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天,往来的人少了一些。因为安静,所以更让人意识到行动即将发生。这些天,不知道为什么天空中总飘着雨;并且气温总是低的厉害。不过好消息是,三四天之后,朗姆被抓获了。
当然,遗憾的是并没有抓到活口。据说当时的情况很危急,朗姆本来就做好了反抗的准备,坐在车的后座上,便擦拭着手中的枪。来之前他就想到会有一场恶战,并在车上带上了库拉索——这位女士的战斗力不俗,即便不能够反败为胜,也足以让朗姆及时逃走。然而最让人神经紧绷的却不是他做了怎样的战斗准备——而是朗姆选择的地方。
离萩原研二幼年时期所居住的地方很近,非常近。就在那一片区域活动。这对于任何一位知情人来说都是了不得的行动。所以降谷零前前后后几次三番地向萩原研二警告:在这种时候,你千万不要乱跑。有什么事,有任何想要调查的人,都等事情彻底解决之后再说——我知道那份资料不够全,并且掩盖了你父母的去向。但是也只能忍一忍……只要别在这时冒险。
我明白的。没事的小降谷,我爱刷管子。
你明白。但是,但是——
但是你其实什么都不明白,却来不及了。降谷零意义不明地将这句话掐断在嘴里没有出口,期间他很用力地吸气,呼气,简直是要因此而窒息一般。随后他却平静了下来,仿佛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决定。好吧。
他到底在好吧什么,一时半会谁也没搞明白。
无论如何,虽然抓捕中途少不得危急万分,但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据转述,库拉索的战斗力的确强,并且忠心耿耿,机敏警觉。朗姆的车刚驶入那所废弃的工厂后,库拉索立刻察觉出有问题,并催促司机掉头。但是他们的司机早被提前换人,此时说什么也不动,拖延出足够的时间。
到了这时,谁也不会还和这个司机较劲。连泄愤的时机也没有,库拉索拖着朗姆弃车逃跑。他们逃跑的方向还是很有讲究的,一路往医院冲。选择医院的考量有两点:一方面,进了医院就会让警察们束手束脚;而另一点则是降谷零追击到附近,听见下属汇报周边地势时意识到的。
要求成员集合,当然要描述四周建筑的特征。漆黑的夜色下,高处的一盏红灯正均衡而稳定地发光。那是高大建筑物所特有的航空指示灯。降谷零听到这种场景后即刻意识到:有一种可能,朗姆要走空路。
据说最后与朗姆对峙的时候,他极其坦诚:我不爱搞亲自下场救人的把戏,也不爱追在你们警车的屁股后面吃尾气。所以我准备抄近道——在你们返回的路上拦截。
他的知无不言令人怀疑,反常的坦诚像个陷阱。但是据朗姆所言,他完全认为这些是过期的情报,说了也没什么意义。是的,这些的确都是他的实话,但早在降谷零跟上朗姆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它的效用。
不仅如此,我会趁着警力空虚直接把整个警视厅捅穿。朗姆没有出口的话是这个。他早知道自己是没有耐心的人,喜欢主动出击,又注重实实在在的利益。他也不把这个当作自己的缺点,反而很引以为傲——倘若真的让我拿到了警视厅的资源或者数据库的控制权,放点人回来回来只能算条件中的添头。这就是我收尾的方式,而我的目标则不止于此。
他所等待的直升机降落了下来。而它或许也库拉索的忠诚的结束——为了那一点点活命的时机,朗姆十分乐意于把库拉索做肉盾挡子弹。他对自己的多疑残忍接受良好,完全可以在夸耀完自己后立刻做出不留情面的抉择。然而他的计划没能成功。说的就好像警方不会安排个狙候着他一样……被他毫不犹豫遗弃的库拉索倒是活了下来。
当晚没有下雨,大概老天爷也肯为行动留足一个宝贵的窗口期;但是第二天就该继续就继续,阴雨连绵。
这次行动近一周后,降谷零似乎终于得到空闲,雷厉风行地叫萩原研二再去一趟,就还是去你家附近。萩原研二想到的可能是朗姆死前透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或者库拉索终于放弃忠心于这样的一位上司,终于肯吐露了什么;但路上降谷零转而提起别的事。
他开门见山地直接说:“先前我在杜王町碰到的那个名叫东方定助的人是替身使者。”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忽然提到他,但是萩原研二对此接受还算良好。毕竟仗助也是替身使者嘛。只是似乎那一次零以千速的身形现身是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门,即便自己跨越了这么多世界,依然觉得这一次的世界之间差异太大。
“但他是壁之眼下融合出现的一个人。当时我不能确认,回来后看见你的眼睛,我逐渐能肯定了。只不过你的融合不比他那么严重。萩原,但是你到底融合了谁呢?谁的绿色眼睛……”
降谷零摇摇头,把话题扯回来:“我在杜王町这期间,有限地参与了他击败透龙的战斗。我不是替身使者,看不到那种力量,但知道定助是凭借自己的替身softandwet所制造的高速回转的弦形成气泡,冲破了灾厄的洪流。回转和灾厄……”
一百年前发生过这样的事。
萩原研二一怔,随后也反应过来。他曾经误打误撞体验过的,那场旷日持久的横跨北美大陆的赛马——
最终也是以乔尼乔斯达的黄金回旋冲破了爱之列车的壁垒所结。
降谷零意识到自己的推论正确,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同时却带着莫名的急切:“但是乔尼乔斯达并非善终。他29岁时逝世了,通过我在杜王町内的调查,拼凑出的结论是他死于自己的回旋之下。他为什么自杀暂且不提,然而依照我的调查来说,无限黄金回旋已经是超越世界本身的力量了。百年前爱车一战中,大总统瓦伦泰的壁垒可以排斥一切的不幸吸引幸福,这份幸福将世界的一切作为墙,以宇宙的一切力量做阻挡。而牙4撕裂了它。”
“乔尼乔斯达当年所战胜的大总统——你知道他的替身能力是什么吗?”
不等回答,降谷零立刻就说:“跳跃世界线。d4c的能力是将物体拉入和拉出相邻的平行世界,穿梭宇宙。”
听到这句话,萩原研二心里一震,仿佛有可怕的雷劈在身侧,随即取下耳上的转换器。他直接递出来:“小降谷,你试试——直接催动它。只要做一件小概率事件。”如果它是d4c的话……即便能力的发动条件不同,但这转换器和瓦伦泰的替身实在类似。
降谷零没有接过它:“不行。我猜不出意外的话只有你能发动。因为——因为回转的寄宿是有优先级的,它会为自己选择使者,即便它不是替身。我只是还不知道它为什么选你。”
这个世界的幸福与苦楚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最终却都也只能归于一种结果。萩原研二听见降谷零在旁边似乎苦笑着问:我还只是猜想……你就这样直接相信了吗。
信啊?有什么不能信的?
好吧。降谷零点点头……顺便一提,瓦伦泰的d4c其实是区分平行世界和基本世界的。他死了,连带着d4c也被牙4击破了,但是多重的宇宙并不因此消失……所以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什么世界呢?
倒不是基本世界。但是想了想戴尔所说的所谓大洪水后区分出的水上和水下,还有他无意间说漏嘴的,说在水上看见自己是警察……萩原研二垂下眼睛,虽然我们在平行世界,但是我想我去过基本世界一次。
基本世界什么样?
所有人里就你应该没什么不同吧。我们五个都是警察啦,而且同岁,也一起上学……我并没有在那里留太久,后面的事都不知道。
说起来好笑,但其实我是自己跑掉的。戴尔劝说我不要留恋水上的阳光了。其实也不必他去劝,水上的阳光实在刺眼,本来也不允许人多么久远地直视。
降谷零似是而非地笑了。他说:都是警察吗。
一起上的警校啊,肯定都是啦。
他听完点点头,似乎别无所求。有一瞬间他非常深地呼吸……就好像人长久地在海下生存,反而要一鼓作气才能浮上海面。他这样不寻常的动静令萩原研二猛地转过头来。其实声音不很明晰,但就像攀登雪山的人只会习惯寂静,并害怕任何无处探究的危险的声息。看着他回头,这个被自己努力保下的,据开会讨论说危险性十足,心思复杂的危险分子竟然用一种愚蠢的真心回看自己。
降谷零觉得太可笑了,明明要出口,但是却先笑了一下,才低声说:快跑。
什么?萩原研二没有听清,一瞬间几乎是怔愣着,只看见了唇语:快跑?什么快……
他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狠狠地推了出去。
在他背后,门狠狠地关上了。很短的一段时间里什么声音也没有,随后才响起枪声。这枪声震耳欲聋,炸开他一瞬间空白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