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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反派雄虫翻脸无情25

    虽说雄父在生命结束前几个月与虫皇几乎是剑拔弩张的状态,次次争吵次次不欢而散,与昔日挚友即将要成为仇敌,两只虫那些日子来往的通讯几乎可以制作成一本《帝星辩论语录》。

    但说实在的,塞夫纳前期对西维亚的支持也不是作假,他排除万难鼎力援助了雄父所有的研究,在耗资巨大的雄虫精神力研究方面甚至拿自己的私产无偿赠与,或许也是想要这只横空出世的天才雄虫能够做出一番伟绩。

    他的真心诚挚,可只能抒发七分,剩下三分就是与西维亚的彻底决裂,沈缘相信他们之间前期的情感,相信虫皇曾经是认真地待他像亲生雄子一般,相信他笑吟吟地给西维亚的孩子的茶水里加果糖的时候说,希望以后能够看见他与洛戈林缔结婚姻的那份真心。

    虫皇没有雄子,如果那时候继承了雄父所有天赋的他真的能够与洛戈林结婚,走到与雄父相同的高度,那么他将自然而然地成为下一位虫皇。

    但沈缘同样相信塞夫纳谋杀雄父时的坚定决心,他或许担心西维亚的影响力太大又不知收敛,终究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他代表贵族代表那些驳斥雄父的高官,做了第一个动手的虫,成功达到了他最初的目的,也因此彻底点燃了这场仇恨的火种。

    如果塞夫纳在死前因对挚友的愧疚忏悔而对这场复仇不加以反抗,那么他完全有可能留给他能够活下去的讯息——“去看看雄父”。

    去看看西维亚。

    沈缘覆在雌虫肩膀上的手紧紧蜷缩起来,这个想法是完全没理头的灵光一现,但与其让西里安拿着他的血液样本去进行漫无目的的研究,不如尝试一下,去试一试死去的塞夫纳到底有没有给他挚友的孩子留活路。

    “怎么了?”阿莱特斯没有再继续动作,只是用手臂揽着愣住的维尔拉,他能感觉得到雄虫身体间忽然的变化,也能看到他眼眸深处的情绪:“雄主,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缘回过神来推了他一把,身体一翻就要从床上下去,也不管自己还是只躯体间被画上了小红花的裸虫,可他未曾料到这一场激烈的情事会让他全身的力气所剩无几,白皙脚尖刚触碰到地毯,雄虫膝盖一软差点儿脸朝地跌下去。

    “小心!”

    “嘶,好麻……”阿莱特斯及时接住了他,将雄虫重新拢入怀中,沈缘蜷缩起脚指头,仰头靠在雌虫的怀里细细地喘气:“腿要没知觉了……阿莱特斯,都怪你。”

    “是你把我搞成这个样子。”

    阿莱特斯侧眸咬住维尔拉淡红的耳尖,看着怀里雄虫身体禁不住颤抖的模样,金眸最中央深处划过一丝裂隙淡光:“抱歉,雄主,您想要去哪里吗?”

    沈缘想了想,决定暂时还是不要将他的想法告诉阿莱特斯比较好,万一判断失误就完球了,毕竟这只虫真的疯起来他这样的小身板绝对受不住,很有可能彻底散架,新一任虫皇晕死在床上这件事未免比他在那么多虫的面前露出触角还要更加丢人。

    “你,”沈缘的声音顿了顿,问他:“我刚才说,如果没能制作出解药,你就陪我一起死,对于这个……你有什么看法?”

    阿莱特斯的指尖轻轻划过雄虫腰身,神色淡漠,唯有滚烫的躯体温度可以昭示他并不平静的情绪:“遵命。”

    沈缘蹙起眉心:“这不是命令。”

    阿莱特斯垂眸看他:“我的荣幸。”

    “这也不是……”沈缘忍不住抬起手比划了两下,却终究在雌虫不似开玩笑的目光下败阵,他把自己的腰往后靠了靠,贴在了雌虫的掌心里,一边感受着全自动按摩仪,一边又道:“我的意思是,我当然知道你愿意陪我去死,但是……你完全不打算给自己寻找一个生存的机会吗?”

    “比如,和我的哥哥一起去实验室。”沈缘说完这句话觉得不大对,转而又犹豫着对雌虫道:“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我的病情,只是想我和你永不分离,就算切断自己漫长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但是……”

    救命,这些话怎么像撒娇一样?

    沈缘住了嘴。

    阿莱特斯等雄虫彻底说完,又静默片刻,他的金瞳和他的性情一样淡漠,像千里冰层覆盖,是帝星中最严苛最正经,也最能够吓退所有雄虫的那一种,可这一刻,他的瞳孔里只有面前的维尔拉,于是坚固冰层也慢慢融化。

    “我……”

    雌虫这道声音低哑无比,沈缘轻轻怔住,他能够感觉到两虫相贴合的肌肤间阿莱特斯的微妙变化,那只揉捏着他腰身的指尖在发抖,其实不止是手指……阿莱特斯的心脏跳动的频率也急剧加快了。

    阿莱特斯深深吐出一口气,低声道:“我恐惧这些……一位军雌不应当对任何事情产生恐惧的情绪,但是真的,我害怕您的离开。”

    生离,死别。

    他并不想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更加痛苦。

    沈缘开始明白过来:“所以你害怕吗?”

    “不,”阿莱特斯看着他:“我担心您会害怕,关于这些……我并没有打算告诉您,我隐瞒了一些真相,这是作为雌君的失职。”

    他说:“我已经试过了。”

    沈缘下意识问:“试过什么?”

    阿莱特斯没有回答。

    沈缘看见面前的雌虫慢慢地将那件褶皱白衬衫的袖口卷至骨关节处,顺着坚实的肌肉和暴起的青筋向上,呈现在沈缘面前的,是阿莱特斯臂间无数条被粗糙缝合起来的伤口,其间的血渍早已经干涸,可那些深刻入骨的伤口依旧没有愈合,这对于一只自愈能力强大的雌虫来说是有些怪异的。

    “这是……?”

    “最初,我用一些雌虫的身体研究了那些破坏精神力的药剂,”阿莱特斯低声道:“大概十多只……与您的症状不同,他们全部被诱发了精神力暴-乱,最终僵化而死,解剖的结果也并不乐观,因为血管萎缩的缘故,仪器无法追踪到根本诱因。”

    沈缘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你,你用了死刑犯雌虫做了研究吗?还是说……”

    现杀?

    阿莱特斯依旧没有回答,他低垂着金眸,神色略有些冷漠,动作间却温柔地将小雄虫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抚着。

    “后来我想,可能是等级的缘故,所以再次寻找了A级以上的雌虫注射药剂,可结果和最初没有什么不同,因为始终无法找到根本诱因,我把药剂注射给了自己,”阿莱特斯沉默一瞬,继续道:“剖解组织的结果依旧一样,后面尝试了很多次,还是没能成功。”

    沈缘呼吸一滞,心脏间响起惊雷,他想到了阿莱特斯有可能会私底下去寻找解药,但却未曾预料到他会杀死那么多的雌虫,甚至拿自己来做实验,精神力暴-乱对于一只雌虫来说绝不是开玩笑,真的会死虫的!

    阿莱特斯用自己的嘴唇贴住小雄虫的脸颊,手心抚过他的脊背安抚着维尔拉的恐惧,随即继续说道:“最后我找到了一只雄虫,他注射过后没有出现任何症状,血液提取出来的物质,也完全没有异常,所以我猜想,那种药剂或许只针对于西维亚阁下的基因。”

    “……”

    伤害雄虫……这是死刑。

    沈缘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嗓子里像堵进去一团棉花,只能发出短促的气音,沉默在房间里蔓延,空气中尚还夹杂着情-欲的味道,与这阵冰冷的沉寂交织在一起,像一把镰刀,瞬间就能收割去他的性命。

    “抱歉,对不起。”阿莱特斯缩紧了手臂,低声道:“我努力过了。”

    “对不起,维尔拉。”

    雌虫紧紧地拥抱着他,像溺毙之前伸出河面那只手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沈缘沉默片刻,随后抬起头来轻轻地吻了吻阿莱特斯的下巴:“好吧,原谅你。”

    “但是亲亲我,长官。”沈缘眯起眼眸轻哼一声:“你吓到我了。”

    ……

    ……

    沈缘的第六感的确很强,虽然挖雄父的坟墓这件事有些不道德,但是他相信雄父在天有灵不会因为这么一个小问题而责怪他,非常幸运的是,他的确寻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暂且先不论明显是虫皇笔记的那封漆印信,但是雄父的坟墓中刨出来的盒子里面,到底为什么会有一本崭新新的高数书啊?!

    倒也不是完全崭新,里头是划了一些重点的,但凭笔记来看,这堂课雄父显然梦会周公去了,沈缘神色复杂地翻开最后一页,发现上面写着许多龙飞凤舞的话——

    “没有其他可以用的纸,只能先写这本书上面了,以下划重点(说三遍):在异世的短短十多年,我像所有穿越者一样都想要留下深刻的痕迹,我打赢过A级雌虫,上过战场,辩论气晕过那个垮批脸的行政官,在药学实验方面也颇有建树,实际上,我能想象到自己的结局。”

    这一行画了个鬼脸,骷髅那种。

    “任何想要打破稳定的人最终都会在历史的长河里彻底湮灭,写这些之前,我结束了与塞夫纳最后一场争吵,我们之间确实有一些无法沟通的隔阂,但我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并不熟知社会结构的异世穿越者,塞夫纳对我所有的劝诫都十分有道理。”

    “我感谢他。”

    下划线处引出来一个箭头末尾有一行小字,沈缘凑近了去看——“但他确实是个傻B,讨厌他!”

    “But,我有错。至于错在哪儿,不详细说了,我不知道这些话到底是会被小安看到还是小缘看到,应该是小缘吧……他看着像是会和我一样刨亲爹坟的。”

    “两句话留给你我亲爱的的宝贝,雄父非常非常爱你,希望你开心快乐,还有……对不起小缘,因为我的缘故,这条路已经是死胡同了,他们会针对同样有天赋的你,这是必然的,所以我留了一手。”

    沈缘扫向下面一行。

    “我在你的精神海中提前加了一些东西,用来与精神力摧毁药物反应,导致你会进阶失败等级跌落,基因完全损毁,塞夫纳可能会拿我给他的解毒药方威胁你,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良心发现给你活下去的机会,但是不要害怕,那玩意儿是假的。”?什么

    沈缘看向手中那封信,单手把它拆开,里面确实是虫皇的笔迹,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复杂的化学式,看起来十分有格调,但是……没一个对的,塞夫纳可能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被西维亚阴谋阳谋玩了一把,帝星大概不会有虫能看得懂西维亚这些东西的。

    他的目光继续落回书上——“实际上维尔拉,你并不需要第二次进阶,相信我,雄父让你,一次封顶。”

    “解毒的方式也很简单,按照我所写的步骤来做:1.洗个澡泡杯茶做好准备 2.找两只及以上S极雌虫同时进入你的精神海,让他们互相配合一下把药剂残留物吸取出来就ok了。”

    “?”

    不是……什么?!

    沈缘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遍。

    第102章 反派雄虫翻脸无情26

    虽然对雄父张扬不羁的性情早有预料,但沈缘依旧被这个“很容易”解毒的方法雷得里焦外嫩,作为西维亚亲生的孩子,他完全可以读懂这些潦草的字里行间隐藏的潜在含义,雄父的意思是——最好是S级雌虫,不然配不上他的雄子,而且……越多越好。

    出于某种负责任的特殊缘故,沈缘自认为他的等级低下并不足以安抚一只S级雌虫,精神海交融这件事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利益可取,最重要的是不想搞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孩子来牵制他的任务,所以在很多情况下,他的精神海都是关闭状态。

    关闭已经崩溃的精神海这件事无异于是把一堆垃圾放进小阁楼里加九层关卡彻底锁起来。

    ABO世界标记要咬脖子后面的腺体,血族之间产生链接要搞什么初拥,虫族之间达成精神缔约要使精神海相互交融,不得不说现在的任务世界是真的丰富多彩,但凡少上一点网都摸不清楚设定。

    不过,同时?配合?

    怎么同时?怎么配合?雄父完全没有写啊。

    沈缘把刨西维亚的坟墓掏出来的湿润泥土徒手堆回去,对着他亲爱的父亲俯身拜了三拜,又顺便把虫皇那封信给埋在了地底下,卷着那本高数书转身去坐了公共列车回了趟帝国军校图书馆。

    可能是因为页纸篇幅有限,所以雄父才在这个地方戛然而止,没有告诉他具体的操作过程,但虫族社会存在了上万年,只要是太阳底下的事儿发生就肯定会有记录,或许在那本厚得能当砖头用的社会历史书上能找到操作过程。

    沈缘用西里安的身份信息成功进入了保密级三等的图书馆,在经过两个星时翻阅了无数本记录书后,他把手里那本生理知识集锦覆盖在脸上,靠着放书的架子像一只在墙壁上爬行的壁虎一样,缓慢地滑坐了下去。

    关于这个的记录倒是有,而且还不少,但就像某些答案册里那个刺眼的“略”字一样,除了精神海交融的作用和意义,以及如何让雄虫在精神海交融之中产生更强烈的愉悦感这种服务性过程,没有其他任何可用的操作信息。

    “难道这种操作是雌虫的本能天赋?”

    沈缘把那本在他脸上的书扒拉下来,登上自己的星网账号搜索——“多只雌虫同时进入雄虫的精神海配合操作。”。

    叮咚。

    蓝屏上瞬间弹出来一大串花里胡哨的标题,看起来是一些虫在尝试过多虫精神海交融后的实事记录,沈缘兴致高昂地点开,激动地等待雄父所出题目的答案,十星分后……他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把星网的账号狠狠地登出。

    网络净化的风难道没有吹到虫族吗?

    为什么那些看起来是实事记录的东西,正文写得却像是一些非法传播的小黄文?!

    他通过通讯器去问同样身为雄虫的苏希,得到的答案只有短短两句话——“维尔拉想要尝试吗?在医疗所未制出解毒药剂前,请您注意身体。”

    沈缘不死心,问苏希:“这种……具体怎么操作?一些详细的过程,我得了解一下,除了打开精神海,还有什么?需要引导他们配合什么吗?”

    苏希很快回答:雌虫都会。

    沈缘:“?”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系统,你懂吗?

    系统:【有描写这个的huang文,宿主要看一看吗?】

    “虫主怎么在这里?”

    沈缘正在绝望之中,膝盖上抱着那本书仰头闭眼无声哀嚎,忽然之间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边,他还没睁开眼睛,一只手轻巧地把他膝盖上的理论书拎了起来。

    “梅霍尔德?”沈缘愣了一下,见面前的雌虫已经拿着他翻开的那一页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想伸手去夺,却不料梅霍尔德一目十行,没等他的手触碰到书的页脚,雌虫“啪”地一声已经把书合上了。

    “多只雌虫同时进入精神海相关理论?”梅霍尔德朝雄虫伸出手,把地上坐着的维尔拉拽起来,随后顺势搂着他的肩膀把小雄虫抱进了怀里,这样安静的环境加之如此亲密的距离,梅霍尔德可以很轻易地感受到雄虫明显加快的心跳。

    “您想尝试一下吗?”梅霍尔德低下头问:“对于虫主来说,这或许太刺激了,雌虫是一种欲望很强的生物……您这样的雄虫,会被搞坏的。”

    沈缘缓了口气,尽量不往其他方面想,他告诉雌虫:“雄父为我留下了一个或许能够解毒的方法……虽然是这样,但我并不明白多只雌虫如何互相配合,所以回图书馆来翻阅一下。”

    梅霍尔德挑了挑眉:“这个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不愧是西维亚阁下那样的雄虫,如果可以解您身上的毒素,我很乐意成为这其中的一员,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虫主一个问题。”

    沈缘随口道:“你问。”

    梅霍尔德眯起红眸:“虫主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帝国军校吗?”

    沈缘:“……我怎么知……?你不会又是潜入进来的吧?军校和皇宫之中的防御机制是同一等级,你小心被攻击成灰,况且你的名字依旧在通缉令上面,这段时间正是战后,军官都在忙碌,等……”

    “这不重要。”梅霍尔德道:“我发现了一些秘密的事情,是某只雌虫……大概是雌虫吧,他对我隐瞒了真相,很多年,我有点生气。”

    沈缘心头一跳——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请虫主告诉我,”梅霍尔德的手指在雄虫的腰后慢慢收紧,用整个手心覆盖了雄虫柔软的腰窝,将面前的维尔拉用力按入自己怀中:“请你告诉我。”

    “为什么这只曾经以我为目标想要打败我的雌虫,现在却把他的目标训成了一只狗……为什么?”

    “汪,告诉我。”

    这大概会是一个十分让虫绝望的夜晚,沈缘回家面对他所熟知的三只雌虫,闭着眼睛低头完整复述了西维亚留下的讯息后,便被自己亲爱的哥哥温柔地赶回了卧室里。

    三只S级雌虫在门外谈论,时不时地从门缝里传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巨响,而沈缘作为当事虫,却完全被屏蔽在了这场辩论之外,未知的恐慌在他的心中升起来,像炽烤得发红的羊肉串铁架,挨在他的心口处烧起十分滚烫的热意。

    “咔嚓。”

    卧室的门被推开,西里安走进来俯身捧住维尔拉的脸颊,轻轻贴了贴弟弟的额心,随即低声嘱咐道:“雄父留下的解毒方法存在一定意义上的合理性,不管怎样,我们需要尝试一下,刚才的谈论中他们已经达成了合意,维尔拉,你要打开你的精神海才行。”

    “……”

    “不要怕,这都是为了你好。”

    “哥哥……”

    沈缘忽然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他的眼睛上被覆盖了一条交叠卷起来的长丝带,把所有的光亮阻隔,在失去一感的状况下,周围细碎的声音无比清晰,他听见了开门又关门的声响,随后“咔嚓”一声,卧室的门被反锁了,杂乱的细微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他的面前。

    “雄主。”

    这是阿莱特斯的声音,沈缘下意识地想要寻求一个黑暗中的依靠,于是他伸出了手想要进入阿莱特斯的怀中,却出乎意料地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一只手攥紧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心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沈缘摸索着指尖,忽然反应过来这是梅霍尔德那只被摘除眼球之中替代视力的仪器。

    “你……等等!”

    沈缘未曾反应过来,连房间之中现在到底有几只虫都不知道,皮肤却先感受到了一阵凉意,随即炽热的温度覆盖在了他的脊背间,一只手臂将他用力地圈禁在了怀里,阿莱特斯附在他耳边,轻声道:“雄主,请您打开精神海。”

    “好……”沈缘呼吸颤抖,他对着雌虫敞开了自己原本蕴含着无限精神力的地方,像是褪下了最后一件可以包裹躯体的衣服,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口间探入,触碰到了那片蓝色的大海,片刻后他忍不住仰起了头,覆盖在丝带下的紫色宝石随之融出眼泪。

    等等……等等!

    不行!

    梅霍尔德的指尖恶意地探入雄虫张开的唇间搅弄,轻轻捏着他的舌尖拉扯着,像是在玩一个弹簧,雌虫强大的精神力迸发出来,卷起房间内未能及时压好的书页,忽起的风将细碎的纸张吹得哗啦哗啦作响。

    精神海交融这件事对于雌虫来说是完全有利的,只有这样,雌虫天生的暴动基因才会得到压制,同样的……雄虫也会从这个过程之中得到无上的满足,但是这样的交融对于还未能恢复精神力等级的维尔拉来说,实在是有点超出这只小雄虫的限度了。

    “别哭,别哭。”阿莱特斯将小雄虫搂入怀中低声安抚着,却依旧不能制止维尔拉恍惚之间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不得不说,任何一只雌虫面对这种模样的雄主,都不可能维持那仅剩的一点理智。

    谁都不能。

    雄虫白皙的脸颊间被眼泪浸润,阿莱特斯几乎可以透过这层湿透了的丝带看见维尔拉哭红的紫色眼睛,这像两条清澈的河流,带着岸边的花香缓缓地进入他心底的沟壑之中——他的模样同样被梅霍尔德这只雌虫看见了。

    但是没关系,梅霍尔德只是为小维尔拉解毒的一个工具罢了,等雄主恢复精神力,他会把梅霍尔德送到虫神的怀里安息。

    轰——

    沈缘唇间晶莹的水渍顺着下巴的弧度淌进胸口,湿透的丝带缠着他黑色的长发,随着它一起吹在肩膀处,巨大的爆破声音在他的心间响起,梅霍尔德的声音在恍惚之间断断续续地回荡在他的耳边。

    “这是……真的要弄坏了。”

    第103章 反派雄虫翻脸无情27

    卧室内暖光壁灯在雪白的地毯上映出几个细小的光圈,潮湿灼热的气息氤氲满床,窗帘紧闭,几乎完全隔绝了外面的清寒月光,其上只摇摇晃晃地投射下一片凌乱破碎的剪影,此时一切声音都显得太过于杂乱了。

    “乖维尔拉……”阿莱特斯自后揽着雄虫摇摇欲坠的腰身,将他完全按入自己的胸口间轻抚着他肋骨处薄薄的皮肉安抚:“乖一点儿,您要彻底打开精神海才能容纳多种力量进入,现在这样……还不够。”

    第二次进阶失败后的维尔拉早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精神力,如果刚才那么短短一次能够产生作用的话,那么他现在应当处在无法控制自己过剩精神力的状况里,像所有高等级雄虫那样,对雌虫产生无形的压迫,甚至可能会将这栋房子击垮。

    可现如今,维尔拉依旧很显然地只能任由许多只手摆弄,搞得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像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那样把自己缩了起来,待在自以为安全的地方趴着喘气休息,面对拽住了他脚腕的手,想要挣脱却依旧无能为力。

    “乖,”阿莱特斯哄着他:“我得救您。”

    沈缘张了张口:“不。”

    他将脑袋靠在雌虫宽厚的肩膀上,眼睛在黑暗之中逐渐失去感知,就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瞎子那样,对于周围其余的一切动作和声音都十分敏感,却永远无法重见天日。

    西里安向他解释过了,这么做的目的是尽力让他能够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精神海那一块地方,用心口所有流动的血液去感知,让那扇生锈腐朽闭合多年的大门彻底敞开,把风和雨灌入进去,才能真正地浇灌到其中枯黄的草木。

    但是不要……

    雄虫轻声道:“不要。”

    阿莱特斯摸了摸小雄虫的头发,没有再继续劝导,雌虫有些粗糙的手心严丝合缝地与维尔拉的腰窝贴在一起,就像是冬日严寒时一个巨大的暖炉,把他烧得暖烘烘的。

    沈缘往他的怀里缩紧了一些,刚才那次尝试实在是让他有点恐惧了,深入到精神海里的交融没有那么简单,况且阿莱特斯和梅霍尔德这两只虫都已经进入了精神力暴-乱中期阶段,不论嘴上说得有多么好听,真要上阵,他们一个比一个凶残。

    “别……别碰我,梅霍尔德!”沈缘吓得提高了声音,他缩了缩脚,却无力挣脱那只已经完全将他禁锢住的手,一股大力拉扯着他的小腿,手指顺着腿前的骨头摸到他的膝盖向外拨开。

    沈缘瞬间清醒了一点儿,他推开阿莱特斯,漫无目的地扯了床单盖在肩膀上就要逃离这片大海,却不料脚尖还没碰到地毯,一只手已经将他重新拖了回去,灼热的气息覆盖上来,把他再次溺死在了海水中央。

    “正好,”梅霍尔德轻笑一声,促狭戏谑的音色里夹杂着一丝激昂的情绪,他将床单徒手撕裂出一串并不结实的布条,在逃跑的雄虫腕间并起来打了一个蝴蝶结:“这样就能很好地观察了,如果虫主精神力恢复,这东西很容易被挣脱。”

    “梅霍尔德,不要做多余的事情。”阿莱特斯低声警告道:“如果失败,西里安拿着枪在等你。”

    梅霍尔德挑眉:“我说得不对?”

    “我们都是为了小维尔拉好啊。”

    阿莱特斯:“你最好是。”

    梅霍尔德一边挑着小雄虫的下巴,把他脸颊上的泪渍擦拭干净,一边又问道:“说起来这个,如果失败的话,西里安当然会动用自己的权力去找别的雌虫继续尝试,但是如果成功了呢?”

    阿莱特斯摸了摸维尔拉腕间布条的松紧,随即对着面前的雌虫道:“你是通缉犯,梅霍尔德,这个事实即使帝星改换虫皇也不会变。”

    “懂了,”梅霍尔德眯起眸子:“可私下杀了无数只虫只为揽权的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呢?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解决的到底是一只通缉犯虫,还是……”

    “维尔拉身边的雌虫?”

    阿莱特斯金眸沉下,他将小雄虫从梅霍尔德的手里夺回来,抱着已经恐惧到发抖的维尔拉安慰着,动作间细致温柔,却没有为他解开手腕间的束缚,只是任由那只很规整的蝴蝶结在空气中打颤。

    “现在说这些没有作用,”阿莱特斯道:“维尔拉最重要,我们需要相互配合进入他的精神海,平复精神力暴-乱的同时,将他的心海表面附着的毒素吸取出来。”

    梅霍尔德低笑一声:“他害怕。”

    阿莱特斯的声音毫无感情:“是你恐吓他,梅霍尔德,你最好祈求今晚我能将维尔拉哄好。”

    “嗯哼,”红眸雌虫慢慢靠近,他的指尖触碰到柔软的地方,像捏橡皮泥那样轻轻揉捏着:“维尔拉,虫主。”

    “呃……!”沈缘牙关发颤,良久后才再次回过神来,听见梅霍尔德带着调笑意味的低缓声音:“您看,不会弄坏。”

    “好好的呢,刚才是骗你的。”

    他这句话没说完,躺在阿莱特斯怀里的雄虫忽然痛苦地发出一声哀叫,他仰头屈起双腿,薄唇中央的气息越来越急促,片刻之后,有一道细微的紫光从纱布之内透出来,像昭示着一个新的厄运轮回……

    “开了……维尔拉!”阿莱特斯只愣神一瞬,他立刻抱紧了雄虫,低声哄道:“乖,乖……雄主,还是不够,得再开一点儿……您的精神海很久未开启,需要处理的时间很长。”

    沈缘轻声道:“……我开了。”

    梅霍尔德道:“还不够维尔拉。”

    “需要我再帮您一下吗?”

    “不,”沈缘咬着牙:“你……你不要碰我,我……!等一下,我不可以……!”

    “哼,”梅霍尔德的手指覆盖上来,他轻轻哼笑一声,似乎忍俊不禁地把那阵嘲笑咽在了喉咙里:“怎么回事啊,小维尔拉,做狗上瘾的不是我吗?”

    “怎么您现在反倒像条小狗一样了?”

    沈缘并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也不清楚他眼睛上覆盖着的丝带被扯开时是什么时间,迷迷糊糊的困倦之中,他感觉到一双手把柔软的毯子覆在了他的身上,将他完全包裹起来用臂膀托进了怀里。

    耳边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从千里之外的幻境之中传来,三种不同的音色交替响起,他只能隐约判断出抱着他的虫是西里安,解毒成功逸散而出的精神力在房间之内形成一些小小的飓风,在无形之中给了所有虫天生的压迫感。

    西里安的手臂忽然缩紧了一些,身形微微晃了一下,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却依旧紧紧抱着毯子里神思恍惚的毛绒小猫走进了浴室里,外头那两只雌虫斗得再狠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现如今最重要的,是要用温水把弟弟身上的痕迹清理干净。

    这场战争对于一只这样的小雄虫来说,未免太激烈了,可硝烟散去之后,无尽废墟重建高楼,蓝色大海上的岛屿已经升起了胜利的旗帜,在半空中飞舞成雄虫眸间湿润的丝绸。

    迷迷糊糊昏睡着的小维尔拉很乖,沐浴露的泡沫在水面上覆盖,完全遮住了他的躯体,少年轻阖着眼眸,手臂自浴缸边上垂下来,一副再也无法应付任何杂事的劳累模样,却依旧无比信任般地,乖巧地将全身的力气都靠在了他的臂间。

    “哥哥。”沈缘被绒毯包裹成了一颗蛋的形状,西里安一言不发地将他搁在自己膝间坐到了浴室外的小客厅沙发上,那双总是无时无刻监视着弟弟一举一动的紫色眼睛中,罕见地透露出一丝迷茫。

    “哥哥……”

    弟弟叫他了。

    西里安回过神来,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开口时的声音把他自己吓了一跳,嘶哑得可怕:“怎么了……?”

    沈缘窸窸窣窣地把两只手臂从毯子里掏出来,攀住西里安的脖颈靠进了他的怀里,耳朵贴在了雌虫心口间:“我想睡觉,哥哥。”

    西里安拍了拍雄虫的肩膀:“睡吧,哥哥看着你睡,待会儿送你回房间里去,维尔拉饿不饿?想吃点夜宵吗?”

    雄虫晃了晃脑袋:“我成功了。”

    西里安:“嗯。”

    维尔拉仰头看他:“阿莱特斯和梅霍尔德去哪里了?”

    西里安回答道:“他们有一些私事要解决,或许明天能回来,或许后天,今晚降温,外面在下雨,明天要穿的衣服,哥哥给你准备好了。”

    “早餐想吃什么?”

    沈缘没有回答,他重新靠回哥哥怀里,听到了西里安如雷鸣般震响的心跳声透过那层皮肉传到他的耳边,沉默在昏暗之中蔓延,那阵完全没有规律的心跳却打起了细碎的鼓点。

    “维尔拉,”西里安等待着,他维持着那个并不舒适的姿势,紧紧抱着怀里已经疲累闭上眼睛的小雄虫,等待着弟弟的呼吸声逐渐变平稳,彻底进入深度睡眠之中,才终于再次开口说话,他低垂着眼眸,轻声说:“对不起,维尔拉。”

    一滴晶莹渗入绒毯中,带着滚烫的热意。

    曾经在战场上弑杀的天才军雌,如今是在政界只手遮天的执政长官,这些年里西里安走过刀山火海,经历过两难的境地,一直被打压到无能为力,都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明明此刻所有的悔恨愧疚都已经挽回,可他却并没有感到释怀。

    “对不起,我总是控制监视你,不允许你吃自己想吃的东西,禁止你和其他的雄虫玩耍,不准你做出自己的决定,无法接受你不在我的身边,甚至……动用私权查询你所有的星网账号,要求你每天报备自己的行程,衣食住行,都在我的操纵之下……”

    西里安在黑暗之中忏悔着,他下意识摸到了制服口袋中那盒烟叶,却又反应过来弟弟还在他的怀里睡着,于是拿出一些来,不点燃,只将烟草咬在舌尖。

    “所有的一切,都是哥哥的错。”

    “……”

    “不是的,”一个有些轻软的声音响起:“我知道哥哥那样做是……害怕我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大概可以完结这篇了

    第104章 终章

    西里安的性情和这个家庭中的任何一只虫都不太相像,他不张扬却也不过分内敛,情绪外放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很多时候,乃至于到了最危险的境地,这只雌虫都是十分冷静温和的,他可以游刃有余地在圆桌上做一针强效中和剂,把完全对立的阵营打散,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厮杀,搏斗,看着他们为了自己的立场争论不休,到最终哑口无言,西里安依旧平静,他的性格沉稳到像激不起一点涟漪的湖水。

    但他的平静在今晚被弟弟打破了。

    小雄虫靠在他怀里,在昏暗之中轻声回复了他那长长一串忏悔的言论,他说:“我知道哥哥是怕我离开,所以才那么做的。”

    西里安的手臂下意识紧了紧,他不愿让维尔拉注意到他那滴代表着软弱的眼泪,于是手掌顺着雄虫脊背上移,将他的脑袋扣起来,哑声问道:“怎么还没睡?”

    沈缘探出手臂拥抱住他:“只是哥哥以为我睡了而已,我刚才尝试了一下用精神力屏蔽气息,你没有察觉到。”

    西里安将自己喉咙中的酸涩压下去,又把小雄虫带着痕迹的手臂塞回绒毯中,让弟弟再次成为一个被包裹的蛋:“很晚了维尔拉,你该睡觉了,你答应哥哥不会熬夜的,换睡衣回房间睡吧,哥哥去给你拿,白色的好吗?明天早餐吃……”

    迎着维尔拉抬起眼睛看向他的目光,西里安骤然回神,他的瞳孔在黑暗之中紧缩了一下,堵在胸口处的那股气流从嗓子里涌了上来,遏止住他剩下半句话。

    “……”

    西里安沉默片刻:“抱歉。”

    “哥哥忘记维尔拉已经恢复了,应该……不再需要我这样,监视控制着你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我……”

    “好。”沈缘轻声道。

    西里安指节间动了动:“什么?”

    沈缘仰起头,轻轻地贴了贴雌虫冰冷的脸颊:“我说好,哥哥,我要穿白色的睡衣,明天要吃哥哥做的早餐,还有……但是我现在不困,这件事不好。”

    西里安轻声道:“做你自己想做的,维尔拉,我只是习惯了这样对待你,以后会改正的。”

    沈缘轻哼一声:“那我现在不要睡觉。”

    西里安沉默片刻:“好。”

    雄虫再次贴上哥哥的侧脸,用自己温热的颊肉蹭上去,像小时候为数不多的温情记忆里那样,在雌虫的身上挂着闹脾气,他得寸进尺继续要求道:“就算我现在已经恢复了等级,哥哥也不许不管我,你要继续保护我才可以,你答应我的。”

    西里安捧住他的脸颊:“是,哥哥答应过你,就算往后你有了雌君,哥哥也会保护你。”

    沈缘问他:“那你有了雄主呢?”

    西里安低声道:“不会。”

    “我不会去寻找一只雄虫来做我的雄主,我为我亲爱的小维尔拉而活着,其余的任何虫都不会越过你,哥哥即将湮灭之前,会为你准备好一切的。”

    一只雌虫这样的誓言可以超越生死,直到海枯石烂都不会消散,如果维尔拉真的希望西里安将来好好地活着,那么他应该劝说自己的哥哥去寻找一只足以与他的等级匹配的雄虫缔结婚姻,从而打破虫神对雌虫降下的精神力暴-乱诅咒。

    但是……

    但是他不想要另一只虫来分享自己唯一亲虫的爱,这对本就该以雄主为第一尊位的雌虫西里安不公平,对他假想的哥哥的未来雄主也不公平,西里安是他最后的避难所,是这世上唯一与他血脉相连的亲属,他不想把这段血缘割舍去一半。

    “我想雄父雌父。”沈缘把自己的脸颊滑下去,像一团软软的水晶泥一样瘫在了西里安的膝盖上,雄虫的脚尖从毯子里坠下去,露出那只被两只雌虫过分把玩过,还泛着热意的纤细脚腕。

    “我也是。”西里安道,他把雄虫的脚腕重新塞回来,不厌其烦地再次将他裹紧,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弟弟小腿间未消的暧昧痕迹。

    雄虫的声音有些丧气下去:“如果雄父雌父还在的话,那我就可以很理所当然地劝导哥哥去寻找一只雄虫了,所有的雌虫都要有雄主才可以……说不定我还能和哥哥的雄主成为一起玩游戏的好朋友,我现在都还没有雄虫朋友呢……好吧苏希算一个。”

    “但他玩游戏太菜了,每次都要让他的雌君代打。”

    西里安静静地听完了他这段发牢骚的话,迎着昏暗的热意,他慢慢低下头告诉怀里的雄虫:“我也希望雄父雌父还在我们的身边,但哥哥不是这么想的。”

    沈缘抓着他的领子从一滩泥重新变回一只虫:“那你怎么想?其实如果没有这些事的话,哥哥做军雌应该可以很快升到统帅的位置,正好可以接雌父的手,追求自己的信仰也好呀。”

    “我是想,”西里安轻声道:“我想如果雄父雌父还在,我想如果没有这些事的话,维尔拉就可以得到更多的爱了,不会只有哥哥一只虫。”

    他说:“我自以为是,把你圈禁在身边,忽略了维尔拉的想法和意愿,我控制欲太强,总是干扰你的选择,我自大无能,只会事后补救,将禁锢在你身上的绳索拉得越来越紧……因为那件事,哥哥一直在后悔。”

    “维尔拉本来可以不受到伤害的,这些都是我的疏忽,在你打那些延续生命的药剂时,我假装冷静,和你说着平常的话,装作不在意你的疼痛,其实……”

    沈缘接过他的话:“其实哥哥最心疼我。”

    西里安隔着一层黑暗看着自己的弟弟,心脏处有什么东西要穿破皮肉喷涌而出,再冷静,再平和,那么多场面练就的沉稳虚伪,维尔拉一句话就能戳破。

    雄虫的声音很软,轻巧地抓紧了他的心脏:“哥哥最爱我了。”

    “咔嚓。”

    两只虫正紧紧拥抱在一起,互相说着小时候的事,外面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窗帘偶尔轻轻晃动一下,在这样的氛围下的确适合秉烛夜谈,但在这个时候,外客厅门被打开的声音忽然响起,金发雌虫摘下军帽,带进来一阵凉意。

    “阿莱特斯?”沈缘转过身,坐在了西里安的膝盖上,他看着雌虫满身湿润血迹和雨水混杂,忍不住问他:“你和梅霍尔德去做什么了?”

    “没什么。”

    阿莱特斯的目光落在小雄虫一双细嫩的脚尖上,不合时宜地想起数个星时前在维尔拉房间里发生的那通有些混乱不堪的情事,被维尔拉这样的雄虫吸引是很正常的事情,那时候他和梅霍尔德几乎都已经失去了理智,把雄虫翻来覆去弄成了凌乱不堪的模样。

    这具掩藏在毯子底下的躯体,几乎处处都被玩弄出了无比刺眼的痕迹,梅霍尔德那只雌虫咬着小雄虫胸口的时候,阿莱特斯看见了维尔拉紧紧蜷缩起来的,已经被磨红了的脚心。

    不会有哪只雌虫愿意分享自己的雄主的,两只雌虫之间最简单的争夺方式就是交战,阿莱特斯秉承着逮捕罪犯的名义,在雨中和梅霍尔德交了一次手。

    “没什么是什么意思?”雄虫皱起眉心问。

    阿莱特斯道:“我们交谈了片刻。”

    确实是,交谈。

    【我现在可以翻译一下,男主的意思是交手和互骂,因为刚才他的黑化值明显上升了一点儿,可能没骂过梅霍尔德】

    沈缘和系统闲谈:“阿莱特斯嘴皮子上的功夫不如梅霍尔德,但是看样子是打过了,至于打服了没有,不知道。”

    梅霍尔德这只虫的性格他十分了解,毕竟他们当过一段时间的同学,对于他这种越打越来劲的雌虫来说,战败不是耻辱,而是激励他更加强大的兴奋剂。

    他失去了一只眼睛,又受过伤根基的刑讯,就算同等级打不过阿莱特斯也很正常,不过仅靠嘴上功夫,大概就能把不善言辞的阿莱特斯气红温,沈缘倒是挺好奇梅霍尔德说了什么的。

    现在把时间拉回到两个星时前。

    “出来。”阿莱特斯按住了眯起红眸正起伏着腰身的雌虫的肩膀,声音一沉再沉:“不要再继续,维尔拉已经恢复了,他需要休息。”

    梅霍尔德看向他:“你忍心打断小维尔拉吗?你看,他即将要陷入下一场海浪里了,这时候停止,他会不舒服的。”

    他说得没有错,雄虫的身体本来就敏感,这么多次尝试已经叫维尔拉彻底瘫软成了水,每一次海浪袭来都能叫他短暂昏厥,一直到现在他恢复了等级,在梅霍尔德的动作之下,雄虫皱紧的眉心舒展开了。

    他嘴唇微微张开,湿润的舌尖从薄唇间滑出来一点粉红的颜色,整只虫都绷紧了,脖颈处的骨头扬起一道十分漂亮的弧度,平静的海面即将要迎来高达数十米的浪潮。

    阿莱特斯咬紧了牙:“你最好快一点。”

    他焦心等待着这场浪潮彻底落下,上前去托起依旧在颤抖的雄虫的肩膀,用指节擦了擦维尔拉唇间水渍,然后毫不留情地把支着下巴正笑吟吟看着维尔拉的梅霍尔德拖了出去。

    这场小雨完全不会影响雌虫的作战能力,短短两星分,一场热身的搏斗已经暂停,两只雌虫隔着雨幕相互对视着,身上所散发的排斥和敌意根本无法掩藏。

    梅霍尔德在口袋里掏了掏,随手摸出一盒烟草来,想要继续保持以前为战友送葬的习惯,在一只虫的生命临终之际把烟雾送上天空,但不幸的是,刚才那两分钟搏斗,已经彻底沾湿了他的衣服,连带着这盒烟叶也已经被毁掉了。

    “真是不好的预兆。”雌虫轻笑道:“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参与这一场战斗了,我敬佩你的实力,阿莱特斯,我想知道皇室培养出来的铁血战士,和我这样半途叛逃的野路子到底有什么区别。”

    阿莱特斯站在他面前:“不会有什么区别,雌虫的等级决定了实力的下限,是否经历过正规训练,决定了你的上限。”

    梅霍尔德的眼眸轻压下去:“哎呀,别太自信……做过皇室的狗是什么很光荣的事吗?难不成军考的时候可以加分?”

    “……”

    “我就不一样了,”梅霍尔德声音带笑,他挑衅似地抬了抬手指:“我从一开始就决定做了维尔拉的狗,至少比你……早那么一天两天吧?你知不知道,假如你再装模作样为了你那什么混蛋信仰坚守的话,维尔拉唯一的选择就会是我?”

    阿莱特斯呼吸停顿一瞬:“挑选一只狗的方式很多,维尔拉绝不会缺你这么一只虫来守护。”

    ……

    “可你拒绝过他,”梅霍尔德道:“你让他伤心过阿莱特斯,我从来没有,其实我曾经差点儿以为自己背叛了他,但是一直到现在才发现,即使过去那么多年,我还是只为他一只虫心动。”

    “这是很难得的事情,大概是缘分也说不定。”

    阿莱特斯沉下眸:“曾经?”

    “我们曾经,”梅霍尔德笑了笑:“睡过同一张床,我吃过他碗里的饭,给他洗过床单,而且……在他还小的时候,我们互相抚慰过,那时候我以为他是一只身材娇小的雌虫,因此懊恼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叛出帝国,也是因为他。”梅霍尔德轻轻扬起下巴:“你呢?在他身陷囹圄痛苦的时候,你又为他做了什么呢?仅仅是喜欢他爱他,想要守护维尔拉这种程度,多少有点不够看了。”

    阿莱特斯道:“我们缔结过婚姻。”

    “……?”

    梅霍尔德挑起眉尾:“你癔症了?”

    他甩了甩腕子,将右眼处的电子仪器收紧了一些,让那枚钩子几乎陷入了他的眼眶之中,随即朝着面前的雌虫伸出手:“来吧阿莱特斯,雌虫从来都崇尚实力,这一场战斗来让我们做一个了结。”

    “当然,如果你没有彻底弄死我,”梅霍尔德勾起唇角:“我永远不会放弃的。”

    ……

    ……

    “哦,那你们战斗的结果是……?”沈缘倾了倾身子,坐在西里安膝上让身后的雌虫将他的头发拢起来,颈侧发丝被梳理成一个低马尾,显得雄虫的脸更加娇小,他摇晃着小腿问:“梅霍尔德去哪里了?”

    阿莱特斯:“雄主关心他吗?”

    沈缘拍了拍西里安的手臂,示意他把自己的头发扎松一些,随即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莱特斯没有回答,他翻手拿出一个东西给雄虫看,那只电子仪器已经被折断,只剩下沾着血渍的残骸,显而易见的,梅霍尔德被他打败了,但赢了这场战斗,阿莱特斯看起来并没有很高兴。

    雌虫坚韧似铁的身躯弯折下来,屈膝跪在了雄虫面前,像之前在皇宫的废墟之中那样,他双膝跪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维尔拉,我之前……错过了很多事,因为某些原因,你所知道的一些我们之间的秘密,我在宴会上拒绝过你,你的痛苦我并不知晓,所以被迫视而不见。”

    沈缘打断他:“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么多话?”

    说实在的一只淡漠的雌虫忽然这么倾诉衷肠,像一只被驯服了的乖狗一样满心满眼都是他,又行了这么大一个礼跪在他面前,好像下一秒他就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一样——但沈缘早已经猜到了。

    阿莱特斯是在向他求婚。

    可求婚从来没有双膝跪地的,他这种姿态,更像是恳求,说难听一点,像乞讨——真的太掉b格了,阿莱特斯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像梅霍尔德一样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狂妄到把生死当做游戏,他的脾性承袭了皇室一贯的谨慎作风,收敛之中又夹杂着一丝疯狂。

    相比于洛戈林,阿莱特斯更适合做虫皇的亲生雌子,帝国的火在哪只虫的手里都会闪耀,但像阿莱特斯这样的辅佐之臣实在不可或缺,如果他最后没有选择反叛……沈缘能够想到自己的结局。

    阿莱特斯沉默片刻,道:“我在忏悔。”

    沈缘挑起眉:“你也忏悔?”

    西里安忏悔就算了,阿莱特斯忏悔什么?他完全可以想象到梅霍尔德的嘴到底把他刺得有多难受,简直像横在心里的一把刀,但相比较一下……梅霍尔德这只虫就算做错了什么,也不会有这种后悔心态的。

    阿莱特斯道:“我做了一个决定。”

    沈缘俯下身问他:“什么决定?”

    阿莱特斯抬起眼眸:“我想向您的雄父雌父求娶他们唯一的雄子,这枚戒指是用我的骨翼之中的软骨制作而成,代表一种契约。”

    沈缘现在越来越听不懂这只雌虫说话了,他真的很好奇,梅霍尔德到底说了些什么东西把阿莱特斯刺激到截了自己的骨翼只为来达成一个什么虚无缥缈的契约——更何况他是无神论者。

    生病的时候求老天爷,老天爷理过他吗?……就算求老天奶,老天奶也不会搭理他的。

    “我决定发出一道召令,效仿艾尔罗伊长官,打败我的雌虫才可以做您的雌君,”阿莱特斯道:“如果我不够强大,无法凌驾于其他雌虫之上,那么我就不配拥有陪伴在您身边的机会。”

    沈缘:“……”

    啊?

    效仿雌父的做法?

    他正发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阿莱特斯这一番剖白,身后握着他的手腕查看他指甲的西里安抬起眼眸忽然道:“可以。”

    “那么我先来与你交手。”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

    (我发誓绝不再写淡漠沉稳受!)

    第105章 番外一《其乐融融大家庭》

    长达四个星时的授勋仪式终于在热烈的掌声中落下帷幕,沉重庄严的气氛慢慢地重新活络起来,肩上挂了新的荣誉绶带的雌虫西里安起身向全场致意感谢,礼貌回绝了一些雌虫想要拉他去庆祝的邀请,和自己的雌父艾尔罗伊一同走出了会议室。

    某种焦灼的喜悦情绪在心中烧起,让他想要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在军校上课的弟弟,西里安开启私虫通讯器轻车熟路地点开和维尔拉的对话框,心头刚点燃起的那簇火苗却被一盆冷水“唰”地浇灭。

    “怎么……?”

    一直以来和他分享军校的训练,抱怨永远都学不会的生理课,甚至路上看见一丛漂亮的野花,或者吃到了午餐里咬不动的星兽肉都要和他叽里呱啦一大堆的弟弟,在这四个星时之内居然连一个可爱的小表情都没有回复他,显示上午的那条消息依旧孤零零地躺在界面上。

    不高兴了吗?

    西里安低眸滑动指尖,向上翻看着自己这几天发送给弟弟的信息,一字一句地研究到底是哪句话哪个字发得不对,是哪里惹得维尔拉闹了脾气,雌虫沉浸得像是在看一份军密报告,完全没有听见前方艾尔罗伊叫他名字的声音。

    “西里安?”

    ……

    “西里安。”艾尔罗伊声音加重,脸色很明显地沉了下去,他伸手用力按过西里安执行秘密任务时肩膀上不慎落下的刀伤,动作之间毫不留情,几乎要将他的伤口再次压裂:“你在发什么愣?”

    “抱歉雌父。”西里安回过神来,他垂眸将通讯器关闭,朝着面前的雌虫微微俯下肩膀致歉道:“对不起,我走神了。”

    艾尔罗伊用那双冷青色眼眸扫视过自己现如今已经足够优秀的雌子,目光在看见西里安那双与雄主十分相似的紫眸时温和了下来,他问:“你在看消息吗?”

    西里安:“是。”

    艾尔罗伊:“小维尔拉的?”

    西里安轻怔一瞬:“是。”

    艾尔罗伊的神色彻底松软下去,他点了点头:“给你两分钟,先回复维尔拉的消息,问问他今天晚上想吃什么,稍后有些话我飞行器上和你说。”

    西里安停顿在原地半晌,他看着空荡荡的对话界面沉默许久,手指微动把今天授勋仪式所得的奖金全部发给了弟弟,犹豫片刻又附上一则问候的消息。

    “西里安,”艾尔罗伊走上飞行器坐在他的对面:“你从今天开始已经是一位少将了,从尉官到拿到将级军衔,你用了多长时间?”

    西里安心里算了算日子:“一年零四个月,雌父。”

    这个成就对于任何一只雌虫来说都足够优秀,西里安继承了艾尔罗伊的等级基因,他的起点比其余的雌虫都要更高,再加之训练刻苦又肯拼杀,横跨五个等级,取得优异的成绩于他而言并不算特别困难。

    “不够。”

    艾尔罗伊并不满意这个结果,他看向窗外的云雾,轻轻摩挲着依旧带着过去旧伤痕迹的手指骨节,思索片刻后才低声命令道:“从少将到上将,我最多给你半年时间,如果你做不到,我会向陛下申请派遣你去和洛戈林一起驻守边缘星系。”

    “……雌父?”西里安猛地抬起头,他下意识想要起身细细询问,理智却强压着他的肩膀,让他稳稳地坐在飞行器舱内蜷缩起指节:“我会做到的。”

    “我并非强迫你,”艾尔罗伊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西里安,你弟弟还有两年就要从军校毕业,他的意愿是想要进入军部,我想你不会不知道。”

    “我们无法阻止维尔拉的意志,所以必须要守护着他不断向前,未来如果他选择了文职无可厚非,但如果你弟弟想要上战场呢?如果他想要获得功勋呢?如果某天他的作战计划与其他的雌虫产生了分歧,你又该怎么办?”

    “……”

    “少将的军衔算得上极其优秀,首先恭喜你升职,你做得很好西里安,但还不够,你守护着维尔拉看着他长大,对他的情感深厚。”

    “但是话说回来,”艾尔罗伊道:“少将军衔,还不足以为他遮风挡雨,你知道你因为私下滥用职权被某位中将写报告弹劾了吗?”

    西里安心头一跳:“我没有收到弹劾书。”

    “因为我替你拦下了,”艾尔罗伊转过头去,双膝交叠在一起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间那枚紫宝石的婚戒:“你在军校滥用职权为维尔拉做的那些事,我不再追究,我的意思是……你必须走到我的位置,才能完全守护维尔拉。”

    “就像三天前那纸弹劾书一样。”

    “雌父不可能永远留在军部,终有一天我和雄主会先你们一步而去,死亡这件事很寻常,但我希望,如果真的到那一天,你那时已经拥有了保护维尔拉的能力。”

    “我,明白了。”

    西里安所期待的消息提示音依旧没有响起,他听着雌父这番嘱咐,指节深深地陷入了手掌之中,心中的焦灼让他忍不住看向窗外有些模糊的云雾。

    他知道弟弟的军校坐落在城中哪一点,知道他从学校回来所有的班车路线,也摸清了维尔拉从学校到家里所需要的大致时间,这时候他大约已经进了家门,或许连衣服都换好了,若说只是对弟弟的安全上心,他未免做得有些太过分,像监视一样。

    但他只有这一个弟弟。

    ……

    ……

    维尔拉最近有些反常。

    西维亚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他的雌君和雌子从授勋仪式上回来的时候,他召开了一次严肃的家庭会议,具体讨论了维尔拉近一段时间的反常情况,在经过长达两个星时的谈论之后,西维亚猜测自己的小雄子或许是进入了某种叛逆的青春期时间。

    “青春期是什么?”西里安问。

    西维亚思索片刻,道:“今天维尔拉回来的时候把自己的背包甩下就回了房间,根本没有搭理任何虫,应该也没有回复你的消息,早上你给他扎的丸子头,他可能一进学校就散下来了,对于这些,你有什么看法?”

    西里安认真地想了想:“或许是因为我最近太忙碌没能及时回复他的消息,小缘闹脾气了,发型方面……晚上我学一个别的样式,明天给维尔拉扎。”

    “不是……”

    西维亚用手心捂住眼睛低头沉默,他其实早该知道所有的雌虫都是一根筋的生物,除了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在家庭关系上他们也是十分地简单粗暴,维尔拉是艾尔罗伊唯一的雄子,也是西里安唯一的弟弟,所以在日常生活方面,家里的虫对他的纵容确实过分。

    但对于一只突然迎来青春叛逆期的小雄虫来说,这些可能是束缚和禁锢,青春期的一大特点就是:和家里虫对着干,不让做的偏要做,劝说他去做的他绝对不会碰一下,就像是那个极其平常的发型一样。

    明明扎好了的一只可可爱爱的小丸子,维尔拉偏要赌气散下来,任由他过长的黑发披在肩膀上摇晃,回来冷着一张小脸,“啪”地一下把背包甩到沙发上,回卧室反锁了门自己一只虫待着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学校过得不开心。

    “算了,”西维亚揉着太阳穴抬眸:“青春期的孩子最不好管教了,你们让我再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艾尔罗伊起身接替了雄主的手指,为他按摩着太阳穴,闻言轻声道:“不如给小缘请几天假,让他出去玩一玩,军校训练强度很大,可能是累了。”

    “不行,”西维亚立刻否决:“你敢让他一只虫出去玩,他就敢玩离家出走消失不见,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到时候你把帝星掀了,我怎么给塞夫纳交代?”

    艾尔罗伊“嗯”了一声,道:“有道理,我的存款的确足够赔偿帝星三年的资金流动,但万一维尔拉一声不吭跑到外星系,那就有点难找了。”

    “这样,”西维亚朝着面前的西里安招了招手:“你过来,听我说。”

    西里安靠过去:“怎么?”

    西维亚低声道:“维尔拉现在应该还没睡,你把热奶昔端给他去看一看,旁敲侧击问一问他最近是不是有了喜欢的虫,有没有和别的虫闹矛盾,是不是在学校过得不开心之类,最重要的是……你哄一哄小缘。”

    “好。”

    “你们从小关系好,维尔拉之前可愿意和你待一块儿了,晚上都要抱着毯子去找你一起睡,我和你雌父去问他肯定不愿意开口,你们还算得上是同龄虫,比较方便一些。”

    西里安点了点头:“是。”

    “还有一点,”西维亚竖起一根手指:“假如他真看上哪只雌虫,务必问出来那只虫的姓名和背景,如果是被欺负了……”

    “我就去找塞夫纳算账。”

    那家伙开的军校,亲侄子在自己的地盘儿还能让别的虫欺负了?

    ……

    ……

    沈缘完全不知道客厅里有关他的这场会议已经结束,他握着通讯器翻了个身,看着屏幕上记录的那些晦涩难懂的知识点,在心里默背着,准备明天的理论考试,指腹滑动着蓝屏,时不时地将顶上那些接连不断申请好友的通知信息滑上去。

    “咚咚。”

    雄虫看向门口,猜测着应该是刚回来的雌父过来看他,于是微微提高了些声音:“雌父,我已经要睡觉了,请不要打扰我。”

    “是哥哥。”

    西里安端着盘子站在门前:“乖维尔拉,你今晚忘记喝奶昔了,我给你送过来,哥哥可以进去吗?”

    沈缘微微愣了一下,上身刚起来一点儿,又支撑不住似得彻底瘫下去不发一言,通讯器上的消息提示音依旧在响,握在手里发出接连几段震动,他看着房间里的昏暗沉默片刻,再次撑着臂肘爬起来:“我不喝。”

    他顿了顿,又道:“你进来吧。”

    西里安走进来侧身把门关闭,将盘子里那杯热奶昔放到桌子上,俯下身去看着面前冷着脸缩在被子里不说话的弟弟,声音一轻再轻:“今天小缘好像没有给哥哥分享日常,是不是训练太累了?哥哥帮你去和校方导师协调一下,让你多休息几天,好不好?”

    “过段时间我申请休假,哥哥带你出去玩,维尔拉想去哪个星系?”

    沈缘看了西里安一会儿,忽然像被哪句话戳了心口刺激到了一样,气得他把被子团吧团吧转了个长边,然后用力遮住了自己的脸拒绝交流:“出去。”

    被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又软又闷,像憋着一口气在喉咙里堵着,带着些闹脾气的哑意,西里安微怔一瞬,连忙屈膝半跪在地毯上,伸手去拉盖在弟弟脸上的绒被:“别这样盖着,会喘不过气来,是不是哥哥说错话了?”

    “别生气,维尔拉。”

    雄虫的力气终究抵不过雌虫,当小雄虫盖在脸上的被子落下来的时候,西里安那双与弟弟相似的紫色眼睛中央忽地紧缩起来,呈现在他眼前的这幅景象让他的心头刹那间塌陷下去一块,随及便是一阵阵的酸涩涌上喉间。

    “怎么了……?”

    雄虫那双明亮的眼睛里覆上去一层水雾,珍珠似的眼泪从他泛红的眼角倏然滑落下来,浸润了他后脑下垫的软枕,微微卷曲起来的长睫沾了水渍,在他的眼睛上方轻轻闪着,好似受了滔天的委屈。

    西里安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他伸出手臂将雄虫搂入怀里,手心抚上他只穿了睡衣的脊背轻轻拍着:“对不起对不起,是哥哥的错,维尔拉可以惩罚我,好吗?”

    沈缘低头把眼泪糊到他的军装胸口上,偏硬质的布料把他的脸颊蹭得泛红,西里安一手拢住弟弟的脸颊轻轻揉搓着,一面又低声询问道:“是不喜欢今天哥哥给你扎的丸子吗?”

    沈缘道:“不喜欢。”

    西里安耐心地哄着他:“那哥哥明天给你扎别的样式,你来挑选,好不好?”

    沈缘赌气道:“不好。”

    西里安沉默片刻:“那是……”

    雄虫道:“我不要理你。”

    西里安心头那块刚塌陷下去的地方彻底空了,他呼吸间紧了紧,用腕骨将怀里小雄虫脸上的泪渍擦干净,又给他捂了捂有些发红的眼睛,道:“那哥哥不惹你生气,看着你喝了奶昔就走,好不好?”

    雄虫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西里安没能听见,他低头靠近了一些,问:“小缘说什么?”

    “……”

    “不要走……”

    西里安听见这句几近于撒娇的话,几乎是瞬间反应了过来,维尔拉的种种表现都好像在告诉他——他的弟弟在军校受欺负了,很可能这对维尔拉来说只是一件有些烦恼的小事,不至于给家里虫说,所以弟弟才缄口不言,但对于他来说,有关于维尔拉的所有,都不会是小事。

    他抱着雄虫打开自己的通讯器找到了校方联系方式,正准备打一则通讯过去问一问是什么情况,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腰身紧了紧,雄虫把自己身上的力气完全倾泻下来,用手臂紧紧地搂住了他。

    “哥哥。”

    西里安将他有些凌乱蹭到腰间的浅蓝色碎花睡衣拉到小腿处,遮盖住那片白皙的肌肤,随即侧身将这只小虫完全抱进怀里,靠在了床头上让弟弟趴得更舒服一些:“维尔拉?”

    沈缘沉默许久,才慢慢道:“我好像从来没有凭自己做成过什么,即使是一件小事,我也需要找哥哥和雄父雌父帮忙,那时候不喜欢和别的虫住一起调换单独宿舍,训练强度太大吃得饭不好又要回家住……生理课总是不及格,是哥哥帮我写的测题。”

    “这些,有什么问题?”西里安眼眸垂下,实在是没有想明白弟弟为什么会因为这样的事难过:“哥哥很庆幸能够帮到我的小维尔拉,雄父雌父也是。”

    沈缘道:“可我解决不了。”

    “雄父也是雄虫,雄父那时候上军校就可以适应,但是我不能,我不想和别的虫住在一起,不想吃那里的饭,不想上生理课,也不想参加对战,那些雌虫总是……”他忽然停住。

    “那些雌虫?”西里安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他捂了捂雄虫柔软的侧颊,让他贴在自己的胸口处,其实在门外的时候他就听见了,雌虫的听力很好,就算是细微的消息通知铃声,隔着一堵墙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通过弟弟这些话,他大概能够猜出来发生了什么:“维尔拉,告诉哥哥,是他们通过通讯器骚扰了你吗?”

    雄虫又不说话了。

    西里安温柔地问他:“是有虫把你的号码散布出去了吗?他们在添加你的通讯,对吗?”

    沈缘缩进他的手臂中:“这只是一件小事,作为西维亚的雄子,我应该自己解决,雄父当初面对那么多困难……”

    “这不是小事。”西里安打断他:“雄父是雄父,维尔拉是维尔拉,小缘,你不能要求自己像雄父一样强大到面对所有的麻烦,你决定进入军校,将来要走进军部之中,这已经很棒了。”

    “我的维尔拉,”西里安贴了贴他的脸颊,用手指将他的碎花裙子拢起来盖在腿间:“你已经很厉害了,但是你有哥哥在,所以应该要走一条不那么危险的坦途。”

    “雄父也不是被苦难塑造的,平坦的大道同样可以造就另一只优秀的雄虫,你看,当你选择进入军校的时候,我们都没有阻止,雄父给你准备了比他们都好的武器,雌父教你枪法,哥哥为你准备好生活上的一切,我们都希望你前进的方向能够顺利。”

    沈缘抬起眼睛:“雄父说让我做我自己。”

    西里安轻笑道:“是这个意思。”

    “所以这件事,哥哥来为你解决。”

    沈缘搂住他的脖颈:“那我会越来越娇气的,之前训练的时候我不小心划伤了手指,都想要立刻回家找你,但是我忍住了,现在已经长好了,那时候特别难过,为什么哥哥那么忙碌,都会看我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呢?”

    “不是乱七八糟的……”西里安轻叹一口气,道:“因为你是哥哥的宝贝,雄父雌父还有我,我们都爱你。”

    温情在房间内慢慢流淌着,带着晶莹剔透光芒的河流顺着沟壑蔓延上去,从深不见底的昏暗之中溢出平面,触碰到了沈缘的指尖。

    “那我……”

    西里安:“嗯?”

    雄虫道:“我明天还要扎丸子头。”

    作者有话要说:

    青春期就是很容易想多哈哈哈,小宝你不能和雄父比较哇

    第106章 番外二《临时室友》

    发现自己对那只等级不详长相普通的雌虫室友心动的时候,梅霍尔德正在训练室屈膝坐着目视前方发呆,雌虫指尖处夹着一支刚点燃的香烟,缥缈而上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视线,搅扰了他的训练进程,却无法将他脑海里不断闪现的那只小雌虫的模样赶出去。

    滚烫的火星触碰到了他的指节,把他表层的皮肤烧焦,梅霍尔德回过神来,他就着已经被灼伤的指关节,用力地将依旧燃烧着的烟蒂塞进了舌根处,如同自虐一般,又拾起地上的尖刀在胸口处狠狠地划了一下,血液瞬间浸染了单薄的衣裳,可痛意没有让他清醒,反而叫他再次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这是深渊。

    沈缘。

    “沈缘。”

    梅霍尔德念着这个极其拗口的名字,手心覆盖在自己胸口间,透过湿润黏腻的血迹,他感觉到有一阵强烈的鼓点在他的心头敲击着。

    几乎是与此同时,那只雌虫的相貌声音,再次印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掌心处的鼓点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像是即将要冲破这一层皮肉,将那块跳动的肉送到他的手上,让他好好地看清楚这一切发生的缘由。

    疯了吧……?

    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居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室友——那只总是单独地做着一切,平静面对败局,性格孤僻淡漠,相貌平常普通,每天和他的交流不过两三句话,却又在射击方面有着超高天赋的……小雌虫。

    疯了,疯了。

    他怎么会喜欢上一只雌虫?

    梅霍尔德回想着那些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心底里居然升起了一阵酥酥麻麻的暖意,就像是沈缘那席黑色长发将他的心脏完全包裹住了一样,胸腔处充斥着一种紫罗兰的淡淡香气,这大约是他回忆里沈缘所用的沐浴露的味道,在那只雌虫攥着湿漉漉的长发低头自楼梯经过他身边时,他的衣服也沾上了一股这样的香气。

    因为某些特殊缘故,这只连跳两级被破格录入五年级的雌虫成为了他的临时室友,为期大概三个月,梅霍尔德并不在意这样一个小小的变化,也不觉得他会和这只曾经的手下败将雌虫产生什么过多的交集。

    但浴室里偶尔没有完全清除的黑色长发,镜子上模糊的水雾,桌子上面规整放置的课业书,卷起来挂在钩子上的腰带,以及沙发上那件带着精致小绣花的内衫,无不彰显着这短短半个月,沈缘已经完全进入了他原本孤独的生活。

    心动这个信号,大约是从他觉得沈缘有些可爱的时候开始发出警报的,用这个词来形容一只雌虫未免有些不妥当,对于雄虫来讲,这是夸赞的意思,但这对于崇尚力量的雌虫来说几乎无异于一种侮辱。

    可梅霍尔德找不到更好的词来描绘那只雌虫的某些小动作——他观察到沈缘早餐有喝奶昔的习惯,是那种在军校里并不畅销的袋装奶昔,大多时候他嘴里衔着的都是草莓味,偶尔失手拿到蓝莓的,他会轻轻地皱一下眉,然后迅速地像喝苦药水一样将他喝光。

    他喜欢戴一枚紫宝石的耳钉,时不时地做小动作要摸一下看看它还在不在,然后在远处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话,从来没有虫听清过他说话的内容,梅霍尔德猜想那大约是他重要的虫赠予的礼物,所以才那么珍视。

    他不喜欢吃星兽制作出来的烤肉,大多时候,他的那只碗里只会出现一些绿色的叶子和某些素食,但即使这样,那碗饭依旧不会见底,扔掉剩饭的时候,他的脸上会出现心虚的表情。

    他的家境看起来很优渥,吃穿用度方面从不吝啬,校方给了他许多优待,例如缩减训练时间,可他从来没有逃过集体强训,比其他的雌虫还要更加努力。

    ……

    还有很多很多,一时不能详尽。

    梅霍尔德摩挲着被烧破了的指节,灼热的疼痛感无法把他的思绪拉扯回来,其实一直到现在后知后觉,他才终于发现这一切。

    他发现了自己心底暗生的情愫慢慢生长,成为坚固的藤蔓缠绕而上,而顶端早就绽放出了那朵紫罗兰花,直到如今才不紧不慢地将他阴暗的心思公布出来,穿透皮肉,把那滩血送进他的掌心里,让他在光洁的墙壁上烙刻下这一瞬心动的痕迹。

    “我喜欢他。”梅霍尔德低声道:“我喜欢上了一只雌虫,这是心动的感觉……”

    他了解自己的性格,一时的兴趣并不会让他的心脏跳动得这样激烈,即使赢得一场比赛,亦或者是获得了什么至高无上的成就,也不能激荡起他心中的浪潮,一直以来能够让他兴奋的状况并不多,让他感兴趣的虫更是少之又少。

    但现在,仅仅是沈缘的名字在他的心头滑过,像羽毛轻轻扫着,就可以轻易地做到这一切,把他的心脏沉溺在河水中央,它依旧跳动着,让原本平静的河面泛起微浪涟漪。

    梅霍尔德现在要去确定最后一件事。

    ……

    ……

    夜色融化成浓墨,在乌云之中散开,遮蔽了半天如银月光,只打在沈缘路过广场时那条中心路矗立的帝国旗帜之上,略有些燥热的夏天里虫声鸣叫,他回到公寓时里面黑蒙蒙一片,没有开灯。

    “……沈缘。”

    一道低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凭空响起,沈缘的脚步停滞住,伸手去开启智能灯光机关的手也顿住了,眼睛逐渐适应黑夜,他在沙发的地毯上模模糊糊地看见了那位室友的影子。

    沈缘问:“怎么了?”

    雌虫沉默许久,久到他以为对方或许是在外面喝醉了已经酣睡之时,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极其诡异的沙哑:“你能……帮帮我吗?”

    “抱歉,但是帮什么?”

    沈缘靠近两步,将他装了课本的背包放下,站在了距离那只雌虫仅有几步之远的地方,低头看着瘫坐在毯子上俯身几乎遮住了全部容貌的灰发雌虫:“你的精神力暴-乱期提前了吗?……抑制剂在哪里?我去帮你拿。”

    “……”

    雌虫似乎说了什么话,但声音又低又含糊,沈缘没能听清,于是他再次上前两步,双脚踩到了沙发旁边铺的那层绒毯,又微微俯下身子:“梅霍尔德?”

    他静静地等待着这只雌虫的答复,几乎已经要屏住所有气息,可却不料一只手忽然自下而上握住了他垂下的手腕,用力一拽将他拉到了柔软的地毯上,沈缘一时不防,直直地跌进了雌虫的怀里:“……你!”

    “怎么会……”梅霍尔德握着那只瘦弱的腕子,在黑暗之中看着这只雌虫普通平常的相貌,那颗心脏却剧烈跳动着,即将要冲破他的胸腔,将他满腔情意倾泻而出:“怎么会这么可爱?”

    很平常的衣裳,很普通的淡茶色眼睛,孤僻冷漠的气质,不算优秀的能力,如果说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大概是他那一席并不常见的黑发最吸引虫的目光,这是一种来自东方古国的强大基因,流传到现在依旧被虫所追求,甚至有虫会定期染成这种高贵的黑色。

    但是好可爱。

    即使他的头发不是黑色的,即使他没有这一项独特的基因,梅霍尔德用极短的时间想象了一下,他想象着或许这只雌虫有一头金黄色的长发,亦或者是普通的栗色……依旧可爱。

    他没有对这只雌虫的气息感到排斥。

    一点儿也没有。

    甚至有些……心向往之。

    梅霍尔德心里大约有了数,他攥紧那只手腕,将这只小雌虫拉进他的怀中拥抱着,随及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帮帮我吧,沈缘?”

    “至少我是你的室友,你不能见死不救吧?下一次比赛让你赢,我把奖牌给你,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不遗余力地帮助你,好吗?”

    沈缘愣了愣,挣扎着想从他的怀里爬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帮你什么?怎么帮你?还有……我不需要任何虫让我,我们只是临时室友而已,还有两个月,我会搬出去的……等一下!你脱我的衣服做什么!”

    梅霍尔德拥着他的腰身,不动声色地用手指解开了小雌虫外衣的扣子,成功看见了他内里衬衫领口间精致无比的金线绣花,他低下头喟叹一声,心底里冒起灼热蒸汽:“雌虫之间做这些很正常的,沈同学。”

    “我先来示范给你看。”

    ……

    沈缘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坐在沙发上微仰着头,指节深深地陷入软垫之间,将它压出了明显的痕迹,而他的室友——那只总是笑着对所有虫都似乎不屑一顾的红眸雌虫,正屈膝跪在他的身前,用手掌握着他暴露在空气中,却并未将裤子完全褪下的脚腕。

    “怎么样?”梅霍尔德屈肘靠在一旁,眼眸扫过了小雌虫光洁的胸口,那里并未有虫纹显现,反而透着一层淡淡的红色,他抬起眼眸,看着沈缘复杂的神色,忍不住笑出了声,再次强调道:“雌虫做这样的事很正常。”

    但是梅霍尔德这样做不正常。

    沈缘默不作声地侧过头,心想:如果他真的是一只雌虫就算了,可面前这位室友,这只屡次轻松打败他强大到无法勘测的雌虫,根本不知道他真实的性别,但其实如果他真的是一只雌虫就好了,哥哥就不需要那样走在险境里,替他安排这一切超越职权的东西。

    梅霍尔德抬眸看着雌虫:“我已经示范过了,现在,是不是该你了?”

    沈缘沉声道:“我不要。”

    梅霍尔德指尖划过他的腰侧:“不要什么?”

    沈缘低眸:“你和很多雌虫做过这样的事吗?所以你觉得这些很正常,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应该去找他……或者他们。”

    “谁?”梅霍尔德轻笑一声:“我只是看见过而已,又不是真的尝试过……沈缘,我也是第一次这样做,礼尚往来,该你了。”

    沈缘下意识蹙眉:“不。”

    “……太脏了。”

    梅霍尔德笑出了声,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轻声道:“我也没有嫌弃你啊,好了,知道你爱干净又不懂这些,用一种别的方式吧,我来就好。”

    有些狭窄的沙发上两只虫相对坐着,潮湿的温热气息从中溢散出来,在半空升腾起薄薄云雾,沈缘靠在沙发靠背上用手背用力地捂住了嘴唇,克制着自己喘息的声音,那件带着绣花的衬衫的纽扣只被解开了下半部分,露出了少年纤细带着薄肌的劲瘦腰身。

    “……好了吗?”沈缘哑着嗓子问。

    梅霍尔德问道:“你小时候是不是身体不好?看起来没有得到完全精心的抚育。”

    沈缘反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梅霍尔德指尖微动着,没有将他的自尊戳破,只是像聊闲天一样说道:“孤儿雌虫有很多瘦弱的,大概是叫做先天不足,所以等级也不会很高,你看到的一些,是皇室精心挑选的天才,至于其余的,下场可能是自生自灭。但你的天赋很好,只是体术不行,应该不属于这一类。”

    沈缘沉默片刻:“我的雄父雌父……在我很小的时候死在了战场上,所以一直是我的哥哥养育我,你也是孤儿雌虫吗?”

    梅霍尔德道:“不算是。”

    “只是雌父不要我而已,他更关注自己的雄主,因此围着他喜欢的雄虫打转,荒废了自己的事业,对我是放养状态,这很正常,所以我从另一个星系来到了帝星。”

    “如果某天我能在军部得到一个不错的军衔,他大概能够再关注我一下吧,但是谁知道呢?我从十三岁起就没见过他了,亲情不重要,自由才是我想要的东西。”

    沈缘轻轻喘着气想去推他的手,却被梅霍尔德轻易地拽住了两只手腕牢牢禁锢,雌虫靠近他,手指间的动作依旧不停,他问:“你呢?”

    “你也想进入军部吗?”

    沈缘颤抖着肩膀,瞳孔间流出一串泪珠,他捂住自己的脸,声音从手掌心里传出来,闷闷哑哑:“我想去……我提交了申请,大概一年后,会去乌吉塔星系找一位朋友,他在那里驻战。”

    “哦……”梅霍尔德沉默了,他的声音停止时,更加凸显出了沈缘喉间的喘动声响,雌虫手掌的动作加快,片刻后,一阵灼热的气息迸发出来。

    “那我跟随你。”他说

    梅霍尔德的手指覆盖住雌虫那截沾了黏腻液体的腰身,将它用力地握住,看着白皙皮肤表层的痕迹微微出神,在那具瘦弱的身躯倒向他时,他下意识地感觉到了肩膀上无比熟悉的微弱气息,梅霍尔德骤然之间从睡梦中醒过来了。

    这里是沈缘曾经想要去往的乌吉塔星系,一个荒凉的,根本没有虫在这里驻战的地方,那只雌虫对他撒谎了,夜空中的星光黯淡,风声也肃紧,沙砾在屋外吹起响动,这一场隔世经年的记忆成为了攥刻在他心底的烙印,让他在临死之际都细细品味着。

    如果他能明白,如果他能预知,假如有那么一个机会,让他能够超越生死,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那最后一分钟,让他能够将这段记忆留存在血肉间,铭刻在石碑上,让他心爱的雄虫知晓他曾经无比炽热的爱意,那么梅霍尔德什么都愿意。

    “战败了,也没关系。”

    梅霍尔德抱着怀里安睡的雄虫低声道:“我亲爱的同学,我的临时室友,我的虫主,我依旧跟随你。”

    “……汪。”

    风吹散了剩余的所有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梅霍尔德的番外over了

    还剩一个关于雄父和阿莱特斯的就结束

    第107章 番外三《最后一颗行星》

    这是他意识残存的最后一个星时。

    阿莱特斯最终停留在了一颗荒废的偏远星球上,这里空气稀薄无比,到处都是浮沉的细小沙砾,未成形的小型飓风在地表之间缠绕着,蔓延过他已经逐渐僵化的指尖,似乎在迎接他的首次到访。

    “这里,已经是星系边界了。”

    西里安临死之前迅速转移了弟弟的位置,而后决绝地自杀,怀揣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他死在了帝国旗帜升起飘扬的前夕,那些尚有残余的反叛军最终被四方驻战军雌截杀殆尽,与此同时,这场反叛中最重要的那只小雄虫,却失去了所有的踪迹。

    阿莱特斯不知道自己寻找了多久,他驾驶着飞行器在星云之中穿梭,勘测着任何一个或许有虫能够生存的星球,金色瞳孔扫视着每一个角落,他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寻找那一颗紫色宝石,却纵然将海水彻底抽干,也依旧一无所获。

    这是第几年……?

    阿莱特斯有些记不清了。

    数次精神力暴-乱已经让他坚硬似铁的身躯僵化大半,最初失去知觉的,是他与那只小雄虫缔结婚姻时佩戴戒指的那根无名指,他用另一只手将戒指取下来,用绳子穿过戴在了脖颈上,将他细心地压在胸口间,那颗原本冰凉的宝石被他的体温熨烫,烧起灼热的火苗。

    可又一次精神力暴-乱的到来打破了他最初想要将这枚戒指呵护在怀中的计划,在整只左臂僵化之前,他扯着绳子用力将它咬断,然后把那枚婚戒含在了舌尖处,一直到如今,他体内的很多处器官已经失去应有的机能,那枚戒指依然在他的舌尖处咬着。

    抑制剂不再起与以往相同的作用,也无法再浸润僵化的血管,每只雌虫都必须平静地接受这种死亡的到来,他同意与自己心爱的小雄虫离婚的那一刻,死亡的沙漏注定要开始倒扣。

    阿莱特斯并不惧怕死亡,或许在失去维尔拉的那一瞬,他就始终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但小雄虫的失踪打破了他原本被抛弃,被遗忘,平静死去的计划,西里安的战败并不意味着维尔拉也要受到牵连,作为被他选中过的雌虫,他有能力也有责任去照看他。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找到他的踪迹。

    “不会再有机会了……”此刻距离他的死亡仅剩下短短三十星分,阿莱特斯的声音开始变得粗哑,他知道这颗气候恶劣的星球上不可能容得下一只小雄虫生存,也清楚地明白或许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维尔拉,所以他们争吵,互相冷漠,错过,最终得到那样的结局。

    幸福的日子是短暂的。

    阿莱特斯艰难行走在沙尘之中,朝着远处的微光而去,他的脑海里开始回忆那些甜蜜的时光,水流养育着枯枝败叶,穿过他枯槁的骨骼,让他在临死之际有了那么一点点温暖的感觉。

    维尔拉喜欢吃什么?

    阿莱特斯低声道:“他爱吃草莓味的蛋糕,喜欢喝草莓味的奶昔,但是不喜欢吃草莓。”

    他的发带是什么颜色?

    “亮色居多,在某些庄严的场合,他会选择黑色,但发带上会坠一些闪亮亮的宝石,灯光映照下去,他的头发在发光。”

    他喜欢做什么?

    “他没有很要好的雄虫朋友,大多时候,他会把自己团成一只毛绒球,窝在单虫沙发上看星网的直播,并且给那些亚雌一些打赏……我很嫉妒,那些,我也可以做。”

    他睡觉的时候通常是什么姿势?

    阿莱特斯想了一会儿,继续自问自答低声笑道:“夏天热的时候,他会把我赶下去,自己占据一整张床,把两只手臂摊开,如果冷一些……他会趴在我的身上,把被子团成乱糟糟的样子,盖住他的脑袋,我喜欢冬天。”

    他在你的心里是什么位置?

    阿莱特斯道:“首位。”

    那你呢?

    阿莱特斯:“无所谓。”

    能够在他的心里就已经很好了。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没能救得了他?

    阿莱特斯的脚步顿住了,沙土打在他的靴子上,在地表形成一个深深的凹印,他看着前方混沌的迷雾,忽然感觉到心里凝固起了万里冰层。

    救?救什么?

    脑海里的声音停顿住,他自问自答把自己问成了一只愚蠢的虫,阿莱特斯的指节已经不能再弯曲,他的小腿处如同支着坚固的架子,迫使他彻底跌倒下去,阿莱特斯知道,这大约是最后三星分了,虫神赋予他最后的,能对自己心中雄虫说话的最后一个机会。

    “其实我,后悔了。”

    阿莱特斯轻声道:“在签下姓名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枪里只有五颗子弹,所以您向我打了五枪,其实那些伤口并没有多么疼痛,真正让我妥协的,是您那双冷漠的眼睛。”

    “我想我应该像所有雌虫那样,以雄主的话为第一命令,遵从您的意愿,让您能够开心,我自以为是我的意志打败了天生的占有欲,让我能够真正地方手,但其实……是您打败了我。”

    阿莱特斯的呼吸忽然停滞住,他的眼前逐渐模糊,躯体的僵化已经让他在死亡的边缘盘旋数次,而到现在,他那根最初僵化的无名指,居然开始有了细微的知觉。

    那是什么?

    他用仅剩最后一丝力气都臂膀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抬眼向不远处看去,被小型飓风吹起的沙尘底下,似乎掩埋着一个闪亮亮的东西,像是金属,或许是某种珠宝。

    这种地方,难道是有虫存在的吗?

    阿莱特斯的意识渐渐涣散,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掩藏在沙土底下的金属物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在那颗紫色的宝石经过风沙洗涤,彻底暴露在他的面前时,阿莱特斯早已经丧失了最后一丝力气。

    “是那枚……戒指。”

    我们的婚戒。

    是维尔拉戴在指尖的那一个。

    他用力地探出手臂,撑着最后一口不肯断绝的气息想要够到那枚戒指,雌虫脑海中的记忆狠狠地缠绕在了一起,逐渐模糊了所有的时间线,让他再也无法感知世界,或许在临死之际,他唯一能够记着的,是那场盛大的婚礼。

    阿莱特斯只记得这样一件事。

    他与维尔拉缔结了婚姻,将那枚戒指互相戴在了彼此的指尖,他的那一枚含在他的舌尖处,而另一枚却惊奇地出现在了这颗荒凉的星球上——在他生命的最后一秒。

    再给我一点时间。

    再给我……

    “砰。”

    一寸之遥,雌虫的指尖彻底陷入了沙土之中。

    ……

    ……

    “境。”

    耀目星空之下罗盘旋在天空之中,金色的文字在那之上渐渐发生变化,穿着黑色长风衣的少年站立着,风吹起他的衣角,像塑造了一双深色的翅膀,身后空灵的声音响起,境没有回头,只是依旧平静地看着那只象征着历史痕迹的罗盘。

    “现在这个结局,你满意了吗?”

    “境。”

    少年侧眸看过去:“这是我的疏忽,既然是我的错误,那么就由我来承担这一切代价,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在泥土之上压出车辙,但这一切不是无法改变的。”

    他说:“他们活下去,我就满意了。”

    身后的人低声道:“但你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就当吃一回教训吧,不是每个穿梭时空乱流的人都能像你一样平安地活下来。”

    “为了那两只……虫,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更何况其中那一只,还是另一个世界而来的,你当初计算过,他大概来自十九世纪到二十二世纪之间,在这个基础上……他的灵魂不会湮灭。”

    境转身再次看向那只罗盘。

    冲破历史,穿越时空,亦或者是那些想要改变时代轨迹的人,终究会在那个世界里消失,他的确太过于自信,他想要将强大的基因流传下去,以此来改变万年之中雄虫始终被动的现实,但历史就是历史,它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断流。

    所以本不该出现的西里安死去了。

    死在他为弟弟所挣扎的叛乱之中。

    所以他疼爱的维尔拉也死去了,死在了塞夫纳和高官贵族的掌控之下,死在阴谋诡计里,他们作为历史多余的那一部分而被剔除,以此来维持世界的平衡。

    但那是他的孩子。

    他们不是自己改变历史的试验品。

    西维亚在看见最终的结局时,他独自静默了很久,在漫天璀璨星光之中,他放弃了原本的理想,抱负,放弃了那个或许可以阻止万年之前灭绝战争的实验机会,一直到最后,他只想要让他的孩子们好好地在那个世界里活下去。

    所以他再次穿过时空乱流,回到那个时代里,他在阴差阳错之下,以路人的身份看见了他两个孩子,他无法对西里安亦或者是维尔拉诉说这些事,他没办法去告诉他们改变结局的方法,于是他做了一些额外的努力。

    为了让维尔拉相信这一切,他在深夜挖了自己的坟墓,将那本存在于二十一世纪的数学书放了进去,又用一天的时间学习了古汉字,写下了那封信。

    他违反规则使用自己的能力,改变了塞夫纳的某些记忆,也修复了维尔拉某些被毁掉的基因海,他进入虫皇带着愧疚的梦里,让他留存了最后一丝善意,给维尔拉的存活创造了机会。

    西维亚能做到的其实只有这些。

    维尔拉不会有生育的能力,历史并没有改变,他的基因也不会流传下去,虫族会带着它的规则,继续存在亿万年,刚开始他破坏的那一切,都由他最终来修正。

    “我很满意。”境说。

    他回过身,走上那座长桥。

    “来猜猜看。”

    “万年之后,是否会有下一个我。”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了

    下一个世界:感情迟钝但出手利落的杀手攻宝和恨得咬牙切齿但冷脸洗内裤的教主受

    (小宝只是感情上迟钝,一点儿也不傻的)

    暂定三个受,受二正常人,其他俩不正常

    第108章 这个杀手不太冷1

    干枯的树枝无法承受满身厚重落雪,终究是在无尽寒冬之中折了腰身,随之而落的万千雪花四散开来,它们盘旋着,挨在那扇合紧了的菱花窗子外头,凝结成极漂亮的霜花,这些影子又穿过昏昏烛光,不合时宜地打在了床边男人手上那把已经出鞘半尺的泠泠剑锋之上。

    郁长烬垂眼看着床上的人。

    柔和的烛光下偏含着几寸霜冷,似是把窗外的雪花也一同带了进来,不过十几岁大的少年阖着双眸安静睡着,或是因房内炭火烧得足,他不自觉地把赤裸的手臂露在了被子外头,却依旧规规矩矩地两手交叠压在腹间,成平躺的姿势。

    昨夜用来胡闹的红绳在枕下漏出一点儿灼目的颜色,衬得少年臂腕之间的红痕也多少惨烈了一些,这些痕迹从他的腕处一直顺延着往上,深入胸口粉樱,郁长烬了解自己的脾性,他无需拉开被子来细细地看,就仿佛能够窥见沈缘躯体间的靡乱情景。

    他知道沈缘有多乖巧。

    从他第一眼看见沈缘的模样,将他从卫家堡翎公子的手里抢到自己怀里的时候,郁长烬就知道这个有些呆呆的少年有多么听话,他愣愣地任由自己争夺,那双翠色的眼睛从卫翎的身上转过来,对上了他势在必得的目光。

    第一眼是对喜爱之物忽起的兴趣。

    第二眼,第三眼……无数日夜交颈而卧,长久岁月里的融融相处,让他原本只是稍稍兴味的心思化成了爱意眷恋,郁长烬无法控制自己心中那条缓慢流动的细长河流,只能克制他忍不住太过于外露的情绪,一点点地任由自己沦陷在里面。

    那段时间郁长烬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玄冥教中事务忙得他几乎要抽不开身,可他依旧把理智打碎扔到一边,发着疯癫将怀里的少年折腾得越来越狠,春宵罗帐,日夜不息。

    后来郁长烬终于明白过来——他是想娶这个少年,他想娶沈缘,想把他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或许换一个词来说……禁锢,他想禁锢他,所以他在夜里摸着少年纤细的脚腕丈量过尺寸,私下打造了精致的金环锁链,想象着将它圈在沈缘脚腕间的样子。

    可他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没舍得。

    郁长烬只摸着少年光滑的脊背,安抚着他躯体间止不住的颤抖,轻声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我要娶你,沈缘。”

    怀里的少年抬起下巴看着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喉咙里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沈缘不算是个哑巴,只是或许幼时被什么东西弄伤了嗓子,才导致他发出声音多少有些困难,只能含糊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你说什么?”郁长烬故意装作没听见,他没办法违心地去说沈缘的声音不难听,最初听见少年说话的时候,他着实是乐出了声的,这声音……怎么说呢?有点像北堂里厨师的女儿养的那群小鸭子的叫声。

    沈缘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开口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那我……要准备什么?很多人,都会来吗?……”

    “无需准备什么,”郁长烬揽住他的肩膀:“你人到就好了,我要娶妻,自然是八方来贺,你这样问,难不成是有什么想见的人吗?”

    他问:“卫翎?”

    少年摇了摇头没说话。

    郁长烬的脸色松快了一些,他的目光从冰冷的审视重新变回温和,只拍着他的肩膀轻笑一声:“你若说是他,我就不能饶你了,旁人叫他什么?翎公子?”

    “你之前也这样唤他么?”

    沈缘小声道:“不是。”

    郁长烬托着少年脸颊,问他:“那旁人叫我什么?”

    沈缘道:“教主。”

    “你倒是选了个还算好听的与我说,”郁长烬失笑半晌又问:“那你呢?你叫我什么?”

    沈缘沉默片刻:“教主。”

    ……

    郁长烬哑然失笑:“叫夫君。”

    他轻轻拍着少年白皙脸颊,低声地哄着他:“乖啊,从今往后,你该要叫我夫君了,记着了没?下次可不能忘记。”

    即将燃尽的烛火将回忆拉扯回现在,郁长烬感觉到自己仿佛做了一场稀里糊涂的梦。

    在灯火摇曳之间,他看见了那场盛大婚礼在血色之下终结,精心布置的一切被悉数毁去,漂亮的新娘子发顶樱冠坠地,珠玉“啪”地一声全部散开,咕噜咕噜地滚进血里,沾上血腥与肮脏,少年脱下那件热烈喜庆的红装,长剑横在身前与他对峙,身后是被他杀死早已经失去气息的卫翎。

    “你耽误我的时间了。”

    沈缘的声音依旧不好听,他一字一句地吐出这句话,长剑随之脱手朝他而来,郁长烬在那时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每寸血肉都硬生生地僵木在了那里,异样的内力让他无法躲避这凶狠一剑。

    “呲——”

    他为沈缘选的剑,穿透了他的心脏。

    而长年累月以来慢性毒素的作用,让他在这一刹那几近濒死,连呼吸都停滞住,他不由自主地倒下去,却只能看着即将成为自己心爱妻子的人俯身用冰凉的指尖摸过他的脉搏,没有再看他一眼,毫不留情地转身而去。

    什么毒都比不过身边人最毒,四年美人醉下在他的酒水里,他却一无所知,只以为是自己那些日子神思不虞,太过于暴戾,纵然如此,却依旧怕吓到沈缘,在他的面前压抑着自己几乎无法克制的脾气。

    他哪能知道这些呢?

    他身边的妻子,害他至此。

    郁长烬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的指腹用力按着剑身,将那把剑一点点地用拇指慢慢地抽出来,沉沉目光直视着床榻上将醒的少年,指尖颤得越来越厉害。

    “沈缘。”

    沈缘在混沌之中听见了这个声音,穿梭小世界耗费了他一些体力,再加之躯体间的疲累,所以即使知道自己快要醒过来,他还是蹙着眉心赖了会儿床才睁开眼睛,却正对上了郁长烬冰冷的目光。

    “!”

    靠!

    要不要这么吓人?!

    男主怎么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

    系统道:【别怀疑,他恨你。】

    沈缘尚还有些困倦,忍不住迷迷糊糊地在脑子里和他的好战友吐槽:“什么爱的恨的,让他上两天班就老实了!我困得想死。”

    系统沉默了一小会儿:“等会儿他要弄死你你就不困了,快清醒一点熟悉下剧情,我帮你暂停时间,不然看着郁长烬这渗人的样子你得一边想一边发怵。”

    这个世界是典型的恩爱情仇遍地的武侠世界观,这个殿那个宗,这个盟主那个山,多少都有那么一点儿爱恨情仇在,所以江湖上的打架大致可以分为两种,正派出手叫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反派出手叫奸雄当道无恶不作。

    沈缘作为一个小小的杀手在这其中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主子派给他的任务很简单,只有一个——暗杀卫家堡公子翎。

    完成任务就能回去领鸡腿吃。

    可眼看着他好不容易混到了卫翎身边,正找机会想弄死这只鸡腿……啊不,弄死他的任务目标,岂料半路杀出来一个郁长烬抬手一指,说:“这个人,我要了。”

    要要要!

    要你个大爹!

    卫翎起先还笑着想拒绝,三言两语之间都是给我们玄冥教主找更好的,又说他是个哑巴不懂事,谁晓得郁长烬这人好像就是瞅准了他,势在必得一样,“哗”地一下把桌子掀了,踩着盘子的“废墟”走过来,抽剑就那么指向了卫翎,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后来沈缘被玄冥教主强取豪夺,被迫成了他的椒房宠妾,他又寻找机会想要见到卫翎,却始终被郁长烬看管着,但凡提一个卫字这人都要发大疯,又是用红绳吊他,又是捆绑play,总之就是从没让他好过过。

    直到四年之后,郁长烬脑子里不知道哪根筋儿抽抽了,忽然强迫他喊夫君,又想着要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他才终于找到机会,见到了宴席之上的卫翎,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他杀死,最终完成了自己任务,又一剑穿透了郁长烬的心口。

    故事到这里没结束。

    因为郁长烬又tm活了!

    他毫不留情地把自己逮回殿里关了起来,又往他的脚腕上套了一个金色的铁环,这只金环连接着床侧的墙壁,几乎把他困死了,不论吃饭还是洗澡还是上厕所,郁长烬都亲力亲为,也不给他解开那个金环,生怕他飞了一样。

    最后,沈缘死遁了。

    “他那不是没死吗?”沈缘回忆完剧情发出疑问:“黑化什么?再说了我就捅了他一剑而已。”

    系统:【既然你回忆完剧情了,我终止暂停了啊,宿主自求多福吧,保命要紧。】

    沈缘应了一声,抬眼向床边的男人望过去,郁长烬指尖按着已经出鞘的薄利剑锋,脊背靠在藤木椅子靠背上,一只脚踩在床榻边,端得是一副霸主姿态,他正垂着那双凌厉凤眼,静静地看着自己,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醒了?”

    沈缘轻点了下头,挪着身子挨过去,用极小的声音道:“……我想喝水。”

    一杯温茶递了过来,沈缘象征性地伸手去接,却不料郁长烬真的松了手指,那只精致的小茶杯差点儿在他手上翻头落下去。

    这是黑化到连杯子都不给他托了?

    ……

    “蹭——!”

    男人手中那把利刃忽然完全出鞘,在昏暗之中拖出一线白光,沈缘捏着杯子迅速反应过来翻身朝床内滚了一圈,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剑,而那把长剑的剑尖狠狠地扎进了床榻棉被之下的木头里,沈缘几乎能够听见那巨大的“砰”的一声。

    他抬眼看向郁长烬。

    不是大哥,你真杀啊?!

    这还是第一个果断动手报仇一点儿也不含糊的男主,不像之前那些光说不做的花架子,沈缘忽然对郁长烬起了那么一点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你一剑我一剑,平了哈。

    老受别记仇了

    第109章 这个杀手不太冷2

    瓷杯里温热的茶水在剧烈的动作之下泛起波纹,在沈缘的指尖几乎完全打了个转儿,却依旧稳稳当当地没有溅出一滴液体来,涟漪漾开层层叠叠的圆圈,水里倒映着他指甲上还未褪去的凤仙花颜色。

    少年挨着墙侧对这道突如其来的攻击似乎不明所以,凌乱的锦被下滑,露出他昨夜被过分玩弄过的纤细腰身,靡靡暧昧的红色痕迹显露出来,让人完全可以想象昨夜情事的激烈程度,这副情景瞬间刺疼了郁长烬的眼睛。

    “躲过去了?”郁长烬拔出自己的佩剑将它归鞘,钢铁摩擦的声音刺耳无比,他抬起眼睛看着床榻内里呆滞住的沈缘,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唇角:“很好。”

    沈缘在心里骂了他十八代祖宗,面上却是一副疑惑又呆滞的神色,他小声开口问道:“教主是在试我的功底吗?”

    郁长烬嗤笑一声,那双狭长凤眸紧紧盯着面前少年眼中不寻常的异族翠色,半晌后竟直截了当地承认道:“我想杀你。”

    玄冥教主从来都不是良善之辈,他的残忍性情承袭了他冷血的父亲和阴毒的母亲,从蛇虫血窟里长出来的少主,十三岁就弯弓搭箭射杀了自己自四岁起就养在身边的猎狮,又过两年,他拖着背叛自己的下属的残缺尸身,命人将他吊在了城墙之上,任由秃鹫啃食他的血肉,把墙壁染成血的颜色。

    这所有一切的缘由都是一样的——他们不听话,仅仅而已。

    郁长烬从不会殃及池鱼,可他也从未对背叛他的人心软过哪怕一次,下属背叛,他杀下属,亲人背叛,他也能杀亲人,哪怕到最后他的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亲近的人,但至少从此只靠威慑可高枕安睡,那么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郁长烬探出手指,倾身挑起了少年的下巴,迫使他仰着头与自己对视,那双翠色的眼睛里清澈可见底,几乎不含任何阴谋和算计,就那么静静的,像一洼碧绿的水潭,映照着已经黯淡下去的烛光也生气勃勃。

    “你怎么就躲过去了呢?”他问。

    沈缘想了想,轻声道:“教主方才那剑,用得很好,只是……”

    “偏了。”

    最初的确是稍稍惊慌了那么一瞬,只是当他低头往床榻间看去时,才蓦然间发现郁长烬这招带着恨意的剑虽是用力地扎进了床板里,却仿佛在空中陡然打偏了那么一寸,原本直直朝着他心脏而来的剑尖,落在床榻上却是歪的。

    好像真的是偏了。

    郁长烬看着他没说话,沈缘诚实得像一个还没被世俗浸染的小孩子,他的嗓子虽然毁了,可那双眼眸却仿佛会说话一般,诚恳地讲解出了他那一剑的优缺之处,若说是教导,他大概没这个意思。

    沈缘只是在讲述事实而已。

    “偏了,如何?”郁长烬的手指顺着他的下巴滑下去,轻轻地握住了少年带着靡靡痕迹的脖颈,原本是想着要凭此威慑沈缘,却未料到须臾片刻,少年将脑袋垂了下来,把下巴上的力气泄在了他手掌的虎口间。

    “教主没想杀我。”

    沈缘看着他弯了弯眼睛:“如果是我要杀人的话,当然选那人最无知无觉的时候,这样成功的机会比较大一点。”

    睡着的时候郁长烬没动手,他迷迷瞪瞪刚醒的时候郁长烬也没动手,偏偏在他已经清醒了,向他讨要杯茶水喝的时候,郁长烬居然连掩饰都不掩饰,抽剑搞那么大声音,生怕对方不知道一样,还用了最不省力的法子。

    当然这一切的关键在于——郁长烬的剑偏了。或许是中途反悔,或许只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武功底子,又或许只是威慑他而已,但不管是哪种,这已经可以证明郁长烬就是在硬装。

    少年歪着头,小声地给面前的男人讲解着自己的想法,却未窥见那双黑沉沉的眸里墨色浓郁,郁长烬下意识反手用掌心托住了少年的下巴,轻轻地抚摸上了他细嫩的脸颊,玄衣教主静默半晌,低声道:“逗你的。”

    郁长烬将他拉入怀中,用自己肩膀上的绒裳盖住了少年赤裸的躯体,却唯独只叫沈缘一双脚还在外面露着,再搭上他脚踝间的红痕,任谁来看都只会说着怕是一个贪婪吸食男人精气的淫邪魅妖。

    “教主。”

    沈缘缩了缩脚尖,下一刻却被郁长烬伸手用力握住,托在掌心细细把玩,痒意从脚心里升起,让他忍不住想要躲避,可郁长烬向来强势,又说一不二,感觉到他的动作,将手指更加缩紧了一些,几乎要把他的腕骨捏碎。

    郁长烬其实也温柔过,他脾气最好的那段时间,大约是他们婚前几个月。

    玄冥教恶名在外,纵然教主是个疯子,也无人敢触他的霉头,更别提这处地势实在是太好了一些,山势险峻,易守难攻,是以江湖上正派宗门虽对他颇有微词,可也是真的面上敬重,诸事皆会问过他的意见。

    那段时间大抵是因为婚期将近,郁长烬难得地没有再沉着脸面对教众,虽依旧是淡淡的,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可总比之前戾气满身要好了许多。

    他的温柔,简直就像见了鬼一样!

    过去那么久,沈缘印象深刻的也只有那么几件事,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大约是他那时在山后观察地势琢磨着要跑出去的时候,恰巧遇见了脱离队伍的一只毛绒绒的小黄鸭。

    那只鸭子晕头转向地在草地里打转,沈缘俯身用两根指头把它掂了起来左右看过一遍,脑子里一闪而过要将鸭子热水拔毛烤了吃的想法还没成型,不远处一个穿鹅黄裙子的小姑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漂亮的杏眼先是看了看他指尖的鸭子,又立刻俯身跪下去朝他行了个礼。

    “缘公子,这是……这是……”

    小姑娘一边磕磕绊绊地讲话,一边悄悄抬起眼睛来看他——手上的鸭子,半晌后才终于一横气道:“这是我养的鸭子!”

    到嘴的鸭子飞了,沈缘很遗憾。

    他蹲下去用鸭子的脚碰了碰小姑娘的衣袖,待她回过神来后,便郁闷地把毛绒绒的小黄鸭搁到了姑娘的手心里:“你拿好吧。”

    姑娘跪在地上愣愣地捧着那只鸭子,问:“您说什么?”

    沈缘自知声音不好听,所以平日里说话的音调大概只有那么一点儿,靠近了他的喜好——例如总是将他抱进怀里的郁长烬才能听见,他本想转身离去,却见那姑娘一双闪亮亮的眼睛,像极了他幼时在狼群里时,那只总护在他身前最后却因他而死的小狼。

    于是他抬高声音又说了一遍。

    “你拿好吧。”

    “嘎!”

    与此同时,姑娘手心里的鸭子发出一道高昂的叫声,几乎和他说话的声音合成一线,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片刻后,那小姑娘“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又很不好意思似的说道:“我叫莺莺。”

    沈缘:“嗯。”

    莺莺道:“缘公子……”

    “您的声音好像鸭子。”

    沈缘又郁闷了,可这姑娘真没什么恶意,甚至在她看来,声音像鸭子是一个很可爱的特征,莺莺的眼睛会说话,闪亮亮地看着他,似乎在想她如何才能变成自己手心里那只“嘎嘎”的鸭子。

    莺莺站起来,一直跟着他到了前山,她是个活泼的性子,又不晓得什么是人情世故,所以问出来的问题五花八门,要是寻常哑巴,怕是能被她问得当即自戕。

    可偏偏沈缘也是个不知世故的性格。

    这么一搭和,两个人倒是都没有不开心,反而像是刚认识的朋友一样,立马打开了话匣子。

    “我的嗓子,是被烟熏成这样的,”沈缘轻声解释给她听:“就是用易燃的木头烧起烟来,堵到喉咙里,反复几次就成这样了,倒是还能说话,只是不好听。”

    “好听的……”莺莺的声音忽然顿住,一张笑脸也迅速垮了下来,还未等沈缘回神,她扑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那只鸭子也从她的指尖脱落,她低头俯着低声问好:“教主万安。”

    沈缘一抬眼,看见了郁长烬。

    “教……”

    郁长烬朝他走了过来,把臂肘间搭着的裘衣盖在了他的肩膀上,制止了他开口说话,按往常的规矩,殿中但凡是跟他多说了几句话又有些亲近的人,轻则被打到其他地方,重则就要去严寒之地守舵了,这个姑娘……

    沈缘静静回想着。

    那时郁长烬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好到有些不真实。

    他不仅没有像往常一样冷脸发火,还屈尊抬手让地上跪着的小姑娘起来,声音温和道:“叶莺,缘公子要做新娘子了,到那时……你与北堂的人来,为他梳妆吧。”

    ……

    “在想什么?”郁长烬的手指摸到了一个不可言说的地方,沈缘险险回神,下意识嘤咛一声,喉咙里半天都没能说出来一个字。

    白日宣淫,不可不可。

    沈缘眼睛里含着泪花,道:“在想你。”

    ——在干什么?

    ——在想你。

    万能回复。

    “嗯……!”郁长烬的掌心忽然更加收紧,周身的气息死死地朝他压下来,沈缘睁大眼睛发出一声呻-吟,却一瞬天旋地转,被郁长烬用力地压在了床上。

    “你知道对我撒谎是什么后果吗?”

    郁长烬按住少年手腕,声音冷冽似冰:“沈缘,我最厌恶的东西是背叛,最不能忍受的,是欺骗,如果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现在还来得及。”

    “我给你一次机会。”

    沈缘沉默半晌:“我没有撒谎。”

    “……”

    “你知道什么是宠物吗?”

    作者有话要说:

    老受:给你一次机会……好吧第二次……最多三次事不过三……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否则……

    第110章 这个杀手不太冷3

    郁长烬嘴角噙着笑,薄利唇锋边萦绕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眸中墨色如黑云压城,他的眼睛在紧盯着什么人的时候,就像是在算计着狩一只猎物,若是旁人早就要该被他恐吓得屈身跪拜只求留自身一条性命。

    但沈缘不是正常人。

    少年翠色眸子缓慢地眨了眨,用那只染了凤仙花指甲的手指握住了面前男人使着劲里的手腕,将他的手松了松,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复又把脑袋压下来,轻声问道:“什么宠物?”

    郁长烬微微敛眸:“没有四肢无法独立行走,只能靠人养育,被圈禁起来的……”

    “莺莺有鸭子,”少年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闪亮亮的翠瞳扩大了一些,他拨开男人的手,像一只小动物一样用四肢爬着靠进了郁长烬的怀里,思索片刻后用脸颊轻轻地蹭了蹭男人的胸口,问:“教主想要鸭子吗?”

    刚睡醒的少年面颊处还泛着热意,他似乎没有羞耻感,也并无人所天生具有的恐惧危险的特征,只是赤着上身靠过来,如同前世他们最浓情蜜意时那般,向他讨着这一份亲近,指节下意识地攀附在他的脖颈间。

    郁长烬前世最喜欢的,就是沈缘身上那股子没有被江湖血腥万千世俗沾染,纯净又天真烂漫的气息。

    他写的字像鬼画符,握笔的姿势也不大对劲,可却又能认得大部分字,这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他的思想里似乎没有尊卑这种概念,那些看他单纯想要借此来攀附权势的下人心里想的是鬼,面上表现出三分亲和,他就能和别人坐在一起谈半个时辰的闲天。

    若非是自己总注意着沈缘身边的人和事,那些下人还不晓得会趁机做出什么来,郁长烬不厌恶自己的夫人来跟他吹枕头风,其实那些人能把沈缘哄高兴了,也算是一种本事,他等着沈缘来和他说他那些“朋友”的职事等问题,可沈缘一次也没提过。

    这么思来想去,沈缘也并没有与他提过什么要求,是真单纯还是假天真,郁长烬现如今还不能分明,可那一剑明明朗朗,真实无比,如果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那沈缘的演技也太好了一些。

    “教主?”

    怀里的少年用手指头戳了戳他的后颈,眼里似乎有碧水轻波:“您若是想要,我找莺莺要一只去。”

    郁长烬仔细地看着他眼眸间的淡光,瞧了一会儿才低笑一声,道:“我已经有鸭子了。”

    沈缘问:“在哪里?”

    郁长烬道:“在这里。”

    沈缘瞳孔微动:“哪里?”

    郁长烬:“你。”

    沈缘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不轻不重地握拳在郁长烬胸口锤了一下,又趴在他肩膀处小声道:“那教主是狼。”

    郁长烬沉默片刻:“为什么?”

    “因为你……”沈缘这句话忽然停顿住,他想起了某些嘱托,在半路把有可能会暴露他身份的话咽了下去,只僵硬地掩饰着,在郁长烬的怀中把所有盖在身上的被子全部蹭掉了。

    郁长烬没在意,他伸手拿过一旁早已经备好的衣服,轻轻地握住了少年细弱的肩膀,先把白色的里衫给他穿好,又把人搁在床上,折身去摘架子上的外裳,朱金色绣线在下摆处织造起大片牡丹,覆在沈缘身上显得十分贵气。

    沈缘未必对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裳有什么颜色或材质的偏好,但郁长烬的确是存了私心的,这套衣服颜色搭起来,若说不是玄冥教主亲近的妻子,旁人大约也不会信。

    他的前世,把所有能为沈缘做得早就做尽了,哪能料到自己温柔以待,存着那样真挚没有半分肮脏掺杂的爱慕之情,怎么就能换来四年毒浸伤他根骨,再又当胸一剑毫不留情呢?

    所幸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郁长烬思索着:沈缘若能够在一切发生之前把所有的缘由告知他,那么前世那遭他受的痛,就讨上一月两月的仇恨也就罢了,不至于到不死不休的地步,真让沈缘去死,他还是舍不得的。

    “把衣服穿好。”郁长烬听见屋外密信的提示声音,站起身来指了指少年露出来的肩膀,又道:“你在这里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沈缘低头看了看,用手指胡乱地打了个乱糟糟的结,正要侧身躺回去,却听郁长烬忽地轻叹一口气,低下头来把他原先打的结解开,又重新添上一个更好看一些的来。

    “教主打得好看。”

    郁长烬笑了一声:“你也知道你打得乱七八糟,怎么不晓得在我打结的时候低头学一学?只知道抬着头看我了。”

    沈缘没应声。

    郁长烬俯下身,用微凉的指尖点了点少年淡色薄唇,轻声命令道:“亲我。”

    沈缘抬起眸:“哪里?”

    见面前男人没说话,他试探着用膝盖撑起自己上半身,蜻蜓点水一般在郁长烬脸颊处掠过,像是完成什么任务一样,又乖巧地坐回去继续看着他。

    “教主……唔。”

    郁长烬忽然覆身而上,掐着少年的下巴抬起来就咬在了他的唇间,突如其来的亲吻像狂风暴雨般猛烈,沈缘被迫打开唇齿,让另一条舌进入他,郁长烬在他的嘴巴里攻城略地,渐渐稀薄的空气把少年的脸颊蒸出淡红的颜色,喉咙间只能断断续续发出几声嘤咛。

    “好好地想一想,沈缘。”

    郁长烬松开他:“想想你该对我说什么。”

    ……

    ……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沈缘侧卧在榻间,抬手摸到窗户,打开细细一条缝隙,任由冷风打在他的脸颊上,把他冻得有些发起抖来,可窗外的雪景显然比室内的温暖要更有吸引力,沈缘坐起来趴在窗户间,遥遥地感知到了隐蔽之处巡守暗卫的气息。

    他想起来前世。

    郁长烬前世“复活”后似乎比之前要更加疯癫了,他把自己从遥远的朔北捉回来,不由分说地用绳子绑了他一路,绳子这种东西当然不可能完全禁锢他这样的杀手,所以它其实另有用途。

    至于是用来干什么的,沈缘怕自己说出来会被封禁,那时郁长烬的精神状态太过于恐怖,以至于让他这样天生对旁人情绪不敏感的人都察觉到了郁长烬的病性疯狂,故而最初时的确没敢靠近他。

    可耐不住郁长烬每每入夜总要来与他同床共枕,他的手抚摸过圈在他脚腕间的那只金环,用力地扯了扯,似乎是在担忧它并不牢固,那段时间沈缘吃尽了床上的苦,几乎每日都要被忽然发病一样的郁长烬狠狠玩弄一番才罢休,也因体弱被玩弄到昏厥不醒好几回,害了三两次风寒。

    郁长烬太能折腾人,以至于让沈缘误以为这些全都是对他那一剑的报复,可某一次共枕时,郁长烬在他身上动作忽然停下,侧头猛地吐出了一口污血,又用力地捂紧了胸口,面色痛苦狰狞。

    沈缘问他:“你怎么了?”

    郁长烬没答,只潦草擦去自己唇间血渍,再次握着他那只没有被圈禁的脚腕覆身而上,将他拉入了又一场滚滚浪潮之中,沈缘模模糊糊地流了眼泪,在半睡半醒间,他听见郁长烬低声说了一句话。

    “沈缘,再嫁给我一次吧。”

    他声音低哑,慢慢地说:“这回,我给你办更盛大的婚礼。”

    所以他真正恨的到底是什么呢?

    沈缘捏了捏有些酸痛的鼻子,正想要和系统好好地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却忽地听见一声鸟鸣,抬眼望过去,一只硕大的乌鹰穿过天空,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盘旋。

    密令?

    沈缘脸色变了变,立刻爬起来将窗子完全打开,手指搁在唇边吹了声口哨,却未见那只乌鹰落下来给予他主子的信息,反而朝着不远处的河谭方向而去了。

    不对啊,不应该……

    如果真的是密令,其实是送不到他这里来的,那边应当不清楚他人在玄冥教才对,如果是……会送到卫家堡!

    卫翎!

    他脸色一变,当即从枕下摸了把匕首翻窗而出,又小心地避开了暗处巡视的守卫,追随着那只乌鹰而去。

    树枝沙沙作响,沈缘足尖轻点,自小道处轻功掠过,震碎了树枝上成团的绵密雪花,远处天空阳光黯淡,天空中乌鹰的颜色便十分夺目,纵然心里知道这或许是郁长烬的一次试探,但假如能够见到卫翎,他也愿意担这个被发现的风险。

    河谭碧水表面覆盖着一层冰,有雪花堆积在上面,乌鹰忽然俯冲下落,沈缘追着它,抬眼却见那只鹰落在了岸边一个青衣人的指尖上,翅膀扑棱着慢慢安静下来。

    “来了?”

    卫翎转身,目光首先落在了眼前少年凌乱的衣裳上,沈缘没有整理衣服的习惯,这一切发生又太过于紧急,以至于郁长烬走时为他系好的带子已经散落开,牡丹纹下露出他满带靡靡痕迹的胸口和肩膀。

    “好久不见,小缘。”

    卫翎轻笑着朝他走近,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沈缘当即从袖中抽出薄刃,欺身朝着面前的卫翎掠过去,这招只攻不守又险又狠,的确是朝着拿他的命去的。

    卫翎却半点儿不见慌乱,待他的刀近到脖颈前,才抬手用力地握住了少年握匕首的腕子,朝后轻一掠身,竟轻易地钳制着他的手,脚尖点过冰面,将人带到了河谭另一边的岸上。

    沈缘折手想要挣脱,卫翎却伸手探过来,无视那把抵着他脖颈的利刃,只是不动声色地把他凌乱的衣裳整理好,拉着外裳遮住了少年白皙带梅色的肩头。

    “美人……”

    “要衣着端庄,才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受二绝对的本世界唯一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