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云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从宠妃到法老[穿书] > 第 274 章
    坐在艾丽希帐中的索兰, 是此刻最能无条件支持艾丽希的人。

    他维护艾丽希的决定,是出于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报复——

    毕竟下埃及人在太阳神拉的率领下攻击上埃及的时候,既未考虑过他们的手段是否残忍, 也未考虑过将下埃及边境军中的自己人置于何等危险的境地。

    再者索兰是阿蒙神的眷者,自从那夜听见神明那充满威严的神谕, 索兰便自认为对"阿蒙神"的意志了如指掌。

    对艾丽希的计划,索兰完全赞成。

    但这一次,索兰还未完全与艾丽希商量好大河改道之后的善后措施,战神祭司南娜已经雄赳赳地从帐外进来。

    索兰噌地从妹妹面前的一张座椅上跳起来——他刚刚的坐姿实在太过随便, 索兰其实也很怕被别人看去之后说他对王者不敬。

    南娜则冷冷地望着索兰:

    "我与小姐有些话要说。"

    "大将军, 请您出去——"

    索兰无辜地摸摸鼻子,转转眼珠,见艾丽希完全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 顿时很识相地转身离开。

    临走的时候这位大将军忽然有些心塞:因为身后留在帐中,决定这个国家军事大计的,一个是昔日被他视作草包的妹妹,另一个是妹妹的侍女。

    而如今他竟乐得心甘情愿地追随她们, 听从她们的决定。

    索兰离开艾丽希的营帐, 艾丽希平静地面对南娜, 手一伸:"坐——"

    南娜非但没坐, 反而大踏步上来,伸手摸上艾丽希的额头,似乎想要试试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小姐……您一切都好吗?"

    艾丽希忍住了莞尔的冲动。

    南娜的关切令她心中觉得暖融融的。

    "我一切都好。"

    她公事公办地回答。

    她已经头戴白冠, 是上埃及的王了。

    南娜也不再是贴身照顾她起居的侍女长, 而成了她最重要的盟友,替她掌握兵权的战神祭司。

    她们不再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但是心底对彼此的关怀, 应当都从未减少。

    但是南娜将手缩回来之后,低着头问艾丽希:"小姐,您决定了,一定要让大河改道,摧毁孟菲斯吗?"

    艾丽希凝视着她,过了片刻,才点点头:"嗯——"

    "为了什么?"

    南娜马上追问。

    "为了‘恐惧’。"

    艾丽希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

    "南娜,我想你比很多人都明白:我是一个女人,是被现任法老遗弃的第一王妃。"

    "我身上没有法老体内流淌着的神血。我登上法老王座的资格,甚至还不如我的女儿欧奈。"

    "唯有‘恐惧’才能镇压住任何反对我的声音。"

    南娜盯着艾丽希,上下打量,似乎第一天认识了她似的。

    "那么,您以前说过的,您想让这世间所有的人,都能够有尊严地活……这些人,并不包括下埃及人?不包括孟菲斯人吗?"

    "南娜,你太天真了。"

    艾丽希微微扬起下巴,用一种说教的姿态面对跟随了她很多年的侍女长。

    "我口中的‘所有人’,当然是指所有支持我的人,反对者是我用‘恐惧’征服的对象。两者自然不能混为一谈。"

    南娜闻言,低头沉思良久,终于又抬起头来,很认真地问了一句:

    "小姐,您认为战争是为了什么?"

    艾丽希心中一动,抬起眼仔细端详南娜,她发现战神祭司这次眼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认真。

    南娜早已不再是那个在危险面前热血上头,大喝一声就一拉硬弓的战神眷者了。

    她如今也已是战神孟图的祭司,她的言行和决断一定程度上是战神意志的体现。

    "战争是为了……终结战争。"

    艾丽希还是相当了解孟图的,毕竟将这位神与"杀戮者"孔斯两个神格放在一起,就可以找出标准答案。

    南娜顿时面露欣慰。

    "小姐,您竟然还记得这一点。"

    随即她睁大双眼,紧盯着艾丽希,一字一顿地说:

    "摧毁孟菲斯……不符合战神孟图的意愿。"

    "小姐,考虑一下与法老和谈吧!"

    "以现在埃及的局面,您有大把大把与法老和谈的本钱——"

    南娜见艾丽希不为所动,抿了抿嘴,继续劝说。

    "的确,摧毁孟菲斯会为您带来大量的恐惧,在未来几十年上百年这片土地上都会流传着关于您的传说,男人们听见您的传说就会心惊胆寒,女人们用您的名字来吓唬夜啼的小儿……"

    "但是仅仅依靠‘恐惧’,无法帮助您掌握整个埃及。"

    "而一座拥有三万个怨魂的鬼城王都,会是您挥之不去的噩梦。"

    说到这里,南娜退后半步,将右手贴在左胸胸口,"啪"的一声单膝跪地,对艾丽希说:"小姐,您如果不会改变主意……那么南娜就不会继续留在您身边了。"

    艾丽希没有过多的表情或者语言,最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似乎是在说:那就不要继续留着了吧——

    南娜泰然自若,似乎对艾丽希的反应早有预料。

    但她微微低下的面孔十分僵硬,所有的情绪都凝固在眼中,无法再表达。

    她扶着左膝膝盖,向艾丽希直起身体,极其难得地用上了微嗔的口吻,轻轻地说:"小姐,您看您……如今已经不再需要南娜了呢!"

    这句话从南娜口中说出来既心酸又不易。

    自从那次艾丽希被送入防腐者的作坊,险些被做成木乃伊,她可以说是全靠了南娜在身边护持,才艰难度过了那个她最为弱小的阶段。

    然而现在艾丽希的位格已经高出南娜不少,埃及的绝大部分土地也已经落入她囊中——

    所以南娜才会感叹,艾丽希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艾丽希依旧平静如桓,她甚至嘴角向上微勾,眼光明亮地望着南娜,突然一挑眉说道:

    "好歹我身边还留着孔斯——"

    孔斯是战神的"杀戮者"形态,主动选择孔斯而不是南娜,说明艾丽希打破了"战争"与"杀戮"之间的平衡,倾向于使用残忍的手段。这固然能为她带来更多"恐惧",但也令她逐渐背离了阿蒙神尊号中"光明与秩序的象征",从而更接近于当初提洛斯所大力宣扬的"邪神"。

    南娜一时脸色剧变,甚至再也维持不住此前平静的伪装,她匆匆忙忙向艾丽希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走出艾丽希的营帐。

    艾丽希听见南娜在营帐外大步离去的脚步声,随即是一声狂暴中混着无限伤心的嘶吼。

    曾经的忠实战友南娜,曾经为艾丽希出生入死的南娜,如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艾丽希的驻地。

    艾丽希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她用手指轻敲着桌面,并且在心里轻轻地数着:"一、二、三……"

    她刚数到三,营帐门口处垂落的帐幕顿时被人"刷"的一声撩起,孔斯那张苍白少年的脸出现在帐外。

    这少年结结巴巴地指指外面,嗫嚅了半天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却见艾丽希迅速低下了头,没有让自己的表情被孔斯看见。

    "斯孔,你……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不会因为和我意见相左,就这样一走了之,对吗?"

    孔斯伸出手,挠了半天额头上垂下的那蓬乱发,隔了好久,才终于点了点头。

    艾丽希略想了想,告诉孔斯:"那好,斯孔,帮我一个忙,将森穆特大人请来。"

    森穆特的声音已经出现在帐外:"我已在这里。"

    刚才南娜离去的时候那样惊天动地,不可能没惊动森穆特。

    "来得正好,刚才南娜代表战神孟图向我提了建议,说是或许可以考虑与法老和谈。所以我打算去见见法老。怎么样,森穆特大人,您是打算由着我自己去呢,还是想陪我一起去?"

    森穆特神情未变,却将艾丽希的话重复了一遍:"与法老和谈?"

    他的语气里有些疑问,

    艾丽希语气轻快地笑了起来:"不是和谈,只是去见一见。"

    "您可千万别告诉我,这不符合您的意愿,因此也要弃我而去吧!"

    森穆特向后退了半步,轻轻地低头,却柔和地回复:"我自然与您一起。"

    艾丽希徐徐地吸了一口气,简短回答:"好!"

    *

    当晚月上树梢的时候他们已经出现在孟菲斯王庭里——这一对半神。

    艾丽希选择以真实形象出现,森穆特却不知为何隐匿了自己的身形。此刻的他就像是一道虚幻的轮廓线,艾丽希仔细看时能看清他的高大身材,但是他所在的位置却对光线毫无阻隔,艾丽希可以轻轻松松地看见他背后的景象。

    ——法老的王庭。

    很久没有来了。

    但这里的景物却与她还在王宫中时一模一样。

    王庭花园正中的荷花池水面宁静无纹,一朵朵蓝紫色的莲花正静悄悄地盛放。

    庭院中依旧遍植着金合欢花,一切都按照昔日那位宠妃所喜欢的样子布置。

    只是,这座王庭中已经再没有那些侍从与卫士的身影,一切是那么寂静。

    因为缺少了"人",王庭便失去了昔日的活力。

    艾丽希随意在王庭中走动,无意中一回头,却发现森穆特正站在大殿中某一面墙壁跟前,时不时伸出衣袖,轻轻擦拭墙壁上的某个位置。

    艾丽希站在他背后看了半晌,才突然意识到这位或许是在缅怀第一次看到自己时的地点——那时的她,只是一张从墙壁上无声无息浮出的虚幻脸孔而已。

    艾丽希心中微动,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问道:"是你?"

    "是我。"

    她缓缓转过身,给来人送上妩媚的笑容。

    法老提洛斯怔在原地,半天没能做声,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倒是艾丽希在这短短片刻间就已发觉提洛斯看起来满身疲惫,眼窝深陷,眼神憔悴。他依旧穿戴着法老惯常的服饰,但是周身上下的金饰却少了很多,近乎绝迹。

    艾丽希向他热情地打过招呼之后,法老扯动嘴角,也还以笑容。

    终于提洛斯缓缓地向艾丽希张开双臂,柔声说道:"艾丽希,欢迎回来。"

    "这里……一直都是你的家——"

    话犹未说完,被艾丽希清脆的笑声打断。

    "到王这里来,吻王的脚。"

    她一面说,一面笑得很欢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