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年幼时很是不解, 父皇富有四海,身边的宫人宦官无数,他要什么不都是唾手可得, 缘何对母后送得一些小玩意儿珍而视之呢还是太子的他,面对父母的浓情蜜意时,只会诧异地拆台“父皇, 这汤看着就难喝,你为什么还边喝边笑”
他还记得母后一下就恼了,她从父皇手中夺过汤碗“可怜我一番苦心, 都是来竟连一个好字都落不到”
父皇则是安抚她“小孩子不懂事, 你何必同他一般见识。”
母后似被触动愁肠“我再劳神又如何, 哪怕是做出麟肝凤髓,
母亲最后拂袖而去,他那时还会觉得伤心害怕。父亲抱着他,哄了他很久, 许给了他很多想要的东西,他才慢慢缓了过来。然而, 他仍没忘记自己的疑惑,想得到一个答案。父亲凝视他良久, 叹道“等你长大了, 就知道了。重要的不
这个回答让他无法理解。他嫌弃道“心意算什么,任凭谁的心意,都不能叫我喝这种东西。”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人,见证过他所有的辉煌,也触及过他所有的狼狈,既是他的锋芒,也是他的软肋。当他开始替她尝汤药时,他才恍然理解父亲当时的笑意,父皇摸了摸他的头“话别说得太满,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的确,当年太液池上初见之时,他和阿越都没想到,多年以后居然会是这番光景。于他而言,唾手可得之物太多,得来太易便不值得珍惜,随处可见就越
每个清晨,他们的头
他道“为什么这些洋人要取自己先辈的名字,他们就不怕犯讳”
“卡斯蒂利亚王国两任的君主竟都是女王”
“所谓贵族和平民的区别,就是贵族吃饭的时候用三个指头,平民用五个指头,那要是喝汤时怎么办”
“为什么他们总是画裸画,不觉得有伤风化吗”
问到她烦不胜烦、忍无可忍时,她就会扑过来。而他则会大笑着抱住她。他最开始时的寝衣是一层轻盈单薄的丝绸所制,是宫人按照规制缝制,无一处不致。后来,老刘又给他送了一套,只见裤子不见上衣。他见状这才恍然大悟,从此以后,他的寝衣就只有半套了。再到后来,他越
他迄今都还记得,月池摸到他时的情形“你的衣裳呢”
他很是坦然“不是好好地穿着吗”
她默了默“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有伤风化。还有这种皇帝的新衣,臭不要脸”
他眨眨眼“我只是想要挨着而已,真的。”
月池“我信你个鬼。”
吵吵闹闹地起身后,又是忙碌的一日。他们一起处理公务,按时用膳,外出闲逛,消磨时光。她带他游泳,他就带她打拳,他让她服药,她就叫他用粗粮。
他想永远这么和她过下去,刀山剑林中有人生死与共,烟火人间中有人心照神交。他费了多少年的心力,才营造出这样的大好时局,佳人
浙江,谢云
谢丕道“
谢云又一次会错了意,他颤声道“黄泉路么”
谢丕“不是。”
谢云一惊“你是说,我们还活着那咱们赶紧回家啊。”
他挣扎着就要爬起来,谢丕想要拦住他,却因断了腿使不上劲。他忙道“快别乱动了,我们不能回去。”
谢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能回去”
谢丕无奈“你忘了劫走我们的人了吗”
谢云此刻忆起前事,立刻连珠弹炮般
兄弟俩正争执不休时,马车的门帘一下掀开了,贞筠怒道“吵什么吵”
谢云被吓了一跳,贞筠的装束大变,他一时竟没认出来,斥道“你又是谁,我们兄弟说话,轮得到你这个下人插嘴”
谢丕忙道“不得无礼。”
谢云这才回过神,他定睛一看“你、你是”
贞筠冷哼一声,她顺手将一旁的衣服拿起来丢了过来。谢云被砸得一蒙,他道“这是什么”
贞筠道“乔装,你们两个都换上。”
谢云半晌方道“乔装我知道,可为什么,会有女装啊”
贞筠道“快些,想活命,就少啰嗦”
车帘啪一声又落下了。谢云瞠目结舌“咱们一路就要跟这个女子
贞筠
谢丕只是苦笑道“要不是得她仗义相救,你我兄弟早就没命了,乖乖听话就是了。我难道还会害你吗”
谢云看着他那条断腿,到底是还是点头应下了。下一刻,他就举起那一身女装道“不过,你穿。”
谢丕“”
谢云道“看什么看,你腿脚不便,本来就不能抛头露面,你这样穿,才更能掩人耳目。”
于是,谢丕扮作受伤的妻子,谢云装成丈夫,而贞筠则扮是车夫,一行人总算开始加速赶路了。
谢丕听着帘外的说话声,忍不住
谢云一一应了,贞筠这才入内来,她已经驾了一夜车,早已是疲惫不堪,可一看到谢丕却又浑身不自
两人对视了一眼,却又同时别开眼去。谢丕看着自己这一身女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贞筠瞧着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又何尝不觉丢脸。
半晌后,谢丕才开口“这有饼,您要吃点儿吗”
贞筠胡乱点点头,谢丕忙想给她,可这一低头间,头上的簪子顷刻落了下来,
适才尴尬的氛围一松,贞筠终于掌不住笑出声来“眼波横秀。乍睡起、茸窗倦绣。甚脉脉、阑干凭晓,一握乱丝如柳。1”
谢丕闻言哭笑不得,他道“
贞筠迟疑片刻“我来帮你吧。”
谢丕一愣,她已捡起了簪子,坐到了他身侧。她拿起梳子来,简单替他梳了梳,很快就绾好了一个
谢丕摇摇头“京里的人,只会如附骨之疽一般跟着我们,以我们的能为,是决计摆脱不了的。”
贞筠一愣“你是说,他们现
谢丕点点头,贞筠道“他们还想要我们的命”
谢丕摇头“应该不会,皇爷不会想和含章正面冲突,再者,只要我等失踪杳无音讯,一样能达到他的目的。”
贞筠一窒“那他还派人跟着我们干什么”
谢丕道“皇爷一向谨慎,他总得确保不会节外生枝。并且,要是我们死
贞筠的心
谢丕道“这才是我们要力改装,并且加紧赶路的原因。”
贞筠道“可你的腿呢”
谢丕道“不碍事。先用木条固定,逃命要紧。”
贞筠却断言拒绝“不成,到了下一个村子,一定要去看看。”
谢丕还待再言,贞筠却道“不必多说,我们总得吃饭喝水吧,还不至于连叫个大夫来的时间都无。再说了,你好得快了,咱们也能走得快啊。”
他们找了大夫瞧了,才知谢丕的腿伤得不重,只要好好卧床调养,就能愈合如初。贞筠与谢云闻言后,一面取了厚厚的褥子来垫
谢云如往常一样去城里买干粮、抓药,可这一次,却叫他听见了不寻常的消息。
贞筠和谢丕正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贞筠道“跑什么,是不是有人追上来了”
谢云连连摇头“不是,没人
谢丕皱眉道“那是怎么了”
谢云喘着粗气道“街上人都
谢丕一震,惊骇攫住了他的心神,他对中央行动的所有设想,都基于中央需从地方豪强手中夺利的先决条件上来推演。可如今马六甲已被朝廷控制了,通往欧洲的海上商路,连同周围大大小小的上百个藩属国,都即将掌握
谢丕这才恍然,难怪要让这么多人都卷进来“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京城中,各大衙门都为即将到来的万寿节,忙成了一团。朱厚照要求的超高规格,让大家都感觉头痛不已。不止一个人找到月池,希望她能够劝劝皇爷,能不能量少折腾一些。可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素来节俭的李越,这次却没有劝阻的打算。
月池长叹一声“由他去吧。这当得一贺,也不仅是一贺。”
轻视外洋的儒生们,看不出这一举动的意义,即便朱厚照本人,估计也想不到自己这一打压豪强,充盈国库的举动,能为后世带来多大的影响。只有来自五百年后的她,清晰地明白,
这才是她不敢告诉他自己真实来历的原因。天知道,他能做出什么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