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怕鬼
利亚姆·海恩斯轻笑了一声, 将吉他放在了座椅上,自己也坐在了奥斯蒙德对面,叫来服务员为自己点了一杯红茶和同样的红丝绒蛋糕。
他脸上的笑意始终未曾退却, 笑容暖洋洋的,只一眼便觉得如同冬日阳光一般和煦, 令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心情愉悦,难以移开目光。
奥斯蒙德扫了一眼被他带来现场进一步确认人选是否合适的、坐在他隔壁桌的米歇尔·菲佛和剧组中的另一个女孩,瞧见金发的姑娘用菜单遮掩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一双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直盯着利亚姆看。
奥斯蒙德警告性地瞥了她一眼,示意她收敛一些。
菲佛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她依旧举着菜单遮掩自己,却侧过了脸在菜单的遮掩下朝着奥斯蒙德疯狂地上下点头, 用口型给奥斯蒙德传递讯息:“他真人比电影里还要帅!快点搞定他!”
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 抬起手叉下一小块蛋糕。
好在利亚姆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在等待自己那一份下午茶被端上桌来的间隙, 利亚姆朝着奥斯蒙德伸出手:“那给我吧, 联系方式,我现在要了。”
奥斯蒙德取出钱夹, 从中抽出一张不久前印好的墨迹清晰的名片递给他。看着利亚姆接过纸片,发现他唇角的弧度又有了些许扩大,就像是刚刚被主人摸了摸脑袋的小狗那样开心地摇了摇尾巴。
利亚姆很郑重地保存了那张卡片。
他同样取出了钱夹, 却从中抽出了一个塑料套, 将名片严丝合缝地塞了进去, 然后才将安装好保护套的名片放进了钱夹最内侧的夹层里。
最后取出了几张绿色钞票,将足以支付包括奥斯蒙德的那份下午茶和小费的钱夹在了桌角的账单上。
利亚姆收起钱包时, 还不放心似的,又检查了一遍钱包的夹层内刚刚放进去的名片是否安全地躺在布料之间,确认夹层内没有什么漏洞或者别的安全隐患会让名片消失以后,才合起钱夹,将它装进了口袋。
奥斯蒙德不动声色地挑起眉梢。
隔壁桌的菲佛却和女伴对视一眼,比出一个“哇哦”的口型。
但利亚姆却没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任何问题,他礼貌地向服务员道了谢,接过蛋糕心满意足地尝了起来。
他的习惯显然与奥斯蒙德完全相反,先将点缀的草莓摘下放在了一旁,从蛋糕的尖端开始向后吃,将蛋糕奶油最多的部分和草莓留在最后。
奥斯蒙德一言未发,他的手从手掌撑着脸颊改为手背托着下巴,专注地看着利亚姆用算得上优雅的动作将蛋糕一点点切开,吃下。
他不知怎么,想起那天拍摄时涂在他唇上的口红。也许是因为红丝绒蛋糕浓烈的红抵在利亚姆的唇边,衬得他纯洁无暇地像一块冰、一张白纸。
因为他天生体色偏淡,不仅毫无瑕疵的皮肤白得如同白釉,卷曲的头发和眼睫也是极淡的金色,同冰一样蓝的瞳仁更是染着冷意,剔透纯净。即便奥斯蒙德的眼睛同样是蓝色,也是最为浓艳的孔雀蓝,饱和度浓得令人窒息,与他截然相反。
假如说天使创造了人类,那么它在塑造利亚姆·海恩斯的时候大约是不愿他被世间的任何污秽侵扰玷污,于是为他选择了最干净的颜色。
利亚姆·海恩斯应该很适合红色,最艳丽的红更能突出他身上所有像是马卡龙一般令人舒适的温和色彩,也能为他填上一抹属于人世间的烟火气。
《Plan B》最后舞会的礼服,不如挑件红色内衬吧?
奥斯蒙德走神思索着。
利亚姆却误会了他的意图。
他抬眸看了一眼沉默着望向他的奥斯蒙德,不知道从奥斯蒙德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竟然伸出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草莓。他歪了歪头,见奥斯蒙德仍然无动于衷,便将他留到最后的草莓放进了奥斯蒙德面前的碟子里。
菲佛终于没能克制住自己,发出了一声清晰的抽气声。在利亚姆疑惑望过来前,她急忙将菜单摊平,面朝女伴指着菜单某一行,假装自己在为价格惊叹。
圆润饱满的大颗草莓沾着一点点白色的奶油,色泽红润鲜艳,在奥斯蒙德面前边缘稍稍翘起的白瓷碟中滚动两下,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唤回了走神的奥斯蒙德。
他的眉尾再次高高挑起,食指指尖轻轻抵在瓷碟的边缘,将草莓推了回去:“我只是在发呆。”
利亚姆收回了看向隔壁桌不解的目光,轻声哦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奥斯蒙德却不知道为什么察觉到他似乎有些局促。
于是他的眉头快速皱起又松开,不解的同时心中又不适时地攀升起几分怀疑。
奥斯蒙德决定让自己快些进入正题:“你对成为一个演员真的没有一点兴趣?”
是的,一点都没有。
利亚姆疑惑地看向了他。
他帮.派的背景和使出各种手段防止他夺权的兄弟姐妹注定了他不适合在银幕上有过多活跃的表现。
他本就是为了避开波及,避免被怀疑才远走纽约,选了根本无人在意的音乐系。
利亚姆抬起手,用方巾的一角擦了擦自己的唇角,敏锐地察觉到奥斯蒙德联系他的目的:“出什么事了吗?”
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闪烁地避开他的目光。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坏,他总是下意识地去怀疑他,却又不知廉耻地来恳求他帮忙。但他克制不住自己脑中的糟糕想法,他总是会去做最坏的打算,也只相信所谓的“好人”只存在于电影或者讲给小孩的故事书中。
至少绝不会出现在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世界里。
他的手指不安地在桌沿敲了敲,下意识地扬起了笑容:“不,只是突然好奇。因为好像所有人都想要出名。”
那就好。
利亚姆重新勾起唇角:“那很好啊,有梦想有追求是最棒的事情,只是我志不在此而已。演员要做的事情也很有趣,你的故事讲得很好,奥兹,我觉得大家都会想演。”
“你看了吗?”
奥斯蒙德坐眸光一转,突然询问:“《多格板箱》。”
“呃没有。”
利亚姆的声音一下子变小,略显尴尬地摸摸鼻尖。他讨厌在反光的地方看到自己,更别说在银幕上看到自己的身影。
所以他迅速为自己找了条借口,抿起唇,颇为窘迫地开口:“我怕鬼。”
“你怕鬼?”
奥斯蒙德一愣,忍不住失笑:“我一直以为你对恐怖片很感兴趣才会答应我。”
“只是对你的故事很感兴趣。”
利亚姆侧开了目光,他隐约察觉到耳垂有些发烫,于是迅速抬起了手,假装整理耳侧的头发遮住了耳尖。
奥斯蒙德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望着他转变了话题:“那你的梦想是什么?乐队主唱吗?”
他记得利亚姆似乎是学校某个乐队的成员。他还没有听过利亚姆唱歌,但是利亚姆的声音很清澈,奥斯蒙德下意识地认为他唱歌应该也很好听。
利亚姆缓缓摇了摇头,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唇角,思索起来:“算不上吧,感觉想要做好乐队很难其实我更喜欢把目标和梦想拆分地更加接近目前的状况,现在的话,目标是养好一朵花。”
他偶尔的言论确实让自己无法理解,归根结底,利亚姆·海恩斯就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家伙。
奥斯蒙德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余光瞥见隔壁桌的菲佛拼命地朝自己眨着眼睛,示意他赶紧行动,别再东扯西扯一些有的没的。
但对方根本不想当演员啊。利亚姆的穿着住行,举止谈吐,每一项都证明他身世显赫,对可以轻易得到的名利根本毫无兴趣。
奥斯蒙德只能硬着头皮,半垂双眸,难得艰难地吞吞吐吐:“嗯其实,我的新电影还没有找到男主。你真的一点点兴趣都没有吗?角色外形很适合你,虽然是青春片,但是很简单,很好演。”
原来是因为新电影。
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利亚姆忍不住笑笑:“你找我来就是想要我再出演你的电影吗?”
“嗯。”
“就是上次那个什么马特说的电影吗?”
“马特·狄龙,是的。”
“哦,狄龙很为难?找不到人选吗?”
“嗯。”
“好。”
奥斯蒙德讶异地抬眸看向他:“啊?”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邻桌的菲佛却满脸的兴奋,冲着他偷偷竖起了拇指。
利亚姆的眸色温和,安抚地笑道:“我说可以。”
“你不用这么纠结的,直接告诉我你遇到了麻烦,问我就好了。”
他出乎意料的直接答应了。
而且他的话如此的直白,就像是在告诉他“我不会拒绝你”。
为什么答应他?
他真的好奇怪,他根本不懂得拒绝别人。
奥斯蒙德再次避开了他诚挚热切的目光,那干净透亮的眼眸令他觉得他无故的揣测更加黑暗肮脏,让他很难堪:“你是不是从来都不会拒绝别人?”
讶异的人变成了利亚姆,但他却没有出声否认。如果误以为他不会拒绝任何人的请求能让奥斯蒙德好受些的话,他并不在意这样的误解。
他如同冰川一般冰冷的眼眸闪烁两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唔其实我还是对演员很感兴趣。”
其实只是无法拒绝你。
第52章 互助会
奥斯蒙德无法否认地松了口气。
他望着利亚姆的眼睛, 无法从那双清澈的眸中窥见半点虚假,即便他的直觉做出相反的判断。
奥斯蒙德抿起薄唇,想要说些什么, 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本该说谢谢,但又被他的一句“感兴趣”堵得哑着嗓子说不出口。
但利亚姆却打破了蔓延的沉默, 他垂下头看一眼手表:“我得走了,回去联系你。”
修长白皙的手指握在琴盒的绑带上,他又在拎起吉他时突然问道:“对了,你等一下有事情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米歇尔·菲佛桌上的茶点动都没动过一下, 她在利亚姆的看不到的盲区快速挥着手,示意奥斯蒙德不用顾及她们。
收回目光,奥斯蒙德从怪异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询问:“去哪里?”
“匿名戒酒互助会。”
利亚姆回答道。赶在奥斯蒙德疑惑之前,他给出解释:“他们邀请我去为他们弹首曲子, 音乐对情绪的疗养很有帮助。他们很友善的”
利亚姆朝着奥斯蒙德眨眨眼睛, 眸中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主要是会上准备的纸杯小蛋糕很好吃,你肯定会喜欢的。”
他下午好像确实没什么事。
奥斯蒙德思索片刻, 缓缓点了点头。
美国匿名戒酒互助会(A.A.)也有近50年的历史, 为成千上万的酒鬼提供自我救赎。会上的酗酒者会讲出自己的故事,鼓励帮助别人戒酒的同时也勉励自己。
成员之间为了避免尴尬事态发生的可能, 只以名字相称,不互相告知姓氏,也不对媒体宣传。
偶尔去感受一下那种互相鼓励互帮互助的氛围倒也不错。
纽约曼哈顿的互助会和奥斯蒙德想象中的稍有些差距,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闪烁着苍白灯光的地下室, 渴望拯救自己的人们围坐一圈, 彼此倾述温暖。
却没想到利亚姆领着他走进了一间阳光照射充足的木制屋子,这里的陈设像极了一个小小的教堂, 有需要的人们会轮流上台来讲述他们的故事,更多的人在台下坐着,在任何人发言时为他们送去掌声和鼓励。
利亚姆所说的纸杯小蛋糕就放在房间入口处桌角的餐盘上,还有色彩鲜艳的鲜榨果汁和冰水摆放在一旁,任何人有需要都可以随意拿取。
小蛋糕看起来非常诱人可口,奥斯蒙德挑了一只巧克力味挤着绵密奶油撒着大片糖霜的蛋糕,又端了杯果汁。
利亚姆和组织人轻快地打了声招呼,领着奥斯蒙德在后排的座椅上坐下。
他什么都没有拿,却饶有兴致地帮奥斯蒙德端着果汁,在他感到甜腻时适时递过略有些酸涩没有去干净果核的橙汁。
然而,本以为悠闲无聊的下午,因为一个走上台的男人发生了改变。
男人四十岁上下,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头上棕发间夹杂着不少白发,他的神情颇为沮丧,佝偻着身体开口:“我又失败了,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和鼓励。但我的身体离不开酒精,我需要它麻痹我的大脑。哪怕每天早上在一地的狼藉和呕吐物中醒来,也好过因为恐惧无法入睡。”
“哦,戴伦,别这么说。你能撑过去的。”
“我们都遭遇过痛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个名叫戴伦的男人在阵阵鼓励声中颓唐地垂下头,如同突然情绪失控般啜泣了起来:“太可怕了,我至今不明白为什么政府不限制枪.支。”
奥斯蒙德停下了咀嚼的动作,不由自主地绷直了身体,神情专注地听这个男人讲述他糟糕的过往。
男人讲述,他原本是金州的一位警察。金州几年前出现了一名流窜作案的变态杀人狂,有一起案子就发生在他所在的警署管辖的社区内,罪犯残忍地用手.枪杀害了一家四口。他未经提醒猝不及防地闯进了现场,亲眼目睹了现场红红白白一片的惨状,两个年幼的孩子被从下.体处射.击多次身亡。
他因此心理出了些问题,不得不停职休养。戴伦讲述道,他在家人的陪伴下四处游玩,观看演出和演唱会放松,但去年的圣诞节前夕
不会这么倒霉吧?
听到这个敏感的时间段,奥斯蒙德几乎已经预感到他要说什么了。
“12月8号晚上,我凑巧在约翰·列侬住所附近看到了他,我想要上前索要一份签名。但‘砰!’‘砰!’,我已经记不得当时到底听到了几声枪响。我只记得自己吓呆在原地,我是个警察,但我什么都做不了!约翰·列侬就倒在血泊里,然后我被NYPD(纽约市警察局)带走做了笔录。”
“太可怕了。我不明白该死的家伙发明枪.支究竟是为了什么。枪声一直在我们周围响起,随时随地能轻而易举地终结我的生命!”
男人的情绪几近崩溃,双眼发红,整个身体如同筛糠般颤抖了起来——不知道那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酗酒的后遗症。
他大吼着:“就连多萝西·斯特拉滕也被枪杀了!阿美利加已经彻底烂透了!”
多萝西·斯特拉滕是好莱坞历史上一颗璀璨的明星,她被当作玛丽莲·梦露的接班人来培养,还和奥黛丽·赫本一起出演了电影。却因为闪烁的时间过于短暂,许多人都没能记住这位新星的名字。
1978年她还在读高中,认识了皮.条客丈夫保罗,走上了星途这条不归路。只因为多萝西眼看会脱离他的掌控,他便拿起枪,在去年8月杀死了这个年轻又前途大好的女孩,然后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互助会的负责人连忙为这个名叫戴伦的男人送去了厚毛毯,用毛毯包裹住了他的身体,不断地安抚他。
奥斯蒙德从未亲身经历过枪击案,他倒是一直觉得那些事情离自己很远,从来都只是文字冷冰冰的描述,却从未曾想过枪击案会给受害者、甚至只是旁观者带来如此大的影响。
媒体一直以来都在竭力避免过多的笔墨提及枪对人们日常生活的影响。只因为NRA(美国全国步.枪协会)的巨大影响力。
NRA起源于南北战争期间,是全美最大的枪械拥有者组织和极为强盛的政治利益集团,也是反对限枪运动最强大的中坚力量。NRA一度被认为和白宫拥有等同的权力,拥有全美最大的游说组织力量,也为政客的竞选提供了大量的资金(罗斯福和肯尼迪也受到了NRA的支持,却都死在刺杀者手上)。NRA董事会成员要么富甲一方,要么拥有无法想象的权力,要么就是制枪犯,从枪.支生意中谋取巨额的利润。
根本没有哪家媒体的老板敢硬着头皮和NRA对上,亦或者某位媒体大亨实际上就是NRA的董事会成员,所以即便枪击案数量一年比一年增加,媒体依旧只是喋喋不休渲染凶手都是精神病,极少在案件中提出是否应该进行限枪。
确实,精神扭曲的凶手即便没有枪,也能用各种各样的凶器行凶。但枪的威力让大多数面对它的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一场枪击案,甚至一声枪响,永远是一群幸存者一生的阴影。
只是这样的阴霾出现在互助会上格外的不合时宜。戴伦的话就像是一朵乌云,笼罩在所有人心头,倾洒下悲观与哀怨的情绪,让痛苦着床,在悲剧的催促下生根发芽。
就连系统都忍不住感慨发声:[真可怜,他的一辈子还有从阴影中摆脱的希望吗?宿主可要加把劲啊,你看看你最近完成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任务!一点知名度都没有,任务列表里也有宣扬限枪想法的任务。想要当个好总统,你得时刻为公民着想呀,不要总是拍什么电影了,又没有用!]
你知道NRA今年捐了多少钱给象党吗?
奥斯蒙德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懒得理会它天真的想法。再者,他什么都没有做的话,竞速奖励又是从哪来的?明明他已经是系统众多宿主中进度较快的一部分了。
但所谓的任务倒是让他起了些兴趣:[什么限枪任务?奖励是什么?]
系统翻出任务清单给他查看:[诺,就是这些。]
奥斯蒙德翻了两下,这类任务几乎全是让多少多少人认同他的限枪想法,最高的奖励是认同人数500万人,奖励2000成就点。
太难了,一部主题严肃的非商业电影要说服500万人走进电影院都不容易,更别说让他们认同自己的观点。何况成就点数给的并不多,如果电影的观点太过突出,为此让NRA盯上自己根本吃力不讨好。
但奥斯蒙德眼前不断向下翻动的界面突然停顿,一份只用1万人认同限枪的任务引起了他的兴趣。
[专家任务:让大于等于一万人认同你的限枪想法。奖励:井然有序挂件x1,技能等级提升碎片x5]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道具?
他点开了道具详情页:[井然有序挂件:严格按照计划执行工作的总统的福报!佩戴挂件后严格执行了一日计划的宿主将会在计划完成后获得未来24小时规划能够百分百完美执行的buff加成。]
[啊]
系统只看了一眼就兴致缺缺:[根本没有人进行过限枪任务,井然有序挂件又是系统商城非卖品,所以其实还没有人用过这个道具。但其实它没什么用啦,幕僚长为总统订制的计划几乎没办法严格执行的,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要处理。]
但,奥斯蒙德瞠目结舌。
这个道具明显有个超级大bug啊。能够让规划百分百完美完成的奖励,假如有人规划了会在第二天24小时内成为总统或者统治地球呢?那不就直接速通了吗?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心中的诧异,系统补充了一句:[而且未来24小时能够百分百完美执行的规划,只能执行与前一天被宿主本人严格完成的计划一模一样的规划。]
说到这里,系统自己也忍不住抱怨道:[这种拷贝了过去一天动作的道具根本没什么用嘛!]
不,其实有用。
奥斯蒙德又仔细看了一遍道具的使用指南,发现[井然有序挂件]并没有对计划的具体工作内容做太过详细的规范,只对动作进行了规范。
例如,自己在第一天的规划为与A共进晚餐,那么第二天,自己会完美地执行与A共进晚餐的行程,确保中途没有任何干扰,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一定能够完成与A共进晚餐的动作。
但道具并不限制他们吃的东西是什么,在桌上谈论了什么。
同理,如果他在某一天计划拍摄20个镜头,那么使用了[井然有序挂件]之后,第二天他依旧可以和同样的演员、剧组工作人员拍摄20个镜头,质量和内容可以由他自己把关,但是数量绝不会因为任何意外因素改变。
第53章 前夕
具体对人员的限制以及拍出成片的效果还需要奥斯蒙德自己使用, 测试一下效果。
完成任务需要一万人认同他的限枪观点,这对于一名议员而言绝非易事,尤其是在当下网络和媒体并不十分发达的时代背景下。政治家们必须不断地发表演讲, 才能达完成这个苛刻的要求。
但对于传播范围极广的电影文化产业来说,潜移默化的影响一万人的观念算不上难事。
即便一个悲剧故事注定了他无法在票房上取得太多回报, 但利用人们的苦难与痛苦情绪渲染的故事总是能在各大海外电影节上取得不错的成绩。
得到了业内评委的认可与各大电影节带来的曝光和知名度,就意味着会有不少影迷怀揣着好奇心走进电影院。也能够为几年后《雨人》夺得奥斯卡造势,改变他在业内人士眼中的人设、形象,以免学院的评委认为他是个只会拍商业电影的导演, 因此轻看他。
奥斯蒙德并不排斥利用现实的悲剧、利用苦厄造势,更别说借助痛苦编造一个引起人们共鸣的悲剧故事。
即便在系统看来所谓的限枪倡议是对劳苦大众的一份体恤、一件好事。但归根结底,奥斯蒙德认为自己和NRA那些利用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谋取利益的家伙没什么区别,他也一样毫无底线地唯利是图。
在心中规划好小小的待办事项,奥斯蒙德牢牢记住了刚才那个名叫戴伦的男人脸上复杂的恐惧与痛苦, 计划回去后着手调查近几年骇人听闻的枪击案, 为自己构思一个足以打动人心令人潸然泪下的剧本。
观察了他良久的利亚姆有点后悔,他没有想到互助会上会突然出这样的状况。
往常的酗酒互助会上的气氛很好, 大家会讲一些在戒酒的过程中遇到的阻碍, 再互相鼓励,聊起他们憧憬的、彻底摆脱酒瘾后会过上的幸福生活是什么样子。
利亚姆也一样不喜欢黑洞洞又冰冷, 充斥着硝烟硫磺臭气的枪械。但这并不是他想要奥斯蒙德听到、关注的事物。
于是他拉开琴包上的拉链,手臂一伸,取出了保养极好, 散发着淡淡油脂光泽的木吉他。在利亚姆熟练使用的众多乐器中, 吉他的音色并不是他最喜爱的, 但木吉他却是他最常使用的乐器。不仅因为吉他携带方便,更因为经常拨动琴弦造成的琴茧能有效遮掩他手上的枪茧。
他携带枪械大多数时候只是装个样子, 甚至不会安装弹夹,但为了以防万一倒是时常在靶场练枪,那对利亚姆来说是必修课。
突然抱着琴起身的利亚姆中止了奥斯蒙德的思绪,奥斯蒙德下意识侧身为利亚姆让开了通道,注视着他抱着琴上了台。
原本还有些骚乱不安的人群竟然因此安静了下来,他们也许还没有处理好自己的焦躁情绪,却因为期待齐齐放缓了思绪。
利亚姆的手指压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两下,别在耳后的卷曲金发受重力影响垂落至了额前,更加柔和了他的眉眼。他半垂着双眸,手指轻扫,弹出了如同倾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阳光一般温暖和煦的旋律。
他的声音清澈、温和,清亮的像在唱诗班长大的孩子,但却意外地充满力量,坚定、有力,轻而易举地抚平人心的躁动。
像颗闪闪发光的小小太阳,无论环境如何,他总是能散发出光和热,孜孜不倦地提供暖意。
奥斯蒙德茫然地搓了搓手臂上因为乐声立起的鸡皮疙瘩,目不转睛地望向他。
他的眸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艳羡与好奇,假如利亚姆并没有任何目的,仅有善意。那究竟是怎样和睦温馨的家庭氛围,才能养出这样纯真、博爱又充满勇气的小孩。
他又不自觉地产生了些许悔意,引这样一个孩子走进圈内根本不是个正确的抉择。好莱坞全是些同他这样的吃人不吐骨、道德败坏、权力至上的渣滓,他觉得利亚姆或许没有那么笨,但还是潜意识认为这小孩会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怎么看怎么和圈子格格不入。
即便人的成长正是源自不断的碰壁和失败,受过一次伤、犯下一次错便再也不会摔倒第二次。被欺骗、被背叛,大人的世界没有抛开利益的交往,没有不抱有目的的善意。
但是否利亚姆·海恩斯根本不应该遭受这些呢?如果长大就意味着变得和他一样,意味着麻木,是否根本没有必要长大?
利亚姆这样的人,应当是被小心呵护的金丝雀,玻璃罩里向阳而生的玫瑰花,搞不清世界真相、无忧无虑、只顾着快乐的小狗。
奥斯蒙德忍不住抬起手,捏了两下自己的鼻梁。
木已成舟,他总不能现在又告诉利亚姆说自己反悔了。何况只是一部青春片而已,翻不起什么波浪,又不是罗斯·梅尔(业内著名情.色B级片导演)或者大卫·格芬(业内著名同性恋制片人)的电影。
好莱坞早已经成了犹太裔的天下,七大制片厂的高层中犹太人占了大多数,大大小小的经纪公司、媒体集团也多是犹太人的产业,就连他自己的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也是犹太人。犹太裔又因为历史原因对德裔抱有不小的敌意,虽然利亚姆是德加混血但他的德国姓氏很容易被认出。
可怜孩子,从任何角度看都不适合圈子。
奥斯蒙德又向台上瞥了一眼,恰巧撞见利亚姆抬头,朝着他轻轻笑了一下。
奥斯蒙德的心跳一滞。
不适合圈子除了这张,漂亮到让人惊叹的面庞。
*
第一次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但不是用自己的脸。
他出席第53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给《忠犬八公》引流,顺便为自己的生意打广告。
因此奥斯蒙德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他甚至连萨维尔街都懒得去,戴上面具后干脆地在洛杉矶就近买了套价格便宜的成品西装。
小小的发言稿就被塞在口袋里,方便他随时取出,在获奖发言中插播广告。
颁奖典礼将在3月30号晚上于洛杉矶音乐中心举行。
奥斯蒙德手上的两张邀请函标注的是两个中前排座位,他能够携一位女伴或者亲人到场。
不过奥斯蒙德作为“亨利·霍根”没什么亲眷,为了将利益最大化,他选择将自己身边的座位卖出。
好莱坞有不少年轻男女苦于没有出路,会选择通过各种手段换取出境,比如成为电影节颁奖典礼邀请嘉宾的男伴女伴。
越是重要的奖项、靠前的座位,竞争愈发激烈。
奥斯蒙德拥有的这份多余的邀请函位置不算太好,依旧卖出了500美元的高价。
然而,他到达洛杉矶买下西服后刚刚挑了一家快餐店坐下,餐厅内方块电视里的画面就骤然一变,插播起了新闻,主持人红着眼眶,神情悲伤:“刚上任69天的总统里根在哥伦比亚特区的希尔顿酒店遇刺身亡。”
啊???
一时间,店内的所有人全部抬起了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了电视。可惜今天不是愚人节,生死攸关的大事也绝不会被用于玩笑。
惊讶过后,有几个承受能力较弱的人低声啜泣了起来。
奥斯蒙德满脸的诧异:[你那几个防范枪击的道具居然确实有点用处。]
这怎么回事啊,没有一点点预兆。
系统却因为宿主以前的误解,此刻格外骄傲:[当然有用了!系统的哪项奖励没有用?!都告诉过你了,小命是最重要的,所以保命道具才那么珍稀!]
那奥斯卡还会如期举行吗?
应该不会了吧?甚至有可能直接取消?
奥斯蒙德忍不住咋舌,那各大制片厂为了争夺奥斯卡投入的公关费用算是打了水漂?大笔的钱砸下去只能听个响。
新闻持续播放着,方才满脸悲痛的主持人得到了最新的消息:总统没死,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中。
这下围在电视下方的顾客都忍不住松了口气,有几个顾客在胸前画起了十字,默默祈祷了起来。
奥斯蒙德翻开了[枪击简史],有些后悔自己过于嫌弃它从没有翻开过。
不然他根本不会把主意打到奥斯卡金像奖上,他肯定会直接用那个什么百分之二百防弹的护盾去救里根。在全美的媒体面前给自己打广告,不比在奥斯卡电视直播上不到5分钟的镜头内委婉提起自己的下一部电影强?
系统也恨铁不成钢,甚至闷闷不乐:[要是别的宿主,肯定早就策划好了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英雄事迹多么鼓舞人心!肯定能让你受到人民的爱戴,收获大笔选票!你想想你错过了多少选票啊!有了这些选票的加持,说不定你可以直接成为下一届总统!]
[你醒醒,4年以后我也才22,离35岁参加大选还早着呢。]
更何况奥斯蒙德就算提前看过了[枪击简史]也不一定会去救人。先不说他的焦虑症会不会让他在听到枪声的一瞬间吓得腿软动弹不得,被凶手当作第二个倒霉蛋咔嚓掉。
关键是那百分之二百防护的防护罩具体功能和使用方法他都还没看。
要是等他冲上去救人,防护罩展现出的效果像游戏里的那样:众目睽睽之下,铺天盖地的子弹劈里啪啦打在他身上,却像是撞上了什么空气墙啪啪啪地往下掉
那奥斯蒙德也不用畅想塑造什么英雄形象、打广告或者赢选票的事了。他干脆也不用活了,百分之二百会被当场抓进实验室解剖研究。
第54章 故事
其次, 总统出行身边有那么多特勤局的保镖。刺杀倒是只需要在远处架枪,救他却需要近身。
奥斯蒙德估计自己还没有扑上去,就会被保镖当成袭击者制伏。
想要当英雄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比起钱和名誉, 奥斯蒙德更想要保护好自己的小命。钱永远可以再赚,系统商城里却没有逆天道具可以让他看广告原地复活。
至于功能最为逆天的、佩戴后可以逆转24小时内亲自经历的枪击事件的[无所谓, 我会出手·黄金称号]…
奥斯蒙德只祈祷自己永远不会出现在枪击现场。
如果他的运气真的有那么糟糕,他也只会为了拯救自己的小命使用这个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的道具。
他翻看着[枪击简史],查看着事情的始末,忍不住讶异出声——行凶者居然是熟人小约翰·欣克利!
小约翰·欣克利的父亲约翰·欣克利是富甲一方的石油商人, 公司的市值约有10亿。欣克利今年26岁,虽然智商略高于正常人,实际上却算得上圈内的一个笑话。
他放着家产不去继承,转而学起了音乐,试图在音乐艺术方面取得些成绩, 却什么名堂都没闯出来。即便有人因为他的身份背景伸出援手, 但他的才华十分有限,只能郁郁不得志。
而且小约翰·欣克利疯狂地迷恋在马丁·斯科塞斯的电影《出租车司机》中饰演雏.妓的知名女星朱迪·福斯特。
他对福斯特展开过疯狂的追求。甚至不惜在朱迪·福斯特考取了耶鲁大学之后, 运用家中的资源, 跟着去了耶鲁。他不断地写情书、送花、言语骚扰福斯特,这变态的举动无疑引起了福斯特的厌烦和进一步的拒绝。
圈内倒是少见身家上亿的富翁对一个明星如此爱而不得。
欣克利的举动让他沦为了一个笑柄, 也让欣克利的父母狠心将他赶出了家门,以促使他成长。
但是,不止奥斯蒙德, 估计谁也没料到小约翰·欣克利居然这么死皮赖脸纠缠不休, 就算这样也不放弃。他甚至发疯模仿《出租车司机》中的情节来引起朱迪·福斯特的注意。
马丁·斯科塞斯这部《出租车司机》也是经典影视作品中的经典。
电影讲述了一个越战退伍老兵从战场回归生活, 成为了一名出租车司机。他遇上一位美丽的姑娘,领着她去看情.色电影来拉近两人的关系, 姑娘却再也不理会他。于是他决定去刺杀总统候选人,以此来挽回姑娘。当他准备行动时,却遇到了漂亮的雏.妓,为了解救她,他将妓院的老板和嫖客全部杀死,成了英雄。
剧情听起来很离谱,毕竟这是部极具讽刺意味的电影,是个杜撰出的荒谬故事。
只不过奥斯蒙德万万没想到如此离奇的故事情节也有照进现实的一天。
也许是偶像约翰·列侬被歌迷枪杀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刺激,小约翰·欣克利竟然敢学着电影刺杀总统。
果然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永远无法超越现实,现实会发生什么永远出人意料,永远令人难以相信。
如果奥斯蒙德想要拍摄一部以限枪为题材的电影,那么奥斯卡颁奖典礼当天发生的、如此轰动的案件,无疑平白为他添了一笔热度和几分获奖的可能性。
他在心中规划好计划,准备一会就到图书馆去查阅些过去的资料和骇人听闻的案例。[枪击简史]上详细地记载着的过去和未来发生的案件,也能够为他提供不少灵感。
一段时间之后,美国电影学院通过媒体发布了信息。
原计划于今晚举行的奥斯卡颁奖典礼将延后一天,于明天、也就是3月31号晚上在洛杉矶音乐中心举行。
奥斯蒙德只能额外多花费了一笔住宿酒店的费用。
洛杉矶音乐中心附近的酒店早在一周前就被明星、媒体和粉丝预定光了,他只能在五公里外的酒店定了一间说得过去的房间。
当晚的新闻发布会上白宫的发言人证实总统已经脱险,没有了生命威胁,还顺带公布了凶手的名字和一些细节。小约翰·欣克利甚至连开了六枪,导致白宫的前任新闻发言人当场死亡。
这让奥斯蒙德忍不住为导师马丁·斯科塞斯和朱迪·福斯特掬了一把同情泪。
小约翰·欣克利的名字一出,即便媒体还没有公布他的动机,圈内知晓内幕的人士也都会明白他是在模仿《出租车司机》作案,这无疑会给马丁带去些许麻烦。
朱迪·福斯特更惨。
在系统看来,她简直就是美国版的妲己褒姒,男人将错怪罪于她太有魅力太漂亮,但事实上这一切根本与她毫无关系。这件事会对年仅19岁、前途无量的福斯特的演绎生涯带来不可估量的糟糕影响,让人们在想起她的名字时总会回忆起今天发生的刺杀事件。
但其实,奥斯蒙德知晓的内幕比圈内人还要更多一些。
朱迪·福斯特拒绝小约翰·欣克利不仅因为他的疯癫,更因为她和科尔伽·史密斯的未婚妻伊莱娜·陈是一对同性恋人。
这件事嘛,恐怕也只有意外发现的他知道?
连科尔伽都只是知道与他观念大相径庭的未婚妻另有恋人,却不知道对方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朱迪·福斯特。
奥斯蒙德犹豫片刻,还是分别给马丁·斯科塞斯和朱迪·福斯特打了电话,作为学生和朋友,他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导师很感谢他的来电,但马丁·斯科塞斯明显更担忧明晚的奥斯卡奖究竟花落谁家。刺杀案件尽管荒谬,引来了特勤局和FBI的拜访,但其实对他的事业影响不是特别大,反而稍给了他些许热度。但如果没了奥斯卡,马丁真不知道自己该去向好莱坞哪家制片厂拉投资了。
朱迪·福斯特则没有接电话也没有回电。
其实他们的关系算不上好,奥斯蒙德只是和伊莱娜·陈关系不错,但陈在欧洲上学,自从他破产也再没有联系。
不排除对方并不想与他联系这个可能,但也许朱迪·福斯特已经被特勤局拉去盘问抽不开身了。
奥斯蒙德也没再拨号,他继续翻看起了[枪击简史],规划撰写剧本框架。
他的选择题材在校园枪击案、恐怖.分子袭击、精神病杀人犯和帮派交火之间来回摇摆不定。
为了提倡限枪,他决定写一个以死亡为核心和结局的故事。
但为了避免美国步.枪协会直接盯上他,他还得将故事包装一下,将它伪装成传统的复仇故事或者罗曼蒂克故事。
那就只能从校园枪击案和帮派火并之间选择。
也许他能写一个类似现代版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两个不同帮派家族的年轻人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爱上了对方,迫于家族压力决定私奔,结果又阴差阳错地双双殒命
太罗曼蒂克了,而且一点都不严肃残酷。主题更像是歌颂纯洁的爱情、提倡人们对彼此放下成见而不是抵制枪.支。
那校园枪击案?
就像是许多校园枪击案的真实案例那样,构建一个饱受欺凌的少年。让他在沉默欺凌中爆发,拿起手.枪杀死过去对他施以暴行的霸凌者。
听起来像是个类似基督山伯爵的复仇爽片,也不怎么贴合主题。
但他可以为故事添加一些细节来改变自己的主题。
比如少年并没有仅仅杀死霸凌者,他同样杀害了无辜的学生。
比如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霸凌者,少年接受过少许人默默的温暖和帮助。
比如这些帮助他的人中有一位善良的,他默默喜欢的少女。
比如因为不习惯使用手.枪,他在最后准备放下枪时,误杀了试图阻止他的女孩。
好像差不多是这个感觉。
奥斯蒙德在纸上涂涂改改。
披着校园复仇的外衣,不容易让NRA察觉到他的真正意图。
校园霸凌,是各大电影节喜欢的严肃题材。
因为走火误杀无辜和好人,提醒观众这并非是复仇爽片,而是一个可怕的校园悲剧。无论是霸凌者还是持枪人,都是这部作品中的恶人。
当然,奥斯蒙德不怀疑会有人将电影中的悲剧归结于走火的枪上,但凡换用了其它武器,至少帮助过少年的女孩绝不会死。
就是不知道抱有这样想法的人能不能凑够一万个,好让他完系统的任务。
选择校园题材不只是因为方便拍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省钱。
奥斯蒙德摸着下巴,没想到自己租借高中学校的实景场地居然能一口气拍摄三部电影,也没料到他刚结束了电影选角又要开始新一轮的电影选角。
他写好框架,开始向剧本中填充内容。
为了讨好好莱坞人数众多的犹太裔制片人、导演和演员,他可以将男孩或者女孩设定为犹太裔。
男孩?也许他是因为犹太人标志性的长相才被欺凌?但这个角色并非是完全正派的角色,也许女孩更合适被安排为犹太裔。
好莱坞七大制片厂有严格的种族规定,即电影中演员人数超过某个数字后,各族裔的演员都要在电影中占一定的比例。
奥斯蒙德自己和罗杰·科尔曼的独立电影公司倒是不用顾及这项潜规则,想怎么拍就怎么拍,为了省钱用什么人都行。但如果想要搏一搏奥斯卡,就得在演员种族安排上花些心思了。
安排好出场演员的族裔身份以后,奥斯蒙德又开始规划男孩的家庭背景。
前期为什么懦弱不反抗?因为他有一个性格过于强势的父亲?也许这位父亲一直以来在家中欺凌他和母亲,让他已经习惯了遭受暴力?
奥斯蒙德沾着墨水的笔尖在A4纸上飞快地写着。构建好故事框架以后,他的脑子运转得很快,能够流畅地书写,编写整个剧本。
女孩
很遗憾他不得不选择一名犹太裔演员,不能将她设计为金发。
她应该像个小太阳似的,温暖,笑容和煦,像个天使。
她并不是只对男孩好,她会帮助每一个人。她帮助他并不是因为她爱他,而是单纯的因为她是个好人。她出生于幸福的家庭,从小父母与《福音》就教导她做个善良的孩子,所以她无法对任何苦难中的人或动物视而不见。
不知道女孩的背景该不该写得这么详细。
奥斯蒙德翻了翻纸页,有点犹豫,但他还是一同写了出来,决定等写完以后再删除不需要的情节片段。
然后呢?
女孩第一次帮助男孩的时候,帮了他什么?
她孱弱纤细的身体注定不可能帮他打架
唔
不如就写男孩的母亲为他准备的午饭被霸凌者扔掉,女孩这时对男孩伸出了援手,给了他一个三明治
三明治。
奥斯蒙德猛地顿住了笔,愕然难以置信地看向笔尖涌出的文字。
他在写谁?
第55章 奥斯卡
奥斯蒙德没有再继续编写这个故事。
他停下了笔, 将奇怪的想法及时甩出自己的脑袋。
也许他太过敏感,毕竟这样友善的形象分明是大多数人眼中的好人、天使。
三明治也是再寻常不过的充饥食物。
但他还是拿起笔,近乎粗暴地在三明治上划了几道黑线, 将三明治改为了热狗。
钢笔的笔尖被纤维堵塞,但他没有在意。
他合上笔盖和墨水瓶盖, 用白纸将写满了流畅花体单词的稿件盖住,脱下衣服披上浴袍,将浴缸中灌满了热水。
奥斯蒙德觉得他需要放松一下,或许还需要一瓶香槟, 安抚他紧绷的神经,抛开莫名其妙的混乱思绪。
但电话铃在这时不适时地响起,奥斯蒙德的动作僵硬了片刻,拿起了听筒。
“您好,我是朱迪·福斯特。”
一个颇为疲惫的女声在电话中响了起来。
奥斯蒙德瞥了一眼时间, 凌晨十二点十三分, 心下了然,大概是不久前朱迪·福斯特才总算得到了允许和谅解, 能够与家人朋友通话报平安。
“我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奥兹?居然真的是你, 助理告诉我这个电话是你打来的,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朱迪的声音中饱含诧异, 对奥斯蒙德居然会给她打电话颇为惊讶。
现在他反而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怎么说出极为自然的安抚问候了。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新闻,你的情况还好吧?艾莉。”
朱迪·福斯特是朱迪的艺名,她的原名是艾莉西亚·福斯特, 不过也早已经习惯了周围的人都称呼她为朱迪。
“谢谢你的关心。”
朱迪叹了口气:“实际上, 我在事情发生前就收到了欣克利的信, 在信中他声称他要做一件大事。我把信上交给了院方提交给了警察,但警察没有投入过多关注。”
“我看了你的电影, 拍得太好了。我的经纪人告诉我因为这件事的影响,我近几年可能接不到什么电影了。幸好我本就打算最近四年专注于学业,也计划在未来成为一名导演,你能让我去做助理观摩学习的对吧?”
朱迪没有提起奥斯蒙德破产的事情,那么高的欠债金额她帮不了什么,何况她和奥斯蒙德的关系仅限于点头之交。
至于做导演助理,她只是以玩笑的口吻试探,看能不能为自己寻觅一条后路。
“可以啊。只要你愿意降薪演一部电影,我就可以让你当一次助理。”
朱迪没想到奥斯蒙德不仅同意了,还邀请她参演他的电影:“你是认真的吗?你不怕”
“卷入哥伦比亚贪污案的克里夫·罗伯逊不久前才完成了他在我新电影中的戏份,你们实际上都没做错什么,其实根本不会对电影的票房造成什么影响。”
甚至如果选对了主题,还可能会带来些积极的热度支持。假如他让朱迪来做他刚刚写的那个故事的女主角,就一定能够引起媒体的热议和关注。
可惜不行,朱迪不是犹太裔,他得另外挑选一位年龄合适、薪酬便宜的姑娘。
“谢谢你,奥兹,大家都说如果加入你的剧组能学到不少东西。”
其实根本没人说,即便《多格板箱》票房火爆,业内对这类新手导演依旧秉持着看衰不看好的态度。业内一直以来的规律就是新导演处女作大火,则第二部 电影票房必扑。
但朱迪不这么认为,女友的这位朋友是富二代、星二代中少有的不靠父母的聪明人,不然也不会绝处逢生,在根本无人看好的情况下打赢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虽然小她一岁,却有不少处事方式和经验值得她学习借鉴。
“假期的时候可以吗?我愿意降薪加入你的剧组。”
“你先别急着自暴自弃,陈也是位公关好手,她和你的经纪人都会帮你度过这次危机的。也许一段时间以后,你会发现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
伊莱娜·陈,她的恋人进修的专业就是媒体公关相关,也已经在英国展露出了几分能力,她不可能对朱迪目前的困境坐视不管。
更何况,还是那句话。
奥斯蒙德根本没觉得朱迪做了什么错事,好莱坞每年有多少暴力血腥的电影,难道全美发生的命案都要被归咎于这些电影的引导吗?
“但愿如此。不过我并没有自暴自弃,你不能将你的剧组视为一个糟糕的去处,奥兹,我的确想成为一位像你一样的导演,这并不是托辞。”
朱迪的声音平和,她向来是个镇定又坚强的女孩,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也有自己的主见。比起美国甜心、少女偶像,她更希望成为好莱坞真正掌握权力的导演、制片人。
几句寒暄恭维之后,奥斯蒙德挂上了电话。
他也没想到自己一个简短的电话问候能得到未来影后的降薪片约,虽然只是口头协定,但朱迪并不是会违约的人,她也确实深陷舆论漩涡,在舆论平息一段时间之后需要一部电影重新回归大众的视线。
再说了,就算朱迪违约,也不会令奥斯蒙德感到困扰。
适合朱迪担任女主的电影还八字没一撇,而且他也不是非朱迪不可,随时都能找到足以替换的演员,即便那意味着要投入稍高些的营销费用。
毕竟知名的演员和导演本身就是电影最好的广告宣传。
奥斯蒙德坐进浴缸,在水中整理自己的思绪。
朱迪的档期只有假期,还极有可能延至三年之后她从耶鲁毕业,不如先将与她的约定暂时抛开,专注现状。
《忠犬八公》拍摄已经结束,只等配乐剪辑。
《Plan B》等他回去就着手拍摄。
限枪电影需要他抽些时间来完善剧本故事。
“工业暗魔”的生意还有两个多月的期限,他会拖到交稿前几天再交付,以免华纳觉得这项工作太轻松,三百多万的价格太高。
他投资的《E.T.》将于八九月份开始拍摄,由斯皮尔伯格亲自执导,只不过拍摄档期排在斯皮尔伯格担任制片人的《鬼玩人》之后。这两部电影都会在明年的暑假档上映,等它上映之后,奥斯蒙德就可以将版权抵押,偿还贷款。
算上他的《多格板箱》,《忠犬八公》和《Plan B》,如果不发生意外且票房成绩符合奥斯蒙德的预期,那么他只需要再拍一到两部廉价的剥削商业片,便极有可能能在明年圣诞节(1982年12月)的时候还清银行的所有贷款,需要考虑的只剩下与米高梅的对赌协议。
《E.T.》
奥斯蒙德突然想起,迈克尔·杰克逊是极其喜欢孩子和这部儿童电影的,他不仅为《E.T.》写了主题曲,还为孩子们录制了《E.T.》有声书。
也许他能够拿着剧本去打动这位巨星歌王,让他在为《E.T.》作词谱曲的时候,顺手为《Plan B》写那么一首歌。
配合说服技能,奥斯蒙德觉得他应该可以说动MJ以较低的薪酬为他工作。
*
洛杉矶时间1981年3月31日晚18点
第53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准时于洛杉矶音乐中心举行,电视节目也即刻开始,直播一年一度的电影盛会。
“亨利·霍根”是个根本没什么存在感的小人物,他穿着低调又普通的黑白西装,趁着开播前十分钟才走上红毯,忠实地充作了背景板,从闪光灯的间隙中间拿着邀请函溜进了大厅。
明星们通常会早早来到现场,携男伴或者女伴在入口处让摄像师拍个够,也让早已等候在这里的粉丝看个够。电视也会将他们的出场经过剪辑后提前播放,好让观众们熬过难耐的等待时间。
奥斯蒙德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空着的座位,也看到了前方明显情绪不佳强颜欢笑的大卫·林奇。
许久未见,奥斯蒙德没怎样关注他的消息,但从那天他从卢卡斯那里临阵脱逃的举动来看,林奇大概已经放弃竞争奥斯卡,彻底躺平了。
奥斯蒙德听说他似乎接手了《沙丘》,鉴于此刻他的神色,或许《沙丘》的进展也并不顺利,或者有什么奥斯蒙德并不知晓的隐情。
奥斯蒙德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又在不远处望见了自己的导师马丁·斯科塞斯。
斯科塞斯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经过一整天的事件发酵以后,全美所有看报纸和电视的人都知道了欣克利是个将自己当成《出租车司机》主角的疯子。
再侧边一点的座椅上坐着《苔丝》的剧组,女主角娜塔莎·金斯基脸上是肉眼可辨别的真实笑意。
漂亮的欧洲姑娘不仅凭借《苔丝》夺得了不少荣誉,出演的第一部 好莱坞电影《多格板箱》还收获了出人意料的高票房,这两部电影让她确确实实在纸媒和电视上风光了一段时间。最近她似乎又接到了弗朗西斯·科波拉的片约邀请,俨然已经成了圈内新的红人。
紧接着,奥斯蒙德又看到《凡夫俗子》的剧组,那个在通稿中妄图通过踩他抬高自己的蒂莫西·赫顿也坐在其中。
只是看他的模样,虽然长得不怎么好看,神情倒也算得上乖巧,看起来不像是会寻衅滋事的家伙。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又打着什么主意。
奥斯蒙德轻哼了一声,别开头去。
他的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下了一位年轻姑娘,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应该就是买下他座位的人。
只是女孩似乎对她的座位有几分不满,坐下以后就开始四处张望,寻觅着前排没有主人的空座。
方才听见奥斯蒙德轻哼了一声,女孩明显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在不爽自己到处乱看,不满意自己坐在他旁边。
明明看年龄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大叔了,自己这样年轻貌美的女孩坐在他旁边,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于是姑娘狠狠瞪了奥斯蒙德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
奥斯蒙德:“?”
干什么?他讶异地打量了自己身边的女孩一眼,才发现对方似乎有些眼熟。
这不巧了吗?这不是劳拉·邓恩吗?这姑娘也是星二代,她父母都是知名演员,只不过她年纪尚小,没有演过什么电影。
但好久不见怎么突然长这么高了?看起来和波姬差不多。
而且这副表情什么意思?
他们又不是没有在派对上见过,他可从来没见过邓恩冲着他摆出过这副神情。
哦差点忘记带了面具了。
第56章 工业光魔
“你那是什么眼神!”
邓恩是个稍有些任性娇纵的少女, 和前面的大卫·林奇一样不懂得遮掩自己的情绪。但她好歹有父母撑腰,年纪又小,大家面对她一些不恰当的行为时, 通常也会一笑而过,感慨到底还是个孩子。
但邓恩并不傻, 她只是有足够的资本不去妥协。
她仅有十四岁,以至于无法作为别人的女伴出席奥斯卡典礼。但经纪人不想让她错过任何一个露脸的机会,机缘巧合下买到了奥斯卡中前排的座位。
到达现场后,邓恩才发现四周都是不认识的人, 想来也没有什么出镜机会,便想找个靠前些没人坐的座位。
奥斯卡颁奖典礼邀请函一般来说会以剧组为单位进行赠票。
其中不乏有幸运儿同时参与了两部及以上的电影制作。
有时剧组内部没能协商谈妥,就会留有空余位置。不过这样的情况和机会并不多,奥斯卡颁奖典礼正式开始后,工作人员会坐到空座上补充空位。
奥斯蒙德小幅度摆了摆手, 示意她不用在意自己:“你是想要找些镜头吗?我看大卫·林奇没有带妻子来, 你或许可以凑到他那边去。他女儿大概和你差不多的年纪,你也不用担心会惹上什么不该有的绯闻。”
起码对不清楚业内具体行情的普通观众来说, 被提名八项的《象人》使林奇和马丁·斯科塞斯一样, 成为了这届奥斯卡的热门候选人。
至于知道内情的人嘛
林奇不带妻子来就证明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将会迎来怎样惨痛的失败。
邓恩知晓的内幕不多,因此听到奥斯蒙德的劝说眼睛一亮, 匆匆站起身,想要到前排的空位去。只是时间已经来不及,工作人员填上了空位, 颁奖典礼赶在邓恩向外走前准时开始。
伴随着主持人约翰尼·卡森走上舞台, 小姑娘只能泄气, 沮丧地坐回了座位。
每年的“奥斯卡之夜”都会将不太重要的奖项放在开头,将高潮部分也是最受人关注的奖项放在压轴和最后。
今年也不例外, 主持人在介绍过奥斯卡的历史后,解释了今年的颁奖典礼将会对已经颁发过的奥斯卡科学技术奖进行补发的原因:“这项杰出的发明成就注定会促使电影行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为制片人和厂商的拍摄发行提供极大的便利。同时,对演员们来说,这项发明是机遇也是挑战他创造了魔术一般的奇迹,甚至让学院评委为他修改规则,他是——”
“‘工业暗魔’,亨利·霍根!”
台下制作《帝国反击战》视觉效果的工业光魔特效主管丹尼斯·穆伦脸上的神情狠狠扭曲了一下。
与工业光魔和乔治·卢卡斯是老合作伙伴老朋友的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也愣怔了片刻。
劳拉·邓恩也惊讶了,只不过她惊讶的原因是身旁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大叔,居然在掌声中站起了身。
他?这个她从未见过的普普通通的大叔居然拿到了第53届奥斯卡的第一座小金人?虽然科学技术奖每年颁发的数量可能有十多个,含有超高水份,但也是节目开场第一个长达两分钟的镜头啊!
邓恩慌忙站起了身,假装自己是他的女伴,捕捉着摄像头的方向,为他鼓起了掌。
幸好没有坐到别的地方去!
整个多萝西·钱德勒大厅中的来宾几乎全部将目光集中到了这个没人认识的中年人身上,眼神多多少少都有些许微妙。
排除他的技术干扰了业内规则,让奥斯卡打破了惯例,头一次让科学技术奖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颁发云云殊荣。
主要是,哥们,你这个“工业暗魔”真不是在和工业光魔叫板搞事吗?
镜头聚焦在奥斯蒙德身上,他不慌不忙地冲着主持人露出笑容,趁着缓步上台的间隙,理了理袖口闪闪发光的塑料袖扣。
奥斯卡科学技术奖补发得仓促,因此没有额外再邀请什么嘉宾来颁发奖杯,主持人约翰尼·卡森代劳了一切工作,将小金人递到了奥斯蒙德手上。
约翰尼·卡森是著名脱口秀节目《今夜秀》的主持人,他幽默十足:“‘工业暗魔’?哈?你们在为《石头大战》或者《希格斯粒子大战》做特效吗?”
工业光魔本就是乔治·卢卡斯为制作《星球大战》特效场景而建立。
既然对方包揽了“宏观”的星球电影特效,说不定工业暗魔干的就是“微观”电影的特效活。
希格斯粒子是目前微观、粒子物理学最重要也备受争议和关注的问题。但在场的人显然没有几个关注物理学界的动荡,大家只听懂了他的《石头大战》,捧场地笑了起来。
奥斯蒙德早就料到他们的注意力会集中在工业暗魔与工业光魔上,他适时露出笑容,用早就准备好的答案作为回答:
“是的,我们的演员都是蚂蚁,它们在一颗颗石头上来回穿梭,手里拿着光剑战斗。我们还专程找了位蚂蚁公主,它以后会成为领地内尊贵的蚁后。”
台下的观众显然更喜欢他的笑话,笑声变得更大了些。
奥斯蒙德眨了眨眼睛,向台下工业光魔的特效主管丹尼斯·穆伦举起了奖杯示意,解释为什么会取这样一个名字:“原谅我,丹尼斯,工业光魔是业内领头羊,是每个特效工作者的启蒙和耶路撒冷。我为暗魔起这个名字完全是出于对光魔的敬意。在追赶光魔的路上,我们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丹尼斯·穆伦笑着朝他点头致意。
“与我们进行了第一次合作、发掘了我们、并让我们有机会站在这里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就在第二次合作中,听从了我们的建议,抛弃了我们转投向工业光魔。我听说他的新片《忠犬八公》会在电影中采用工业光魔全新的特效技术,制作出在不进行灯光渲染的前提下,就能以假乱真、欺骗人们肉眼的宠物狗,面对这样的特效技术,暗魔确实自愧不如。”
这个明显是外行人的新人不知道站在台上时,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就算他本意是想吹捧工业光魔,降低他们对工业暗魔的敌意,也不应该众目睽睽下调侃前雇主,还免费打广告宣扬他们的工作
台下的众人哗然,并不是觉得亨利·霍根的发言有哪里好笑,而是觉得他的话有点不妥当。
然而,不少人也对他口中、工业光魔全新的特效技术起了些兴趣。
《大白鲨》的特效细节就算靠着被调暗的光影修正、遮掩,也依旧能看出端倪。就连斯皮尔伯格的《大白鲨》都不敢借“以假乱真”“欺骗人类肉眼”的名号宣传电影,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新电影能不借助灯光就展示出极具真实性的特效?
工业光魔现在的技术已经这么夸张了?
《忠犬八公》是哪家制片厂投资的电影?花了几千万做特效啊?会不会占用暑假和圣诞节档期?
这么信任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怕“第二部 必扑”定律?
忠犬是什么意思?宠物电影敢投资这么多钱?疯了吧?
丹尼斯·穆伦也困惑不解,工业光魔连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电话都没接到过一个,怎么就合作了?
还有这夸奖,他自己怎么不知道工业光魔的特效制作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这个亨利·霍根真的是在恭维他们吗?怎么听起来这么怪啊?
反正用的不是他自己的脸,奥斯蒙德现在所仰仗的就是自己脸皮厚,可以肆无忌惮地胡说八道。
是否是真相,是否是谎言根本不重要。他需要的只有关注和争议。
这样一来,工业光魔势必会在奥斯卡颁奖典礼结束之后澄清他们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没有合作。
事件便会进一步发酵。
人们会想知道为什么他会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说光魔和奥斯蒙德有合作。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会以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身份站出来解释自己本想使用特效,但还是使用了真正的狗作为演员。
然后再以亨利·霍根的身份向媒体道歉,解释是自己搞错了。
这么一来一回,他又是一分钱不花,再白嫖一波关注。在电影档期确认之前,省下一笔用于前期宣发的费用。
何况这对亨利·霍根的生意也没有任何影响,他只不过是憧憬工业光魔,顺口夸夸他们罢了。
约翰尼·卡森连忙打断了奥斯蒙德的迷惑发言,提醒他发言时间有限,让他赶紧在台上做出之前约定好的保证:
“哈哈,工业光魔的成就确实备受瞩目,不过现在捧着小金人的可是你,来谈谈你们的技术吧,亨利。”
奥斯蒙德顺着台阶而下,假装自己只是不经意间提起对工业光魔的赞誉。他掏出了备好的纸条,朗读道:
“感谢学院愿意给我这样的机会。同时,工业暗魔也承诺,会在每一份使用了深度合成技术的视频片段上打上需要用特殊手段才能解析出的暗标。以此来区分正常视频和合成特效视频,保证演员、导演、制片人和观众们的权利。也绝不会将此项技术用于干涉、侵.犯、违背法律的视频中。这份保证书已经由总统认可接收,不久后国会也会出台法案约束深度合成技术的使用工业暗魔将会以身作则,协助业内各大协会辨别合成技术视频,保障每一位公民应有的权利。”
第57章 MJ
奥斯蒙德的发言结束, 发现在座的所有人当中没有多少人真正在意他写在纸上的长篇大论究竟说了些什么。
大多数演员并不在意特效科学技术的发展如何,官话套话还不如他不经意提起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手上的上千万成本大作来得刺激。
至于保障自己的什么权利他们根本不用操心,各大工会和经纪人律师会做好一切。
甚至他们巴不得有侵权事件发生, 只要对方不是什么实力雄厚的大公司,就闹到法庭上或者庭外和解, 不需要工作也可以获得巨额赔款。
嘉宾们象征性地鼓起了掌,目送着亨利·霍根走下台去。
但特效工作者们却不像其他人那样淡定。
各大报纸上关于“深度合成技术”的报道并不多,很多人甚至刚刚知道《多格板箱》中采用了大量的特效。
这样的特效手法就算是他们这群好莱坞的特殊工种都没能察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现在的特效公司已经能够无缝将某个演员变成另一个演员了吗!
不知道工业暗魔还招不招人,有没有机会去偷师学艺?
斯皮尔伯格自亨利·霍根讲出了奥斯蒙德的名字后, 就频频给工业光魔特效主管丹尼斯·穆伦使眼色:怎么你都能做出以假乱真的真狗了,耗费了几个月时间还做不好E.T.?
而坐在后排角落的罗杰·科尔曼,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他认定这位看起来傻乎乎的小金人得主亨利·霍根一定是被奥斯蒙德骗了。才让他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不小心为《忠犬八公》打了个广告。
毕竟作为顶头老板,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忠犬八公》要使用特效。
再加上奥斯蒙德有为了《多格板箱》使出千奇百怪的营销手段的前科,罗杰已经可以确定, 这一定又是那小鬼搞出来的骚操作。
他早就说他不应该去当什么导演制片人, 他就应该进广告宣发部门,将他的长处发扬光大。
小崽子就算卖张白纸也能把广告搞出花来, 更别说区区一部电影。
*
与此同时, 《纽约时报》被奥斯蒙德坑过一把的高管罗伯特眼睛一亮,快速给手下的编辑打了电话:“快!快查查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这家伙到底和哪家制片厂签了合同?拿到了几千万的投资?我们要第一个报道出去!他到底是怎么瞒得这么严实的?我只听说他和新世界电影公司有合作, 但新世界可拿不出这么多投资,肯定是障眼法!”
一些关注着奥斯卡颁奖典礼的日本媒体工作者则产生了抵触:“《忠犬八公》?被改编成电影了?可恶的家伙,美国人怎么能用特效讲述那么温情忠诚的故事?我们不接受特效制作的八公!我们得抗议!他们应该换用真狗!”
而端坐在电视前收看奥斯卡颁奖典礼的荣恩·李开心地手舞足蹈, 他曾经在同学面前夸下海口, 声称奥斯蒙德的第二部 电影一定会备受好评。
现在看来他的预言即将成真。
工业光魔制作特效的电影绝对是大制作大成本, 一千万的投资都只算的上小数目。虽然电影名字听起来不怎么讨喜,但《多格板箱》的名字一样没什么特点。总之, 荣恩决不相信手握那么多资金的奥斯蒙德会拍出一部糟糕的作品。
身处美国法米娜公司分部的高管琳达则瞠目结舌,她万万没想到这部由他们进行了广告投资的电影居然会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被提及,《忠犬八公》会比《多格板箱》还要火爆吗?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会向他们索要另外的价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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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座位的奥斯蒙德感受到了来自同行同情他智商的注视。
就连劳拉·邓恩的视线也完成了“你是个傻子吧?”——“你这么厉害?”——“你果然是个傻子吧?”的接连转变。
骂谁呢?
那是你们不清楚他的良苦用心。
奥斯蒙德正襟危坐,对上下左右投来的火热目光不作任何理会。
他只顾着端着小金人摆弄。奥斯卡金像奖杯重八磅半,举久了会觉得有些手酸,并非由纯金打造而是由铜锡合金构成,只在表面镀金。
所以它并不值钱,也卖不出去。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规定:颁发的所有奖杯不可买卖,仅能以1美元的价格回售给学院。
所以他没办法将它变现。
邓恩明显有些眼馋,想要伸手摸一摸。
奥斯蒙德却手腕一转,故意将奖杯放到了另一侧的桌上。
小姑娘只能鼓起腮帮子,坐在座位上生闷气。
奥斯卡颁奖典礼继续进行,毫无意外地将最佳男配角奖颁给了《凡夫俗子》的男主角蒂莫西·赫顿,将最佳男主角奖颁给了《愤怒的公牛》的主角罗伯特·德罗尼。
“欧洲第一美少女”娜塔莎·金斯基没能拿奖,《苔丝》只得到了最佳摄影、最佳艺术指导/道具布景和最佳服装设计奖。
最佳纪录长片奖和最佳外语片奖倒是令人意外,分别颁给了《艾萨克·斯坦在中国》和苏联的《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中国和苏联倒也是很好的取材取景地,便宜、充满异国风情,就是不知道签证好不好办。
奥斯蒙德的指尖敲了敲桌沿,即便文化差异理解起来稍有些困难,但实际上不少年轻人对东方国度怀揣着不小的好奇心。他们的文化倒也非常适合被拍摄成电影。
转眼间颁奖典礼已经进行到了尾声,最佳导演奖被颁给了拍摄了《凡夫俗子》的罗伯特·雷德福,马丁·斯科塞斯和大卫·林奇与奖杯失之交臂。
最关键的最佳影片奖也被颁给了《凡夫俗子》,导演罗伯特·雷德福在业内拥有庞大的人脉关系,派拉蒙电影公司也为《凡夫俗子》的公关花费了不少钱。
可惜了马丁·斯科塞斯的《愤怒的公牛》和大卫·林奇的《象人》。
只论故事,这两部电影完全不输于《凡夫俗子》。但他们俩都没钱,身后没有制片厂的支持,只能含恨而归。
奥斯蒙德不由自主地感慨,林奇也太惨了。
他原本还认为学院再不济也会给《象人》一项不重要的奖项作为安慰,却没想到狂揽八项提名的《象人》最终什么都没有捞到。
实际上,这也侧面证明了奥斯卡公关的重要性。
这个年代金球奖一直被诟病为“买来的奖项”。
备受追捧的奥斯卡也并不干净。只不过买下奥斯卡需要成倍于金球奖的金钱和人脉支撑。
奥斯卡奖项前期的提名的确具备一定的权威性,学院的评委被分为五个部门:制片人、导演、演员、编剧和技术人员,各部门的权威人士只能在各自的邻域进行提名投票,比如导演只能提名最佳导演,演员只能提名最佳演员。
提名公布以后,学院会再次进行投票,从被提名者中投出最终的获奖者。
在这个阶段,学院的几千名评委,无论属于什么部门,都拥有所有奖项的投票权。
奥斯卡公关的关键就是动用人脉和金钱关系,不断地造势宣传,从这些非本部门的评委上抢夺每一张票。
每年从五个提名中脱颖而出,夺得奥斯卡的影片,内容不一定真的出类拔萃。但他们的公关团队绝对一骑当千。
所以奥斯蒙德才一定要提前开始为《雨人》造势。
奥斯卡评委中能拍出低成本高票房电影的导演和制片人只占极少数,大多数评委尤其讨厌纯粹的商业片导演和喜欢在电影中使用太多特效的导演。
所以奥斯蒙德得用一两部艺术片证明他并非只是商业能力出众,他自身的导演水平在业内也算得上拔尖。只有这样,才能让同部门的制片人、导演认可自己的作品和能力,才能避免大家在投票时抱有太多私人情绪,以至于拖累公关团队,也害他自己无法完成对赌协议。
身旁的小姑娘也在感慨林奇的悲惨命运。
不过她感慨的具体内容与奥斯蒙德并不一致。
她的小脑袋瓜里装着的是,幸好没有听旁边这个大叔的话,坐到前排的林奇旁边。不然,她今天晚上一个镜头都捞不着。
颁奖典礼结束以后,众多明星、导演以及制片人还得出席学院的晚宴。
“亨利·霍根”显然对晚宴没什么兴趣,他不会在觥筹交错之间向工业光魔解释致歉,他只会在报纸上这样做。
奥斯蒙德匆匆回到了酒店,扔掉了西装取下了面具,给自己的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发去了两份传真。
一份是他自己的声明和澄清,一份则是亨利·霍根的致歉。奥斯蒙德要他不要急着发布,等待记者媒体将话题炒热、工业光魔澄清以后再分批次联系媒体发布。
迈克尔·奥维茨只一眼就明白了颁奖典礼上“不经意透露”的消息是他设计好的广告。
他一边哭笑不得,一边应了下来。
“你在洛杉矶吗?你在洛杉矶为什么不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晚宴你要来吗?”
“不了。我没有合适的礼服,你帮我联系波姬·小丝,我想宴会结束后和她见一面。”
昨晚思量良久后,他决定拿着现在还叫《夜空》的《E.T.》剧本,尽快和迈克尔·杰克逊见一面。
听完了他的需求,迈克尔·奥维茨道:“我能帮你直接联系迈克尔·杰克逊。你不用等到明天,小丝没有去宴会,你可以现在就电话联系她,邀她和你一起去见MJ。我还在酒店和马丁·斯科塞斯约谈,抽不开身。我打电话通知葆拉陪你去一趟。”
“你要把马丁·斯科塞斯签下来了?”在没有他牵线的情况下?
奥斯蒙德有些诧异,直接联系MJ?这家伙倒是比他想象中更有手段和人脉。
“马丁现在很需要优秀的经纪人帮他疏通与制片厂的关系。放心,我会把他签给CAA的其它经纪人,不会影响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经纪人安抚他道:“现在纸媒和电视上除了奥斯卡的获奖结果,最火的就是你的消息。大家都在讨论你的《忠犬八公》究竟是由哪家制片厂投资发行的?被投资了多少预算?会不会对未来的档期造成什么冲击泰瑞·小丝巴不得你现在和她的女儿出去招摇过市被媒体拍到。”
“好吧。”
奥斯蒙德点头同意,越早确定越好,今晚就直接拜访MJ也不是不行。
在《多格板箱》开始拍摄以前,奥斯蒙德曾经与泰瑞·小丝接触过,邀请波姬参演他的电影。
作为波姬·小丝经纪人的泰瑞虽然看中他联美太子爷的富二代身份,却不相信他的电影拍摄水平。
泰瑞曾经耍过他一次,她答应奥斯蒙德,只要他愿意拿出一百万的片酬,并请来媒体记者同波姬外出约会,就让波姬答应他的邀约,参演他的电影。
但奥斯蒙德照做之后,她又借口《多格板箱》女主的形象不适合外表清纯甜美的波姬,以恐怖电影行情不好、故事会将波姬定位成一个花瓶为由,违背了当初许下的口头约定。致使奥斯蒙德无奈找上了娜塔莎·金斯基来饰演女主角。
现在娜塔莎·金斯基凭借《苔丝》和《多格板箱》火了,泰瑞后悔了,她巴不得波姬现在和奥斯蒙德多接触几回。
也因此才在奥斯卡颁奖之前联系迈克尔·奥维茨,想让奥斯蒙德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作为小丝的男伴出席
虽然被奥斯蒙德拒绝,但泰瑞现在变得格外好说话,当下就同意了奥斯蒙德邀波姬外出的请求。
不过她要求自己必须跟在旁边,以免奥斯蒙德趁着夜色行不轨之事。
波姬显得很高兴。她在剧组的工作结束后又揽了奥斯卡颁奖典礼的活和广告,没能抽出时间去见见自己的朋友迈克尔。
她以前曾经因为《多格板箱》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所有接触,还被妈妈赶着和奥斯蒙德外出约会拍照。波姬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也乐意将自己的朋友介绍给他。
另一头的迈克尔·杰克逊听说是波姬要带朋友来,也在大晚上欣然同意,愿意见奥斯蒙德一面。
奥斯蒙德在心中偷着乐。
他等同于用MJ邀请来的波姬,又用波姬敲开了MJ的家门。实际上,这俩人同意他的请求,和他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迈克尔·杰克逊笑容腼腆,还有点紧张不安地招待了奥斯蒙德一行人。
波姬则热切地同迈克尔·杰克逊打了招呼,率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女孩褪下了颁奖时穿着的一身礼服,换上了一身偏向日常的休闲装,即便身高六英尺,依旧甜美可人,闪闪发光,不愧“全美第一美少女”的名号。
她撵了妈妈出去等候,奥斯蒙德也支走了CAA的经纪人葆拉。
三个人坐在MJ的客厅里,奥斯蒙德坐在他们俩中间
此刻,他才突兀地觉得浑身别扭又难受,仿佛自己也在闪闪发光。
第58章 女流氓
奥斯蒙德发现自己是灯泡。
此刻他夹在他们俩中间, 只是伸手去捡了一下掉落的笔,就察觉到低头瞬间他们两人的眉来眼去。感觉就好像是他们俩在自己头顶接通了电源,对彼此“滋滋”地放电。
“”
奥斯蒙德深吸一口气, 在心中安慰自己,起码请波姬来能凑够三个人, 促使说服技能生效。
他开启了技能,假装对他们俩拉丝的眼神毫不知情,将剧本摆在了迈克尔·杰克逊面前,扬起了挑不出错处的笑脸:“迈克尔, 我这里有一部剧本你可能会感兴趣。”
MJ不太明白,怀疑奥斯蒙德是不是找错了人。他是个歌手,又不是演员或者电影工作者,为什么要将剧本拿给他看?
好在波姬已经在车上明白了自己的任务不仅仅是访友,妈妈劝她帮一帮奥斯蒙德, 卖个人情给他。
波姬笑笑, 安抚他:“不用怀疑,迈克尔, 奥兹就是拿给你看的。这个故事是描述外星人和地球小孩互相治愈摆脱孤独的故事, 我们觉得你肯定会喜欢这个故事。所以奥兹将剧本拿来给你,他想请你为这个即将拍成电影的故事写歌。”
来之前, 奥斯蒙德告诉了她《夜空》的故事梗概,并与她签署了保密协议。
波姬·小丝欣然同意。
她的话发自肺腑,是由衷地为朋友考虑, 而不仅仅是帮奥斯蒙德的忙。
MJ一向喜欢小孩, 他的童年并不幸运。他是家中的第七个孩子, 仅五岁时就与五个兄弟组成了乐队。他们的父亲脾气暴躁,五个兄弟只要在练习中没能达到父亲的要求, 就会被父亲用热油浇过的烙铁毒打。
惨痛的童年经历让MJ选择在长大成人后善待其它的孩童,以此来治愈、补偿他自己的童年。
他不仅为孩子们捐了一笔又一笔的钱,还建造了一座面积足有2800万亩的“梦幻庄园”免费开放给世界上所有的孩子。
《夜空》的故事梗概的确符合迈克尔·杰克逊的喜好。波姬觉得MJ单纯又敏感,她清楚他会喜欢上这个就像是孩子天真梦想的童话故事。
迈克尔·杰克逊最近正头疼于自己即将发行的专辑《Thriller》。他对这张专辑非常失望,从编曲到混音到歌词,没有一处令他满意。他不断地劝说与自己签约的EPIC唱片公司放弃发行,甚至差点毁掉这张专辑的母带。
但要他修改,MJ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改起,也不知道应该将歌曲改成什么样子。
波姬认为,阅读一个充满童真的故事,或许能够让MJ感到愉快,让他好起来。说不定他还能从这个轻快的儿童故事中获得灵感。
如果迈克尔·杰克逊愿意为了自己喜欢的故事工作,写自己想写的歌,那就更好了。
奥斯蒙德点了点头附和波姬的话,向他悄悄透露:“实际上这是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按照他自己的幻想请来编剧为他编写的剧本。史蒂文的童年生活并不如意,他以这个童话故事来影射自己,也以此来治愈自己。我有一个梦想,我希望这部电影能成为孩子们钟爱的纯真幻想,给他们温暖的陪伴,也给他们关怀和勇气,让他们不再孤独。”
[检测到现场听众大于三,技能我有一个梦想(R)条件达成]
迈克尔·杰克逊的神色有了些许动容。
“但是,你知道的,迈克尔。”
奥斯蒙德说道:“一部好的电影不仅需要一个好的故事,还需要与之匹配的音乐。音乐能打动人心,也能够带给孩子们勇气和力量。我不知道谁才能写出能够给孩子们温暖慰藉的乐曲直到我听到你的歌。”
奥斯蒙德抬起手,将手掌放在迈克尔·杰克逊的肩膀上,神情真挚:“我觉得你拥有这样的力量和能力,迈克尔。许多歌手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情’、‘爱’的主题上,但你不同,你关注孩子们的生活,在意他们的想法,只有你才能书写出孩子们眼中的友情和欢乐。”
事实证明,即使作为导演和制片人,奥斯蒙德的演技也并不像他自己认为的那样差劲。
MJ到底对波姬带来的朋友没什么戒心,轻易地被系统百分之三十的加成和奥斯蒙德这番吹捧打动、欺骗。
尤其是奥斯蒙德的每一句话都说在了他自己的心坎上。
MJ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歌手,但他更想成为一个为孩子们带来温暖,带来快乐和勇气的人。
他的双眸中甚至隐隐有了水光:“哦,谢谢你,奥兹,谢谢你对我的认可,事实上这也正是我想要做的工作,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迈克尔·杰克逊郑重地用双手接过了剧本,他表示他打算看过剧本后再做决定。但实际上,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愿意为《夜空》、为孩子们谱写几首歌曲。
奥斯蒙德在心中笃定,MJ绝对会为了这个故事答应他的请求甚至自愿降薪。
不过,等迈克尔看完剧本,他们再坐在一起商谈薪酬和为《Plan B》顺手写一首歌的计划也不迟。
于是他也开口道谢,感谢MJ愿意给他这个与他合作的机会。
“我等你的好消息,迈克尔。”
*
重新回到纽约、拉瓜迪亚艺术高中,奥斯蒙德一身轻松。
在休息了一天等待有关《忠犬八公》的舆论发酵的同时,他找来了利亚姆·海恩斯做象征性的试妆和试镜。
拉瓜迪亚艺术高中为奥斯蒙德提供了一间空的教室作为拍摄场地和办公场所。
教室的左侧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桌椅板凳,右侧则堆放着一些演出服饰和道具。
奥斯蒙德向绘画专业的学生借来了几幅图画,充作片中男主佐伊的手稿。佐伊的酷炫跑车也已经白嫖到手——奥斯蒙德向利亚姆借了他的德罗宁DMC-12,让他携车进组。
米歇尔·菲佛和剧组里的几个姑娘在奥斯卡颁奖典礼的这些天也没有闲着,她们拿着剧组的经费,结伴去商场挑选了几件自己喜欢的男装带给奥斯蒙德。
为了拍摄好这部小妞电影,奥斯蒙德早就做好了决定——不仅让姑娘们来挑选自己喜欢的男主角,还让她们自行决定男主角在剧中的穿着打扮。
他自己的眼光到底与姑娘们不同,为了讨好他们最大的观众群体,奥斯蒙德决定顺从这群姑娘们的审美。
只是当他打开购物袋,收好购物小票以后,他发现了些许不寻常——
“全是紧身裤?”
奥斯蒙德扬起眉尾,审视的目光从姑娘们脸上一一掠过。
她们面对年纪比自己还要小的年轻导演时,胆子大得出奇,丝毫不畏惧奥斯蒙德饱含诧异的询问目光。一个个骄傲地挺起胸膛,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现在的女孩就是喜欢男孩子这样穿。”
“对啊对啊。”
“紧身裤超有力量感的。”
米歇尔·菲佛甚至笑着翻出几件夹克和背心,举到了奥斯蒙德眼前:“人靠衣装,导演要不要也试试?”
自从上次调侃“可不可以和导演约会”以后,这群女孩就热衷于直接称呼他为Mr.Director(导演)来揶揄他。
奥斯蒙德将信将疑,嫌弃地移开了目光,心中突然产生了少许悔意。
这老头背心和紧身皮裤到底是哪个年龄段的男孩子在穿啊?
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这种精神小伙的搭配很帅?
是他的审美不对劲还是她们都不对劲?
这还不如英国公学的羊毛衬衫搭配小短裤和长袜呢。
幸好当初菲佛否定了他,他没有自己撸起袖子上阵,演这个倒霉男主。
显然,因为堵车而姗姗来迟的利亚姆·海恩斯与他审美一致。
利亚姆来不及思考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菲佛,他难得蹙起了眉,满脸为难地看看自己身上的鹅黄色羊绒衫和白色休闲长裤,再看看各色的背心夹克紧身裤,将恳求的目光递向奥斯蒙德,眼角下垂的温润狗狗眼中满是委屈:一定要穿这种东西吗?穿他自己的衣服不行吗?
奥斯蒙德抬起手掩在唇边,他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错开了与利亚姆对视的目光掩饰自己的心虚。
不过他残存着些许良心,在背过身时抬起手关上了闪烁着红光、显示正在运作中的摄像机。
利亚姆没办法,只能挑了件黑色背心和同色紧身裤,跑到隔壁的杂物间去换衣服。
他换衣服的时间格外的长。
米歇尔·菲佛和几个姑娘每隔半分钟就看一次表,嘟嘟囔囔地抱怨:
“怎么还没好啊?”
“他换衣服好慢啊。”
时不时有女孩跑到门前张望,米歇尔·菲佛甚至在原地来回踱步打发时间。
换了一套衣服,等了将近十五分钟。
在门前等候的女孩瞥见利亚姆的身影终于出现,忍不住欢呼了一声,冲回了教室内。
几个姑娘叽叽喳喳低声笑了起来,脸上的神情满是喜悦和激动,伸长了脖子向门口张望,搞得奥斯蒙德也有了几分期待。
利亚姆磨磨蹭蹭将只有十几秒的路程走出了几十步。
等到他终于出现在门前,奥斯蒙德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姑娘们为什么会挑这样的衣服——
站在他旁边的菲佛没能捂住自己清晰的抽气声和脱口而出的惊叹:“天呐,好大!”?
什么好大?
奥斯蒙德一瞬间黑了脸,快步向前几步走出门外,狠狠关上了身后教室的门,也关上了姑娘们没看够的哀嚎声。
她们挑这种衣服果然不怀好意。
黑色的背心清晰地展现出了利亚姆的好身材,让他结实的胸肌、八块腹肌、手臂肌肉和流畅的肩部线条清晰可见,伴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至于紧身裤凸显出了什么当然是菲佛惊呼的原因。
利亚姆垂着头,他的眼神躲闪,半张脸涨得通红,白皙的耳垂和颈项都沾上了绯红。明显是听到了这群“女流氓”的惊叹,他不知所措地抬起手握住了奥斯蒙德的手臂:“这种衣服,你要是想看的话不是不可以,但能不能不要给她们看?”
奥斯蒙德:“你不要误会我的衣品。”
第59章 模仿者
利亚姆明显愣了片刻, 发出了一声意味含糊不清的“啊?”
他很快轻抿起唇,纤长浓密的眼睫不安地颤动两下。
时尚的最佳单品永远不是别出心裁的设计,而是颜值。
有的人长得漂亮, 身材完美,连穿黑色贴身背心和紧身裤都显得英俊逼人。
利亚姆很少穿黑色和太紧的衣服, 但绝不是为了遮掩身材缺憾。相反,他的身材极好,紧实的肌肉曲线明显是刻意练过的成果,就连奥斯蒙德都有几分羡慕。
简单的黑色背心将他本就白皙的皮肤衬托得愈发晃眼, 无法遮掩的紧绷的肌肉更是叫人看得血脉偾张、口干舌燥,也难怪那群女孩会接连发出惊呼…
但奥斯蒙德得撇干净自己身上的嫌疑。
不是他想看的,他是好人。都是她们选的衣服,千万别归罪到自己头上。
就算穿到利亚姆身上还是帅得惊人,但这种人类难以认可的艺术审美还是太超前了, 起码超越了半个世纪的理解。
奥斯蒙德轻声叹了口气, 抬起手将自己的手臂从利亚姆的虚握中挣了出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你自己的衣服换回来吧, 衣服真不是我选的。你放心, 我去好好教训她们一顿。我肯定不会让你在拍摄的时候穿这种衣服。”
他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中满是哄小孩子似的安抚。眼神躲闪,也完全不敢提起什么“好大”, 只推搡着他,让利亚姆重新进了隔壁的杂物间。
哄好了自己的男主,奥斯蒙德一回过头, 就瞧见了自己的女主正膝跪在窗台上, 眨着两只忽闪的大眼睛向外张望着。见他发现自己, 连忙惊呼一声,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无法无天了是吧?
奥斯蒙德隐隐升起了些许恼怒。
自从美国性解放运动愈演愈烈, 性早已不是一种羞耻,像菲佛这样大胆的姑娘在北美也不算少数。
假如这种看似不带有什么恶意的身材凝视是针对他自己,奥斯蒙德或许只会有少许的不快,但还是会一笑而过。
然而现下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许糟糕,也许是因为她们让他成了帮凶。
他不想让利亚姆难堪。
或许是女孩们察觉到了导演的情绪不佳。
奥斯蒙德回到教室以后,就发现姑娘们都站在了一起,有些沮丧地垂着脑袋,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
奥斯蒙德忍不住轻啧了一声:“买那么多紧身裤就是为了看他大小?亏你们想得出来。怎么?是想和他上床吗?”
菲佛嚅嗫了一声,垂头丧气地不敢说话。
“在我眼皮底下就开始性骚扰了是吧?那开始拍摄的时候还想干什么?摸一下吗?”
菲佛连连摇头否认,但她还是举起了手:“绝对、绝对不会!导演,但是你不觉得摸一下他的胸肌这样的镜头也不错吗?”
她观察着奥斯蒙德的神色,声音越来越小。
奥斯蒙德瞪了她一眼:“让你说话了吗?”
菲佛连忙噤声,缩起肩膀将自己藏在一个女孩的身后。
奥斯蒙德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想引利亚姆进圈的原因之一。
他过于出众的长相,一不留神就会招致他人的非分之想。在圈内,过分美貌却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反倒成了过错。
圈内的女性起码还不会做太过火,一些老白男同性恋可没什么底线可言。
“剧组拍摄期间不许揩油、动手动脚,不许约会,不许上床,不许语言骚扰。明白了吗?不管你们做什么前,先征得对方的同意,好吗?利亚姆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不久前才过了18岁生日,还是个小孩,别欺负他。”
他放缓了语气,态度却不容置疑,重新添加了几条规则。
见他只是因此生气,甚至根本没有追究她们胡乱花费经费。姑娘们纷纷小鸡啄米似的点起了脑袋。
眼看着气氛缓和,奥斯蒙德指挥着她们将衣服收起,大家又嘻嘻哈哈打闹起来,终于有人忍不住趁着奥斯蒙德没注意询问同伴:
“导演对新人演员真好,这么护着他,还叫他孩子呢…谁不懂这种东西呀,我上中学的时候,大概14岁,就已经有同龄的男孩陪女友去打胎了。”
只是看几眼而已,根本无伤大雅吧。而且男孩不是很乐意炫耀尺寸吗?
“阿特金斯拍《青春珊瑚岛》的时候有那么多全.裸镜头,我听说他还演的很高兴呢。”
身边的女孩也附和道:“是啊,路易·马勒(《艳娃传》的导演)要当时只有13岁的波姬·小丝演雏.妓的时候可没把她当孩子。”
“导演的个人习惯吧,没想到奥兹这么帅的大帅哥观念还挺保守。要是能让他们俩一起脱掉衣服就好了。”
一个细小的声音插入了话题,惋惜地叹了口气:“都怪菲佛太大声了,我根本没看清。”
菲佛尴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尖:“对不起啦。总之,我们还是不要再触及导演的霉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生气呢,吓了我一跳。”
…
教室里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听到了她们叽叽喳喳的小声讨论,不过奥斯蒙德没制止也没在意。
留她们在这里是为了等一下在利亚姆试镜时,让菲佛与他搭戏试演,检验两人的表演能否相得益彰。
同时,用摄像头记录内容,方便观察他们俩人的妆容和打扮在屏幕上的呈现效果。
等试演结束以后,他再亲自带利亚姆去挑几套衣服。
奥斯蒙德自己也算半个美术生,起码分镜稿画得相当不错,他对自己的品味还有些信心,最起码肯定比背心紧身裤好。
奥斯蒙德坐在课桌上,双腿交叠,背对着她们,趁着空闲时间在自己枪击案的剧本上增减填写内容。
没过多久,利亚姆换回了他自己的衣服,从隔壁回到了教室。
他的脸上还是有些薄红,不过已经好了很多,再缓一缓就能恢复正常状态。
奥斯蒙德又出声安慰了他两句,将一摞文件中《Plan B》的两页剧本抽了出来拿给他,示意他先看看剧本,熟悉一下台词准备一下。
他倒不怕利亚姆记不住台词,奥斯蒙德向来对台词没有太多严苛的要求,还喜欢现场改台词。
只要不是特殊的或者隐含深意的台词,演员想改也可以改,只要传递的意思差不多对就可以。
“准备好了就说一声。”
从他手上接过稿子,利亚姆快速向下扫了几行,有些意外的同时微微簇起了眉头。他的视线越过纸张,偷偷望向奥斯蒙德。
却见他神色如常,眼眸半垂,修长的手指握着钢笔,在纸张的文字上圈起一个又一个符号。
利亚姆收回视线,再次看向手中的剧本。
电影剧情似乎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十分钟以后,他酝酿好情绪:“我可以了。”
奥斯蒙德站起身,将手稿放在了桌上,他走到了摄像机后面,重新打开机器,招手示意利亚姆走到他提前做好的标记上。
姑娘们安静了下来,纷纷让开了空间,站到了侧边,专注地望向利亚姆。
米歇尔·菲佛也做好了准备,她会晚利亚姆一些时间进入镜头范围。
“准备好了吗?”
“Action。”
利亚姆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抬起眼眸,神色平静地看向前方,看向虚空之处。
这是?
他的演绎似乎与自己的设想毫无关系。
奥斯蒙德狠狠皱起眉,却还是拉近了镜头。
那双冰蓝的眼睛仿佛是正在酝酿着风暴的小小湖泊,利亚姆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但奥斯蒙德却突兀地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他的痛苦。
像失去所有希望之人残存的最后的麻木,也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菲佛无声地张了张唇,也察觉到了不对,但导演并没有出声阻止,她搞不明白状况,也不好出声打断。
突然之间,利亚姆的眉轻轻动了动,他半敛眼帘,神色却不知为何更加冷峻、坚毅。
就像在他一瞬间下定决心,毅然决然地走上了不归途。
紧接着,他重新抬眸,眼神愈发冰冷地看向前方。
奥斯蒙德看着他,恍惚中感觉他似乎在一瞬间被抽离了灵魂,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他将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
那是一个握枪的手势。
奥斯蒙德的瞳孔一缩,他看见利亚姆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眉尾挑起,唇角泛起快意而残酷的微笑,颈项带动头颅微微后仰,同时抬起下巴,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却不值一提的画面。如同不该拥有力量的渺小人类突然成为了可以摆布棋局的神明。
可他对自己所持有的力量一无所知,好像只是个不明世事的孩童,将屠杀视为一场手影游戏。
所以他的薄唇轻启,按下扳机的同时,清晰地吐出了一个单薄却充满力量的字眼:“砰。”
奥斯蒙德的心脏紧缩。
如此精妙绝伦的微表情控制,他只在老牌演技派演员身上见到过。
可是利亚姆的眼神没有变,他依旧痛苦,挣扎不休却也麻木不仁。
极其微小的表情变化和最短的台词,却让他在短时间内演活了一个饱受欺凌最终爆发的男孩。
他天真愚昧自以为是,却痛苦不堪。
表面上,他蔑视生命,并且不明白生的意义。人命不值一提,他就像是在游戏中,杀死那些有着血条的敌人那样,进行着残忍血腥的报复。
实际上他并非完全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的灵魂倍受煎熬,不断地撕扯着他,将他分为极端的两半。
奥斯蒙德怔在原地。
枪击案剧本的空缺似乎突然被利亚姆轻而易举地填上了,他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两张稿纸的内容洞悉了他想要表达的内容。
男孩在故事中不能只表现出光辉的受害者形象,他的灵魂之中必须有污秽之处。
比如漠视生命,比如将这一切当作游戏。
拥有了枪的他成了能够左右霸凌者的上帝,他胜券在握,笑着看他们逃窜,就像是在看游戏里的角色,在看一群蝼蚁。
枪赋予了他游戏的权力。
这样也能引起观众的不安与厌恶。
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才从被利亚姆拖入的情绪漩涡和震撼中挣脱了出来,皱着眉喊了一声:“CUT。”
有的演员就像是利亚姆这样,拥有绝佳的天赋,被老天追着赏饭吃。
《多格板箱》也是,这部枪击案电影也是,这些角色对利亚姆来说根本就是信手捏来。他轻而易举,三言两语就可以将角色身上交织的矛盾演活。
菲佛的神情也有些恍惚,但她脸上的困惑居多,显然不明白利亚姆在干什么。
奥斯蒙德从自己夹杂着手稿的纸张中抽出本该拿给利亚姆的剧本:“我的错,拿错剧本了。”
这样啊,她就说怎么看不懂。
米歇尔·菲佛挠了挠头发,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利亚姆轻叹了一口气,他就说这个“青春片”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是看奥斯蒙德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又不太好意思去询问他。
他一边道了两声:“该怪我的。”一边接过了奥斯蒙德手上真正的剧本。
十五分钟之后,试镜再次开始。
前面的镜头一切顺利。
直到菲佛进场,利亚姆如同剧本中描述的那样,伸出手去将垂落在菲佛额前的头发别到她的耳后。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颤了两下,表情却显得格外地僵硬,眼神也没有了以往的柔和,活像是个提线木偶。?
怎么了?是因为人太多紧张了吗?
奥斯蒙德喊了NG,叫停了两人的表演,将站在侧边围观的姑娘全部赶了出去。
菲佛垂下头,低声向明显不在状态的利亚姆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的,害得你发挥不好你就当我是个人偶,或者什么小猫小狗试试?”
利亚姆抬起头和奥斯蒙德对上了视线,他歉意地朝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准备好了,可以再来一次。
仅有两页的剧本上描绘的是男女主一个简短的亲密镜头,发生在故事的结尾。两人冰释前嫌,男主角佐伊为女主理了理头发,然后在女主角的道歉声中,用一个吻堵上了她喋喋不休的唇。
“再来一次,你们俩放轻松,从理头发那里直接开始,Action。”
利亚姆再次抬起了手,他的眼神比方才柔和了几分,试图放轻动作将菲佛的额发别至耳后。
菲佛动作自然,神情焦急,眼神热烈:“哦,佐伊,佐伊,我想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不需要那些殊荣…”
她的双手去揽利亚姆的腰,却没想到利亚姆的神情突然又僵硬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举动似乎不受他的大脑控制,身体居然向后撤了一步,及时而迅速地躲开了菲佛的手。
奥斯蒙德:“”
利亚姆:“”
菲佛:“”
令人尴尬的沉默笼罩了整个教室,良久,奥斯蒙德才叹了口气,喊了一声CUT。
“…你先回去吧菲佛,今天先到此为止,我给他讲讲戏。”
米歇尔·菲佛脸上露出略为勉强的笑容,她提起包站在教室门前,朝着奥斯蒙德点了点头道别,转身离去。
奥斯蒙德合上门,长长地叹了口气,迎着利亚姆·海恩斯愧疚的目光,他有些头痛地揉按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你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利亚姆垂下头,柔软的金发塌倒,蔫蔫地回答道:“…没有,对不起。”
奥斯蒙德强忍住了抬起手揉揉他脑袋的想法,移开了落在利亚姆身上的目光。
他短暂的导演生涯居然这么快就迎来了最大的挑战——他得教一个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家伙演青春爱情喜剧。
活了这么久,他头一回见到能轻松演出一个罪犯和杀人犯情绪的、绝对可以算得上极有天赋的演员,演不好根本不需要什么演技的青春片。
利亚姆连声道了几句歉,向他解释自己的状况,安抚奥斯蒙德:“抱歉,我没有仔细观察过别人谈恋爱,不太清楚该怎么演。不过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只要多观察一下别人谈恋爱,就可以模仿了。抱歉,奥兹。”
你这是个什么流派啊?
模仿流派?
奥斯蒙德颇感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
《多格板箱》和枪击案里那两个罪犯,利亚姆也是在模仿表演吗?在模仿谁?他见过那样的人?
第60章 逛街
在表演艺术的历史发展过程中, 不同的戏剧流派和表演理念逐渐形成了三个主流派系:体验派、方法派和表现派。
简单通俗的来讲:
体验派——幻想自己成为角色。这是最容易使演员入戏,致使无法摆脱片中情绪、走不出剧本的表演方式。
方法派——调用自己过去的情绪记忆和情感,应用到表演之中。这是戏剧大师李·斯特拉斯伯格的方法技巧, 被多数演员选择并使用。
表现派——理解角色,构建角色, 表现角色。表现派的步骤分为三步,第一步写小作文彻底吃透角色,第二步在心中构建出这个角色的模样,第三步准确地再现出角色的形象。
乍看之下, 体验派与表现派似乎十分相似,但实际上二者的区别很大。
表现派的演员是冷静的,侧重外在表情表现,体验派的演员则会打破与角色之间的壁垒,将自己当成角色, 沉湎于角色, 代入角色,侧重内心情感。
与这三大类派系进行比较, 利亚姆的“模仿派系”一听就是野路子。
不过他毕竟没有系统地学习过表演, 通过模仿来表演倒也情有可原。毕竟“学习”本就是“模仿”,就像孩子通过模仿大人学会说话。演员在不得章法之前, 也通过模仿其他人来角色扮演。
但别的新人入行演的是高中生,通过模仿来表演情有可原。
你入行演的可是个被鬼上身的杀人犯啊!
奥斯蒙德啧啧称奇,亏他当初还以为利亚姆是个极有天赋的表现派呢。
覆水难收, 既然迟迟挑不出男主又已经选了利亚姆, 奥斯蒙德决定担起一个优秀导演应该尽到的责任, 调.教演员,教他怎么扮演好一个恋爱期间的高中生。
虽然奥斯蒙德本人也没有任何恋爱经验。
但利亚姆已经给他指明了方法道路, 既然他可以通过模仿他人来演好角色,那奥斯蒙德就相信他,找人来让他观察模仿。
说干就干,在大学里找一对卿卿我我缠在一起的情侣还不简单吗?
奥斯蒙德当即拍板决定,他站起身利落地整理了物品,关闭了设备锁好了门窗,直奔帝势艺术学院的小树林。
两人驱车回到学校。
奥斯蒙德领着他,朝着记忆中小情侣扎堆的校园角落走去。
但利亚姆似乎心不在焉。
他很安静地跟在他身边,差点就被几个搬着一条长桌的学生撞到路边的树篱里去。
奥斯蒙德下意识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拽向自己:“利亚姆?”
利亚姆这才回过神似的,第一时间看向奥斯蒙德的手,紧接着飞快地抬眸观察奥斯蒙德脸上的神色,他抿起唇,眸中流露出少许歉意:“抱歉。”
他没有挣开手臂,奥斯蒙德也没松手。
掌中羊绒衫的触感柔软,虎口虚环,指尖隔着布料也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他流畅紧实的手臂线条。
“没事。”
奥斯蒙德抬头,在两次吐息后故作随意地松开了手:“怎么走路也发呆?”
“嗯”
利亚姆垂下头,神色失落,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下大片阴影:“对不起。我忍不住去想自己的表演我不想让你失望。”
他的指尖颤了颤,趁着奥斯蒙德并未注意轻轻勾住了他的衣角。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默不作声地躲在无人发现的角落,观察那些备受父亲宠爱的哥哥姐姐和来来往往的大人。
他这样的人其实并不讨喜,他只是很擅长、也已经习惯了模仿受欢迎的家伙,日复一日地戴着面具生活。
只是他过去的生活环境中从未有人因为纯粹的喜欢去爱。
性、欲、权、利,纠缠不清,利亚姆知道该怎样去模仿、表演“爱”的表象,亲密的行为。
但那不是奥斯蒙德想在电影中看到的东西。它们空虚,没有依仗。
奥斯蒙德在心中轻轻叹气。
也许是他给了利亚姆太大的心理压力。
其实他不想让利亚姆因为过大的压力坐立难安,也不想看见他不住地道歉,更不想看见他蔫蔫地垂着脑袋。
实际上利亚姆演技不好才正常,他本来就不是科班出生,出演电影也主要是为了帮他。
调.教演员、帮助演员是一名合格的导演的职责,这是他必须要做的分内工作。由他来耐心引导他,本就是常规的工作需要,是一名导演应该做的。
奥斯蒙德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顺手揉了揉他一头手感极佳的淡金色头发:“没关系,你只是不擅长演感情戏而已。每个人都有不擅长应付的事物。哪怕是我自己,也苦于处理《Plan B》的镜头。”
天色有些阴沉,气候湿冷,很快就落下了小雨。
很遗憾,他们没能在校园的角落找到任何情侣。那些如漆似胶黏在一起的爱侣们凭空失踪,仿佛大片的棉花糖,被雨水稍一冲刷,就消失不见。
蒙蒙的细雨让奥斯蒙德的头发变得湿润,愈发卷翘。
他有些烦闷地瘪嘴,在心底抱怨纽约讨人厌的天气。
利亚姆侧过头,提出建议、也为自己所谓的模仿方式打掩护:“要不我们去看电影?我以前都是通过看电影来模仿的。”
奥斯蒙德欣然点头应允,差点忘了,观看影片也是不错的学习方式,起码比在学校里漫无目的地守株待兔强。
导师办公室里刚好存有一些电影胶卷,用于在课堂上给学生放映,分析讲解。
奥斯蒙德打算到办公室给利亚姆选一部爱情电影,顺便借用导师的放映机和幕布。
“可以去你宿舍看吗?”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钥匙,打开马丁·斯科塞斯的办公室门,侧头望向身旁的利亚姆:“我想借一件衣服换,湿的粘在身上不太舒服”
他家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奥斯蒙德不太想冒着雨回家。
利亚姆的宿舍比他和汤姆·克鲁斯当初合租的阁楼还大一点,挂上幕布看一部电影应该没什么问题。
“要不干脆洗个热水澡?”
“你不介意的话。”
奥斯蒙德推开门,从导师的桌子抽屉里找出隔间的钥匙:“能洗个澡当然更好别动,我来,隔壁是间暗室,常年不见光,马丁很宝贝这些胶卷。”
然而,隔壁房间内的景象却让奥斯蒙德愣在原地——
狭小的储藏室空了大半,显然,他的导师马丁·斯科塞斯不知什么时候取走了他的私人藏品。
胶卷架上仅存的几部电影都是去年公映的电影。
奥斯蒙德逐一检查了一遍,发现唯一算得上爱情片的居然只有《苔丝》。
《苔丝》剩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只剩下《苔丝》。
确实,《苔丝》是部爱情电影,但它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甚至是封建残余。
这部改编自英国同名小说的电影《苔丝》,讲述了一个名叫苔丝的苦命女孩被诱.奸之后的故事,她好不容易遇到了爱情,在婚后向丈夫坦白了她不幸的遭遇,不仅没能换来丈夫的疼惜,反而被丈夫唾弃、抛弃,独留她一人,远走它国。苔丝苦于生活压力,只能与诱.奸她的人同居。然而,丈夫回心转意并且向她忏悔了自己的行为。苔丝杀死了诱.奸她的男人,最终被处以绞刑死去。
这部电影光看简介就像强迫观众观看主角妻儿惨死的《疯狂的麦克斯》、像他自己的短片《末日派对》一样,搞得奥斯蒙德浑身难受仿佛有蚂蚁在身上爬。
但他们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小说中也表明苔丝在丈夫回心转意后与他度过了愉快的5天,那一部分的表演有可能会符合利亚姆的要求奥斯蒙德抿了抿唇,还是将《苔丝》的胶卷装进了手提箱。
雨势并未减弱,反而愈发猛烈,势头强劲,噼里啪啦砸下石粒般的雨点。
两个人一路奔跑,狼狈地钻进狭小的宿舍。
利亚姆覆盖在手提箱上的羊绒衫和两人身上的衣物都在滴滴嗒嗒淌落着水滴。
“你先洗吧。”
利亚姆拉开浴室门,指了指架子上的几套洗浴用品:“我找几件新的衣服给你。”
奥斯蒙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花洒,扒下黏在身上的衣物,用热水冲去了一身冷意。
热水澡让人心生愉悦。
唯一的缺憾只有利亚姆的T恤穿在他身上稍显宽松,让他突然注意到两人相仿的身形原来还有些差距。
奥斯蒙德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挽起袖子,调试幕布和放映机。
谁能想到,不久前才在剧组中声明“禁止私下约会”的导演,转眼就和男主角分别洗了澡,坐在了同一张床上——没办法,为了保证一定的观影距离只能将幕布挂在床的正对面。
漆黑的房间中,《苔丝》的剧名在幕布上浮现。
但奥斯蒙德明显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诱.奸犯甫一登场,他的胃部就隐隐开始不适地抽痛。
电影开场还没有半个小时,他已经因为应激导致轻症状焦虑症发作,并发症胃痛带来的肠胃隐隐约约的下坠感和若有若无的刺痛让观影的时间格外难熬,他捧着可乐的手也不受克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性画面与真实的死亡体验。
源自父亲的派对和险些饿死的经历。
这两项极其荒谬的诱因,是他恐惧症的源头。
仅仅只是等待有关于糟糕性.事的不幸画面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就令他痛苦不堪。
紧张、心跳加速、恶心、冒冷汗。
原本他的并发症并不严重,但他差点饿死街头又暴饮暴食进了医院的遭遇毁了他的胃,让它变得敏感又脆弱。
奥斯蒙德察觉到他自己的怪异,他的思绪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在劝慰着大脑和身体:再忍一忍,把电影看完。
这场酷刑也许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也许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直到利亚姆将温暖干燥的手掌搭在了他的手上,突兀地宣告了一切结束。
奥斯蒙德突然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他察觉到自己的手开始颤抖,但很快就被裹上了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被子,整个人都被怀抱圈住。
“奥兹?”
回过神来,他才注意到利亚姆的怀抱有多近。他的鼻尖距离自己仅有几英寸,近到能够看清浅蓝色虹膜上的环形纹路。
利亚姆收敛起了所有的笑意,紧抿的薄唇让他温和的面容难得变得严肃又冷峻。
“怎么了?我叫救护车?”
“不我只是”
奥斯蒙德侧开脸,垂下眼眸,他觉得很难启齿:“只是胃有一点疼。”
“上一次你就是因为胃痛昏迷。”
利亚姆紧皱眉头,神色很不赞同。
但他还是向后退开,用热水壶热了些水,从柜中的医疗箱里找出一盒还没拆封的铝碳酸镁检查保质期。
奥斯蒙德只好哄骗他说中午没有按时吃饭,才导致突然胃痛。并且向利亚姆做了保证,发誓下次疼的时候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他。
好在预期性焦虑[1]很快就能恢复平静。
喝下热水和药品后没过多久,奥斯蒙德的脸色便恢复如常。
只是这样一来,模仿别人谈恋爱的计划全部落了空。他们没从情侣身上学到什么,也没了继续看电影的心思。
窗外的雨倒是不合时宜地停了下来。
奥斯蒙德搂着被子,不想接受自己耗费了一下午的时间一事无成的结果。
他侧躺在床上,抬眸看向打算打给附近中餐厅点些温和的事物的利亚姆:“要不我们,出去吃?我们能去逛街吗?”
利亚姆的动作顿了顿,回头望向他:“不难受了?”
“没事了。”
奥斯蒙德心虚地点点头:“走吧,我真的没事了。”
他领着利亚姆走进百货大楼,一件一件给利亚姆挑选衣服。
男主佐伊是个热衷于美术绘画的男孩,电影前期他的外表形象虽然糟糕,但绝不能过于奇怪,设计繁复、颜色杂乱的衣服比较适合他在这一时期的形象。
奥斯蒙德回过头扫一眼利亚姆的身材,专门选出了肥大了几码的尺寸:“你的身材得遮一遮,到时候得在衣服里面多套几件衣服,就可以显得难看不上相。”
利亚姆发出意味不明的含糊应和声作为回应,明显心不在焉。片刻之后,他又低声道了句歉:“我要是发现的早一点就好了。”
“你这个人真是…”
奥斯蒙德的手一顿,抬眸望向轻咬着唇,神情格外不安的利亚姆:“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你不用总是道歉。不关你的事。演技的事情你也不用那么担心,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他的眸光一转,余光突然瞥见一件有着艳红色衬里的衬衣,便顺手拿来在利亚姆身上比了两下,瞥见他脸上依旧僵硬的神色,奥斯蒙德询问:“唔你没谈过恋爱,爱过、喜欢过什么人吗?”
“没有,亲人算吗?”
“不是指家人间的,是对陌生人、朋友的喜欢。”
奥斯蒙德将衬衣放了回去,侧身靠在了柜上,他的双臂交叠环绕在胸前,低声解释道:“不过怎么说呢,其实都差不多,你需要演出来的是一种信任感,包容、善意、和一些想要呵护对方的强势。”
他思索着剧情,将所谓的“喜欢”拆分为一个又一个情绪,解释为利亚姆能够理解的东西。
“比如,在女主戴安娜为你挑选衣服的时候,你虽然很不习惯,但还是因为‘喜欢’选择耐心地纵容她,任由她改变你的衣着打扮、你一直以来的习惯。”
利亚姆看了一眼他手上与自己风格极其不搭的工科男专属格子衬衫,沉默着没有说话。
“喜欢其实也能视为很简单的情绪改变。”
“不可理喻的矛盾。就比如你明明讨厌戴安娜为你挑选的衣服,却还是硬着头皮穿了。因为比起你自己不开心,你更希望她开心,你的一点烦恼在她露出笑容的时候便烟消云散。当然,你也会因为她遭遇了不好的事、她的哭泣而生气,愤愤不平。”
奥斯蒙德一心两用,他直起身从货架上挑出一套淡粉色的西装,一边回忆着剧情,一边说道:“试试这套?”
“你都挑出来我一起试。”
奥斯蒙德点了点头,将衣服放在了一旁:“然后就是,你们的感情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你们会因为误会或者观念不合而吵架。你也许会很沮丧,很生气,但你还是会违背你的情绪,去帮她或者为她做一些事情。你和戴安娜因为价值观吵架,但你还是去了舞会,你无法无视她的请求,也无法坐视她陷入困境。”
“你会为她做一些疯狂的事,当然,也许只是为了将你最为优秀的一面展示在她面前。比如电影最后隧道中的涂鸦动画。”
“我好像有一点明白了”
奥斯蒙德手中的工作一顿,挑起眉尾:“你明白了?”
“一点点”
利亚姆突然笑了起来,眉眼愈发温和:“感觉,‘喜欢’就像养花。”
“它既漂亮又娇弱,所以我得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它长大。”
“它有时想要阳光,有时又想要雨水,我搞不清楚它的想法,但是它想要的东西我都想给它。”
“它有时很坚强,有时又孤独得让人疼惜所以我会给它想要的空间,也会时不时来陪陪它,为它唱歌,也给它讲些故事或者给它一个拥抱。”
“它还讨厌虫子,所以我会为它赶走它们。”
他的眼睛兀地变得亮晶晶的,像是突然找回了丢失的光泽
养个花哪来的这么多想法?什么花这么矜贵难搞。
奥斯蒙德张了张唇,倒觉得他的比喻也差不多:“大概就是这样吧。其实你不需要去掌握‘喜欢’的感觉,爱和喜欢,一直是人类历史上非常复杂的议题,只需要知晓面对各种各样的事时,稍显复杂的情绪变化就可以。单纯的模仿甚至可能显得片面。”
“嗯。”
利亚姆明显因为搞清楚了该怎么演而开心了不少,烦闷也被一扫而空。他兴高采烈地抱起了大摞的衣服,走进了更衣室。
奥斯蒙德则趁着这个间隙找到了经理,试图用他们的品牌在电影中的出场画面来换免费的实景拍摄场地和工作人员友情出演。
对方问了一些详细的事项,确认这是一份廉价的广告后便痛快地和他签下了合同,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充当“赞助商”。
一下子解决了三个麻烦的奥斯蒙德心情大好,不仅用剧组的资金给利亚姆买下了四五套衣服,还跟着利亚姆在百货大楼里东逛西走,买了些零嘴,又拿到了肯德基送的儿童套餐小玩具。
临近商场关门下班,利亚姆又透过橱窗,看到了一只黑色的手偶猫。他回过头望向奥斯蒙德的眸中光彩绚丽,就差将“我想要这个”写在脸上。
奥斯蒙德觉得好笑,也觉得他幼稚。但利亚姆低垂着眉眼恳求的神色向来让他无法拒绝。
所以他让利亚姆自己去叫来店员,自己则在站在橱窗外观察起了这只被利亚姆一眼看中的手偶。
它只是普通的毛绒绒黑猫手偶。
法兰绒,张开的大嘴巴中还有个爱心形状的粉色舌头。
奥斯蒙德勾起唇角,又想起那只熊玩偶套。利亚姆似乎总是偏爱于这种小孩子才会喜欢的毛绒绒的玩具。
他又走近了两步,站在距离玻璃不到半米的地方打量,突然发现了普通的手偶身上不寻常的地方:
它的眼睛绿得发蓝,饱和度极高,勾勒出一抹浓重的明艳色彩,就像是两块小小的绿松石镶嵌在它双眼的位置。
这样漂亮的孔雀蓝,也像极了他的眼睛。
奥斯蒙德一愣,利亚姆已经领着导购员匆匆走了过来。
导购员小姐看了看利亚姆指着的手偶,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它取出打包拿给他们,她露出了一抹歉意的笑容:“啊,不好意思,这个手偶不卖的”
利亚姆的眸光一滞,脸上浮现出诧异,神态有些焦急,急切道:“为什么?我可以加价的”
“不是的。”
导购员小姐抬起手,拿出了挂在另一侧被小猫挡住身影的同款金色小狗手偶,解释道:“它不单卖,它们两个是一对的。”
奥斯蒙德勾着购物袋的手指,蓦地轻轻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