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春天的小熊

    难过?他有什么好难过的?

    奥斯蒙德攥紧了气球线, 抬起空余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确认自己的唇角明明带着鲜明的弧度:“我应该在笑吧?”

    大熊小幅度歪了歪自己毛绒绒的头套脑袋,沉闷失真的声音带着讨人喜欢的笑意:“那就是我看错了, 给自己找了个送你气球的理由。唔这里没人吧?”

    它并没有等他回答,径自坐在了奥斯蒙德身边。

    奥斯蒙德没忍住, 摸了一把手感绝佳的棕黄色绒毛。

    熊玩偶的毛摸起来就像是法兰绒一样,柔软又平整,透着热乎乎的暖意。

    它的头套上也全是绒线,棕黄的耳朵中点缀着粉色的绒毛。一双棕黑的扣子眼睛材质像是石英玻璃, 圆圆鼓鼓的半球体切面在夕阳的映衬下流光四射。

    远处的小女孩最后一次回过头,朝着它挥了挥手告别,跟着老人推动系着一大丛气球的手推车,背对着他们缓缓离开。

    奥斯蒙德看不到身边熊脸上的表情,但他知道它很开心。

    他再次移开视线, 目光望向手中颜色明亮的蓝色气球。他拉扯绳子, 普鲁士蓝色的气球也跟着在半空中跳动两下。

    就像一颗蓝色的心脏。

    熊突然又开口与他说话。

    “今天是白色情人节。”

    奥斯蒙德依旧望着气球,轻声嗯了一声。

    3月14日, 他知道这个所谓的节日。好像是日本的巧克力商家为了销量制造出的节日。

    “早上我出门之后, 看到一个女孩捧着一束红玫瑰。花很漂亮,她笑得很开心。”

    “所以我去买了些花, 放在教学楼门前,让每个路过的人都有机会得到一枝花。”

    这家伙

    奥斯蒙德上下拽着气球的动作顿了顿,刚才他还只是怀疑, 但现在他相信自己已经确定了熊头套遮掩的是谁。

    他侧过头看向他。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也许是因为他的注意力错开, 手上的绳子突然从他手指的缝隙滑走。奥斯蒙德尚未来得及反应,蓝色的气球已经迫不及待地飞上了天空, 又被头顶繁复的树枝挡住,卡在了树上。

    熊抬起头看了一眼气球,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给你留了一枝花,就像这只气球一样,你也有份的。”

    好像是以为他拿不到花太过激动一样。

    奥斯蒙德也仰起头看着头顶的气球,轻声叹了一口气。

    盲估了一下,这个高度太高,他就算踩在椅子上也拽不下拥抱自由失败的气球。

    熊却站起身,在原地跳了几下尝试举起手去抓气球的绳子。

    他毛绒绒的爪子距离气球尾端的绳子明显还有段距离。

    他转过身,打量了一眼仍然坐在椅上的奥斯蒙德:“来吧,我把你抱起来。”

    “我很重的。”

    奥斯蒙德坐正身体,打量了一眼这身厚重不便行动的毛绒连体服:“谢谢你的气球,但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熊玩偶就突然伸出手臂揽向他,看起来非常轻松地将他抱了起来。

    身体重心的骤然偏移和视角的变化让奥斯蒙德咬了咬牙,不敢置信地喊他的名字:“利亚姆!!”

    熊的动作顿了顿,疑惑地小幅度歪了歪头:“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的声音透过头罩也听得出笑意,顺势又将奥斯蒙德向上托了托:“快点,我坚持不住了。”

    坚持不住还非要把他抱起来干嘛?

    奥斯蒙德哼了一声,一手按住了利亚姆的肩膀稳住自己的平衡,蜷缩的手指紧攥绒线,另一只手臂抬起,指尖勉强勾到了绳子的尾端。

    他拍拍利亚姆的肩膀,示意他配合自己:“再稍微高一点。”

    利亚姆听话地努力踮脚,抱紧了手臂:“抓到了吗?”

    奥斯蒙德找准时机,手臂一晃,一把拽住了绳子。

    “抓到了!”

    向往天空的气球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奥斯蒙德勾起唇角。

    利亚姆的声音夹着暖洋洋的笑意:“抓紧了,我要倒了。”

    “?!”

    裹在熊偶服中的男孩显然已经预见了自己无法挽回的平衡,他调整姿势搂紧了奥斯蒙德,好让毛绒绒的柔软熊偶服尽可能包裹住他们两个人,向后倒在了初春刚冒了绿的草地上。

    身后的草地有着少许倾斜弧度,好在人偶服够厚够柔软,奥斯蒙德紧紧抓着气球,被毛绒绒的大熊紧紧搂着身体,在草地上整整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不痛,甚至他最后停下来的时候还趴在熊的怀里,就像躺在一张柔软的毯子上。

    奥斯蒙德听到自己因为惊吓而喘.息的声音,他一手撑起身,一手抓着气球,从熊的身上挪开,解开缠在了自己手臂上的气球。

    利亚姆也坐起了身,伸手取下了自己头上的头套。

    厚重的人偶服让他出了些汗,鬓边细碎的金发黏在了脸上。但他的眼睛很亮,透亮的蓝似乎比远处顺着山坡爬下的夕阳还要亮。

    琉璃般的色彩,让奥斯蒙德的心跳莫名停顿了一瞬。

    他的脸上染着一片不知道来自夕阳照射还是被闷出的粉色,唇角上扬,露出少年人明媚的笑脸。

    “太棒了。”

    去除头罩的遮掩,利亚姆的声音显得愈发澄澈,掩不住笑意:“还好头套里没有钢架。”

    奥斯蒙德伸手拉他:“你看起来像是故意的。”

    利亚姆笑着看他,抬起手搭在他的手上。毛绒绒的手掌用力,却没有顺着力道站起,而是又一把将奥斯蒙德拉进了他怀里。他并不遮掩他的幼稚和孩子气,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望着半跪在他身上的奥斯蒙德:“我还可以玩第二次吗?”

    他居然还想玩第二次!

    奥斯蒙德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又抓不住气球:“快点起来。”

    利亚姆望着他,眼角下垂,瞳仁明亮,充满了恳求的意味。

    奇怪的人。

    奇怪的场合。

    奇怪的事情走向。

    奥斯蒙德搞不明白为什么本该忙着工作的自己会在草地上和一只熊打滚。

    就像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办法拒绝那双眼睛。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在对视中败下阵来,举起双手投降:“Fine,我把气球系到椅子上。”

    再抓着气球滚一回,他不确保这次气球的绳子不会缠到他们两个的脖子上。

    毛绒绒的熊偶服又包裹着两个人,在草地上滚了一圈,把西沉的太阳送下了山。

    利亚姆终究是明白事不过三的道理,恋恋不舍地摘下了头套,脱掉了熊偶服。

    奥斯蒙德平静地坐回了长椅上,面不改色地摘下衣服上沾上的草屑。

    利亚姆又一次坐到他的身边,顺手帮他摘着绿色的叶子和枯黄的碎屑:“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猜的。”

    奥斯蒙德回答道。

    反正在整个曼哈顿、整个纽约,他没有见到过第二个像利亚姆这样不太一样的人。

    他真的很奇怪。

    “那个小孩和那个老人是谁?”

    利亚姆不满地撇撇嘴,似乎是不喜欢这个答案,觉得是自己答应得太快,奥斯蒙德根本就是在诈他。

    但他坦白解答了奥斯蒙德的疑惑:“他们是在这附近的流浪者,我之前给他们买过几次面包所以认识了他们,女孩叫温莎。她今天过生日,想要很多的气球,所以我就买来给她了。”

    那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奥斯蒙德挑起一侧眉尾,以眼神扫视地上的熊偶服,无声地询问他。

    “啊,我买完气球路过百货大楼,看到正在促销甩卖人偶服。”

    利亚姆托着自己的脸颊,追随着他的视线,自觉补充道:“我想穿,就买了。而且小孩子嘛,肯定会喜欢的。”

    给陌生人付医药费,给陌生人送花,给陌生人送气球。

    奥斯蒙德认识很多人,穷人、富人、老人、中年人、年轻人、男人、女人但他认识的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只有利亚姆·海恩斯一个。

    他向完全不认识的人付出的善意都绵延不断,真诚善良地让奥斯蒙德觉得有点不真切。

    他不理解为什么利亚姆会做这种事:“为什么?做这样的事会让你开心吗?”

    “对啊。”

    利亚姆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拿过了自己的背包,在其中翻找着什么。他一边找,一边说着:“而且好人有好报。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才一直没有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我已经好了。谢谢你上次照顾我。”

    长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好得彻底,这副朝气蓬勃又富有活力的样子和那天缩在被子里病怏怏的模样判若两人。

    但那算是什么“好报”?

    他只不过是正好找他,又顺手带了个三明治。

    实际上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做。

    他看着利亚姆翻着背包,最终从包里翻出来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的东西:裹着透明塑料纸包装的、便利店售卖的普通三明治。

    利亚姆拿着三明治望向他:“诺,分你一半,先垫垫,吃完以后我请你去吃晚餐吧?中央公园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中餐店。”

    鸡蛋、生菜、培根、面包。

    奥斯蒙德无言地从他手上接过半个三明治,看着眼前熟悉的组合,默默地咬了一口。

    和那天尝起来的味道一样,不怎么好吃。

    但为什么利亚姆这么喜欢吃?

    他将口中咀嚼的面包咽下,有些怀疑利亚姆的品味,开始思索自己要不要找个理由拒绝他的约饭。

    利亚姆却突然出声询问道:“你真的觉得这个三明治很好吃吗?”

    “”

    奥斯蒙德回过头看向他,不由自主地扬起唇角:“事实上,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

    说实话,这个三明治只能算得上不难吃。

    “啊?”

    利亚姆长呼了一口气,他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我一直以为你很喜欢才买的。其实我不喜欢这个三明治的味道。这个鸡蛋煎的糟透了,便利店的老板还总是告诉我这是店里卖的最好的三明治,去晚了就买不到。”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在奥斯蒙德听力不错,依旧能听到他的抱怨。

    他们两个倒是不凑巧地产生了同样的误会。其实根本没有人喜欢这款三明治的味道,却默契地去买了。还一次又一次。

    奥斯蒙德唇角的笑意扩大,打断了他的话:“利亚姆”

    利亚姆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了他。

    “生日快乐。”

    奥斯蒙德有着近乎过目不忘的本领,他清楚地记得那份留存在他这里作为档案的演员简历,上面清楚地写着利亚姆·海恩斯的出生日期。

    第42章 开拍前夕

    利亚姆脸上的表情仅仅僵了一瞬间, 只眨眼的间隙,他立马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你是怎么知道的?谢谢你。”

    就仿佛他的异样只是源自诧异。

    但奥斯蒙德清晰地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他长久浸淫剧组的经验让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不是一个对方想要提起或者交谈的话题。

    他投其所好递出去的橄榄枝触了霉头。

    生日是世界上最小的庆典,很少有人会因为“生日快乐”这样的词汇感到不快。

    却与奥斯蒙德一致。

    只要一提及他自己的生日, 他能够想起的只有醉酒后亲生父亲哄骗他签下的协议。

    他很难再从一个小小的纸杯蛋糕中收获庆生的普通快乐。

    奥斯蒙德不喜欢深究、窥探别人的隐私,以己度人, 他出声错开了话题:“走吧,不是要去吃饭吗?我不想吃这个三明治了。”

    “欸?好。”

    利亚姆跟着他站起身,一把捞起厚重的熊偶服。他很快从附近的停车场开来了自己的车:一辆银灰色的德罗宁DMC-12。

    这辆车很特殊。

    不仅仅是因为这款跑车整体呈流畅的楔形,拥有别致的鸥翼车门, 还因为未来它会在斯皮尔伯格将会拍摄的一部电影《回到未来》中充当时光机。

    更因为它售价2.5万刀但还没有投入销售市场。

    回忆一下汤姆·克鲁斯50美元买来的二手破车和他自己1000刀出头买下的二手1978款第二代福特野马(这款车的正常售价是2400刀,几乎算得上是美国街头最常见的车型之一)就能得知,如同利亚姆·海恩斯宿舍价值上万的座机电话一样,这样的跑车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大学生能够拥有的。

    别说是普通大学生,就连现在的奥斯蒙德都买不到这辆车, 除非他是投资商或者打通了关系。

    这让奥斯蒙德不着痕迹地挑了挑一侧眉角, 飞快地在脑中回忆北美和欧洲哪个老钱家族或者新贵姓海恩斯。

    这小子比他起初以为的更不简单,也越显得古怪。

    有钱人, 尤其是老钱、历史悠久的资本家族, 格外在乎面子,确实会捐钱给基金会或者真材实料的救助组织。但那更多的是年过古稀的老人, 更多的是在支票上哗哗写下一笔数字,更多的是在聚光灯下摄像头前。很少会有人默默无闻、亲力亲为做些小事。

    先前依偎于毛绒人偶服的旖旎荡然无存,奥斯蒙德缓慢的神经元运算像是突然间增快了。

    他克制不住自己再次去怀疑, 他知道自己生性如此。

    利亚姆并不知晓他的大脑短短瞬间漂浮旋转的数个念头, 他在驾驶坐坐下, 插入钥匙阖上车门,轻声提醒奥斯蒙德系上安全带。

    明亮的蓝色气球被塞在车厢内, 利亚姆本想将线系在后视镜上,但考虑到有可能被交警拦下,他还是放弃了这个选项。

    汽车引擎发动的声响并不吵闹,奥斯蒙德回过神,为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怀疑的种子被他拔除后再一次种下,但他这次什么都没有问,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浮动。

    他向后靠在车座上,缓缓在脑中勾勒着电影分镜的轮廓,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利亚姆抛来的话题。

    那顿饭吃得还算合他口味,奥斯蒙德并不是第一吃中餐,却觉得这家店的水饺很好吃。

    只是用餐的人状态不对,他看着利亚姆脸上与之前没什么区别的笑意,突然丧失了胃口。

    但这并不是利亚姆的错,他很好。

    这是他自己的错,他只是很难去相信谁的接近不含有任何目的。

    所以利亚姆一下子变得同他身边的任何人一样了。

    不过他很快就想通释怀,露出如同往常那样挂在唇角的笑意。

    他在想什么呢?难道他在期待利亚姆同他身边的其他人不一样吗?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已经上过很多次当了,比如哄骗他签下协议的父亲,因为破产就背叛他的竹马,转头就违背协议的宠物店主,另有算盘的经纪人

    好莱坞钱权至上,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遍。

    *

    《忠犬八公》的剧组如期开工。

    奥斯蒙德手中提着装着系统小秋田的笼子,朝着自己招募来的组员和按时抵达的演员工会监督员一一问好。

    美味的早餐是美好一天的一半,他没有吝啬,从附近的咖啡店带了些咖啡和薄饼分给没有吃早餐的工作人员。

    在剧组的工作他已经一回生二回熟,清楚提高效率最便宜的办法就是多付出一些小恩小惠,让整个剧组尽可能少地产生抱怨的情绪。

    奥斯蒙德并不像他的一些同学想像中的那样傲慢,会颐指气使让他们去做些粗活脏活。得益于良好的记忆力,他和蔼地叫出了每个人的名字,平和地与他们沟通,将他们引导到他们各自该负责的岗位上,并且重复两遍叮嘱需要怎么做,要额外注意什么。

    准备工作赶在开机之前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男演员克里夫·罗伯逊正在化妆做着准备。他已经50出头,表演经验丰富,即便奥斯蒙德给出的准备时间很少,只有两天时间让演员们进入角色状态做好准备,他为了这次好不容易得到的出演机会还是紧赶慢赶,在飞机上车上也不停地翻看着剧本。

    过于提前背诵台词的意义不大,他提前向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有过一次合作的肖恩·康纳利和刚刚签下他的CAA经纪人打听过。奥斯蒙德会在拍摄过程中修改部分台词,他的很多创意来源于演员的现场演艺,并不是传统的按部就班的导演。

    好在他还是有点良心,会提前将拍摄计划表告知剧组。

    低成本的剥削片拍摄计划表非常短,仅给出了10天到14天的拍摄时间。按照演员工会的规定每天八小时工作制,他们总共只有80到112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扣除一半的布光、布景、NG时间,意味着他们仅有50多个小时的有效拍摄时间,要从这些时间内拍摄出的镜头中剪辑出90分钟的电影。

    说实话,即便已经拿到了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奖,这样短暂紧促的时间安排对一个已经50岁出头体力不支的中老年男人来说,依旧是个不小的挑战。

    但克里夫·罗伯逊却并不畏惧,因为被误判卷入哥伦比亚贪污案,他已经太久没能接到电影的邀约,手中明明握着奥斯卡金像奖,却频频碰壁。

    好莱坞的制片人即便追求奥斯卡,追求的也是奥斯卡能够为他们带来的更多票房利益,更多的钱。一名被误会、被群众讨厌的老演员,给不了他们票房保障。

    因此即便奥斯蒙德初出茅庐,导演的还是被“第一部 热卖第二部就注定扑街”诅咒的第二部作品,他还是宁愿降薪也要恳求一个洗刷自己身上莫须有的罪名,重新回到大众视野、制片人视野的机会。

    所以,他并不担心,尽管只有两周时间来记忆台词、背诵台词、进行表演。他能够应对高强度的工作负荷。同时,他也不太担忧奥斯蒙德的导演能力,因为无论电影的盈利状况如何,都与他没有直接关系。就算这部电影属于被诅咒的“第二部 ”范畴,票房不如意,《多格板箱》的火爆带来的余热也能让他重新回到大众的视野内。

    他唯一担心的是狗的问题。

    好莱坞的动物电影很难将拍摄计划规划为两周,因为小孩、动物和水,是电影和电视导演最难拍摄的三样主体。拍摄起来极其耗费时间,就算跪下来求着哄着都很难顺应导演的心愿。稍有异状,无论成人演员做出了怎样的努力,怎样的引导,记录影像的胶片都只能被全部舍弃,全部重拍。

    为了安抚他对片场没有动物指导员的担忧,奥斯蒙德在探查完化妆间状况后将“狗演员”——一身棕黄与白色相间的小秋田犬,放到了他的脚边,让他们俩在开机前短暂地培养一下感情

    化妆师正帮着他上妆遮掩部分皱纹,克里夫·罗伯逊的白发已经事先染棕。

    故事的拍摄经历了一段年月,他需要有一些较为明显的年纪变化,今天的拍摄需要他的妆容显得年轻一些。

    他一边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摆弄,一边用皮鞋去小心碰一碰这只据导演说名叫迈克的狗,很难不在心中怀疑是凑巧还是这个名字真的和CAA的总裁迈克尔·奥维茨有些许的关联。

    小狗看起来闷闷不乐,撒着四只小爪子在他周围转来转去,脸上人性化的烦闷几乎要溢出那张颇为可爱的狗脸。

    克里夫·罗伯逊宽心,决定稍微信任导演一下。

    今天要拍摄的十几个镜头中,小狗还有些怕人,这样沉稳的性格倒是刚刚好,希望等一下在灯光下、在摄像机前,它也能继续维持现在的形象。

    系统确实闷闷不乐,即便有过一次表演经验,但现在宿主坚持认为它的“汪汪汪”没有感情,不是一个全力帮助宿主成为总统的好系统该有的表现,要求它务必在开机前,将他准备好的不同情绪的“汪汪汪”理解吃透。

    “只有切身实地地理解了一只狗的情绪,才能进一步了解碳基灵长目人科智人种动物的思维情感,理解复杂的脑电波和神经元透过简短的语言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才能真正地帮助我理解人们想要的是什么样的总统。”

    系统觉得,宿主说的话好像很有道理。

    第43章 剧组

    新世界电影公司的总裁罗杰·科尔曼亲自跑了一趟, 来监督剧组开机。他拿到了拍摄计划简表和演员日程表以及剧组所有成员的联系方式表。

    罗杰还算是满意,从计划表上来看,至少奥斯蒙德的前期工作做的有条不紊。

    虽然他更关注的还是青春片《Plan B》的进程, 对于奥斯蒙德选择率先拍摄《忠犬八公》稍有些不快。

    毕竟他只能拿到《忠犬八公》20%的纯利分成,而且他高价邀请奥斯蒙德为他拍摄电影主要是冲着《多格板箱》为他带来的余热, 所以他希望《Plan B》更受奥斯蒙德的名气影响,为他带来更多的盈利。

    奥斯蒙德为自己狡辩,选择先拍《忠犬八公》是因为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演员。

    “为什么不找《多格板箱》里饰演男配的那位男演员?”

    罗杰询问他,在好莱坞与《多格板箱》一样备受关注的还有这位名叫“匿名”的男配角, 人人都想知道他到底是谁,什么来头。

    如果他愿意参演《Plan B》,不仅外貌契合,还能为他们的电影带来不少关注度。

    “你猜他为什么要匿名?又不是世界上所有人都想挤进好莱坞出名。”

    奥斯蒙德理解罗杰的焦急,因为他自己也很急, 让他先急:“好吧, 实在没办法的话,我只能找选角导演来了。”

    选角导演对于一部电影的选角工作来说格外重要, 尤其是新手导演, 因为他们手上有大量的演员资源,储备有相当不错的行业关系, 很有可能在工作上或者私下里认识一些知名演员。

    但选角导演对奥斯蒙德来说用处不大,大部分选角导演有的那些人际资源,他也能通过CAA拿到, 还能为自己省下一笔选角费用。

    但《Plan B》情况特殊, 《忠犬八公》今天就要开机, 他抽不出身来继续组织多次试镜,又需要进一步扩大试镜范围, 找来成百上千的符合他条件又真正具有表演技巧和表演才能的适龄男孩试镜,这项工作不仅无趣还极其耗费精力,只能交给拥有丰富经验的选角导演。在演员杂志上发布海选广告,向演员工会和演员经纪公司征求演员推荐,与百老汇联络,寻找合适的戏剧演员。

    罗杰更加不满,这些金钱的浪费对他来说是完全没必要的:“新世界不久前拍摄的科幻片男主就不错,不如让他来演?”

    “《Plan B》这部电影最重要的就是男主角的颜值。如果你发行时投入的院线较少,我劝你最好还是听我的,起码男主角不能连我都不如吧?好吧,如果海选还是找不到合适的男演员,就由你来执掌摄像机,我去演男主角。”

    他说着撩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朝着罗杰使出一个wink~。

    但这招对罗杰没有用,他白了奥斯蒙德一眼:“也行,你可以找吉姆来给你当摄影助理。要不就不海选了,你直接上吧。”

    他口中说的吉姆无疑是詹姆斯·卡梅隆。

    那倒是也可以,奥斯蒙德也觉得让卡梅隆来给自己打工是个可行的主意,毕竟日后卡梅隆著名的《泰坦尼克号》算是个男小三上位的浪漫爱情故事,与《Plan B》的故事有那么一纳米的关联。

    但海选是完全不可能放弃的。

    奥斯蒙德不太信任自己从未展示过的演技,他担心到时候作为导演的自己看完演出效果,忍不住自己骂自己。

    他打了个哈哈成功将罗杰·科尔曼糊弄过去,即刻给忙着奥斯卡运作的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打去了电话,让他帮忙找一位高性价比的选角导演。

    说话之间,导演助理、也就是奥斯蒙德的一位同学,跑来提醒奥斯蒙德,灯光布景已经准备完成,摄影师也已经就绪,两位主演的状态良好,已经可以正式开机工作了。

    奥斯蒙德反应很快,他站在约翰·休伯特身后,随时观察演员动向,也确保能够及时与老约翰进行沟通。

    等待场记拿着写着“DOG 第一场第一条”的场记板站到镜头前,收音师调整好收音杆的位置——

    奥斯蒙德拿起了喇叭:“各单位注意!Action!”

    摄像机立马开始运转,场记板在镜头前合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啪”响。

    昨天纽约的气候骤然变冷,在初春的夜间下了一场小雪,致使拍摄计划表的部分拍摄提前,正好方便了《忠犬八公》的冬景拍摄,不用再去找滑雪场租用场地。

    第一场戏就是主人公与小狗在雪地里用球玩耍,演员克里夫·罗伯逊有养狗的经历,系统也在奥斯蒙德的叮嘱下颇为配合地扮演了一只聪明狗狗,两三次以后就叼着球跑回了主人身边。

    “CUT。”

    开拍第一幕就非常完美,奥斯蒙德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条洗印。准备下一条灯光。”

    电影的拍摄成本昂贵主要是因为设备昂贵,胶片看起来是塑料制品,其实表面覆盖着感光的硝酸银晶体颗粒,一分钟35mm的胶片就耗资60美元,一遍过的镜头,就意味着省钱。

    一部90分钟的电影通常需要8100英尺(2430米)长的35mm胶片来放映。按照好莱坞影片拍摄的6:1比例——即拍摄的所有素材与剪辑后影片使用到的素材比例为6:1,拍摄一部90分钟电影至少需要48600英尺(14580米)长的胶片。

    耗费巨大。

    好在罗杰·科尔曼多年的积累让他有更为便宜的胶片购买渠道。

    有些大厂商拍完电影后购买的胶片没有用完,就会把没有拆封、还有完整包装的胶片转卖给收购商。

    有些胶片在拆封、装入摄像机以后并没有使用,也会重新将胶片装盒并打上标记回售给收购商。

    还有的胶片就像是奥斯蒙德为法米娜拍摄广告时从导师抽屉里顺来的胶片那样,虽然被装入了摄像机拍摄使用,但没有全部使用曝光。就会被电影制作者剪断,把剩下的没有使用的部分取下来装盒,也收卖给收购商。

    而罗杰·科尔曼的胶片收购渠道就是这些收购商。

    独立电影制片厂在这个年代想要与好莱坞七大竞争,靠的不是电影的赚钱能力,而是省钱能力。购买的这样的胶片实际上并不会对电影最终的画面造成什么影响,却能够拿到相当于收购正价胶片三分之一的价格。

    奥斯蒙德走到克里夫·罗伯逊身边,趁灯光改变的时间为他讲戏,做出微小的调整。

    系统极有可能是第一次见到雪,它一边在奥斯蒙德凑过来时不停地汪汪汪叫着,一边与宿主交流:[好冰!冰脚脚!狗没有狗权吗?为什么我没有鞋子穿?!为什么国会法案上没有要求必须给每只狗在下雪的时候穿上鞋子?]

    奥斯蒙德难得在面对系统的时候落了下风,他诡异地沉默了片刻,一时间居然想不出什么话来搪塞系统。

    他扫了一眼试图学着猫那样将尾巴踩在脚底垫脚、尾巴却完全不够长的笨狗,最终只能挤出几个词汇PUA它:

    [这是为了锻炼你,磨练你的意志。别的小狗别的系统想要像你这样锻炼自己都没有机会,你以为这是狗统统都能得到的机会?错了,这是福报。只有像你这样的天选系统才能得到锻炼!]

    [成功的道路上充满荆棘,只有吃得了这种苦,我们俩合作最终才能成功当上总统。]

    傻乎乎的系统被短短几句话重燃了斗志:[我知道我知道!我很能吃苦!我懂了,就和那什么“冻脚三尺,非一日之寒”一样,虽然我冻了脚,但是我得到了更多收获的更多!比如像总统一样坚韧不拔的品质!]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即便不能理解系统的脑回路,奥斯蒙德还是被它的“自我PUA”深深感动,不由地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到底该不该找个路灯上吊。

    他蹲下身摸了摸系统小狗的脑袋,看着它冲着自己摇尾巴:“干得不错,迈克,你做的很好,乖狗狗。”

    演员克里夫·罗伯逊不知道这只狗刚刚与眼前的年轻导演做了深刻的交流,单纯地以为他在夸赞狗乖,也忍不住附和道:“是啊,它真是个了不起的小明星,我没想到它居然这么听话。老实说,和动物演员搭戏一遍就过?我在梦里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居然在现实中发生了。”

    他半蹲下,学着“汪汪汪”逗弄着小狗。

    那当然,因为它又不是真的狗。

    但他的话明显很让系统受用,小秋田犬肉眼可见地得意了起来,它不仅骄傲地抬起了头,还挺起了胸脯,尾巴更是摇个不停,看起来马上就要变成直升机螺旋桨,带着它原地升空。

    让人不得不怀疑系统的本体到底是不是狗,为什么被当成一只狗夸奖它听话会如此的骄傲。它不应该是个人工智能吗?

    “是啊,训狗师确实很有水平,哪怕他们不在这里,这些小狗也已经学会了听人指挥。这只狗更是格外地听话,它就好像听得懂人话一样。”

    奥斯蒙德干笑着附和,并且快速地转移了话题:“灯光布置的差不多了,你再熟悉一下台词,我们马上开拍。”

    [啊哈!我就知道,“汪汪汪”的意思表达果然比“汪汪”更准确,你瞧,这个克里夫·罗伯逊也觉得不错。]

    秋田犬的小尾巴摇得更欢。

    奥斯蒙德尴尬一笑。

    你开心就好。

    第44章 毛片

    约翰·休伯特过去曾经拍过不少宠物广告, 对驯服小动物还算是有些心得和经验。但从未像今天这样相信狗天生就是能听得懂人话的。

    这只不常在北美见到的小秋田犬满脸写着聪明,看起来还不到三个月大,却能够听得懂导演指示, 在小狗零食的引导下很快就学会了在地上的标记点之间来回跑位。

    就像是他在交易谈妥后为法米娜雇佣奥斯蒙德那只小比格犬翻拍奥斯蒙德的狗粮广告时一样诧异。

    这也让老约翰下意识地认为老板有什么特殊的秘不外传的训狗技巧。也有可能是奥斯蒙德的气场特殊,导致狗狗都愿意听他的话。

    从而直接影响了《忠犬八公》的拍摄进度, 仅用了上午半天的时间,就拍完了本该今天拍摄的所有镜头。

    导演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又亲自开车跑了趟宠物店,把小狗还了回去, 带着一只已经成年,牙齿都有些剥落的老狗回了剧组。

    趁着雪景并未化去,拍摄了“八公”在站台上等待已经死去的主人像以往那样从火车上走下的大量镜头。

    火车当然是没有的。

    但是大尺寸的塑料板是有的。

    塑料板上印着车厢的模样,打好光线,从特定的角度拍摄, 在胶片上呈现的效果和真正的车厢相差不大。

    现场的杂物工搬来租借的风机, 将从地上挖起的雪放在风机前面吹散,制造正在飘雪的假象。

    尽管这位扮演妻子的女演员缺乏实际的的电影拍摄经验, 但她是一位技巧娴熟的老师, 经常在课堂上向学生展示如何迅速进入状态。她很轻松地搂着老秋田犬哭了出来,就是表情稍有些浮夸。奥斯蒙德指出以后, 她迅速调整好了状态,仅用了三次调整便让奥斯蒙德点头,成功开始下一条拍摄。

    老约翰摸着摄像机, 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不仅是因为这是他头一次在电影剧组中担任摄影指导, 难免紧张, 更因为导演喊的“CUT!洗印”太快太多。

    不像几十年以后数字摄像机和视频在业内普及,随之诞生的监视器可以让导演和摄影指导清晰地看到影片画面的每一个像素。

    在现在这个仍然使用胶片作为电影拍摄介质的年代, 拍摄现场只有摄影师知道电影画面是怎样的,导演只能站在摄影机后面,主要注意力在场面调度和表演上。

    所以导演与摄影大多拥有长久良好的合作关系,在多部影片中合作,这样才能凭借对彼此的了解和信任拍好电影。

    亦或者像库布里克、马丁·斯科塞斯、弗朗西斯·科波拉那样,自己掌机。摄影组其他成员主要负责的是2、3号副机位拍摄。

    拍摄好的镜头会被跑片员拿去洗印厂洗印毛片(指没有配音,没有任何后期处理的样片),在当天晚上、最迟也会在第二天就将头一天的拍摄成果拿给导演观看确认。

    奥斯蒙德似乎对他太过信任,接连的“CUT!”给了约翰·休伯特莫大的压力,让他担心自己在拍摄过程中会犯些低级的错误,亦或者拍摄的效果不如意,导致已经演过的镜头在第二天被全部推翻重新拍摄。

    但奥斯蒙德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年轻的导演一只手上拿着喇叭,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紧张,你还记得你为法米娜拍的那只‘老人与狗’的广告吗?按照当时拍摄的感觉走。你拍的很好,不用担心。就算拍摄有失误也没关系,两周的时间完全够我们用,补拍就行了。”

    约翰稍微定了定神,为自己倒了杯咖啡。没曾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一个小自己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安慰。

    他趁着休息摸了摸老秋田的毛,看着在现场调度游刃有余的奥斯蒙德,忍不住感慨:“老伙计,真是越老越有所顾及了啊,以后还是得看年轻人。”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愿意在片场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他却不相信年轻导演的信任。

    系统:

    你才老呢!我开机还不够一地球年呢!

    它不满地汪汪叫了两声,试图将这个扫兴的家伙从自己身边驱走。

    但老约翰的想法也是剧组中大多数人和克里夫·罗伯逊的想法。

    即便拍摄进程快是件好事,这会给所有工作人员一个积极的正面反馈,但几乎是两条一过的进度却快得有些令人担忧了。

    他们拍摄的画面真的没问题吗?毕竟导演年纪太轻,他站在摄像机右侧,不停地喊着“Action”、“Cut”,就像是什么都没做一样,根本不在乎他们到底拍出了什么东西。

    奥斯蒙德在电影学院的同学也没能从他的工作中学到什么调.教演员的技巧,稍有些失望。

    因此到晚上六点拍摄结束时,几乎是所有人都望向了奥斯蒙德,想要看看拍摄了一天的成果。

    奥斯蒙德倒也不会在必须的支出上抠门,晚上十点钟,他拿到了洗印好的毛片,租下了一家附近电影院的一个放映厅,邀请所有想要观看毛片效果的剧组成员到现场观看。

    但与老约翰和大家伙所想的不同,奥斯蒙德并不是全心全意地信任他拍摄的镜头。

    今天一天的拍摄成果只是一个测试,检验他是否能够继续聘用约翰·休伯特,如果对方的镜头不行,也没关系,他自己掌机重新拍摄的速度只会比今天还要快。

    毛片所展示出的画面比他想象中的好,影片整体偏白黄色调,笼罩着淡淡的温情。

    老约翰的掌机水平同他在之前的广告中表现出的艺术水平一致,奥斯蒙德提前给了他自己的分镜图,也提前通过摄像机看过取景构图。

    画面整体构图令人感到和谐且舒适,挑不出什么错处。

    跟焦效果也不错,老约翰早已经熟悉拍摄动物,尤其他之前拍摄的都是些不怎么听话的小家伙,极其考验手速和反应,需要在第一时间追踪动物的表演。因此在这一点上,习惯了系统版听话小狗的奥斯蒙德都不如他。

    银幕上,镜头正追随着小秋田犬在雪地上撒欢打滚,放大的屏幕让所有人清晰地看到小狗身上温暖的绒毛和脚底的黑色梅花,以及身后由克里夫·罗伯逊饰演的男主帕克脸上卸去所有压力、只沉浸在这一刻欢乐的笑容。

    克里夫·罗伯逊放松了身体,他的演技还在线,起码没犯什么错。

    奥斯蒙德看着影片,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灵感总是来自于电影和自省,短短的四十分钟观看结束,他脑中又多出了几个分镜镜头和空镜转场,可供添加在这部分叙述中间。

    光影也稍有些问题,不过影响不大,可以通过后期改善。

    奥斯蒙德一边看,一边拿着笔刷刷写下几项事项交给摄影指导和导演助理。

    罗杰·科尔曼就坐在他旁边,也没有看出什么大问题。

    从目前为止他看到的画面来分析,《忠犬八公》拍得不太像低成本B级片。雪和实景很好地掩盖了剧组没钱的事实,通过并不多的物品陈列,也拍出了温馨的感觉。

    传统的拍摄观念认为足够多、稍有些乱的陈设以及黄色的色调会给观众带来一种温暖、温馨的舒适体验,就像是大部分人整洁但却美中不足总会有物品散落的家一样,充满了家庭的气息。

    但奥斯蒙德却反其道行之。

    从《多格板箱》就可以看出来,他更喜欢也更习惯以相反的事物去反衬、放大带给观众的感受。

    比如《多格板箱》将恐怖建立于爱之上,污秽依存于圣洁。又比如在分镜图上大片虚无空洞的雪景中央勾勒一人一狗的模样,以衬托人狗之间盖过冰雪的温存暖意。

    毛片播放到尾声,老约翰终于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起码没有辜负奥斯蒙德的信任,拍出的片段不可避免地留存了与广告短片“老人与狗”相似的镜头呈现,但这也是奥斯蒙德想要的效果。

    等到播放结束,漆黑的影厅里立马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其余的工作人员才像突然反应了过来,也跟着为自己今天一天辛苦劳作的成果献上了掌声。

    这是个很好的开头,代表着剧组虽然廉价且业余,但气氛不错,有助于接下来进一步的拍摄。

    甚至有可能能够提前完成拍摄计划,提前杀青。

    一一与剧组的其它成员告别道了晚安,又和老板罗杰·科尔曼又交待了一些细节,目送罗杰的车开向机场,留到了最后的奥斯蒙德也启动了车子暖机,自己靠在了车门上点了支烟。

    初春的雪后冷得出奇,奥斯蒙德来回搓动了两下冰冷的手,手指才灵活了起来,划亮了火柴。

    他体质向来如此,手脚冰冷,又很怕冷。今天让老约翰掌机一整天,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不想将手从温暖的口袋中伸出来。

    他不得不庆幸破产最初最为难熬的那几天没有下雪,他的行李也被科尔伽带走。买不起衣服,住不起旅馆,极有可能会和卖火柴的小女孩落得一个下场。

    系统又开始喋喋不休,劝他戒烟。

    心理医生也劝他戒掉尼古.丁和咖啡.因。

    他其实有一个星期没有碰过烟了。

    但这场雪和过冷的气候让他回忆起不愿意想起的惨状,令他产生了些许不安和焦虑。

    奥斯蒙德叹了口气。

    他指尖夹着万宝路,另一只手探入厚重黑衣长风衣的口袋里。薄唇吐出的烟和雾不知是焦油和一氧化碳的混合物还是热于冷空气的水气。

    “嘎吱——”

    身后踩雪的细微响动让他下意识地掐掉烟侧过了头,奥斯蒙德瞳孔微缩,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你怎么在这儿?”

    利亚姆·海恩斯。

    月光和地上白雪的反光将他淡金色的发丝和轮廓深刻的五官衬托得如同发光的神袛,但他裹着驼色的羊绒围巾,穿了件灰蓝色的棉衣,看起来又没有那么遥不可及,反而显得有几分温暖。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似乎有点尴尬似的:“我在附近吃饭的时候看到你,但是你很忙的样子我就跟在你们后面进了电影院想和你打个招呼。我不是有意看的,我会付钱的。”

    上一次与奥斯蒙德分开时,他请的那顿饭似乎并不合对方的胃口,这让利亚姆怀有稍许歉意。但他又没有留联系方式给自己,所以再次巧合遇到,他不管怎么样都想要打个招呼。

    利亚姆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窘迫,两步绕到了距离奥斯蒙德大约两英尺的面前,愧疚的像只做错了事的小金毛,垂下了脑袋。

    奥斯蒙德轻声笑了一声:“看了就看了,只是毛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拦住你,不过无所谓,不用付钱。”

    也许是他跟在大家不远处进来,他的导演助理没有在黑暗的影院中发现他。何况电影院凭票进场,也少有人没有票就直直闯进来。

    利亚姆眨了眨眼睛,好像仍然内疚,他又指指奥斯蒙德手上的烟:“你不用顾及我的,想抽就抽吧。”

    奥斯蒙德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思索着他到底想干嘛,招呼也已经打过了。

    但他并没有再与利亚姆客气,手指捏着火柴盒划过火柴,再次点亮了香烟。

    “能给我一支吗?”

    利亚姆稍稍歪着头望向他。

    奥斯蒙德从口袋里取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和火柴盒一同递给他。一手夹着烟,薄唇含住了滤嘴。

    但利亚姆却只接过了烟。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烟,笨拙地学着他的样子咬住了滤嘴,将烟头印在了奥斯蒙德口中叼着的,散发着微弱火光的烟头处。

    这是个对他来说相当不安全的距离。

    奥斯蒙德察觉到了寒夜中人类身上鲜明的暖意,嗅到了他身上那股衣物被太阳曝晒后暖洋洋的味道。

    他清晰地看到在明灭的火光后利亚姆毫无瑕疵的白皙面庞,他卷曲垂落在额头的柔软发丝,纤长浓密如同蝴蝶羽翼的眼睫,以及在那双半敛着的、清澈透亮就像是冬日结冰的瓦尔登湖一般剔透干净的冰蓝色双眸中,隐约可见的红色火光——

    点燃了利亚姆口中含着、指尖夹着的烟。

    但利亚姆率先切断了他们之间关于小小火光的联系。

    他被辛辣的烟味呛了一口,错开身捂住了唇咳嗽了起来。

    明显根本没抽过烟啊

    奥斯蒙德皱起了眉,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手却毫不犹豫地再次掐了烟,将还有大半支长的万宝路踩进了雪里,又从利亚姆手上抢过了烟掐灭:“没有抽过就不要学人,笨蛋。”

    第45章 签名

    也不要就这么用如此亲密的方式靠近他, 哪怕是为了借火。

    奥斯蒙德不由地产生了些许烦躁,连带着否认了他短暂的恍惚。

    即便利亚姆可能是第一次这样做,他还是忍不住去想他在对待别的事、别的人, 也一样自然无比地伸出手,给予安抚、拥抱、过近的接触。

    毫无边界感。

    利亚姆站在原地, 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悦,但他不太清楚自己错在了哪里,手不安垂在身侧,不知道该将手放向哪里。

    因为被不小心呛到, 他一双下垂的狗狗眼染上了水汽,湿漉漉地望着奥斯蒙德,垂下了头,声音又急又低地道歉:“对不起”

    也许是奥斯蒙德察觉到了他的故意试探。

    但他并非怀有什么别样的目的,他只是觉得奥斯蒙德像那天坐在长椅上, 被夕阳围绕时那样落寞。

    他好像很需要什么人、需要一点陪伴, 让利亚姆很难坐视不管,也下意识想要接近他, 融入他。

    也许是太近了他记得奥斯蒙德似乎有些洁癖。

    利亚姆这副样子比抬起眼眸求人的样子更为犯规, 奥斯蒙德果断侧过了头,避开他的视线。

    他将烟顺手塞进了口袋里, 轻声道了一声:“没事,你不用总是道歉”。

    其实借火本身并没有任何其它意味,它只是太近了, 只是让他想起被利亚姆送了气球的小女孩。

    这个有着一张漂亮脸蛋的混血男孩对任何人都散发着善意, 也与任何人都靠得很近。

    奥斯蒙德抿紧双唇, 本来也没什么,他又何必管那么宽。

    很多人都是这样, 包括他自己,利亚姆并没有错。

    他察觉到自己在苛求他,这很不对劲。

    焦虑和尼古.丁的共同作用,令他太容易产生不该有的负面情绪。

    发动机应该也暖得差不多了,奥斯蒙德拉开车门,平淡地道别,打算就这么离开。

    但利亚姆却一把拽住了他的风衣衣角:“奥兹。”

    奥斯蒙德抬眸看他,如同绿松石一般艳丽的双眸没有丝毫的波动。

    “你能带我回学校吗?我没有开车。”

    利亚姆的声音裹挟着窘迫与恳求。

    但他撒谎了,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饭店后巷。

    奥斯蒙德在心中叹了口气。他从驾驶座退出来,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你来开车吧。”

    他不喜欢雪天,状态不佳,不想开车,也开不了车。

    他最近遇到利亚姆·海恩斯的时候,似乎总是会有些莫名其妙的糟糕情绪。

    利亚姆钻进车内,为自己系好了安全带,来回熟悉了一下车内的构造,双手握上方向盘。

    他开车很稳。

    哪怕是奥斯蒙德将头靠在车窗,都很难感受到颠簸,额头也不会突然被惯性抽离,再狠狠撞上玻璃。

    奥斯蒙德闭上双眼,裹紧了大衣,低声道了句“抱歉”。

    利亚姆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一瞬间握紧又松开,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唔”的声响,但没有问为什么,他想要将这个不怎么轻快的话题揭过,假装只听到了奥斯蒙德发出声音,但没听清他具体说什么。

    “你喜欢小狗吗?”

    他没头没尾的抛出了问题。

    也算不上没头没尾。

    奥斯蒙德确信他是在找话题,从今天看到的“毛片”上找。

    这是他的工作,是个很好的话题。换任何人来,都会顺着这个话题聊到自己的工作,也许是抱怨、也许是有趣的事,总之滔滔不绝。

    但奥斯蒙德不喜欢狗。

    除了钱,他对任何事物抱有的情感都算不上喜欢。

    “不喜欢,甚至算得上讨厌。”

    偷听的系统疑惑地[汪]了一声。

    但它很快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真的狗,拍了太多镜头下意识的反应令它产生了一个人工智能不该有的尴尬,但它比起尴尬愈发好奇,追问道:[为什么?]

    “咦?为什么?”

    利亚姆的手指再次一顿,他借着红绿灯的空隙侧过了头,疑惑地看向他:“我以为你很喜欢狗才会拍这种电影。”

    笨蛋。

    “我还拍恐怖电影,你觉得我很喜欢鬼吗?”

    奥斯蒙德睁开双眸侧过头瞥了他一眼,谁说拍什么电影就一定会喜欢什么东西。

    利亚姆连忙回过头,目不斜视看着读秒的红灯,试图通过躲避目光来避免尴尬。

    [所以为什么讨厌狗?]

    系统心痒痒,它向来没什么眼色,会将问题刨根问到底来缓减它的好奇心:[宿主被狗咬过吗?]

    “讨厌狗是因为狗的寿命太短了。”

    奥斯蒙德叹了口气,不得不开口解释:“很多人把养宠物当成情感寄托,满脑子只有小狗有多可爱、虽然傻乎乎的但是很听话。把它们当成忠诚的陪伴者,凭借从狗身上汲取来的温暖治愈自己麻痹自己。但都是相对的,养狗只是情感贷款,它会死,十几年,最多二十年,偷来的所有暖和热就要连本带息地全部还回去。”

    他偏着头将头骨重新靠在了冰冷的车窗上。额角传来的尖锐冷意让他清醒,也让他舒适。

    他察觉到他的话太过扫兴语气也并不友好,奥斯蒙德顿了顿,还是开口打了补丁:“嗯我只是说个例,实际上并不都是这种状况,换种角度想,对狗来说,它的生命虽然它会拥有爱它的家人,也会拥有它爱的家人,毫无忧虑,快乐幸福富足地度过一生。”

    [根本没有起到一点安慰的效果]

    系统嘟囔着,明显有些不满,甚至希望自己没有听到他的两段话。

    但利亚姆没有回话,他一反常态地安静。

    奥斯蒙德又开始觉得良心隐隐不安,他撑起身坐直,侧过头打量利亚姆难得收敛了笑意的侧脸:“你想养狗吗?其实狗很好,它永远爱你,永远会向你跑来,又单纯又傻,无论你对他好或者不好,它都会在你开门的时候冲着你摇尾巴。其实养狗挺好的,真的。”

    “没有。”

    利亚姆望向他,浅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无辜:“我只是在思考我是不是走错路了,这条路能回学校吗?”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奥斯蒙德看向窗外,路上没有什么车,不知道是因为已经太晚还是因为他不小心拐进了岔路。

    他再次无比自然地岔开了话题,假装自己没看到路标。

    道路两侧的灯光很暗,奥斯蒙德闻言打量了一遍四周,视线所及一片反光的白与漆黑,天空又重新飘起了雪,不太适合辨认和驱车:“你早课几点?要不别回去了,就在附近找家酒店吧。”

    “十点。”

    利亚姆点了点头,又道了声好。

    两个人带着一身的雪片走进了附近的酒店,各自拿了房间卡。奥斯蒙德刚要和他道别,余光却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黑发男人。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立刻凑了过来:“奥斯蒙德?”

    “马特?”

    马特·狄龙。小他一岁的好莱坞年轻演员,演技不错,运气也不错,听说最近被迪士尼看中,被挑去当了主演。弗朗西斯·科波拉那部《局外人》也有意邀请他参演。

    认识,但不熟。

    奥斯蒙德挑了挑眉,他面前身高和他差不多的黑发男孩脸上挂着笑意,眉眼深邃但青春洋溢,似乎很轻易就能搏得好感。

    但有点热情过头了,他上来就抬起了胳膊,看动作似乎是想要给奥斯蒙德一个好莱坞见面礼——一个暖心的拥抱。

    奥斯蒙德不着痕迹地蹙起眉,脑子一转为自己想好了拒绝拥抱的借口,左脚不着痕迹地向后一步,打算直接避开。

    但有人比他更快,站在他身侧的利亚姆·海恩斯突然向前一步,承接了这个拥抱。

    奥斯蒙德眉尾再次挑起,和疑惑的马特·狄龙一样困惑。

    但利亚姆却仿佛根本没察觉到任何不妥,他扬起唇角看不出任何异样,冰蓝的眼眸中满是兴奋:“你就是马特吗?能给我签个名吗!我是你的影迷,能见到你真是太棒了,太巧了!”

    马特显然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影迷吓了一跳,他挠了挠头发,才发现眼前热情的“影迷”有些眼熟:“你是演《多格板箱》里马提亚的那个人!你演的太棒了老兄,你该看看媒体和姑娘们对你的夸奖,但没人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他一瞬间被利亚姆吸引走了注意力,将那个尴尬又奇怪的拥抱忘到了身后。

    “利亚姆·海恩斯。”

    利亚姆笑容不变,也顺应着奉承了马特·狄龙不少,两人相谈甚欢一见如故,反倒是将奥斯蒙德冷落在了一旁。

    不过奥斯蒙德并没有什么不满,只是心中又莫名其妙冒出了些许烦躁。

    他将手臂搭在柜台上,随意地靠在柜前,偶尔附和两人几句。

    眼见客套话说得差不多,马特·狄龙突然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给了两人一个他要准备离开的讯号:“这么晚了,我明天还要赶车,就先走了。对了奥兹,我听说你的新电影在海选,你的选角导演给我发了试镜邀请,但是我档期挤不出来”

    “没关系。”

    奥斯蒙德朝着他轻轻颔首,套路而已,他突然提起这件事,大概是想帮自己的什么朋友拿的一个机会。

    果然。

    马特·狄龙说道:“但我有一个很适合的人选推荐给你。”

    奥斯蒙德继续点头,示意他直接说是谁就好。

    马特·狄龙的上一部电影《大河边缘》里有谁来着?基努·里维斯?不对,那是另一部《大河边缘》,1986年才拍摄。

    “米歇尔·菲佛。”

    马特·狄龙朝着他挤了挤眼睛,唇角泛起揶揄的笑意:“是个和波姬·小斯一样漂亮的金发姑娘,你也许没听说过她,但她出演过几部电视剧,很适合你的电影,我之后联系经纪人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

    奥斯蒙德应了声好,没想到他推掉角色以后给自己推荐的是女演员。有可能是他们两人正在约会,也有可能是两人有什么利益瓜葛,但从他挤眉弄眼的神态来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过也不错,米歇尔·菲佛是个出色的好演员,样貌出挑,现在的出演价格应该也算得上便宜。不过和眼下正火的波姬完全不是同个类型,她在未来还在《蝙蝠侠归来》中饰演过猫女。

    马特见他答应试镜,笑着匆匆与他道别,走上了楼梯。

    奥斯蒙德一直耐心地等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才突然勾起了唇角,看向了一旁不知道为什么还等在这里但面无表情的利亚姆·海恩斯。

    马特·狄龙刚才并没有给利亚姆签名,所以他可以放心大胆地问出这个问题:

    “提问:马特的姓氏是什么?”

    第46章 科学技术奖

    利亚姆一瞬间瞪大了双眸, 极浅的蓝眸中满是不敢置信与委屈。

    这样的神色他曾经在被揭发了秘密的小孩子脸上见过,他在指责自己“背叛”了他们的统一战线。

    奥斯蒙德唇角的笑意扩大,发自内心的、坏心眼的感到愉悦。这份微妙的愉悦感荡平了他先前莫名其妙的烦闷, 也扫清了他身上残留的来自雪夜的寒意。

    既然说是影迷,怎么会连对方姓什么都不知道?

    利亚姆的拥抱太过突兀,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

    尤其是他对马特·狄龙的恭维听起来正常,其实夸得宽泛,显然是连对方是演员还是导演亦或者电影的幕后工作人员都不知道。

    也就是马特别有用心,才没有发现利亚姆的漏洞百出。

    他哪怕问一句“你喜欢我的哪部电影?”都会让利亚姆的大脑当场宕机, 支支吾吾起来。

    利亚姆垂下了眼眸,轻轻嘟囔了一声,将意义不明的发音安给了马特·狄龙,让那个年轻男孩从此就叫“马特·唔嗯嗯”好了。

    奥斯蒙德清楚他是出于好意,虽然自己从未提过洁癖的事情, 但利亚姆很敏锐。

    就像他在自己提到“讨厌狗”以后就径直避开了这个话题一样, 从自己排斥那个被他吃了部分的三明治和握手时仅短暂握过指尖的举动中他就已经察觉。

    只是他又有些双标,以为仗着穿着厚重的熊玩偶服时自己认不出来他, 毫不避讳地伸手索取拥抱。

    当然, 不止是他有着双重标准,奥斯蒙德清楚自己也很双标。他可以容忍由自己主导的亲近, 但不喜欢“被如何”。

    也算不上双标,他可以为自己狡辩。由他来主导的任何肢体接触行为不会含有任何动机不纯的想法,只出于某种不关联情感的目的, 不会令他觉得不适。

    但利亚姆根本不需要这样做。他确实不喜欢, 却毕竟不是朵温室里的娇花, 他痛了会喊烦了会跑,也早就给自己找好成百上千条的借口, 不需要利亚姆多余的善意为自己掩护。

    可是他忍不住抬起了手,奥斯蒙德将手掌轻轻压在利亚姆头顶,唇角噙着笑意揉乱了那头手感如同丝绸的浅金色发:“也许他姓‘晚安’吧,别在这里站着了,回房间睡觉去吧。”

    他心情愉悦脚步轻快地拿着房卡转身走上电梯,全然忽略了他的行为早已经违背了他的想法。

    比如,他想不出自己突然抬手揉揉小狗脑袋是出于什么与情感无关的目的。

    他身后的利亚姆站在原地没有动。

    利亚姆垂眼,双眸望着地面,藏在如同天鹅绒一般轻飘飘卷曲的淡金色发丝中的双耳不知道什么时候攀上了淡淡的粉红。

    他在电梯门发出了一声“叮”的轻响合上门时,忍不住抬起了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用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轻轻道了一声:

    “晚安。”

    *

    荣恩·李手中拿着他拥有过的第8张《多格板箱》的电影票,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多格板箱》上映一周以后,他又度过了令他煎熬的一周。

    一些报纸和影评杂志上突然出现了一些对《多格板箱》的污蔑,连带着学校里也有些没品味的家伙借着那些收了钱的卑劣的影评人的言论,跳出来批判这部电影,以此彰显明明似懂非懂的他们是如何独特、如何高人一等。

    荣恩拉着朋友奋力和这些讨厌鬼抗争。

    为此不惜带着笔记本出入电影院,记下每一个容易被人忽略的伏笔、暗示、构图、光影、镜头,以此来从最专业的角度证明《多格板箱》从各方面来看都是足够出挑的电影。

    他甚至发现了一个规律,如果在一天之内第二遍第三遍观看这部电影,恐怖效果就会稍有下降。一旦第二天再次观看,无论他是否已经将剧情台词记得滚瓜烂熟,还是会被乍听起来平平无奇的音效吓到。

    荣恩将这一现象归到了笔记中“奥斯蒙德的神奇魔法”那一类,纸页上该条内容的上一条则是关于高饱和的画面没有阴影干扰人感官判断的研究。

    他将自己的笔记带到了学校的社团“电影研究会”上,却只得到了平平的反响。

    社团里的男孩大多是些模仿青春片成天研究发型肌肉的讨厌家伙,来参加电影讨论也不过是为了记下几句新鲜的名词,与姑娘约会时拿出来显摆。

    而社团里的女孩中有不少则是会在提起《多格板箱》时,讨论起电影中那个男配和往常在电影中看到的男孩不同,他既帅气又神秘。

    荣恩觉得很不服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比他差,他很年轻而且很英俊,只不过没有怎么出现在镜头上。他还和波姬·小丝约会过呢!”

    显然,他在看完电影以后已经成了奥斯蒙德的忠实崇拜者,跑到市图书馆去查阅报纸,找到了不少陈年往事。

    社团里最受欢迎的金发姑娘摆了摆手,讪笑道:“拜托了,荣恩,我们又不是只看脸,‘匿名先生’的演技也很棒。我是说,格里菲斯导演的这部作品也很好,但很多人都说,那是谬赞。”

    荣恩鼻子都快气歪了。

    他甚至可以接受他们说奥斯蒙德丑,也不能接受他们听信谗言说这部电影拍的不好。

    “《多格板箱》上映两周收获的票房有4100万!第二周的票房根本没有下降反而还有所增加,获得了连续两周的北美票房冠军,超过了成本是它十多倍的《超人2》!”

    那是因为《超人2》已经上映三四个月了。

    报纸上也有数据分析师分析过《多格板箱》如此成功的原因,《多格板箱》刚巧赶上演员工会罢工,许多电影的拍摄进程被拖延,只有在大罢工之前完成了拍摄任务的电影运气好,剪辑完成后赶上了影院几乎没有什么新电影放映的档期。

    人们早已经看腻了那些被来回反复播放的旧电影,只要有新电影上映,不管拍的是什么,拍的有多烂,他们都会走进电影院打发时间。

    而《多格板箱》正是凭借着营销从这些不入流的新电影中脱颖而出。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过是捡了好运罢了,这部电影要是让我拍,我也可以拍出来这种水平。”

    一个梳着飞机头穿着皮衣,明显不是为了探讨电影艺术而来到这里的男孩打断了荣恩的话,他抬起手臂,就要去搂金发姑娘的肩膀。

    金发的女孩却满眼嫌恶地避开了他,站起身绕到了更远的地方坐下:“我只是说他没有那么好,又没有说他差到会被你这样的家伙碰瓷。”

    似乎被她明摆着的拒绝惹怒,那个明明个子不高,却偏要穿上皮衣衬得自己身材愈发矮小的男孩恼道:“你们走着瞧好了,我看这部电影根本就”

    他的话被荣恩打断:“走着瞧,你现在就去拍部电影,让我们看看。可不要连焦点都对不上,气急败坏地砸了机器又狡辩机器有故障,再告诉我们不是你拍不出来,是摄像机都有问题。”

    皮衣男涨红了脸:“凭什么要我拍!你们看着吧,可笑的娘娘腔和婊子,那个什么格里菲斯的下一部电影绝对会被骂到抬不起头,亏到跪下来求他电影公司的上司不要开除他!根本没有人会看那样的垃圾,只有你们这种呆子才会觉得有趣!”

    他撂下这句狠话,忿忿不平怒气冲冲地冲出了门,将木门甩得震天响。

    “老天啊”

    金发姑娘错愕地捂着自己的嘴喃喃道:“是谁放他进来的,他连电影拍摄制度规则都不清楚吗?”

    大部分只关注电影内容的青少年还真不一定清楚,好莱坞电影七大厂制作电影时大多是由制片人为核心。制片人启动项目,邀请导演、工作人员参与工作。

    一旦开拍,制片人和制片厂最大的权力也不过是在拍摄过程中觉得导演不够称职炒掉导演。

    电影公映以后除了交涉宣发计划、利益牵扯和下一部电影制作,制片厂一般不会再与导演怎样联系,更别说电影上映以后亏本了要开除他。

    荣恩看了她一眼,倒是有些意外。

    但他很固执地在那个皮衣男离开以后说:“那我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下一部电影会备受好评。”

    他的朋友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救了,荣恩已经没救了。”

    换了位置恰巧坐在了他旁边的金发女孩却忍不住笑了一声:“我看他还蛮可爱的。”

    而此时端着摄像机,刚刚拍摄完了一组“摇镜头”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并不知道他的电影还在高校引起了小小的争端,他不仅忙着在精神内外分饰两角(在脑内化身动物表演指导,指挥系统工作),还在下班以后收到了一份令他十分错愕的邀请函。

    奥斯卡奖颁奖典礼的邀请函。

    不过邀请函并不是给他的,而是给“亨利·霍根”的。

    这个他搞出的不存在的人居然意外地凭借“工业暗魔”的特效技术收到了奥斯卡邀请函。

    许多影迷的目光长久以来都被好莱坞奥斯卡颁奖典礼上“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女主”这些璀璨夺目的奖项所吸引,完全忘记了奥斯卡还有一个非常不起眼常常会被忽略遗忘的奖项:奥斯卡科学技术奖。

    这个奖项专门颁发给在电影技术领域做出突出贡献的个人或团队,包括特效技术在内。

    只不过这一奖项并非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颁发,而是在奥斯卡颁奖典礼几周前的另一场晚宴上揭晓,并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播放短暂的颁奖片段。

    且奥斯卡科学技术奖同奥斯卡的其它奖项一样,只颁给去年圣诞节前问世使用的技术。

    伴随着信函,奥斯蒙德还接到了由美国电影学院打来的电话。

    为了保障演员的利益,他们希望“亨利·霍根”能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给出承诺,只有在前任演员允许或者演员工会允许的情况下才能够在电影中使用工业暗魔研发出的“无缝换人”特效。

    显然,这样超前的科技成果无法让工会等到明年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样的科技效果也是对前任演员名誉、工作能力的一种冒犯,必须尽快加以约束。尤其是这样也搞得美国电影学院不知所措,假设说学院投票选出了被特效换人后的演员获得某个演员的奖项,那么先前被替换掉的那位演员有没有权力同分一杯羹呢?如果“工业暗魔”的技术继续进步,不需要演员的表演录像就可以直接将前任演员的表演替换掉,学院投出的奖项又该颁给谁?颁给电脑吗?

    作为补偿,他们决定破格在今年的奥斯卡科学技术奖上加上亨利·霍根的名字,并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重新颁发一周前在晚宴上颁布过的奥斯卡科学技术奖。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简直前所未闻,奥斯卡居然也有打破规则的一天?

    奥斯蒙德抱着听筒直发愣,脑海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得想个办法给《忠犬八公》引流!

    第47章 报纸

    一周的拍摄时间很快过去, 整个剧组保持着高强度的工作状态运转如常。即便奥斯蒙德严格地遵守着每天8小时的工作时长(在演员工会的监督下,一旦工作超时,就要付给演员们双倍的工资), 现场的工作人员也从工作中学到了不少经验,但他们依旧觉得身心俱疲。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美好周末, 能够好好休息放松。

    之所以会觉得如此疲倦,大概是因为奥斯蒙德迟迟找不到《Plan B》的演员,便将剧组的摄影组分成了两组。

    他和约翰·休伯特每人一台摄像机,分别拍摄两个相邻场景的镜头。

    演员和灯光师两头跑, 这边架好了灯光便招呼演员来拍摄,然后灯光师再赶到另一头去布置现场。

    奥斯蒙德也两头跑,灯光师和他的好同学测算焦距时,他就跑来站到老约翰旁边,盯着约翰要拍摄的场景和演员的表演。

    这样高强度工作的好处是速度确实又提升了不少, 坏处是演员会因为休息时间减少而开始犯错。

    为了避免演员犯忘词这样的低级错误, 拖累进度,奥斯蒙德又将剩余的拍摄计划重新划分了一遍, 尽量让演员的工作错开。

    比如某场戏只有A出场, 某场戏只有B出场,就让A和B同时、但分别在两架不同的摄像机前表演。

    将这样的镜头戏份聚集到一天内, 第二天再进行正常拍摄,第三天继续两台机子同时拍摄如此循环,看傻了演员工会派来剧组现场的监督。

    把摄影组分为两组同时干活其实是剧组中的常态。

    但好莱坞几乎所有的第二摄影组都不负责与主摄影组同时拍摄有主要演员出现的情节, 他们负责的是拍摄空镜头、特效镜头、替身表演镜头等等较轻的任务。

    剧组工作期间导演本就干着最累的活。

    导演或者导演助理得提前到达拍摄现场, 确认现场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可供拍摄。然后得在开机之前指挥演员们进行排练,布置当天的拍摄计划和后勤安排, 为演员规划好运动的起止点位置,与灯光师协商布置好主光、氛围光和轮廓光。

    所有的准备工作导演都得参与,拍摄时导演也需要集中注意力观察演员的状态,比如神情流露是否自然,甚至自己掌机拍摄。

    拍摄完成以后还不能像演员或者灯光师那样获得休息时间,得和助理一起完成文书工作,清点设备、道具,制定,修订第二天拍摄计划的详细内容,如果场景需要变更就要提前联系车辆运输设备。

    晚上还得观看白天拍摄好的毛片,检查是否有镜头需要补拍、重拍,将其重新纳入拍摄计划。

    可以说,每一位称职的导演在电影拍摄期间,一天是绝对睡不够8个小时的,甚至需要时不时在片场抽时间补觉休息。巨大的压力和时刻紧绷的精神状态也是好莱坞剧组容易发生潜规则、吸食叶子的原因之一。

    电影拍摄完成后,导演才能将胶卷和剪辑任务交给剪辑师和制片人,放几天假好好休息几天找回状态。

    而作为一位绝对称职的导演,奥斯蒙德的工作多得尤其夸张。

    《忠犬八公》开拍之前,奥斯蒙德在电影学院的同学中还有部分人对他并不服气,认为他的《多格板箱》能够获得成功完全是因为他是个富二代,他轻易地拿到了不菲的资金启动项目,并且雇来了大把有丰富经验的专业人员。

    但《忠犬八公》拍摄了一星期以后,这些人还抱有侥幸心理的人全部噤声了。

    奥斯蒙德并不是凡是都要亲力亲为的导演,他将剧组管理得井井有条。每个人各司其职,兢兢业业地努力完成自己的一块拼图。

    但毕竟剧组的投资太少,大多数人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拍摄经验,奥斯蒙德必须得在完成自己繁琐的工作间隙对他们的工作成果逐一检查。

    何况,他负责的并不只是导演的工作,他一人身兼制片人、导演、摄影师三职。

    也因此,剧组的咖啡除了美式还准备了意式浓缩,寡淡的加了水的美式终究是无法维持奥斯蒙德的工作强度,他每天睡不够5个小时,但必须保证白天精神饱满,全神贯注,所以只能靠每天四五杯的意式浓缩和尼古.丁贴片救命。

    好不容易挤出的时间,还得为《Plan B》绘制分镜稿,偶尔联系选角导演,确认工作。

    他的忙碌差点吓到老约翰,满腔导演梦想的老约翰差点因为他如此“辛勤”的劳作选择放弃。

    好在《忠犬八公》总算熬来了周末,仅有两天的休息时间在剧组众多成员看来简直就是久旱逢雨,黑暗里的一点萤火,夸张些说,这两天的休息对于辛苦劳作的打工人简直就是生的希望。

    但奥斯蒙德依旧没闲着,他买了清晨飞往洛杉矶的机票。

    洛杉矶海选的第一阶段工作已经告一段落,选角导演尽职尽责,从成百上千的少男少女中挑选出了四十多个合适的人选,需要奥斯蒙德亲自前往洛杉矶的酒店进行第二阶段的筛选。

    奥斯蒙德顺便约了演员工会和学院负责人,计划在选角试镜结束之后以亨利·霍根的身份与他们谈谈深度合成技术使用的详细事项。

    辛苦的工作也换回了回报,起码他现在坐的是头等舱。

    头等舱价格并不贵,三百刀出头,就能够买到一张包含机场休息室的头等舱机票。

    在飞往洛杉矶的飞机上,奥斯蒙德就着凉水咽下了半粒阿普唑仑。

    他总是会自行判断停药或者减少剂量,大多数时候会用甜食来取代药物稀释糟糕的情绪。

    治疗精神疾病的药总是有些副作用,阿普唑仑的副作用也非常明显,小小的药品不仅能够缓解他的恐慌和焦虑,还会让他困倦、嗜睡、头晕。

    为了维持工作状态,他断了整整一个星期的药,既没有保证每天充足的睡眠,又摄入了太多咖啡.因和尼古.丁。

    趁着周末工作任务不重,稍显轻松,他开始亡羊补牢。

    奥斯蒙德叫来空姐,取了几张报纸,打算看看报纸上无聊的文章催眠自己,在飞机上补个觉。

    但拿到手上的《洛杉矶时报》娱乐版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挑起眉尾——这篇文章在硕大的标题上提到了自己的名字:“‘金童’蒂莫西·赫顿拒绝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新片邀请,该片将男人当成女人玩物。”

    报纸右上角刊登了一张蒂莫西·赫顿手捧金球奖最佳男配角奖杯的照片。

    哈?

    搞什么?

    选角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在海选过程中,通常只会向各经纪公司和演员工会提供简要文字资料描述需求。

    选角的第二阶段才会当场给出剧本的少部分内容或者相似的剧本内容让演员表演试镜。

    难不成剧本泄漏了?没有签署保密协议吗?不应该啊,迈克尔·奥维茨找来的选角导演不可能这么业余。

    奥斯蒙德皱起眉,开始阅读散发着油墨香味的蝇头小字。

    年仅21岁的蒂莫西·赫顿现在在好莱坞炙手可热,他不仅凭借在《凡夫俗子》中的表演获得了金球奖最佳男配角奖和金球奖最佳男新人奖,还是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奖的热门选手。

    《洛杉矶时报》先是用长篇大论介绍了蒂莫西·赫顿的状况:他出生自哪里、幼年生活如何、如何走上了演员道路、在《凡夫俗子》中的表现如何细腻触动人心——只这一部分就占据了文章的三分之二篇幅,奥斯蒙德选择了快速略过——然后简短地提起自己是破产公司联美曾经的拥有者,也是近期较为火热的《多格板箱》的导演。

    最后才用了剩下三分之一的篇幅讲述了标题究竟是怎么回事:

    #VALUE!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青春片新电影计划正在筹备中,电影邀请了蒂莫西·赫顿试镜男主角色赫顿更希望能够扮演较有挑战性的有趣角色,对廉价的青春片主演并不感兴趣,他认为拍摄一部青春片只会让自己与已获得的成绩越来越远。赫顿坦白,他更希望得到一些更好的剧本、复杂的人设,锻炼自己的演技从而不断地提升自己,而不是一部无关紧要的青春片从‘细分助手’的角色描述中我们可以得知,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低成本青春片电影显然照搬了好莱坞过往青春片的道路,但就像他选择了奇特的电影宣传手段一样,他这次选择了将‘男人变成女人的玩物’这样扭曲的故事来吸引猎奇观众的眼球”

    奥斯蒙德忍不住松了口气。

    幸好只是“震惊式”虚假标题,剧本并没有泄漏。

    “细分助手”是洛杉矶的一家小公司,他们会在雇主的要求下把剧本中需要选角的角色列出,写下每个角色的简短描述,分发给演员经纪人和经纪人公司,能省去选角导演的不少麻烦。

    有可能是“细分助手”的描述出了什么问题,不过问题不大。只要剧本没有泄漏,电影上映前见报的内容一律视为免费的宣传。

    不过这倒提醒了他在《Plan B》上映前联络公关,以免这样的“男权斗士”跳出来乱叫。

    但这个蒂莫西·赫顿真的有接收到试镜邀请吗?他明明和选角导演强调过不要太出名的演员,他们太贵,《Plan B》承担不了高于一万的片酬。

    蒂莫西·赫顿可是争夺这届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奖的热门人物,选角导演邀请他试镜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吗?只一个奥斯卡男配提名的耀眼光环就能带来起码五、六十万的片酬加成。

    选角导演都是混迹这一行极有人脉的人物,尤其奥斯蒙德为这位特意请来的、由经纪人介绍的选角导演花了大价钱,他不可能听不懂人话去邀请明显不符合雇主要求的演员。

    而且这张脸

    奥斯蒙德看着报纸上这张举着金球奖奖杯笑得灿烂的黑白笑脸,这还不如请汤姆·克鲁斯来呢,小罗伯特·唐尼都比他合适。就连那个被他吐槽面瘫没什么表情但实际上还在加拿大玩冰球没参与到好莱坞来的基努·里维斯都不如,起码对方长了一张就算面无表情也很帅的脸。

    他几乎可以立即确定选角导演是无辜的。

    这份报纸文章不过是蒂莫西·赫顿或者《凡夫俗子》的公关团队交给报社的一份蹭《多格板箱》热度的奥斯卡公关通稿,通过贬低他、贬低他大获成功的商业电影,吹捧蒂莫西·赫顿“虽然年纪小,但演技好,且只愿意演绎有内涵有深度的角色”的形象。

    嗤。

    奥斯蒙德不屑地嗤笑一声,一双孔雀蓝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诮。

    他抽时间去看了罗伯特·雷德福导演的《凡夫俗子》,这部奥斯卡热门电影讲述的故事是:一个幸福的四口之家因为长子外出划船时意外溺水离世而支离破碎。母亲冷漠无情冷暴力剩余的家人,次子郁郁寡欢自杀未遂,父亲故作坚强,竭力维护岌岌可危的家庭关系。

    故事内容他不予评价,但《凡夫俗子》为饰演次子的蒂莫西·赫顿和饰演父亲的唐纳德·萨瑟兰一起申请了奥奖的男配赛道。

    直接导致了年纪更大资历更老的唐纳德·萨瑟兰必须如同大卫·林奇那样做出牺牲,为角色更加出彩、戏份也明显更多的蒂莫西·赫顿让出位置,让派拉蒙影业的公关资源倾向后者。

    明明这部电影上映时的影评人清一色地将次子划分为了电影的男主角,奥斯卡评选开始前,铺天盖地的通稿又将蒂莫西·赫顿划为了男配角。

    要是蒂莫西·赫顿的演技真有报纸上吹嘘的那么好,派拉蒙怎么不敢将他公关到男主角赛道上,去和《愤怒的公牛》的男主、老牌影帝罗伯特·德罗尼碰一碰拳头比比谁更硬?

    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眼看男主赛道的竞争激烈,就赶紧逃跑另寻竞争没有那么激烈,还有一丝争夺希望的男配角赛道,甚至不惜挤占同剧组真正的男配角的资源。

    眼看马丁·斯科塞斯蹭到了《多格板箱》的热度,他们也觉得眼馋,但斯科塞斯的影坛地位让他们不敢正大光明贬低,就来踩一个失去了靠山的落魄新人导演。

    很烦到底是什么给了他们自己很好欺负的错觉?派拉蒙和赫顿就这么认定绝对不会和自己合作了?

    他可是还顶着三周票房近六千万“票房金童”的高帽呢。

    奥斯蒙德将报纸随手放到一边,突然觉得很不对劲。

    一周前纸媒对《多格板箱》的突然诽谤可以勉强理解为有人眼红《多格板箱》的票房成绩。

    这份《洛杉矶时报》的奥斯卡通稿看起来是为蒂莫西·赫顿在奥斯卡评委面前找存在感,但实际上撰稿人连剧本都没有看过,就将他的电影贬损为“把男人变成女人的玩物的猎奇电影”这明显是在针对他个人了吧?

    如果对方只是追求热度的记者的话,必定会更加关注之前公关处理过的、更换演员的特效问题,只要稍加引导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引起大众的恐慌,但这件事却根本没引起什么风浪。

    这样一想,极有可能是因为特效事件坦白说与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没什么关系,明面上他只是找了个特效公司,对方是否违反人伦、违反道德、违反法律都与他毫无瓜葛。

    奥斯蒙德不满地半眯起双眸,指尖无意识地在小桌板上敲击着。

    虽然说他不怎么在乎批评但真的有人这么恨他吗?

    第48章 菲佛

    他猜的没错, 刚出机场,奥斯蒙德就见到了满脸愧疚的选角导演道格。

    道格手中拿着几张报纸和简表,在车上满怀歉意地递给了他:“我从来没有给蒂莫西·赫顿发过试镜邀请, 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符合要求。至于报纸对《Plan B》的污蔑,是‘细分助手’的描述用词不当, 导致的误解和谣传。”

    奥斯蒙德揉按了两下太阳穴,只觉得头又昏又涨,注意力没法集中,更别说在车上读文件。但他还是强忍着头痛, 努力阅读着白纸上的小字:

    青春片B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演员招募要求

    主角:

    男主——16到22岁白人男子,长相年轻,形象合适可酌情考虑更改年龄要求。外形俊美阴柔,身材好。

    对个人气质有要求,性格温和柔媚, 最好对艺术有所研究。

    不擅长应对女性

    WTF?!

    奥斯蒙德差点没忍住骂出声, 谁告诉细分助手要求男人长相漂亮摄人心魂就是阴柔柔媚了?哪搞来的用词?

    他瞥了一眼女主的描述:

    女主——16到22岁白人女孩,长相年轻, 形象合适可酌情考虑更改年龄要求。

    外形不纤细娇弱, 性格独立,善于玩弄男人。最好有舞蹈背景

    哥们玩得挺花, 到底是怎么从他的剧本里读出这种要素的?

    奥斯蒙德猛地合上公文夹,用力捏了两下自己的鼻梁:“你在电话里没有提过要找细分助手帮忙,这几个条目描述也没让我过目。”

    选角导演尴尬一笑, 同时期的选角工作太多, 奥斯蒙德这部电影又要求海选, 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将工作的一部分分给了细分助手, 谁知道惹出了这种祸。

    他自知理亏,提出了会起诉细分助手挽回奥斯蒙德这部电影的声誉,并且退还给了奥斯蒙德一半的雇佣金。

    可以。

    奥斯蒙德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处理意见。

    当然,实际上,为了这件事他连公关都懒得找。

    黑红也是红,好莱坞每年这么多导演、电影来来去去,有多少人和故事因为毫无曝光泯然众人。

    只要不触及法律底线,没人在乎自己是被讨厌还是被喜欢,只要关注够多,哪怕黑红也能赚的盆满钵满。

    更何况,就算他拍的真的是一部将男主当成女人玩物的电影又怎样?

    《魂断威尼斯》的本质是变态恋.童,导演不仅电影里恋电影外还恋,毁了伯恩·安德森的一生,电影却还被夸耀成一部崇尚青春与美貌的艺术品。

    《洛丽塔》的本质也是变态恋.童,但部分没长脑子的影迷看不懂这部电影和原著的讽刺,将它奉为圣经模仿,将扭曲的爱情称为“本世纪唯一的爱情”,将罪过推卸给仅有14岁的“过于性感”的洛丽塔。

    谁在看这种电影?为什么将加害者与受害者的身份逆转,就仿佛犯下了什么罪?就被安上了“猎奇电影”的头衔。

    像《水果硬糖》这样讲述14岁少女报复恋.童癖的电影,又为什么在05年仅收获了600万票房?

    更甚至奥斯蒙德拍的还不是这类型的电影,他只是拍部青春片。

    但不排除舆论的影响是害他迟迟找不到男主角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很多年轻男演员确实脸皮薄,不肯让自己背上一个什么“玩物”的称号,拒绝了试镜。

    反正奥斯蒙德是向老板罗杰·科尔曼这样狡辩的。

    罗杰·科尔曼一改几日前的态度,没有催促他,反而大方谅解了他,并给了奥斯蒙德延长拍摄时间的许可。

    这位新世界电影公司的总裁早已经玩明白了省钱、赚钱的道理。此刻和奥斯蒙德共用一个脑袋,与他一样坚持只要没有触犯底线,只要没人找得到理由结成组织抵制他们,这部电影就算是取得了营销上的初步成功。

    奥斯蒙德跟随着选角导演来到洛杉矶好莱坞边缘的一家酒店,酒店以80刀一天的租金将两个房间租给了他们用作试镜场地。

    走廊中已经等候了不少的年轻男孩女孩。

    选角导演的助理在房间内放好了桌子和椅子,以及镜头正对演员的摄像机。

    奥斯蒙德放下随身包,拉开了桌后最中间的一把椅子,接过选角导演递来的演员资料,示意助理可以安排演员按顺序排好队,准备开始试镜了。

    选角导演道格为他端来了一杯美式,奥斯蒙德顺手放在手边,翻看起了资料,发现小小的低成本青春片试镜居然卧虎藏龙,这些简历中还有不少熟面孔。

    摆在资料最上面的就是汤姆·汉克斯。

    他在《阿甘正传》中的表演令人印象深刻,也因此让许多人牢牢记住了那张憨厚正派的面庞。

    但年轻的留有浓密黑发的汤姆·汉克斯长相绝对算得上俊美,甚至完全能够与另一位汤姆——汤姆·克鲁斯媲美。

    奥斯蒙德看着汤姆·汉克斯的资料上的照片有些诧异,来来回回地翻看,怀疑是不是搞错了。

    汉克斯的顺序排在第一位,他穿着简单的夹克礼貌地走进了房间。

    自我介绍绝对算得上热情开朗,没什么口音,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有些帅气的小镇男孩。

    可惜他的脸虽然算得上嫩,但实际年龄已经有25岁,演个12年级的高中生不太合适。

    奥斯蒙德撑着脸颊,象征性地给他一段类似电影的剧本中的台词让他演绎。

    效果自然平平。

    青春片本就不怎么看演技,台词也没有多高深,就算是影帝来照着台词发挥也表现不出什么高深莫测的表演技艺。

    奥斯蒙德留了他的联系方式,告诉他回去等候通知,便让助理叫来了下一位试镜演员。

    接连看了两位男主候选人,奥斯蒙德又迎来了一位熟面孔:

    蒂姆·罗宾斯。

    没想到罗宾斯和刚才的汤姆·汉克斯这么早就做了竞争对手,他出演过影史上最著名的电影《肖申克的救赎》。

    这部电影在奥斯卡上惜败给了由汤姆·汉克斯主演的《阿甘正传》,罗宾斯扮演的正是男主角安迪。

    年轻的蒂姆·罗宾斯也姑且算是个帅胚子。

    与汤姆·汉克斯的正派不同,他的帅和举手投足展露出的气质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痞帅。

    年龄倒是符合条件,但还不够帅,气质也不对。

    倒是可以做个男配,但对方要从洛杉矶跑到纽约去,最多只能赚几百美元。剧组只包三餐不包住宿,对方为了一个男n号东奔西跑太过麻烦也没有必要。

    奥斯蒙德叹了口气,草草将这位未来的奥斯卡影帝送走。

    年轻又有表演经验的女演员稍微贵一点,因此为了贴合奥斯蒙德的拍摄成本,被邀请来到现场的几乎都是没有在任何实际表演经验的新人,稍好些的女孩上过表演课程,而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在电视剧中客串过龙套的米歇尔·菲佛。

    金发蓝颜菲佛虽然已经23岁,但当选过橘郡小姐,相貌出挑,看不出什么岁月的痕迹,如果只画淡妆,倒也能扮演好12年级的高中学生。

    虽然有马特·狄龙提前给奥斯蒙德打过招呼,但奥斯蒙德认为仅凭菲佛本身的外貌条件和实力就能够获得这个角色。

    选角导演照例将同类题材电影的剧本递给她,让她进行即兴表演。

    米歇尔·菲佛默默记下了几句简短的台词,酝酿了几分情绪,便冲着摄像机换上了甜美的笑脸:“你瞧,那个男孩,我打赌追他的姑娘能从这里排到西海岸去。”

    她的声音很有趣,带着些俏皮的卷舌音,语调貌似热情爽朗,实际藏着些微不可察的羞涩,简短的一句话,就将少女的娇憨表现了出来。

    奥斯蒙德惊喜地挑了挑眉,他出声打断:“不要这样,你试试那种只是纯粹欣赏的感觉?想象一下你只是在和朋友调笑,并没有打算真正地付出感情,投入到一段爱情中去。”

    他随手指了门口:“就假设那男孩刚从门前过去,而我是你的朋友。”

    菲佛稍有些紧张不安地点了点头。

    奥斯蒙德又忍不住开口安慰她:“别紧张,女孩,我并不是质疑你的第一段表演,你演的很好。只是我需要另一种情绪。”

    米歇尔·菲佛小鸡啄米似地上下摇晃了两下脑袋,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她快速转头向门那边看去,然后又飞快地将脑袋转了回来。

    她明显瞪大了双眼,唇角压不住的笑意满是揶揄,但她却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抬起手捂住了嘴,眼神快速转动两下又朝着奥斯蒙德挤眉弄眼。

    奥斯蒙德看着有趣,于是压低声音加入了她:“我说的没错吧?帅吧?”

    坐在一旁的选角导演一愣,默默向后退开了少许距离。

    菲佛快速地点了两下头,再次重复了快速转头、回头的动作,然后像发现帅哥已经走远了似的,又是惋惜又是放松地放下了掩在唇边的手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依旧压着,像是害怕那个可爱的男孩转身回来听到她们并不礼貌的讨论:“我打赌追他的姑娘能从这里排到西海岸去。”

    完美!

    奥斯蒙德唇角露出笑意,坐直了身体,回身关了摄像机:“就是这样。非常出色,菲佛小姐。我们现在可以聊聊你的档期和期待薪资了。”

    米歇尔·菲佛惊讶地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轻易地被选用了,还是当场录取。

    她愉快地与奥斯蒙德谈拢了薪资和档期,当场与奥斯蒙德签下了保密协议,拿走了一份《Plan B》真正的剧本。

    但临走前,奥斯蒙德却出声叫她留了下来:“先别急着走,你坐下来看看剧本,然后和我们一起挑一挑你的搭档。你觉得像你这样的年轻女孩比较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的长相?”

    等到米歇尔·菲佛坐在角落看完了剧本,四十多人的试镜也画上了句号宣告结束。

    选角导演从演员资料中挑出几个男孩摆在奥斯蒙德面前,这是他认为形象和演技都较为契合剧本的人选。

    但奥斯蒙德却将菲佛叫到了桌前,让她来挑选她会投给谁一票。

    在场的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选角导演,亦或者选角导演的助理,都是男人,对同性的相貌算不上敏感。

    而《Plan B》是一部拍给青春期女孩看的电影,奥斯蒙德更相信女孩子的眼光。

    菲佛对着照片犯了难,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摄像机。

    “已经关了,不用担心。”

    米歇尔·菲佛点了点头,她的手指在桌上的照片上方悬浮着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有些窘迫地看向了奥斯蒙德:“我能说别的演员吗?”

    许是看在奥斯蒙德的年龄与她相近,甚至比她还小几岁,菲佛的胆子大了起来。

    奥斯蒙德侧过头看了一眼选角导演,你瞧吧,不是他一个人觉得这些男演员都不合适。

    选角导演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借口出去喝口水走出了房间,但他认为他的工作还算是有些成效,毕竟好不容易选出了合适的女主角。

    点了点头示意菲佛随便说,奥斯蒙德环抱起了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他也想知道是哪位年轻男演员让眼前的菲佛又一次露出了那种小女孩与闺蜜讨论帅哥时两眼放光,但碍于谈话对象到底是个男人又有些娇羞难以启齿的神色。

    难不成是马特·狄龙?

    他们俩果真在约会?

    短暂思索后,菲佛终于开了口:“《多格板箱》里那个匿名的男配我闺蜜很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奥斯蒙德挑高眉尾:“你想要还是你闺蜜想要?闺蜜要一律不给。”

    第49章 海外发行

    菲佛不太好意思接话了, 她懊恼地抬手卷了卷自己的鬓发,道:“我只是想说他真的很帅,也很适合《Plan B》。那种给女孩子的惊艳感——哇, 尤其是想到可以亲手给他挑选衣服打扮他,还能在舞会上炫耀。女孩们小时候总会给一些娃娃涂抹腮红口红或者给它们做衣服, 说实话,这种感觉我现在也很喜欢。”

    奥斯蒙德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总算是稍微明白了为什么细分助手会将剧本女主描述成擅于玩弄男人。

    那些细分公司三四十的中年男人可能根本无法理解这种“折辱了男性尊严让男性陷入被动”的举动是女孩们崇尚美的一种表现。

    事实上她们打扮与情爱无关,也与被“摆弄”的对象无关, 只是这个过程——把任何东西变得更好的过程,本身就令姑娘们愉悦。

    奥斯蒙德抬起手抵住了下巴,稍稍思索后开了口:“他可能不太想当演员,不过我可以去问问他。女孩们真的觉得他很帅吗?你的朋友们都这么认为吗?那和约翰·屈伏塔比起来如何?”

    约翰·屈伏塔是去年爆火的青春歌舞片《油脂》的男主角。这部由百老汇音乐剧改编的电影在北美收获了1.8亿美元的票房,全球票房4亿。

    一听到屈伏塔的名字, 米歇尔·菲佛脸上即刻露出了不知所措的尴尬笑意:“呃嗯, 哈哈,你真会开玩笑。”

    奥斯蒙德的眼眸扫了一眼她身后早已经关了的摄像机, 又看了一眼坐在角落忙着文书工作的助理。那个年轻男孩抬头与奥斯蒙德对视了一眼, 心领神会:“我也出去接杯水喝。”

    待到门被关上,菲佛才开口:“屈伏塔也不错啦, 世界那么大,人和人的品味有所不同,他也蛮帅的, 喜欢他的人一定会很喜欢他的哈哈。”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的干笑有多尴尬?

    但奥斯蒙德心中了然, 知晓菲佛已经非常委婉了。

    实际上不少的女孩愿意为《油脂》贡献票房, 真不是为了屈伏塔的脸和电影中油腻腻的妆容,而是因为只用花四五美元, 就可以享受与百老汇近似的歌舞表演服务。

    要知道百老汇的门票可比一张电影票贵得多。

    偏偏男孩们以为她们就是喜欢屈伏塔在电影中的紧身皮衣混混打扮,还有不少人学着他梳起飞机头,把自己搞得满面油光不分场合地跳舞,令不明真相的路人尴尬到了极点。

    起码菲佛相信,就是因为《油脂》的火爆带动了部分愚蠢的男孩不分场合的糟糕模仿,才致使后续效仿《油脂》想要趁着热度分一杯羹的青春歌舞片全部失败,观众们并不买账,也不希望街上在出现满脸油光的青少年。

    “‘匿名先生’和他不是一种帅气的类型。”

    米歇尔·菲佛努力寻找着词汇:“他应当属于一种美的范畴,我认识的姑娘都觉得他不错。虽然《多格板箱》很恐怖,但我们还是看了很多遍。”

    谢谢你支持票房,菲佛小姐。

    “那我呢?你觉得我能演吗?”

    奥斯蒙德不依不饶,他本质上不是很想再去恳求利亚姆帮他的忙,他总觉得利亚姆·海恩斯并不适合当演员。

    这个嘛

    菲佛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对导演提出由他自己来扮演男主的可能性感到意外:“可以倒是可以。怎么说呢,你的五官属于太过引人注目的类型,很难扮丑。”

    导演的相貌条件完全符合要求,他的面部轮廓锐利又深邃,只看一眼就难以忘却。但他整个人在不笑的时候就像一把刀一样锋利刺人,藏不住锋芒。很难如同剧本描述的那样在电影前期扮演一个不被人关注的男孩,气场不合适。

    唉,天生丽质天生丽质。

    奥斯蒙德自动将这句话翻译成了利亚姆还在可以扮丑的样貌范围内,但他自己不行,他帅得出奇。因此被女主角否定,他反而笑意盈盈。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他戴上[坏事面具]请来律师,在与电影学院和工会会面的地点看到洛杉矶议员马歇尔之前。

    他就知道通过成就点数兑换高科技赚钱没有那么容易,[证据修改器]的原本用处便是在竞争中诋毁对手,一旦暴露在大众视野内,无疑会引起巨大的波澜和信任危机。

    但这并不代表他的生意会就此结束,相反,他还能再捞一笔钱。

    开门见山避开废话寒暄,奥斯蒙德直白地坦言:“深度合成技术有可以反制的手段,‘工业暗魔’可以做出这种特效,同样也有手段可以查验视频中的内容是否来自于深度合成。”

    “我们可以与政府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为白宫提供查验技术支持。”

    议员的脸色一下子缓和了不少,他露出了笑容:“有反制的手段就好,这样就好,这样我们的压力就小多了。”

    事实上,系统确实有反制手段。商城提供查验道具出售。

    但价格太贵,奥斯蒙德并不打算进行兑换。

    这个年代硬件能力和特效技术尚不成熟,处处可以看出纰漏,也只有他手上的[证据修改器]可以做到天衣无缝的深度合成,只要不是经由他手的工业暗魔的订单,就可以百分百确认对方没有使用深度合成。

    不过他还是会装装样子,找系统购买一个不值钱又不属于这个年代的电子设备,在查验的时候使用。

    周末,他又飞了一趟华盛顿,与白宫签署了一单两万刀的查验合同,为白宫定期提供技术支持。并签署了一份协定,保证他不会制作涉及两党权力斗争或者违背法律的深度合成视频,只将技术用于影视特效。

    作为交换,白宫甚至一路开绿灯,当天就给了他这个假加拿大身份美国国籍。

    奥斯蒙德不确定他离开时有没有人监视自己,但是无所谓,系统自然早就考虑到了宿主竞选总统的各种需求,商城有能够重复利用的摆脱监视的道具出售,仅售价两成就点。

    这一趟下来,奥斯蒙德还因祸得福又完成了一项任务。

    [进阶任务:于白宫与执政党完成一项谈判。完成

    获得奖励:成就点数x200,技能等级提升碎片x5]

    看得趁着周六日休息的系统连连咋舌,声称奥斯蒙德运气太好:[这还是个在所有宿主中完成度没有超过25%的高难度任务!]

    奥斯蒙德倒是没有像系统那样高兴,这件事让他长了个教训,他不能滥用太容易引起他人关注的高科技产品。

    这件事如果处理的不好,没有律师在身边,或者运气稍差一点,他都极有可能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不仅得将刚刚收购来的特效公司原地解散,还可能会被列入特殊关照名单。要是运气太差,也不是没有可能被软禁监视,或者遭受牢狱之灾。

    毕竟这个年代各州还没有深化合成的相关法律出台。

    毕竟纽约州20年代连同性恋都是违法的,因为女同性恋被看作是对异性恋婚姻的主要威胁,美利坚各州能颁布什么离谱法条都不稀奇。

    奥斯蒙德在返回纽约的飞机上查看了系统商城,决定从今以后尽量使用贴近年代的高科技产品,避免麻烦找上门来。

    他下了飞机回到家,很快又接到了来自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的电话,对方先是恭喜他,《多格板箱》累计获得了5800万票房,周票房降低的幅度很小,这对恐怖片来说几乎是一项前所未闻的、足以让任何人骄傲的成就。

    其实也能理解。

    电影上映前不止演员工会出了问题闹了罢工。

    各家报纸和电视台也搞了些创新,各大媒体开始在报纸或者电视上公开电影的实时票房和每周票房排名。

    这样的举措导致一些想要看电影但不知道该看些什么的影迷下意识从众,选择票房最高的电影观看。

    《多格板箱》已经占据了票房榜首整整三个星期,也从票房排行上获得了整整三个星期的免费宣传。

    迈克尔·奥维茨声称已经接到了不少电视台的报价,希望能够买下《多格板箱》的电视放映权,其中最高的开到了350万刀的价格。

    海外发行商也纷纷找上门来,希望能够得到《多格板箱》的海外发行权。

    经纪人粗略估计了一下,他先前认为海外海外发行权和电视台播放权能赚到600万直接赚回《多格板箱》的拍摄成本,却没想到他还是保守了,近6000万的票房已经证明了《多格板箱》的实力和影响力。

    他估计的价格得翻倍。

    “可以了,就趁现在出售吧。《多格板箱》的热度已经到达顶峰开始下滑了,下星期就会陆陆续续开始有新的高成本电影上映。《多格板箱》不可能继续稳坐票房榜首的位置,发行商也会开始将目光转向别的电影,现在是最好的出售发行权的时机。”

    奥斯蒙德嘱咐道。

    他这两天一点都没休息,反而到处乱跑又解决各种事项。现在累得要死,只想早点睡觉。

    迈克尔·奥维茨应下他的交待,又询问他:“蒂莫西·赫顿那份通稿的事我委托了私家侦探调查。但我怎么听人说你想要邀请那个‘匿名’来饰演《Plan B》的男主角?他想当演员了吗?有没有经纪人?你别忘了把我介绍给他啊。”

    想都不用想就是选角导演道格像他透露了自己与米歇尔·菲佛的谈话。

    奥斯蒙德含糊地应了一声:“我还没问他呢,只是他的外貌条件确实合适罢了。”

    “好吧。”

    经纪人颇为失望地啧了啧嘴,又提起:“波姬·小丝有一份前排的奥斯卡晚宴邀请函,她还没有男伴,你怎么说?要露露脸炒炒热度吗?”

    第50章 23万

    奥斯蒙德有些惊讶:“波姬拿到了前排的座位?”

    奥斯卡颁奖典礼的座位顺序一般来说是按照剧组分为小桌从前向后排, 获得提名多的电影剧组排在最前排,然后依次向后分布。

    可他记得波姬·小丝去年拍摄的电影中好像没有哪部得到了提名。要么只能作为别人的女伴,要么只能坐在后排。

    迈克尔·奥维茨为他解释:“奥斯卡邀请了小丝担任颁奖嘉宾。”

    原来如此。

    经纪人接着说道:“蒂莫西·赫顿邀请了小丝作他的女伴, 但是被小丝的母亲泰瑞拒绝了,她联系了我想邀你作小丝的男伴。”

    情有可原。

    赫顿毕竟只是个演员, 在好莱坞的影响力有限,但他却是个导演兼制片人,电影的选角全靠他自己说了算。

    而且被特瑞推辞的《多格板箱》出乎意料地火爆,饰演女主的娜塔莎·金斯基现在更是凭借《苔丝》和《多格板箱》炙手可热。

    奥斯蒙德很为难, 他有些想答应,不仅是因为波姬拒绝了蒂莫西·赫顿,在奥斯卡晚宴上挽着波姬的胳膊能让他好好嘲笑那个在通稿中处处贬损他的金童。更是因为他想联系波姬,让她为自己和迈克尔·杰克逊搭条线。

    但“亨利·霍根”已经答应了会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发言,他也已经计划好了会在演讲稿上提自己的名字, 并且制造点小插曲为自己的新电影《忠犬八公》提前预热造势。

    很难抉择。

    音乐是最易被接受的情感传递形式, 好的插曲符合电影的内容主题,与电影相辅相成, 甚至能成为影片的额外记忆点, 被大众广为流传,成为自发的免费宣传。

    《忠犬八公》不需要购买太多的音乐播放权, 只需要几首古典钢琴曲作为插曲便可以恰到好处地引燃情绪。

    但《Plan B》不行,青春片需要好听抓耳的流行音乐作为插曲。《Plan B》本身的拍摄成本可以足够低,哪哪都能省钱, 但整部电影最为重要的部分——男主的颜值和插曲绝不能省太多、简单糊弄。

    因此奥斯蒙德将目光瞄准了迈克尔·杰克逊, 他去年一张专辑《Off The Wall》中有四首单曲进入了排行榜前十, 还获得了格莱美最佳R&B男歌手奖。

    这样惊艳绝才的MJ在波姬·小丝13岁时便与她相识,因为相似的童年经历成了好友。迈克尔·杰克逊是个颇为腼腆的大男孩, 即便波姬在很多人眼中一直是个“艳.星”,十岁就为《花花公子》拍了照片,13岁出演《艳娃传》中的12岁雏.妓,MJ也从未用有色眼镜看过她,他们两人是很好的朋友,他也一直在等她长大向她求婚。

    奥斯蒙德和迈克尔·杰克逊基本上没有任何接触,但如果由波姬来牵线,从MJ那里购买音乐版权或者邀请他为《Plan B》写一首歌都会变得容易许多。

    但奥斯蒙德转念一想,他又不是非得等穿着晚礼服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挽着波姬时才可以与波姬交谈。

    至于经纪人说的“炒炒热度”一来他不是演员不太需要露脸的热度,二来波姬没有在他的电影里担任什么角色,其实这样的炒作对他来说没什么帮助,不如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直接提《忠犬八公》的名字方便快捷。

    即便“亨利·霍根”不是什么知名人士,但奥斯卡颁奖典礼的现场直播每年有几百万的观众,就算他明目张胆地打广告,直播也不能中途掐掉一截。

    “不了。”

    奥斯蒙德回答经纪人,他面不改色地给自己搬来借口:“我太忙了,去不了。”

    迈克尔·奥维茨狠狠地噎了一口,完全没想到他会拒绝自己的好心,更别说这个理由糟糕透了:

    “颁奖典礼在30号举行,你那时候已经拍完你的宠物电影了。”

    “那可不一定。”

    奥斯蒙德一改往日的信心十足,他信誓旦旦,硬是要为自己找个理由:“万一现场出现了什么意外,拖延了拍摄计划怎么办?”

    “帮我告诉泰瑞,我很想赴约,但是没办法,抽不开身。”

    他会出席奥斯卡颁奖典礼现场,只不过会换张脸也换个身份。

    经纪人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匆匆叮嘱几句又挂上了电话。

    *

    “CUT,这条洗印。”

    奥斯蒙德接过助理手中的计划表,划去表上的最后一行。

    他的这句话说得不咸不淡,却让组内所有人眼睛一亮。

    这是《忠犬八公》补拍的最后一个镜头,拍摄结束,也就意味着剧组杀青。

    奥斯蒙德接过了脸上神情隐约含着激动的老约翰手上的拍摄表格,与自己手上的计划表一一对应一遍,他不紧不慢地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翻看完表格,抬起头拍了拍手,拿起了喇叭:“那么,《忠犬八公》所有拍摄项目到此结束,胶卷打包,所有人到财务处领取工资。”

    几乎是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连主角的扮演者克里夫·罗伯逊都忍不住拍了拍奥斯蒙德的肩膀,试图给他一个拥抱。但奥斯蒙德不知从哪抱起了狗,直接塞进了他怀里。

    他的拍戏搭档小秋田犬看起来也十分高兴,舔着他的脸,将口水糊得到处都是,好在克里夫·罗伯逊是个爱狗人士,也没有奥斯蒙德那烦人的洁癖,他反而被舔得十分高兴,一边躲着它的舌头一边揉它的脑袋:“好了好了,伙计,你太热情了。”

    赶在星期五的下午完成拍摄,奥斯蒙德确确实实只用了十天,总计花费了23万,连法米娜给的广告费都没花完。

    拍摄《Plan B》会使用《忠犬八公》购买好的现成的灯具和部分道具,他的剧组成员也已经有了拍摄一部电影的经验,效率更高,花费的钱只会更少。

    克里夫·罗伯逊答应帮他客串学校的老师,他在片中的女儿也会在《Plan B》中扮演一个只有一两个镜头的小配角。

    奥斯蒙德没能在海选中找到男主角,但庆幸的是所有的配角和群演都已经就位只等开拍。

    学校内的学生有不少报名了群演,奥斯蒙德从中筛选了不少适合在电影中露面的男孩女孩扮演学校生活中的他们自己。

    这些小演员们甚至不需要片酬,只要能在电影中露脸,他们甚至愿意付费参演。

    当然,奥斯蒙德肯定不会用出这么下三滥的赚钱手段,即便没有给这群实际只比自己小一两岁甚至和自己同龄或者比自己还要大的孩子开工资,但他在片场给他们提供了不少零食。

    他很了解这群青少年的虚荣心,于是花了点小钱给每个孩子打印了一张演员证。这张可以挂在脖子上的小卡片没什么用,但是可以在学校里向同龄人炫耀。

    工会规定未成年孩子们在片场表演时需要雇佣专业的未成年表演指导,学校的指导老师也可以完美地胜任这个角色,老师们完全接受室外课堂,并且还能额外获得一份报酬,甚至他们也能在电影中拥有一两个镜头。

    所有的事项准备完之后,奥斯蒙德违背了自己与罗杰·科尔曼的协定。

    他得为自己申明一下,他不是故意要打破承诺不自己扮演男主的,只是那听起来有些自恋,毕竟他婉拒了不少优秀的男演员。

    而且他将利亚姆的照片和自己的照片交给了剧组招募来的所有女孩让她们投票进行选择,最终她们中的大多数都将自己的一票投给了金发男孩。

    [新手任务:举办一场民主投票。完成

    获得奖励:5成就点道具自选x1]

    奥斯蒙德迎着米歇尔·菲佛和姑娘们期冀的目光,给她们打预防针:“我先说好,要是他拒绝,那也不是我的错,得乖乖接受我来当男主。而且电影拍摄期间,禁止演员在剧组谈情说爱,不许在工作期间约会,以免分手影响状态,明白了吗?”

    剧组拍摄期间男女演员看对眼、代入剧本或者因为剧情擦出爱情的火花的例子实在是数不胜数,尤其是罗曼蒂克电影。

    如果两位主角始终在电影外浓情蜜意你侬我侬倒是还好,比较容易拍出两人之间的氛围感,但两人一旦在拍摄期间分手,那对导演和制片人来说就是致命的噩耗。

    让两个分手以后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对着前任散发荷尔蒙,拍摄甜蜜小情侣的恩爱?

    做梦去吧,根本没有演员能做到。

    再敬业的演员也会在接吻时流露出厌恶的神色,就算表情管理合格,氛围也注定无法弥补,擦不出爱情的火花。

    凑合拍的低成本电影也就算了,如果电影制作成本很高,又已经拍完了不少镜头,但没办法拍出后面的恩爱镜头,那制片人和导演就都得为赶不上进度、预算超支上吊。

    姑娘们纷纷点头,但还是有人不嫌事大地询问:“那不和演员约会和导演约会可以吗?”

    发言的是个金发姑娘,身材高挑胆子也很大。她旁边的同伴推搡了她一下,两个人笑作一团,也让四周的几个女孩跟着笑了起来。

    奥斯蒙德的长相本身也是极为吸引目光的类型,像块棱角分明的宝石,站在哪里都闪闪发光,引人注目。

    不过手段层出的搭讪见得太多,他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堪称冷酷无情地回应道:“导演也不行。”

    “什么嘛”

    奥斯蒙德的年纪太小,演员们并不怕他,他也从来没有摆出过什么生人勿近、导演第一的架子,和他们关系不错,所以才有人敢这样抱怨。

    不过奥斯蒙德没有理会,距离奥斯卡颁奖典礼举行还有两天,他得赶在那之前和利亚姆见一面,询问他的想法。

    *

    利亚姆·海恩斯推开咖啡厅的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握着咖啡匙搅拌着卡布奇诺的黑发男人。

    奥斯蒙德穿着件棕色的高领棉衫,套了件看起来略为单薄的白色牛仔外套,看起来难得有些温柔,法蓝色的眼眸在低饱和的色调搭配中显得格外突出,就像是一颗镶嵌在天鹅绒上的璀璨绿松石。

    他面前还有份被挖去了奶油部分的红丝绒蛋糕,他向来喜欢先吃掉食物最好吃的部分再慢慢解决后面。

    利亚姆顺手抬了两下肩上的琴盒,突然觉得心情好了几分。

    他快步走近卡座,张口就温声抱怨道:“你上次还是忘了给我留联系方式,我只能等你联系我。”

    奥斯蒙德依旧用手掌撑着脸颊,姿态慵懒,只抬眸扫了他一眼:“是你总是忘记向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