一丝慌乱和不安,可是转念一想她拿不出证据,又能翻出多大的浪来,便按兵不动,没有开口。

    “钱书记,张调解员,你们都听见了,马常军一家,还有这些人。”她指了指马常军他们,然后又指了指刚才开口的那几个人,“他们一口一个偷人,一口一个绿帽子,是说我出轨,光天白日和野男人厮混对吧?”

    她话说得坦荡直白,让大家都有些意外,这件事放在别的女人身上,哪好意思说话,肯定羞愤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或者是一头撞死以证清白。

    可她不光不怕,不羞,甚至脸上还有笑意。

    “你还有脸笑?”杨丽群撇了撇嘴,嫌弃地白了程方秋一眼,“真是丢我们女人的脸。”

    “关你屁事。”程方秋一记冷眼扫过去,杨丽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她怎么忘了程方秋的战斗力,她可不是好惹的!

    “钱书记,张调解员?”程方秋又催促了一遍。

    这两人才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你们帮我做个见证,我要去公安局报案,告他们造谣诽谤。”程方秋微微一笑,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地吐出这句话。

    一听见公安局三个字,钱书记和张调解员都愣了,其他人更是慌了,这怎么就扯上报案了?而且程方秋还要告他们造谣诽谤,这是个啥罪名?

    他们只不过多说了两句,咋就构成犯罪了?

    马常军只是慌了一瞬,然后就恢复了镇定,“你少虚张声势了,我们作为受害者都没说要报案呢,你们倒是跳出来说要报案了?”

    钱书记也劝道:“厂里的事情就不要闹到公安局了,我们先协商解决,解决不了再考虑报案。”

    这年头都讲究个名声,要是这件事传了出去,丢的可不只是周马两家的脸了,更是整个机械厂的脸。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亲自过来处理这件事。

    “受害者?谁是受害者还不一定呢。”程方秋讽刺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可不怕报案,但有人怕不怕我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儿,程方秋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马常军,后者眼神闪烁了一下。

    “报不报案先另说,既然你们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偷人,那请问奸夫呢?你们有谁见到奸夫了?又有谁听到周应淮抓奸的动静了?”

    一连几问,把大家都给问懵了。

    “抓奸的动静确实没听到……”马常军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说谎,所以选择实话实说:“但是有好几个人都见到有个男人大包小包地跟你一起上了楼,还一起待了好几个小时。”

    程方秋等的就是马常军这句话,她唇角的笑意更浓了,“马树根说因为他告诉周应淮我偷人的事情,所以周应淮才恼羞成怒把他给打了,那周应淮都把我和所谓的奸夫抓奸在床了,他怎么可能不动手?又怎么可能没人听到动静?”

    程方秋说完,在众人面前张开手臂转了一圈,“大家都看看,我可是完好无损。”

    大家的视线下意识地在程方秋身上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的确没看到有任何伤势,再结合前前后后的话,聪明人已经发现了重点。

    对啊,周应淮都把马树根打成这样了,那他还会放过程方秋和那个野男人吗?恐怕只会打得更狠才对,那这样一来,住在楼上楼下的肯定多多少少都能听到一点儿动静。

    可现实却截然相反。

    想到这,众人怀疑的目光顿时扫向了马家人。

    眼看局势有些不受控制,马常军眼珠子转了又转,他咬牙道:“肯定是奸夫在周应淮回去之前就跑了,他没抓个正行,再说了周应淮那么疼你,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也许他原谅你了,他就乐意戴这顶绿帽呢?”

    这话倒有些道理,毕竟周应淮疼老婆的事情可是家属院传遍了的。

    程方秋早知道马常军会胡搅蛮缠,她没理会他,而是看向马树根,“你说我偷人,那你看到那人长什么样子了?”

    马树根下意识地看向马常军,但是周应淮脚步一挪,挡在了两人中间,他看了个寂寞,便只能点头道:“当然。”

    话毕,像是不甘心,又像是不屑,他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个小白脸。”

    “小白脸?”程方秋循循善诱,突然抬手指向了门口,“那是他吗?”

    马树根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立马激动道:“就是他!”

    这个贱女人胆子可真大,居然让奸夫跟来了医院?简直是自己找死!

    “快把他抓住,就是他,我不会看错的。”马树根脸涨得通红,差点儿从床上蹦起来亲自去抓人。

    “叫什么叫?”程方秋露出一丝不耐烦,眉眼上挑,轻哼一声,“应臣你过来,让他好好看看。”

    一直藏在人群里的男人走了出来,众人这才看清他的样貌,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哪是什么小白脸,不白,也不娘气,反而生得又高又结实,甚至可以说是百里挑一的俊小伙。

    只是这长相怎么这么熟悉?

    等到周应臣走到周应淮身边,大家纷纷瞪大了眼睛,这两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特别是眉眼之间尤其像!

    而且程方秋刚才叫他什么?应臣,应淮?该不会是两兄弟吧?

    下一秒程方秋就解了大家的疑惑,“我小叔子专门从京市过来探亲,我们一家人还没来得及一起吃顿饭,就被某些人污蔑造谣成那个样子,这世间到底有没有公道啊。”

    程方秋一改刚才的强硬,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刹那间就积满了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着转,剪水秋眸,肤色雪白,好一幅楚楚可怜的美人落泪图。

    人心都是偏的,再加上事实摆在面前,哪还能帮马家人说话?

    “某些人眼睛脏,看什么都脏。”

    “就是,嫂子和小叔子第一天见面,能有什么龌龊?”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媳妇儿今天下午还跟我说看见程同志带着周同志的弟弟回来了,刚才没往这方面想,现在可不都串起来了?”

    时间,地点,人物,全都对得上,事情真相也渐渐浮出水面。

    “那,那又怎么了,叔嫂搞在一起的多了去了,没什么不可能的。”马树根捏紧床单,依旧不肯松口,各种肮脏话都往外冒。

    程方秋和周应臣均沉下脸,但是不等他们说话,就有人抢先一步骂了出来,“我呸,你个老不死的,是不是你媳妇儿跟你弟弟搞过,所以你说得这么信誓旦旦?”

    大家看过去,就瞧见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从人群后排跳起来,指着马树根破口大骂,她一边骂,一边往病房里挤,在她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穿正式中山装的男人。

    有眼尖的认出来那人,连忙喊道:“副厂长好!”

    副厂长?钱书记和张调解员看过去,还真是常彦安常副厂长!

    他们赶紧招呼大家让开,那两人才成功进了病房。

    “我看你活了这么几十年都是白活了,一把年纪了还满嘴喷粪!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怎么没把你打死,简直是为民除害了,我肯定要拍手叫好!”

    徐琪琪几步冲到马树根病床前,持续输出,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马树根只觉得脸上的伤火辣辣的疼,偏偏他还记着马常军警告的话,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尽力扮演着伤重的病人。

    只是他那都快喷出火星子的眼睛暴露了他的气血十足。

    他不能动,但是张桂香能动,她尖叫一声,就往徐琪琪身上扑了过来,“你是哪来的小贱蹄子,嘴这么臭!你才跟你小叔子搞在一起了!”

    张桂香还没近身,张调解员就拦了上去,用身体挡住了她的撒泼,但是不可避免地被张桂香在脖子上挠了好几条红痕。

    就算拥有再好的脾气,这会儿也没忍住爆发了出来,他气得一把推开她,大声喊道:“你这老婆子在这儿闹什么呢?这可是常副厂长的夫人,你想清楚再动手!”

    副厂长?

    张桂香对身份十分敏感,她顿时就蔫了,不敢再扑腾,甚至还往杨丽群身后躲了躲,杨丽群一直没怎么说话,见张桂香惹了祸,就往自己后面躲,气得脸都红了。

    “欺软怕硬的老东西。”徐琪琪插着腰,看着气势汹汹,但其实她也被张桂香刚才那要冲上来打人的动作给吓到了,要不是张调解员拦住了,这会儿她脸上肯定要被挠花。

    想到这儿她冲张调解员道了声谢,然后不动声色地往常彦安身边挪了挪。

    常彦安瞥了她一眼,心道她还知道怕?

    “这是怎么回事?”常彦安视线在病房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钱书记身上。

    钱书记只觉得浑身都快被冷汗浸湿了,他咽了咽口水,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又补充道:“现在看来马树根说程同志偷情的事情根本就不成立。”

    “钱书记!”

    马常军惊呼一声,没想到钱书记会这么就下了结论,但他也知道事实就摆在眼前,再往下说下去,就是胡搅蛮缠了,还有很大可能会引起公愤。

    毕竟这年头家里有两个儿子的不在少数,房子又紧俏,有很多叔嫂都会不可避免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爸说那话不仅仅是在污蔑程方秋和周应臣,更是在造谣其他叔嫂。

    那些人为了名声,肯定会帮程方秋他们说话,到时候局面对他们肯定会更加不利。

    马常军深吸一口气,赶紧转移话题:“那就算是我爸误会了,也不能改变周应淮动手打人的事实,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们说是事实就是事实?”

    程方秋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徐琪琪,然后才重新看向马常军,“你以为当时就你爸跟我男人在场,没有别人在,再演上这一出就能讹到钱?把我男人拉下马?”

    见程方秋说出他的打算,马常军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还没想到应对法子,就听到她继续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们家满口谎言,胡编乱造,才是真正坏了厂子名声的人。”

    “在马树根醒过来之前,张桂香一口咬定是张庆凯张同志打的人,把张同志扣在医院,逼着人家交医药费,还狮子大开口要五百块钱的赔偿,我相信在场很多人都听到了吧?”

    不用旁人回答,张庆凯本人就突然站了出来,他只要一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就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有我同事作证,我恐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马家人显然也都想起这件事了,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张桂香,她张了张嘴,好半响才呐呐道:“当时那种情况下,换作是谁都会误会的。”

    “哪有那么多误会,你们就是想讹钱,见从我身上讹不到,就换成周同志!”张庆凯越说,情绪越激动,他这会儿也看清了马树根脸上的伤,“你这些伤,我和我同事在楼道里发现你的时候都还没有,怎么现在就有了。”

    马树根下意识地捂住脸上的伤,“放屁,当时肯定有。”

    这人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张庆凯和马树根争执了两句,各执己见,谁都不让谁。

    “看看报告,或者让医生来说不就知道真相了?”程方秋适时提醒。

    “对,把报告拿出来。”钱书记眯起眼睛,沉声开口。

    他不是傻子,自然隐隐约约明白过来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这会儿对马常军说话的语气算不上友善。

    马常军哪能给他们看报告,咬死了不知道报告放哪儿去了,见他们又要找医生,顿时慌忙去拦,“医生日理万机的,哪有时间管我们的事情?”

    “马常军,你这理由找得也太撇脚了。”现在都这个点了,来看病的人屈指可数,就算有病人,他们有的是时间,等得起!

    “你该不会是心虚吧?”徐琪琪也跟着附和着说道。

    “去找医生过来。”常彦安直接冲着张调解员说道,后者颔首点头,越过人群走了出去,马常军想拦都拦不住,他咽了咽口水,在心里祈祷医生这会儿一定要有事,来不了!

    但是事与愿违,没多久张调解员就带着医生回来了,正是之前给马树根诊治的那位,他一来就如实说出了马树根的诊治结果,并表示马树根现在脸上的伤是诊治后才添的,跟诊治前没有任何关系。

    马常军狠狠闭上眼睛,只想当场晕死过去。

    第67章 紧紧相拥

    “家属院怎么有你们这种毒瘤?要是人人都学你们装晕, 把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伤嫁祸给别人,又是喊着要赔钱,又是喊着要开除, 大家还有安生日子过吗?”

    徐琪琪火力全开, 每一句话都说在重点上, 成功调动起了大众的同理心。

    “你们这一家子都坏透了,张嘴就是谎话!谁还敢跟你们打交道?”

    “都离他们远一点儿, 指不定下次被讹的就是我们了。”

    病房内的气氛一瞬间紧张到了极致,大家都让钱书记和张调解员商量出个对策, 一定要狠狠惩治一番马家人, 让他们长长记性。

    但这种事情在家属院还是头一次发生, 而且还牵扯上了高级技术员, 更别说现在副厂长还在现场, 该怎么处置倒成了一个难题。

    “要不直接报案吧?造谣, 敲诈勒索……”程方秋自然看出了他们二位的纠结,直接轻飘飘地给出了重磅建议, “这已经不是厂里能解决的事情了。”

    而且就算现在不报案,等会儿还是要报。

    当然,这句话程方秋没说,不然等会儿还怎么看好戏?

    “程方秋你给我闭嘴!”马常军见钱书记和张调解员明显动摇了, 吓得连忙上前想去捂程方秋的嘴, 但是没等他靠近,就被周应淮给拦住了。

    “我说过离她远一点儿。”周应淮摁住马常军的肩膀, 深邃的眼睛里没什么波动, 却让人感觉直坠冰窟。

    马常军只觉得骨头都快错位了,疼得冷汗连连,不自觉张了张嘴, 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一道吊儿郎当的笑声:“哟,这儿可真热闹。”

    众人循声望过去,就看见一身工装,生得牛高马大的胡平生出现在病房门口,他就像是瘟神驾到一般,周围人生怕挨到他,不约而同地往旁边退去。

    胡平生像是没看到一般,大摇大摆地从空位走了进来,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周应淮身上,似笑非笑道:“周同志好大的威风啊,这刚打完老子,就打小子?”

    “胡同志!”马常军像是见到了救世主,眸光一亮。

    胡平生淡淡扫了马常军一眼,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马常军的确孝敬了他不少钱票,但那又如何?他今天不是特意为了他来的,而是专门来看周应淮笑话的。

    自打周应淮来了荣州机械厂,他就一直看他不顺眼,无奈这人做事滴水不漏,完全找不到错处来针对他,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能抓住他小辫子的机会,他当然不能错过了,所以在听到周应淮把人打进医院的消息后,他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周应淮淡淡瞥了胡平生一眼,那眼神就跟看垃圾一样,差点儿把胡平生气得跳脚,他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一旁传来一道轻柔女声。

    “老公,都说了脏手。”

    话音刚落,就见一向冷硬的人竟立马乖乖松了手,那样子像极了做错事情的小孩儿。

    胡平生看得目瞪口呆,这才将视线扫向站在周应淮不远处的女人,这一瞧就挪不开眼了。

    她穿着一条红白相间的长裙,身材高挑玲珑,蓬松的墨色长发盘在脑后,挽成复杂精致的发型,她未施粉黛,一张小脸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在这混乱嘈杂的环境里,她就像是一枝明艳的红梅,漂亮到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胡平生早听说周应淮娶了个美人老婆,只是他一直觉得这都是外面那些不长眼的人为了恭维周应淮而夸大的说辞,毕竟一个从乡下来的丫头,能漂亮到哪里去?肯定又丑又黑。

    没想到那些人还真没说错!

    想到这儿胡平生牙都快咬碎了,周应淮这个臭小子凭什么这么好命?仅仅下乡支援一次,都能把这样一位极品媳妇儿娶回家!

    “胡同志,这件事情跟你无关。”钱书记眯了眯眼睛,沉声提醒了一句,这胡平生来得还真是时候,眼看马上就要结案了,他又来横插一脚。

    胡平生闻言,这才转头看向钱书记,想到对方的身份,他还是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但紧接着就冷笑道:“都是机械厂的人,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

    “大家可能不知道今天是马同志第一天入职技术部门,他是新人,我肯定要多关照几句,而我和周同志之前又有些过节,兴许是周同志怕我在部门里的人脉超过他,所以就借着这件事把马同志爸爸打了一顿呢?”

    “既然都说不能听一面之词,那我看这位医生的话也不能全信,正常人谁会自己把自己打成那副鬼样子?这里面猫腻还多着呢,钱书记你可不能就这么断案了,还得再查查。”

    胡平生就跟搅屎棍一样,誓要把这潭水搅浑。

    医生气得浑身发抖:“我跟这两家人都不认识,为什么要撒谎?”

    “那谁知道呢,也许收了某些人的好处也不一定。”胡平生瞥了周应淮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医院都是有备份记录的,不信的话可以去查。”

    “这些东西都能随便伪造,谁能知道真假?”

    眼看医生被气得呼吸都重了一瞬,程方秋赶紧出声打断:“别跟他废话,没听他自己亲口承认跟马常军关系不一般,这两人指不定是合伙演了这一出,想讹钱分赃呢。”

    “我才不是跟马常军一伙的。”胡平生没想到程方秋嘴皮子这么厉害,一句话就把他拉下了水,并跟马常军捆绑在了一起。

    “那谁知道呢?”程方秋浅浅微笑,把胡平生刚才说的话又还了回去。

    胡平生噎住,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看,但是马常军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凑到胡平生身边道,“胡同志,你一定要帮我啊,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听见这话,胡平生瞳孔放大,这马常军胡说八道什么呢?

    “大家都听见了?这么多人在,你们别想耍赖。”程方秋指着两人,然后紧接着道:“我相信钱书记和张调解员肯定会秉公处理,不会包庇任何人,也不会让其他人来包庇。”

    最后那句话是直勾勾盯着胡平生说的,针对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胡平生连忙甩开马常军,避险的意味十足,眼看热闹没看着,差点儿惹了一身骚,他磨了磨后槽牙,眼珠子黏在程方秋脸上,暗道:真是伶牙俐齿。

    钱书记和张调解员对视一眼,凑在一起商量着对策。

    马家人这会儿慌得不行,尤其是马常军,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便宜没占到就算了,现在还要受到惩罚。

    虽然周应淮没有下狠手,但是他就是打了人啊!为什么他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他不甘心!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骚动,下意识地循声看过去,就看到了一张熟面孔。

    后勤部主管?他这个点来这儿干什么?

    马常军心虚地屏住气息,心里暗暗祈祷这人是来看热闹的,可事与愿违,后勤部主管带了好几个保卫科的人,有了那些人开路,他很快就进了病房。

    不光马常军感到惊讶,所有人看见这一幕,都有些不敢置信,今天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怎么引来了这么多大人物?

    除了程方秋等人,几乎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想法。

    “主管,你怎么来了?”

    身为后勤部的老员工,马常军还是主动开口打了个招呼,只是在对上后勤部主管那快杀人了的眼神后,他心里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挪动脚步往后退了又退,直到贴在窗户边上,他才停下。

    在大家一脸疑惑的表情中,后勤部主管缓缓开口为众人解了答,“经过调查核实,马常军和我部多名工人联合在一起吃回扣,私拿厂里物品出去售卖,贿赂财务人员做假账……”

    “我们报了案,公安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还请配合调查。”

    这话无疑往本就浑浊的水里投下了一颗巨石,一语激起千层浪,但是碍着这么多领导在场,又不敢大声讨论,只能憋着。

    后勤部主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件事本就是为了起到杀鸡儆猴的目的,见到这场景,满意地点了点头。

    “主管,我没干过这事,不是我干的,谁想害我?这都是污蔑!”马常军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抓住窗户的边框,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扭曲。

    马树根和张桂香或许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也一改之前的嚣张气势,纷纷为马常军辩解。

    “我儿子不是那种人呐,要是干了那种亏心事,我们日子何至于过得这么苦巴巴的?求领导明鉴!”

    “冤枉,冤枉啊!街坊邻里都知道我们家都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到底是哪个黑心肝的栽赃陷害我家常军?”

    与他们的疯狂狡辩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站在病床边瑟瑟发抖的杨丽群,她一句话也没说,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后勤部主管会带着这么多人过来,肯定是已经掌握了确切证据。

    从一开始参与进这件事情里面,她就一直担惊受怕,但是又享受着其中带来的好处。

    他们家是穷,但是只是表面上的穷,不然也拿不出来那么多钱为马常军转部门。

    完了,一切都完了。

    而一旁的胡平生最是清楚后勤部主管说的是不是真话,他就说马常军哪来那么多钱,原来是这样得来的!

    不行,他得赶紧回家把那些赃款都给处理了,不然查到他身上,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儿,胡平生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马常军身上的时候,偷偷摸摸地从角落里溜走了。

    “证据确凿,不存在污蔑。”后勤部主管脸黑如碳,他在厂里干了这么多年,手底下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居然都不知道,如果不是那封举报信,他估计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这种事一出,厂里肯定会追究他的责任!

    他原本想着能压一天是一天,但是转念一想,这人举报信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他这儿,肯定也能送到其他领导那儿,与其东窗事发后,再被追责,他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将功补过。

    今天他照旧在家冥思苦想对策,谁知道技术部门的赵志高突然找上门来,让他赶快去医院抓人,趁着人多,一来可以好好表现一番,增加在厂里员工和员工家属之间的好感度,二来为厂里除掉一颗老鼠屎,上层领导肯定会对他从轻发落。

    赵志高还说只要他把马家人赶出机械厂,写举报信的人就不跟他抢这个功劳。

    这么好的事,他肯定要干!连忙带上那些证据,通知了保卫科,就火速赶来了医院。

    看着周围人或激愤,或崇拜的眼神,后勤部主管一颗悬着的心慢慢落回了原地,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站在窗边的马常军突然翻窗跳了下去。

    “快,快抓人!”

    马常军要是跑了,这事就麻烦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周应淮护住程方秋往角落里走,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就见周应臣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窗户也跳了下去,显然是帮忙抓人去了。

    “马常军!你还有没有良心,居然抛下我们跑了?”杨丽群瘫坐在椅子上,双眼空洞,喃喃出声,根本没心思去管两个吓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

    张桂香两眼一黑,差点儿晕过去,到现在都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依旧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为自己儿子喊冤,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儿子却在不久前扔下她跑了。

    马树根则是躺在病床上,两颗灰暗的眼珠子不停地转来转去,想想出解决方案,可是思来想去都想不到合适的法子。

    因为这可是违法犯罪!要坐牢的!

    厂里既然来抓人了,肯定是掌握了关键证据,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是无力回天,他只盼望着马常军不要被抓。

    他们老马家就这一根独苗苗了啊!

    但与此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埋怨马常军他们做事不够谨慎,居然留下了马脚,还让厂里发现了!

    “周同志,程同志,现在这个情况可能不方便处理你们的事情,你们可以先回家,等有结果了,我们会来通知你们的。”钱书记只觉得头疼得厉害,但还不忘安慰一句,“放心吧,马常军犯的事情够他牢底坐穿了,厂里也不会再留他们一家子。”

    程方秋和周应淮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自作孽不可活,落得这样的下场是他们咎由自取。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程方秋和周应淮点了点头,朝着外面走去,走到一半和徐琪琪以及常彦安汇合,两对夫妻一前一后离开了现场。

    “你弟弟没事吧?”徐琪琪拍着胸口,还没从刚才那么惊险的状况中回过神来,要知道这里可是三楼!

    周应淮摇头:“不用担心他,他是军校的。”

    而且医院每一层的窗户外面都有一个小平台,周应臣不会那么蠢直接往下跳,肯定会借力的。

    “那就好。”闻言,徐琪琪也想起来周应臣白天的时候说过他在军校每天都要体能训练,他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放下心后,徐琪琪又没忍住夸赞道:“你弟弟好厉害,我刚才看他咻的一下就跑到了窗户边上,然后撑着窗户跳了下去,那动作好帅!秋秋,你说对不对?”

    看着徐琪琪寻求认同的眼神,程方秋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帅。”

    或许是女生对这种男性力量感爆棚的画面都有着难以抵抗的兴趣,两人就着周应臣刚才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讨论起来。

    只是讨论着,讨论着,就感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紧绷,越来越沉寂。

    两人抿了抿唇,默契地转移话题。

    “琪琪,你们怎么过来了?”

    “你的事我肯定要来啊,我老公大小是个副厂长,我把他带上给你撑场子来了,免得你受欺负。”

    徐琪琪说他们这事闹得挺大的,几乎全厂的人都知道了,她当时和常彦安正在外面散步,一听到消息就立马赶了过来。

    程方秋不免感动地抱紧徐琪琪的胳膊,软声道:“琪琪你对我真好。”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徐琪琪霸总式地轻轻拍了拍程方秋的后背,然后愤怒地把马家那一家子奇葩都给骂了一遍。

    “恶人有恶报,他们居然背地里干了这样的勾当,真是老爷有眼。”徐琪琪说完,停顿了一下,又小声道:“但是这也太巧了……”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程方秋看向周应淮,正巧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两人相视一笑。

    “马常军跑了,要是立马抓到还好,要是没抓到,你们多注意安全。”

    常彦安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他揽住徐琪琪的肩膀,将人圈到自己身边来,然后才松开手,保持适当距离。

    只是刚松手,徐琪琪又黏去了程方秋身边,担忧地抓住她的手,“就是啊秋秋,要不你们今天晚上住到我们家里来吧?”

    常彦安看着身边空空如也的位置,有些无奈地微阖上眼。

    程方秋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们两家住得近,万一马常军恼羞成怒发起疯来……

    “别跟我们客气,就这么决定了。”徐琪琪热情邀请,甚至贴心道:“秋秋你怕不怕?晚上我可以陪你睡。”

    周应淮和常彦安不约而同地蹙起了眉,但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程方秋笑着拒绝了,“不用了,我不怕。”

    两个男人又同一时间松了口气。

    常彦安害怕徐琪琪又说些什么,赶紧转移话题,“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人没抓到,外面都有一定危险性的。”

    徐琪琪深感认同,连连点头应下。

    “秋秋你先跟他们回去,我去帮忙抓人。”周应淮握了握程方秋的手,后者一下子就回握住了他的,皱起眉头道:“那么多人,等会儿公安也来了,你……”

    “不抓到他,我不放心,而且周应臣不知道追人追到哪儿去了,我得把他平安带回来。”周应淮知道程方秋在担心他,心尖涌上一丝暖流,可是他必须去。

    看出周应淮的坚定,程方秋叹了口气,妥协道:“那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好。”周应淮捏了捏她的掌心,郑重答应下来,然后冲着常彦安和徐琪琪柔声道:“秋秋就麻烦你们了。”

    “放心吧。”

    几人在医院门口分开,等到了常家后,程方秋就直接洗漱上床睡觉了,她是真累,身心俱疲,几乎是刚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原本她是不用这么累的,因为周应淮说他自己来出面解决。

    但是程方秋转念一想,这个事件里周应淮的身份比较尴尬,说多错多,再者他算是马常军的上司,如果两人争论起来,不明所以的人更会偏向身份弱势的一方,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由她这个妻子代为出面。

    而且身为被造黄谣的当事人,没什么比她自己来强有力地澄清一切更为合适的了。

    夫妻之间不分彼此,互帮互助才能走得更长远。

    一夜无梦,程方秋再次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身侧的位置,是空的,周应淮一晚上没回来,她揉了揉额角,从床上坐起来。

    难道马常军还没抓到?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烦躁,安安稳稳睡了一个晚上,她现在一点儿都不困,索性穿鞋准备下楼去客厅等着,刚下楼就看到了窝在沙发上的徐琪琪。

    徐琪琪听到动静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秋秋,你醒了?”

    “刚醒。”程方秋走到徐琪琪身边坐下,疑惑问道:“你怎么睡在这儿?”

    “今天一大早常彦安被喊去开会的时候,我跟着他一起下楼的。”徐琪琪顺势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更大的位置,“被吵醒了,我也睡不着了,干脆在这儿等你醒过来,好第一时间告诉你两个消息。”

    “什么消息?”程方秋心里咯噔一下,没忍住追问道。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徐琪琪抿了抿唇,继续道:“好消息是马常军被抓了,他们那一大家子都被关到公安局配合调查去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程方秋松了口气,但想到什么,心又被提了起来,“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技术部门现在一团糟,好几个技术员的办公室和办公桌都被破坏了,不知道是不是马常军干的,公安同志还在审,但我觉得就是他干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徐琪琪轻哼一声,气得翻了个白眼,“你说他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厂里那么多地方他不去,偏偏挑技术部门,里面那么多重要数据和文件,丢失任何一样都不得了。”

    程方秋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她不认为马常军是无缘无故地跑去技术部门的,他一定有目的,想逃脱追捕是一回事,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除此之外……

    “周应淮呢?”

    “周同志早上回来了一趟,见你睡着就又走了,现在技术部门没他不行,他得主持大局,而且他的办公室也被毁了,听说所有柜子都被砸了,也不知道丢没丢东西。”

    这下子可有的忙了。

    程方秋心里有数了,她能想到的,周应淮应该也能想到,但他回来后,她还是提醒一下吧。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程方秋和徐琪琪都没什么心思自己做饭吃,就换了衣服去了厂外的国营饭店,路上遇到不少人,见到她们都忍不住上前来打听一二。

    问来问去都是差不多的问题,两人挑着能回答的回答了。

    等到了国营饭店周围才安静下来。

    吃完饭,程方秋就跟徐琪琪分开了,刚到家属楼楼下,就发现这里聚集了一群人,问了之后才知道不久前公安同志刚来搜寻过物证。

    “厂里说了,让马家三天内搬走。”

    “听说夫妻俩都要坐牢?那他们家两个女儿可咋办?”

    “跟着爷爷奶奶过呗,但他们哪像是疼孙女的,真是造孽。”

    程方秋听了几句,就径直上了楼,她打开大门,就看到周应臣正坐在沙发上涂药,她连忙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了?”

    “嫂子。”周应臣先是打了声招呼,然后才道:“昨天抓人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小伤。”

    一番询问才知道昨天晚上的细节,当时周应臣跟着跳下去后,本来要抓着人了,但是由于对周围环境没有马常军熟悉,竟一个不察让他从小道上跑了。

    但好在后面还是配合着公安同志一起把人抓住了。

    “辛苦了,你吃饭了没有?我去食堂给你打包一份回来?”程方秋关心了两句,听周应臣说自己吃了,便没有再多问了。

    周应淮是在大晚上的时候回来的,几乎是同一时间,程方秋和周应臣都从房间里迎了出来。

    “老公。”

    “哥。”

    周应淮身上还穿着那套工装,眉眼间是掩盖不住的疲倦,听到喊声,他抬起头冲着两人勾了勾唇,安抚道:“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差不多了,那么多资料哪是一天的时间能搞定的?

    但看出周应淮是在大事化小,不愿意让他们跟着担心,程方秋和周应臣都默契地没有多问。

    周应臣看出他们夫妻俩有话要说,极有眼力见地回了房间。

    等他一走,程方秋就三步并作两步扑进了周应淮怀里,昏黄的灯光下两具年轻的身体紧贴着,炙热的体温穿过布料熨帖着皮肤,距离近到能清晰听到彼此胸腔里疯狂的心跳声。

    周应淮将下巴搭在她的颈窝处,大掌温柔抚摸着她的发顶,缓缓闭上眼睛,认真深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两人都没有开口,享受着这份美好。

    第68章 面红耳赤

    “怎么还没睡?”

    周应淮微弓着身子抱着她, 抱得那样紧,像是全世界摆在他面前,他的眼中却只放得下她一样, 说话时由于头埋在她脖颈间, 话语有些含糊不清, 但是她还是听清了。

    她回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忍不住娇滴滴轻声嗫嚅道:“等你啊。”

    这话刚落, 锁骨处就拂过一道温热触感,随之响起的是他低沉磁性的低笑声, 他缓缓直起身子, 骨节分明的手在她脸部轮廓上摩挲了两下。

    “秋秋。”

    程方秋抬起头, 就对上了一双氤氲缱绻的深邃眼眸当中, 由于没休息好, 里面有些许红血丝, 但是看向她的眼神却依旧柔和,泛着亮光。

    “嗯?”

    周应淮那张冷峻的脸晕开点点笑意, 再次开口时嗓音里染上了一丝轻松和灼热,“乖,我先去洗漱。”

    低哑的声音从耳边擦过,明明是很正常的话, 但是程方秋莫名听出了两分旖旎, 耳尖缓慢爬上一缕绯红,让她的体温也跟着变高。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眼前闪过一片阴影, 随后一个浅尝辄止的吻落了下来,他身材挺拔颀长,能把高挑的她衬得她格外娇小。

    程方秋下意识地揪住他胸前的布料, 仰头去回应,手刚要缠上去,他却率先抽身离开,显得有些冷漠无情,但是那双大掌却在她饱满的臀部上揉了一把。

    “回房间等我。”

    这次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像话。

    程方秋听得面红耳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挪回房间的,等回过神,人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长睫颤了又颤,最终还是没忍住将指腹落在了鲜艳欲滴的红唇上,细细感受上面残存的温度。

    竟有些意犹未尽。

    意识到这点,程方秋羞赧地抱着薄被在床上打了个滚儿。

    房间的门没关严实,她能听到从浴室传出来的潺潺水声,一下又一下敲击在她心尖上,令人不自觉地并拢双腿,像是生怕那微弱的浅浅水流也会发出声音一样。

    但是脑海中还是不禁浮现出了周应淮洗澡时的香艳场景,年轻勇猛的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存着浓浓的男性荷尔蒙,水珠滚落,滑过结实的胸肌,腹肌,人鱼线……

    程方秋没好意思再想下去,将脸埋进枕头中,想借此消散脸上的滚烫,可是不光没有作用,反而越来越热,就连单薄的睡衣布料都染上了粘腻的薄汗。

    她只顾着自己的情绪,没注意到那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紧接着卧室门也被人关上并上锁。

    越想越羞恼,她扑腾着两条长腿想发泄出来,可是刚有所动作,细白的小腿就被一双有些湿润的手掌给握住了,她瞳孔放大,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整个人都被往下拽了拽,然后调转了个方向,她也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干什么呢?不怕闷着?”

    她抬起头,就瞧见周应淮半跪在床边,眸色深深地望着她,他只穿了一件短裤,上半身什么都没穿,露出性感健硕的好身材。

    记忆与现实交织,就这么直晃晃地送到了她眼前。

    程方秋心虚地挪开视线,干巴巴地不答反问道:“你洗完了?”

    “嗯。”一天没有好好洗过澡了,这下可谓是浑身舒畅,似乎也将那些疲惫全都洗干净了。

    至少他现在不困。

    周应淮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她凌乱的睡衣上,由于刚才的动作,她的衣领往下滑落了不少,显露出白皙的肩头和两道精致的锁骨,在那上面还有一根粉色的细肩带,将软肉勒出微小的弧度,有种别样的勾人意味。

    凸起的喉结滚了滚,握住她小腿的手渐渐往上。

    程方秋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她余光瞥了一眼,俏脸便是一红,其实周应臣没来之前她在家里都是真空,毕竟大夏天的这样凉快,而且她大多数时候穿的是周应淮的衣服,布料都比较厚,倒也没什么。

    可现在周应臣来了,她肯定不能真空,也不能穿周应淮的衣服,便在睡衣里面套上了内衣。

    但万万没想到,睡衣滑落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这样色情,就连她看了,都忍不住脸红。

    大腿上方越来越强烈的存在感猛地拉回程方秋的思绪,她身子一抖,红唇抿了又抿,却没阻止他得寸进尺的掠夺。

    或许是得到了她无言的赞同,周应淮直接勾住她睡裤的边缘,将其连带着薄薄的小布料一起褪到了她的腿弯处,要脱不脱的堆积着,有些热。

    他直奔主题进去,本以为会有些难度,可是却意外顺利。

    指尖传来湿润粘腻的触感,他眉眼间带上了些许笑意,俯身凑近她,含上她小巧的耳垂,舌尖和牙齿在上面作乱,见她因为他上下的配合而越来越朦胧的视线,周应淮勾起唇角,坏笑着轻声道:“老婆,这里好湿。”

    程方秋几乎瞬间就想到不久前……

    她脸色涨红,恼羞成怒地就要把他踹下床,可是却被他顺势抬高腿,双脚踩在他健壮的胸肌上,因为挣扎,脚底在某处不停摩挲,渐渐变得凸起。

    周应淮居高临下看着她,晦涩的眼神如同野兽看见猎物一般,极具侵略性。

    她咬唇,刚要说什么,就见他将骨节分明的食指放在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又指了指隔壁,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是让她小声点儿,不然动静要是被住在隔壁的周应臣听到了……

    程方秋捏紧身下的被子,余光瞥见周应淮将短裤脱下,随手扔在床上一角,然后就着这个姿势,就这么往里面而去。

    脚趾随着他的动作蜷缩在一起,在触碰到他的皮肤后,又像是触电般往旁边挪了挪,头顶上的灯光没有关,她能清晰看见所有的一切。

    肤色差和体型差明显的两具身体,羞赧的姿势,以及他压抑又沉溺的表情。

    看着,看着,就算她有心想要控制,但是唇边还是不可避免地溢出了些许轻哼,几乎刚出声,她就咬住了自己的骨节,将其憋了回去,但是周应淮还是听见了,他握住她脚踝的力道蓦然加重。

    不,所有的力道都在一瞬间加重,让人溃不成军,眼角受不住地溢出两滴眼泪。

    程方秋拼命摇着头,示意他停下来,但是柔软的床单却一次又一次地加深了褶皱。

    在她没忍住再次发出声音的刹那间,他捞起她的身子,用唇封印住,她气得在他舌尖上咬了一口,却换来更为激烈的缠吻,如同狂风暴雨裹挟全身,她只能无力地攀住他的肩膀,寻求一份安稳。

    这一场旖旎持续地格外久,结束时,程方秋重重呼出一口气,瘫软靠在他怀里,懒洋洋地动都不想动,偏偏他还在她锁骨处不停地轻啄着,像是怎么亲都亲不够一样。

    程方秋没力气去管他,任由他作乱。

    可是没一会儿她就感觉了不对劲,还黏在里面刚睡着的家伙怎么又醒了?

    “滚。”程方秋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扇过去,正巧扇在他侧脸上。

    周应淮无辜抬头,沙哑的嗓音里还带着抹不掉的委屈:“我没动。”

    没动就行了吗?程方秋深吸一口气,揪住他的耳朵,压低声音警告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老婆,可是我难受。”周应淮耍无赖地搂紧她的腰身,将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他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摸索到了她的手,强势地十指紧扣。

    细密的吻也随着他的话落在她的耳后,那处最是敏感,能勾起酥麻的战栗。

    程方秋偏过头想躲开,可无奈浑身都软绵绵的,根本就躲不开,他那刺挠的短发还时不时擦过她的肌肤,在上面点火。

    “接下来半个月我都很忙,要加班加点处理部门的事务,住在办公室也有可能。”周应淮摁住她的腰,小幅度地制造起波浪线来。

    闻言,程方秋半推半就的动作愣了一瞬,她嘴角抽了抽,周应淮现在已经如此无耻了吗?拿这种话来博同情?

    可明知道他是故意在装可怜,但是她还是做不到推开他,因为他话也没说错,技术部门现在一团乱麻,要忙的地方不止一星半点儿。

    而且她的月经也快来了,到时候想做都做不了。

    这不光是在满足他,也是在提前满足她。

    程方秋在心里为此找了无数个理由,都掩盖不了其实她也想继续的心思。

    室内昏黄的灯光演变成无边的暧昧,让空气中那股腥甜味道越演越烈。

    顾及着隔壁有人,两人都有些克制自己,但是这却换来了从未有过的禁忌刺激感,灵魂和身体的契合让这个夜晚火热无比。

    一夜无梦,再次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经没有了周应淮的身影,他应该早就去上班了,程方秋看了一眼手表,早上九点半,她打了个哈欠,还想再眯一会儿。

    但是身体疲倦,脑子却恢复了清醒,所以只是赖了一会儿床,她就起床了。

    刚洗漱完,就撞上了刚运动完的周应臣,他手里还提着满满当当的早餐。

    “嫂子早上好。”周应臣自然地打了个招呼,程方秋脸上却闪过了一丝不自在,昨晚的事是其一,睡到现在才起床,早餐都是客人买回来的是其二。

    她轻咳一声,想帮忙接东西。

    但是周应臣却避开了她的手,“刚出锅的,还有些烫,我来就行了,嫂子去拿两个碗出来吧。”

    “哦哦好。”程方秋赶紧转身去厨房拿碗,等离开周应臣的视线后,脸上勉强维持的笑容才分崩离析,但是她还没尴尬两秒,就听见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哥说这段时间他会很忙,家里吃饭,还有家务的问题就交给我了,嫂子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啊?”程方秋惊讶地张大嘴巴,刚拿到手里的碗都差点儿摔到地上,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不合适吧?”

    周应淮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地使唤自己的亲弟弟来伺候她这个嫂子的?

    “没什么不合适的。”周应臣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像是怕她担心,还补充道:“嫂子放心,这些我在家里都是经常干的。”

    话毕,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角,“就是我可能不太会做南方菜,要委屈嫂子你跟我吃几天北方菜了。”

    “不委屈,不委屈。”程方秋下意识地摆了摆手,但反应过来后又道:“我,我来做吧,哪有让……”客人来做这些的?

    “没事,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周应臣赶紧出言打断了程方秋的话,与此同时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早上周应淮叮嘱他的神情,那样子好像他敢让嫂子动一下手,就把他给生吞活剥了一样。

    一想到周应淮那些手段,周应臣不由打了个寒颤。

    “嫂子快过来吃饭吧,就这么说定了,不用不好意思,我们都是一家人。”

    周应臣都这么说了,程方秋也不好一直跟他在这儿掰扯,心里默默决定一定要搞好家里的卫生,不让周应臣多动手。

    但是刚吃完饭,她还没来得及提出去洗碗,周应臣就火速地端起碗进了厨房。

    她便想着把地扫一下,但是周应臣就跟长了天眼似的,她刚拿起扫帚,他就跑了过来,一把从她手里抢过来,笑着道:“嫂子我来,你坐着就行。”

    她想擦一下桌子,周应臣就来抢抹布。

    她想浇一下花,周应臣就来抢水壶。

    “……”程方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定是周应淮跟周应臣说了什么,便无奈地歇了想做家务的心思,坐在沙发上看起了书。

    下午的时候他们去给周志宏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报平安,程方秋还表达了对周志宏和刘苏荷准备的东西的喜欢。

    周志宏很忙,没聊几句就挂了。

    等打完电话,周应臣回家做饭,同样没让她动手,一连两天都是这样,程方秋渐渐也习惯了,而且她第二天就来了月经,虽然不痛经,但也是腰身酸痛,她也不想动弹。

    过了两天白天周应臣伺候她,晚上周应淮伺候她的神仙日子,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要去照相馆上班的日子。

    因为没有闹钟,程方秋让周应淮出门的时候叫她,这样一来时间就刚刚好。

    她不紧不慢地收拾好自己,就下了楼。

    在一众灰扑扑的旧自行车当中,她昨天才买回家的那辆崭新自行车显得是那么突出,这是她和徐琪琪一起去挑的,为了好辩认,她还把不要的衣服裁成了细长条,在车把手上面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整辆车就跟她这个人一样,张扬又艳丽。

    程方秋先骑车去国营饭店吃了碗面条,然后才顺着路前往红梦照相馆。

    今天天气不错,她的心情也很是不错,不光是因为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还因为马家的事有了结果,马常军和杨丽群夫妻伙同后勤部其他几个人一起犯罪的事情是板上钉钉没办法改变的,所以他们嘴硬了两天,还是点头应下了。

    可对于技术部门被毁,马常军却拒不承认。

    不是他,又是谁?线索一下子就断了。

    虽然马常军有很大的嫌疑,但是也不排除是其他人在其中浑水摸鱼的可能性。

    这么大的事情,厂里已经报案,肯定就不会放弃追查,早晚都会有个结果。

    除此之外,她还收到了马家人亲手写的道歉信,虽然那字迹处处都透着不甘和潦草,但是总算给一切落下了个帷幕。

    早上的阳光不算太烈,道路两旁种了一排香樟树,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下来,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

    隔老远,程方秋就看见红梦照相馆门口站了个人,对方探头探脑,像是在等人,她没有放在心里,等凑近才发现那人是李涛远。

    “李师傅,早啊,大清早的等谁呢?”程方秋停下自行车,笑着和李涛远打了个招呼。

    这一声靓丽的呼喊吓了李涛远一跳,他转过头对上程方秋含笑的眼神,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顶,“程同志早,不怕你笑话,我这是怕你不来了,在这儿守着呢。”

    听见这话,程方秋愣了两秒,然后笑得更开心了,“李师傅放心吧,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要是哪天不想来了,我也会提前跟你说。”

    “哎哟,这话可别现在说,你这刚来就说要走的话了,我心里遭不住。”李涛远捂着胸口,一副要背过气的模样把程方秋逗得喜笑颜开。

    程方秋锁好车后,就跟李涛远一起进了照相馆,这个点店里没什么人,只有员工在,显得有些冷清。

    “燕子,去楼上把熊师傅叫下来,让程同志认认人。”

    孙红燕笑着应了一声,赶紧跑上了楼,没多久就带着一个男人下了楼,男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皮肤偏白,头发有些长,显得整个人艺术气息十足。

    经过李涛远的介绍,程方秋知道了这人叫熊放,是照相馆的暗房技师,平时主要负责在暗室中处理和冲洗胶片,包括定影、显影等步骤,最终形成照片。

    “大家好,我叫程方秋,你们可以叫我秋秋,初来乍到,还要麻烦诸位多多关照了。”程方秋和每一个人友好握手,然后又从包里拿出几包分好的喜糖和请帖递给众人。

    “我月底结婚,如果大家到时候有空的话可以过来凑个热闹。”

    这话无形中拉近了大家的距离,每个人都笑着答应了下来。

    李涛远见他们还在聊天,心里十分着急,见缝插针地出声提醒道:“程,秋秋,现在也没顾客,要不咱们过去看看相机?”

    程方秋无奈地笑了笑,“好,可以啊。”

    李涛远和李智亮都是眼前一亮,跟在程方秋身后进了拍摄区,但还没交流多久,就有顾客来了,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红梦照相馆近些年口碑下滑了不少,但还是有老顾客青睐。

    严格意义来说,这是程方秋在红梦照相馆拍的第一位顾客,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你们照相馆换师傅了?”那人进到拍摄区,见是一位小姑娘在掌机,脚步就停了下来,眉头微蹙。

    那表情明显是在怀疑程方秋到底能不能行。

    李涛远连忙表示:“这是我们照相馆新来的摄影师,技术比我厉害,您就放心吧。”

    “真的假的?”听到李涛远对程方秋有这么高的评价,那人半信半疑地挪到了背景布跟前,“要是拍的不好,我可要你们退钱的!”

    “好,如果到时候您不满意,我们给您退钱。”李涛远自信地拍了拍胸口。

    一听李涛远这么说,那人才总算是放下了心。

    程方秋并没有把对方的质疑放在心上,遇到这种事情,多说无益,最好的方式就是用实力来说话。

    一整天,来了多少顾客,程方秋就遇到了多少次质疑,好在有李涛远在一旁解释,倒也不是很烦。

    “我觉得在旁边帮忙要比光听讲解学到的东西更多。”李涛远今天收获良多,不由感叹了一句。

    程方秋不置可否,学习任何技艺都要经历一个过程,理论和实践缺一不可。

    上了一天班,程方秋本以为自己整个人都会被抽干精气神,但是实际并没有很累,反而因为做的是自己热情并擅长的事情,这让她觉得很充实,至少比窝在家里无所事事要强。

    所以在想到按照约定第二天不用来上班的时候,她还有些怅然若失。

    “秋秋周三见。”

    “周三见。”

    和几人告别后,程方秋骑车回家,在经过供销社的时候,看到今天有西瓜卖,便买了两个大西瓜,一个留着自家吃,一个送给徐琪琪他们家。

    所以她进厂里后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找了徐琪琪。

    她到的时候,徐琪琪正在打电话,透过玻璃窗都能感受到她的好心情。

    “秋秋,你来得正是时候!”徐琪琪一打开门,笑得更加灿烂了,让程方秋也不禁勾了勾唇,“跟谁打电话呢?这么高兴?”

    “嘿嘿,是我之前的初中同学,她想找我们设计裙子!”徐琪琪一蹦三尺高,开心地找不着北。

    程方秋也很高兴,眸光一闪,“什么时候啊?”

    “明天可以不?你明天不是不上班吗?”徐琪琪说到这儿,想起来程方秋这会儿应该是刚下班,又见她抱着个大西瓜,不由暗恼自己的粗心,“上班肯定很累吧,快进来坐。”

    第69章 我就蹭蹭

    “不用了, 我就是来给你送西瓜的。”

    程方秋笑着将西瓜塞进徐琪琪怀里,“今天上班倒还好,不是很累, 那就明天吧, 我有空。”

    “行, 那我和她约在中午十二点左右,到时候我过来找你。”徐琪琪抱着西瓜, 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秋秋, 谢谢你的西瓜。”

    程方秋朝着她挥了挥手, 骑着自行车离开。

    回到家后, 周应臣正在做饭, 程方秋把西瓜送进了厨房, 等周应淮下班回来了再切, 不然这天气没有冰箱,切好了不吃, 会很快变味。

    但周应淮这个点还没下班,估计又要加班了。

    果不其然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人才回来,周应臣赶紧去厨房煮了碗面, 又切好了西瓜端出来。

    红色的脆西瓜被切成小块整整齐齐码放在果盘里, 上面插了几根牙签,看上去就就十分清甜可口, 程方秋先插了一块递给周应淮, 满眼心疼道:“你多吃一些。”

    这些天周应淮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天还没亮就去了技术部门,一直到天黑方才回家, 洗漱过后抱着她倒头就睡。

    但是没办法,部门特殊,如果不赶快将其恢复如初,势必会影响到整个机械厂的运作。

    周应淮就着她的手将西瓜吞进嘴里,一抹香甜在口腔中缓缓蔓延开来,让他冷峻的眉眼都变得柔和了许多,但是眸色依旧深沉,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没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最让他烦忧的不是技术部门被破坏,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去修复,而是他锁在柜子里的那份文件不见了,那是他来到荣州后倾注不少心血研究的成果,眼看临门一脚就能完成了,可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丢失了。

    如果是单纯的消失倒还好,毕竟等忙完这阵,他这个主人还可以重新写一份一模一样的文件出来,但怕就怕有心之人趁着这个机会拿着他的成果去卖弄。

    周应淮眯了眯眼睛,脸色冷了一瞬。

    “我跟你说话呢。”程方秋见自己的话许久没得到回应,不满地推了推他的胳膊,一扭头就看到周应淮正盯着桌上的西瓜发呆,他很少会走神,她先是诧异了两秒,然后又不禁好奇起来,“你在想什么?”

    周应淮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工作上的事。”

    事情还没有定论,说出来只会让她平白跟着担心。

    说完,脸上浮现一丝歉疚,“秋秋,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明天要跟琪琪一起出去逛街。”程方秋将自己和徐琪琪约好的事情跟他说了,又反过来劝他,“下班了就别想工作上的事情了。”

    “好。”周应淮认真看着她,郑重地点了头,尾音音调微扬着,淡淡的温柔缠上来,撩拨得人耳尖发麻发烫。

    程方秋咬了一口西瓜,将脸朝向电风扇,想借此吹散那股热意。

    晚上各自洗漱后,就关灯上了床,她刚躺下,一双滚烫的大掌就抚上了她的小腹,隔着单薄的布料向她传递着温度,等感觉差不多了,又帮她揉捏着腰身。

    这几天他都是这么干的,几乎已经养成了习惯。

    但是今天程方秋却有些不自在,黑暗中又浓又密的长睫颤个不停,她张了张嘴想说她已经快结束了,不用再这样帮她缓解月经期间的不适。

    可是他控制着力道,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舒服得她没忍住咬住了下唇,也将所有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西瓜甜香,是属于夏天的独特味道。

    她窝在他的怀里,像只小猫咪一样不停拱着脑袋找寻最舒服的位置,可是她却不知道她每动一下都是对身旁之人莫大的挑战。

    丝丝缕缕的长发不断地变换位置在他身上的肌肤上来回摩挲,带来存在感极强的酥痒,拂过种在胸膛上的两颗安睡的种子,没一会儿就催化了它们的破土而出,演变成两朵花苞。

    周应淮呼吸一滞,喉结滚动两番,覆住她腰身的大掌不自觉地改变了方向。

    察觉到不对劲,程方秋睡意消散了大半,顿时睁大了眼睛,伸出手去抓他的。

    “秋秋。”

    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掺了些沙哑在她耳边响起,于黑夜之中像是墨玉击打耳膜,被蒙上了一层雾气,与此同时还带着不均匀的呼吸声。

    有暧昧揉进空气里,这一声呼喊极其蛊惑人心。

    程方秋只是呆愣了两秒就被人擒住了下巴,那双刚才还在为她按摩腰身的手此时捧着她的脸将她的唇送到他唇边,舌尖触碰的一瞬,两人的心跳都变快了几分。

    有些急切的横冲直撞,让牙齿触碰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程方秋不知道该把注意力放在哪儿,是缱绻热烈的吻,还是被欺负到不停在变换形状的软绵,没一会儿脑袋就晕晕乎乎,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直到睡裤被人褪下,她才找回了几分神智。

    “不,不行。”

    磕磕巴巴的拒绝在感受到那烫到惊人的温度后猛地拔高了音量,却在下一秒被他吞进腹中,等她冷静下来后,他方才松开她,然后抵在她唇边轻声道:“秋秋,我就在外面蹭蹭。”

    这时候程方秋还不明白男人的蹭蹭是哪种程度的蹭蹭,她以为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简单摩挲两下。

    想到他近些天忙于工作,都不忘给她洗衣服,就连沾了血的小裤都愿意一点点耐心搓洗干净,思来想去便红着脸轻嗯了一声。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就被轻柔地翻了个面,他从后面抱住她,薄唇印在耳廓,激起阵阵战栗,程方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身前的薄被。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制放大。

    衣角被掀开,有些粗砺的指腹沿着平坦的小腹往上,轻而易举地勾住她的软肋,让她乱了心跳,没一会儿,被子下面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紧随其后的是腿缝之间钻进来了……

    程方秋屏住呼吸,这让身后的紊乱气息像是近在咫尺一般。

    “秋秋,腿并拢一些。”

    心里有一团火在烧,胸口也有一团火在烧,但是都没有腿上的火烧得旺。

    恍惚间,西瓜的香味好像更浓了。

    “好了吗?”

    “快了。”

    “……”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的话,听听就好,别太当真,毕竟他们的嘴,骗人的鬼。

    *

    昨天还在怅然若失今天不能去上班,今天这种感觉就消失殆尽,甚至还有些庆幸幸好不用早起去上班,不然她肯定要迟到。

    真不知道周应淮是怎么做到在做了那样费体力的事情后,还能神清气爽地去上班的。

    程方秋赖了一会儿床,实在受不了双腿的酸涩,她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来,咬紧唇瓣往周围看了一圈。

    昨天晚上周应淮停下的时候,顺手拿了她的睡裤擦拭湿润的粘腻,她便干脆只穿了一条内裤睡觉,也不知道周应淮随手把她的睡裤扔到哪儿去了,她找了一圈都没看到。

    但她估摸着应该是他今天早上起床后顺便拿去洗了。

    思及此,她也没有再管,而是羞赧地朝下面看去,莹白如玉的长腿笔直纤细,本是她引以为傲的部位,但是此时那胜雪的肌肤上却布满了各种各样的红痕,甚至在大腿上还有两个清晰可见的齿痕。

    最让人没眼看的地方是最靠近白色内裤的地方,到现在都泛着绯红的霞色。

    虽然昨天晚上已经被他涂过药了,但是这会儿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火辣辣刺痛感传来。

    程方秋没好气地锤了一下床单,骂了周应淮好几句,这才探过身子去看手表上的时间,竟然已经快十一点了,想起昨天跟徐琪琪约定好的事情,她赶紧找了套衣服换上。

    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周应臣应该是去找国营饭店确定婚宴上的菜色了,他说来帮忙筹备婚宴不是空口画饼,而是真的,尤其是周应淮最近忙着工作上的事情,这些本该由男方安排的事情就都落在了他身上。

    餐桌上有做好的饭菜,她洗漱过后,倒进锅里重新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也不知道周家是怎么养孩子的,周应淮和周应臣这两兄弟都做得了一手好菜,尤其是北方菜,那叫一个炉火纯青,在炎热的夏天都能勾得人多吃两碗米饭。

    程方秋揉了揉肚子,觉得自己都快被他们喂胖了。

    由于昨天晚上陪着周应淮胡闹了不少的时间,程方秋有些困倦,她打了个哈欠,刚把今天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装好,徐琪琪就来了。

    她骑了自行车过来,程方秋便也只能骑自行车,其中酸爽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好在今天是阴天,没有大太阳,不然还真是双重折磨。

    约好的见面地点是百货商场西大门,这边有专门用来停自行车的地方,她们锁好车后,在原地等了没一会儿,就等来了徐琪琪的初中同学。

    来人一看就是个爱美的姑娘,一头长发有些微卷地垂在腰间,头顶还戴了一顶帽子,本意应该是用来修饰脸型,只是尺寸有些小了,反倒显得她一张脸更加圆,更加大了。

    她穿着一件时下流行的鹅黄色布拉吉,腰间还配了一条黑色腰带。

    人长得不算漂亮,可是笑起来却十分可爱。

    “琪琪好久不见,我真是想死你了,咦,你怎么剪了个短头发?”

    徐琪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没好意思说实话,便嗫嚅道:“就是想换个新发型了。”

    第70章 搞钱就是爽

    杜芳萍上下打量了一遍徐琪琪, 嘟囔道:“虽然都好看,但是我还是觉得长头发更好看。”

    “真的吗?”徐琪琪眼里闪过一丝怅然,脑海中不由想起刚结婚的时候, 她以为常彦安心里眼里都是他的前妻, 娶她只是因为家里逼得紧, 她不甘心,所以整个人跟着了魔一样, 拼命去迎合常彦安的喜好。

    常彦安前妻是短发,她就剪短发, 常彦安前妻喜欢干什么, 她就干什么……

    现在想来都有些搞笑, 明明那些都不适合她, 但是她却因为一个男人而逼着自己去做改变。

    从今以后她不会再这样了。

    喜欢你的人不管你是什么样子都喜欢, 不喜欢你的人就算你做了无数改变也不会喜欢。

    在听从秋秋的建议跟常彦安把话说明白后,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做了那么多,结果常彦安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她在模仿他前妻, 甚至他都不知道他前妻喜欢干什么。

    这打破了徐琪琪一直以来的认知,他和他前妻没离婚的时候不是很恩爱吗?怎么会连对方的喜好都不知道?

    但是她追问,他却不肯说。

    “对啊,不信的话你问这位女同志。”

    杜芳萍借着话头光明正大地看向程方秋, 有些人生来就是焦点, 就算徐琪琪长得也很漂亮,可是她隔得很远第一个注意到的还是这位白得发光的女同志。

    黑亮的长发扎成一个精致简约的低马尾垂在左侧肩头, 黑白对比强烈, 衬得她皮肤越发白净。

    明明看上去很简单的发型,但是杜芳萍没忍住在心里演练了一遍又一遍,却发现怎么都扎不出她那种低马尾。

    “我也觉得长头发好像更有气质。”程方秋想起第一次和徐琪琪见面时的场景, 她一头长发扎成两个麻花辫,显得清秀又灵动。

    “其实短发也不错,清冷利落,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徐琪琪的思绪被杜芳萍和程方秋唤回来,闻言不禁捂着脸,夸张地冲两人眨了眨眼,“哎呀,我都知道的,不管长发还是短发都好看对吧?”

    这自恋的发言让其余两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气氛也变得轻松不少。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从初中一直玩到现在的好姐妹杜芳萍。”徐琪琪拉住杜芳萍的手,然后又抓住程方秋的手,“这是我一见如故的好姐妹程方秋。”

    “你好。”杜芳萍大大方方地率先朝着程方秋伸出了手,后者也笑着回握住,“你好。”

    简单打过招呼后,徐琪琪又道:“秋秋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美女设计师,我的婚服和那条裙子都是她设计的。”

    杜芳萍有些惊讶,“你不是说你是在县里遇到的那人吗?你专门把人家拐来省城了?”

    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所以杜芳萍来之前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徐琪琪说可以帮她设计两条比她之前那条裙子更漂亮的裙子。

    “什么叫拐啊?这多难听。”徐琪琪没好气地娇嗔道,因为跟杜芳萍关系好,她便将和程方秋在机械厂再遇的事说了一遍,“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那可真巧。”杜芳萍也有些感叹,随后道:“我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就两个字好看就行。”

    没有要求有时候就是最大的要求。

    程方秋见杜芳萍如此开门见山,也不再墨迹,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杜芳萍不高,去掉小皮鞋的跟,应该也就一米五五左右,整体偏瘦,身材匀称,她皮肤很白,脸蛋有些圆,眼睛也圆滚滚的,从第一眼,程方秋就觉得对方很适合走甜妹可爱风格。

    程方秋不急着先帮她选布料,设计衣服,而是带着两人进了百货商场,找到了门口摆着镜子的店铺才停了下来,然后将杜芳萍拉到了镜子前。

    “不介意我上手吧?”程方秋说完,见杜芳萍和徐琪琪都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便解释了一句,“我想先说说对你今天这一身行头的想法。”

    杜芳萍先是一愣,然后便点头道:“当然可以了。”

    在得到她的同意后,程方秋先是将杜芳萍头上的帽子拿了下来,后者一惊,下意识地去理自己杂乱的发顶,被帽子压了这么久,她的头发已经有些汗湿,有几缕牢牢贴在额头上。

    杜芳萍有些难堪地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想发脾气质问程方秋为什么要拿掉她的帽子,但是话到嘴边,又想起对方是经过她的同意才上手的,而且她是琪琪的朋友,她发脾气会让大家都尴尬。

    她抿了抿唇,可是还是没忍住拔高音量道:“把帽子还给我。”

    “等一下。”程方秋从包里拿出一把崭新的梳子,然后上前轻柔地帮杜芳萍将头发梳了梳,等将其梳顺后,方才解释道:“帽子的确是修饰脸型,给整体穿搭加分的利器,但是如果选错了,那就是灾难。”

    杜芳萍听着程方秋这一套说辞,缓缓闭上了嘴,徐琪琪在旁边也认真听着。

    “这顶帽子对于你来说有些不合适,它太小了,帽檐又窄,不光不能为你增加闪光点,反而拖后腿。”

    程方秋的话说得很漂亮,她没有说杜芳萍的头大,而是从帽子入手,既表达了该表达的意思,又维护了杜芳萍的面子。

    “你这条裙子很适合编一个麻花辫,再配上一个好看的发绳。”程方秋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个发绳,手指灵活飞舞,帮杜芳萍编了一个蓬松的麻花辫,还在颊边扯了一些碎发出来,很好地修饰了脸型。

    “我这个就是普通的黑色发绳,要是用跟你裙子相似颜色的发绳就更好了,互相呼应,相得益彰,还有,你看把这条腰带去掉,或者往上挪一下位置是不是都比卡在这儿要显腿长?”

    杜芳萍看着镜子里变了模样的自己,愣愣地点了点头。

    “你皮肤白,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很好看。”程方秋帮她理了理腰带,笑着夸赞道。

    听见这话,杜芳萍耳尖爬上一丝红晕,羞涩道:“谢谢你。”

    “不用谢。”虽然杜芳萍因为徐琪琪的缘由,对她还算信任,但是程方秋明白要真正征服顾客的芳心,还是要靠实力。

    “我们现在可以去选布料了。”

    闻言,杜芳萍和徐琪琪都有些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三人朝着卖布料的店铺走去,程方秋事先问过有没有价格限制,杜芳萍给了一个区间,这就比较好选了。

    她皮肤白,其实大部分颜色穿上身都不会出错,但是要想出彩,还是要选跟本人气质更搭的色调,程方秋选了偏浅的奶白色和淡玫瑰粉,还买了一些小碎布,可以用来做小装饰。

    选好布后,三人就近在商场找了一个坐的地方,程方秋画图,徐琪琪则跟着杜芳萍一起去附近的供销社买冰汽水。

    “你这朋友可真神了。”杜芳萍挽着徐琪琪的手,眸中是掩盖不住的欣赏。

    徐琪琪与有荣焉地挺直了腰背,嘿嘿一笑:“那可不,我感觉我都挺时髦的了,但是在秋秋面前还是不够看,我好想知道她那个小脑袋瓜里都装了什么,怎么能想出那么多我们都想不出来的点子呢?”

    “这就叫天赋。”杜芳萍幽幽叹了口气,然后又缠着徐琪琪要她帮忙问今天程方秋的头发是怎么扎的,她跟在她身后偷偷研究半天了,愣是没研究出来。

    “好,包在我身上。”徐琪琪拍了拍胸脯,同时也没忘了为她们争取生意,“要是你还满意的话,记得给你那些姐妹推荐推荐。”

    杜芳萍的父亲近几年节节高升,她也跟着认识了不少新的朋友,都是些不差钱的干部子女。

    “用不着你说,我也会推荐的。”哪有女孩子不爱美的?到时候衣服做出来了,她只要穿出去溜一圈,保管有不少人主动来问。

    她对程方秋的手艺有自信。

    “对了,下个月中秋节,从五号起我们大院要连放三天电影,到时候可热闹了,你们来不来?刚好还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些人认识认识。”杜芳萍是真的挺想交程方秋这个朋友的,有貌有才的人谁不喜欢?

    “我要问问秋秋有没有空,如果要来的话,我提前给你打电话。”

    “好。”

    两人买完汽水回去的时候,程方秋已经画好了一条连衣裙了,她很细致地在上面标好了讲解,让人一目了然,只要直接拿给裁缝,肯定能照着做出来。

    杜芳萍和徐琪琪就跟两个好奇宝宝一样凑在一旁看,直夸程方秋心灵手巧。

    程方秋一开始还有些害羞和不好意思,但是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两张图纸画好后,杜芳萍就很爽快地给了钱,然后拿着图纸和布料急匆匆离开了,看样子是准备今天就送去裁缝铺。

    “说好的,四六分。”

    两人拿着属于自己的那部分钱,一时间都有些激动,这还是她们第一次纯靠自己赚到的第一笔钱,就一个字——爽!

    “不行,我要多联系联系人了。”徐琪琪尝到了甜头,兴奋地差点儿蹦起来。

    “我觉得可以。”程方秋笑着颔首点头,今天试了一下,她发现整个流程一点儿都不累,而且有了前世做摄影师和混迹各大时装周的经验,根据一个人的特点设计衣服对于她来说更是轻轻松松。

    “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我要把这笔钱花光光!”徐琪琪拉着程方秋冲进百货商店,后者笑了笑,跟上她的步伐。

    两个人刚买了丝巾出来,就发现有一家卖成衣的店铺前聚集了不少人,听说是抓小三的震撼戏码,程方秋和徐琪琪对视一眼,默契地凑上去吃瓜。

    没想到居然在当中看到了一张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