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云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婚后暗恋 > 22-30
    第22章让你亲个够。

    简初词正准备睡, 客厅有敲门声。他没定外卖,这个时间能是谁?

    透过猫眼,简初词愣了一下, 立即推开:“怎么敲上门了?”

    周政业:“没带钥匙。”

    简初词:“……”

    家里是密码锁。

    简初词:“不是凌晨的飞机?”

    周政业:“改签了。”

    “怎么了?”察觉不对劲, 简初词上来扶他, “喝酒了?”

    前一秒还板正的人,瞬间变成无脊椎生物, 头压他肩膀, 贴颈窝里点头。

    热气扑得耳根发烫, 简初词抱住人,唯恐他跌下去:“喝了多少?”

    “三瓶。”

    这是周政业的极限, 三瓶内会发烧, 身上会起红疹,如果再多, 就要去医院了。

    简初词把人扶到沙发:“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不舒服?”

    “头晕,痒。”

    简初词摸了额头, 扒开衣领,疹子渐渐往上浮, 鲜红色。

    “等我一下,我去拿……?!”

    受力拉扯,简初词险些摔倒, 人转了半圈,趴跪在周政业腿上,被手紧紧钳制。

    来不及反映, 简初词的嘴唇遭封堵,舌尖被纠缠, 连牙齿都要来凑热闹。

    周政业将他困在怀里,用力吻他,强硬到粗暴。

    印象里的周政业绅士内敛、稳重成熟,就算是拥抱,也会先征求他的同意,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无礼。

    失控如同照妖镜,撕破了近十一年的伪装,曾经的克制像笑话,此刻才是最真实的面貌。

    周政业缠住他的腰,牢牢固定后脑,用舌尖侵犯口腔,用呼吸侵袭大脑。他失去理智,又像蓄谋已久。

    但简初词清醒。

    他推着周政业的肩膀,努力挣扎:“别,政业,先别……”

    男人扣紧他的手,还因反抗而震怒,企图进行更激烈的报复。

    “先放开我,我去拿药。”简初词咬疼他的嘴唇,才争取到说话的机会,“吃完药,让你亲个够。”

    心软只有一瞬,简初词落荒逃亡,唯恐晚一秒就要被抓回去,变本加厉报复。

    简初词双腿发软,翻乱药箱,脑袋混沌不堪,身体像被捏碎。

    翻出药板,庆幸还未过期,简初词端着温水返回,抠药粒塞进他嘴里。

    喂完周政业,简初词喝光了余下的半杯水,他舌尖发麻,唇边还留有余热。

    周政业靠在沙发,仰头看他。

    衬衫被他抓皱,纽扣脱落了一颗。周政业望进他的脸,唇边粘着津。液,咬痕清晰可见。

    简初词抓着沾水的毛巾,原地未动。以前周政业喝酒,简初词都会帮他擦身体,来减缓不适。

    抉择一番,简初词攥紧毛巾:“还亲吗?”

    周政业的行动比尾音快,单手勾他腰,抱到腿上。他并未收敛,甚至比刚才更加疯狂。

    毛巾拧出水,从脖颈滑到胸膛,融进棉质纤维里。

    假惺惺的矜持,被欲望揭开本性,嘲笑曾虚伪的彼此。

    恋爱六年,结婚五年,他从未见过周政业这般。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喜欢还是上瘾。

    又或者都有。

    周政业短暂松口,用指尖搔他耳垂,沙哑的声音像被风干,再放进全景音效的电影院:“小词,你要和我离婚吗?”

    想起手动删除的过程,简初词无地自容。就像妈妈不给买糖,便哭闹着说不要妈妈的小孩。

    消息记录遭人为恢复,记忆里是堵着气,发幼稚微信的自己。

    简初词抿紧嘴唇:“就不能当做没看到。”

    周政业:“我看到了。”

    看到了,你也可以撒个谎,装作没看到。

    发泄似的,简初词舔他喉结,咬他脖子,再撕扯他的衣领。

    窒息般的亲吻,淹没了理性,发烧的身体能烫掉一层皮。

    可周政业不甘心,还要旧事重提:“小词,你要和我离婚吗?”

    怎么会有如此霸道的人,强占他的身体,咬痛他的嘴唇,连手都伸进去了,还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你要和我离婚吗?”

    醉酒就是能为所欲为,还能换得最大程度的谅解。

    “不离。”简初词贴他怀里,讨好似的回应,“我不想离。”

    激烈的亲吻填满寂静的夜,简初词压在他身上,感受从未有过的亲密。

    高浓度的吻消耗了大量体能,简初词缺少运动,心肺跟不上,有些体力不支和缺氧。

    说好让他亲个够,但实在招架不住。简初词一面回应,一面求饶,喉咙刮在他耳垂上:“政业,就歇一下,求你了……”

    周政业终于放手,将人抱到沙发,舔掉嘴角津液,独自起身。

    简初词试图跟上去,可腰被掐得好疼,腿软得站不住:“你、干什么去?”

    “洗澡,上。床。”

    到底是名词,还是动词。

    不对,都是动词。

    简初词跌入沙发,脸闷进亚麻布料:“又不是不洗不让你上。”

    缓和过来,简初词回到卧室,坐立难安。

    水声渐渐熄灭,条件反射似的,简初词抱上浴袍,守在门口。

    心率飙升,潮湿的男人赤着身体,优质的身材比例,流畅的肌肉线条,紧实的皮肤质感,都是绘画工作者眼中的完美。

    简初词摇摇头,摒弃本能思想,把周政业裹得严严实实。

    浴袍带还没绑紧,简初词被横着抱起,送到了床上。

    后背陷进床褥,周政业双手撑床,近在咫尺。

    浴袍带有点松,V字领松开了大半,发热的呼吸,喷在眉心、鼻尖和嘴唇,欲望破土疯长。

    简初词双手搭他肩上:“还亲?”

    “不可以?”

    简初词凑过来,吻上去。

    当下的吻比过去十一年都浓,原来有这么多的方式、花样和技巧。

    简初词遵守承诺,但又要顾及问题的严重性。他率先松口,用膝盖错开彼此的距离:“不行,你烧得太厉害了。”

    “再亲下去要出事。”简初词好言相劝,扶周政业躺好,“今天先到这儿,剩下的后面还。”

    周政业比想象中好哄,一动不动,用眼睛关切他。简初词试了额温,降下来了点,但身体还是很红。

    “要换睡衣吗?”简初词问。

    周政业摇头,去找他的手。

    简初词帮忙脱掉浴袍,展开被子给周政业盖上。

    近三年,即便周政业没回来过,简初词从没把周政业的被子收走,他按时换洗,偶尔也盖着睡。

    简初词并未犹豫,把自己的被子放到窗边,钻进周政业被窝。

    “睡吧,不舒服叫我。”

    周政业闭着眼,喉咙在动:“痒。”

    “这里吗?”简初词贴在左胸口,关灯前,这个位置很红。

    周政业没说,主动上手。

    “别抓。”简初词把手压回去,拿来毛巾,帮他擦身体。

    沾着温水的棉布,从颈前划过肩膀,胸膛,腹肌,缓慢往下。温水蹭过的瞬间,红疹稍有缓解,随后继续泛红。

    简初词的注意力放在身体,不代表感受不到眼神。醉酒的男人很容易读懂,余光里,都是对欲。望的解读。

    就算没有眼神,生理反应也显而易见。

    简初词难为情,脸红了大片:“要不,我帮你弄弄。”

    毛巾被夺走,周政业翻身压下,人类本能随之涌出。酒精和薄荷味扑进他颈间,手往裤腰塞了大半。

    “不行,你现在这样对身体不好。”简初词把人按回去,“我帮你,一样可以。”

    ……

    结婚多年,简初词也没太多经验。第一次帮忙还是大学那会儿,他不敢睁眼,要周政业辅助才行。

    历史重演,简初词被吻得浑身无力,掌心包裹胀热本体,本该他亲力亲为,到最后,好像自己才是醉酒发烧过敏的那个。

    贪得无厌地亲吻,毫无节制地帮助。

    ……

    睡到下午,简初词惊醒,被子是热的,身边空空如也。

    简初词挣扎着起来,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只有孤零零的自己。

    正准备打电话,床头粘着张便签。

    【赶飞机,早饭热了再吃。】

    简初词盘坐在床上,捏着纸边,头栽进枕头里。

    像热恋新婚,昨晚的经历挥之不去,羞耻懊恼又难为情。

    帮不好就算了,怎么还让周政业帮自己也弄了。衣服蹭脏,床单也湿了,连手都是他给擦的。

    简初词团紧身体,藏进被窝。

    丢死人了。

    自我排解完毕,简初词把馄饨放进微波炉,划开手机,给周政业发消息。

    「好点没有,红疹退了吗?」

    消息立即有回复。

    老公:「【图】」

    「到了?」

    老公:「嗯,开会的路上。」

    「这么快到美国了?」

    老公:「在沪市,临时有会,开完去。」

    「嗯,那你忙。」

    聊完几句,简初词返回来看照片。

    周政业解开领带和前两颗纽扣,偏头仰着脖子,从下面的角度拍自己。

    红疹已经消失,喉结轻微破皮,侧颈有吻咬的痕迹,昨晚太激动,没能控制力度。

    简初词眉心跟电击似的,脸胀得像发酵过度,怎么弄成了这样。

    照片环境是车内,应该在去开会的路上。

    「领带扣子,弄好再下车。」

    老公:「怎么了?」

    简初词:“”

    明知故问。

    「弄好没有,发过来我看看。」

    老公:「【图】」

    还是刚才的角度,从衣冠不整变回了职业精英。简初词放大图片,即便领带和衬衫都扣好了,还是能看到吻痕。

    「戴条围巾吧。」

    老公:「怎么了?」

    「再问不理你了。」

    老公:「/对手指」

    简初词:“……”

    坏心眼还装可怜。

    「快到了吗?」

    老公:「快了。」

    「你忙。」

    老公:「等会儿有人联系你,宠物机器人,最后一轮测试。」

    刚和周政业告别,工作电话就打了进来。

    按照那边的说法,不出意外,本月就能完工,并送去残障学校。

    下午三点,简初词和陈瑶碰头,处理插画的后续修改工作。

    程瑶眼睛圆溜溜,往他嘴边瞅:“哇哇哇,昨晚干什么坏事了,还肿呢。”

    简初词:“……”

    又亲又咬一整晚,不肿才怪。

    见他没回,程瑶眯眼睛:“不会吧不会吧,你俩不会……”

    “没有。”简初词碰碰嘴唇,“别瞎猜。”

    程瑶才不信:“哎呀哎呀,真情侣就是甜。”

    简初词不接她话茬,握起数位笔:“好了,工作吧。”

    画改了一会儿,程瑶凑过来:“小词小词,你俩结婚几年了?”

    “五年。”

    “恋爱谈了几年呀?”

    “六年。”

    程瑶算着简初词的岁数:“刚上大学就在一起咯?”

    简初词点头。

    程瑶:“初恋?”

    简初词:“嗯。”

    “真好呀!”程瑶羡慕,“结婚这么多年,还这么恩爱,太难得了。”

    昨晚是他们最激烈的一次,周政业以前不这样的。

    程瑶:“你们异地多久了?”

    “三年吧。”简初词忽略了周政业读博的那几年,否则更久。

    “那他多久回来一次呀?”

    据程瑶所知,简初词近三年没去过沪市,那只能是周政业回来了。

    简初词没好意思说实话:“我俩都挺忙的。”

    “你们就打算一直分着?”

    简初词不语,他没想过这些。

    “要我说,过日子过日子,总要在一起,才算过吧。”

    *

    半个月后,周政业回国,恰好赶上与残障学校交接宠物机器人。

    简初词和程瑶受邀同去,特意从北宁赶来。司机将二人送到公司,冯景等候多时,热情招待他们上楼。

    走进休息室,毛蛋正逗机器猫狗玩:“小胖猫、细条狗,伸抓,和蛋哥握个手。”

    听到动静,毛蛋眼珠亮了,顶着圆肚子朝他奔来,“简宝贝,你终于来啦,蛋哥好想你!”

    毛蛋用脑袋蹭简初词的手心:“这么久不来看我,我都想死你啦!”

    “抱歉,最近有点忙。”简初词蹲下来拥抱他,“我也想你。”

    猫狗循声凑上来,大狗摇尾巴,小猫蹭简初词的脚脖,围着他一圈圈转。

    简初词揉揉大狗的脑袋,把小猫抱了起来。

    电子猫的毛发和真实没区别,周政业提过,这是新专利,低成本、高相似度。

    程瑶贴过来逗猫,小声说:“不愧是你老公造的机器人,全都喜欢你。”

    机器猫狗的系统概念里,会把人类视为同胞,不恐惧、无敌意,倾向和人类亲近。但显然,它们对简初词的友好程度高于旁人。

    毛蛋抬着胖爪子,挠简初词怀里的小猫:“简宝贝,你也喜欢小猫咪是不是?它很可爱对不对!”

    简初词笑着说:“嗯,很可爱。”

    “我让周木头给我买只真的,他不理我!”毛蛋气得乱跳,“我都告诉他了,简宝贝一定很喜欢小猫咪,我们买一只,这样简宝贝就会为了见小猫咪,天天来咱们这儿了。”

    “这样我们既有小猫咪,又能见到简宝贝,多好呀!”毛蛋原地打滚,“可那个臭木头,大傻子他就是不听,不听不听不听!”

    程瑶憋笑,压低声音:“蛋哥还不知道呢?”

    简初词烫热耳根,没说话。

    周政业给冯景了使了个眼色。

    冯景早憋成了大红脸,把毛蛋架起来:“走吧蛋哥,你该上网课了。”

    “不要,不要!我要找简宝贝玩!”毛蛋抓冯景的头发,四处乱逛,“还有程可爱,还有我的小胖猫和细条狗,我要找他们玩!”

    “啊啊啊冯呆子放开我!”

    “不要用咯吱窝对着我!”

    “呕!你咯吱窝好唔臭!”

    毛蛋被强行带走,休息室瞬间安静。

    周政业说:“走吧,先上车。”

    去残障学校的路上,简初词和程瑶坐后排,大狗摇着尾巴乖乖坐在中间。

    小猫趴简初词腿上,懒洋洋睡觉。

    程瑶尽情撸狗毛,越揉越爽:“机器猫狗也不错,不吃不拉,还不会晕车。”

    程瑶家有只金毛,每年带皮皮回老家过年,都是它最受罪的时候。好好的一只金毛,上车前还是酷炫daddy,下了车,就吐成了隔壁村旺财。

    程瑶揉揉小猫:“小词,你喜欢真的还是机器的?”

    周政业坐副驾驶,听到简初词说:“都好。”

    抵达残障学校,孩子们围在校门口,远远看着,兴奋得跳脚。

    智力低下的孩子也被教得很好,他们有序排队,站在老师身边,眼巴巴得看着几米外的小动物。

    老师转过身,对孩子们说:“同学们,我们重复一下,遇见小动物要怎么做?”

    同学们挺胸抬头,像喊口号:“猫猫狗狗是我们的伙伴,不踢不打不乱抓,和它们做朋友!”

    “非常好,为自己鼓掌。”

    掌声停止,老师转回来,对他们点头:“可以了。”

    程瑶松开狗绳:“去吧帅哥,玩得开心。”

    简初词抱着怀里的小猫,蹲身放下来:“新朋友在等你。”

    大狗摇晃着尾巴,奔进孩子中,小猫回头留恋简初词,对他叫了两声,紧随大狗身后。

    孩子们围着猫狗,碰碰摸摸,高兴得上蹿下跳。

    它们身上装有几十个压力、触觉、距离、温度和情绪传感器,能感应身边人的心情,也能识别危险靠近。

    基础设定里,它们不会伤害人类,但也有自我保护系统。如挣扎、逃跑、发送求救信号、找寻安全庇护所。

    即使是机器人,也赋予了自我保护的权利。

    “好啦,喜欢就让你老公给你造一个嘛。”程瑶拍拍简初词肩膀,“别人那叫奢侈,你不是分分钟的事。”

    简初词并非不舍,只是想起了高中错过的小白猫。不知道它现在好不好,是找到了新家,还是在哪里流浪。

    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对于猫来说,这个数字有些奢侈。

    “小词,小词你听到了吗?”

    简初词回神,最后看了眼小动物:“嗯,回去了。”

    与校长告别,四人离开。简初词和程瑶走在前面,周政业和冯景紧随其后。

    “噢,啊……那个什么。”程瑶把冯景拽过来,“我和冯工还有点事,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啥?谁跟你有事,我哎哎?”

    轮不到冯景叫唤,程瑶提溜着衣领把人拉走,带上了辆出租车。

    难得温暖的傍晚,周政业站在简初词身边:“走吧。”

    上了车,周政业打开音乐,轻松曲调,似乎心情不错。

    “去吃饭?”周政业说。

    简初词:“好。”

    “想吃什么?”

    “都可以。”

    周政业:“要不回家做?”

    简初词:“咱俩做?”

    他们都不太会做饭。

    “我和毛蛋学了点。”周政业说,“尝尝吗?”

    简初词很期待:“好啊。”

    回家下厨,食材必不可少。

    刚同居那会儿,他们偶尔还逛超市,后来两个人越来越忙,生活用品都通网购实现。

    简初词在前面挑选,周政业推购物车紧随其后。

    走到下一层货架,身后传来声音:“周工,这么巧。”

    是一位年轻男性,身边还有位长发女性。

    似乎是周政业的合作伙伴,两人像新婚,紧紧牵着手,非常甜蜜。

    简初词在不远处挑饼干,当无关的路人,没参与进来。

    他取下芝士味,又看看货价上的巧克力。想吃芝士,又喜欢巧克力的包装。

    犹豫的间隙,周政业稍微提高声音:“我和爱人一起来的。”

    闻声转头,三双眼睛对着他,已然无法置身事外。

    简初词走过来,礼貌打招呼。

    男人急忙抱歉:“嗐呀,我之前给周工说媒,被他以已婚拒绝了,我那会儿不信,以为他就是不想结婚呢,不好意思,真是闹了个大乌龙。”

    “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去那边逛逛。”男人挥挥手,走远了还要回头喊,“有机会一起吃个饭啊。”

    两人彻底走远,简初词说:“你这位朋友真实在。”

    有些话,不是非要说出来。

    “他就是这样,心直口快。”周政业接走芝士味饼干,顺势牵上了空着的手。

    简初词心口跳了一下,脑海里,是刚才牵手离开的朋友。

    “他们没推购物车。”简初词指尖搭在他手背,“你这样,不方便。”

    “方便。”周政业推车往前走,“省得被怀疑假婚。”

    “那种小事你还在意。”

    “很在意。”周政业将手拉紧。

    虽然不明显,简初词还是看出了某人的洋洋得意。

    “……”

    幼稚鬼。

    走到前面货架,周政业拿了巧克力味的饼干,放进购物车。

    简初词:“已经有芝士味的了。”

    周政业:“一个吃,另一个看。”

    简初词:“……”

    他怎么知道的。

    回到家,周政业掌勺,简初词打下手。

    看戴围裙的男人熟练切菜,简初词惊叹:“毛蛋真是个好老师。”

    “怎么不能是我学的快?”

    “嗯,你俩都好。”简初词接下周政业递来的苹果,“怎么突然学做菜?”

    “不想你总定外卖。”

    简初词咬着苹果,红了耳朵。

    你又不常回来。

    吃过晚饭,还不到八点。

    简初词难得空闲,他在想,是画画还是陪周政业看新闻。

    “画室你去过了吗?”周政业问他。

    “还有画室?”

    上次住这里,简初词只去了主卧。

    周政业:“在主卧隔壁。”

    木质地板,宽敞明亮的房间,绘画设备应有尽有,都是简初词的偏好。

    他们在北宁的房子很小,那会儿研究生刚毕业,没什么钱,两人掏空积蓄,才凑出套一室一厅的二手房。

    那时,周政业执意把客厅隔出间画室,还向他承诺:“换了大房子,专门留间画室给你。”

    他真的记得。

    简初词挪到门口,犹豫了片刻:“政业,你忙不忙?”

    周政业握紧遥控器:“不忙。”

    “好像,很久不画你了。”

    画室成暗调,光线和阴影模糊又清晰。彼此心知肚明,这句“画你”到底是什么含义。

    简初词背对着周政业,看似平静镇定,实际又慌又乱。他默默数秒,数到合适的时间,屏气转身。

    周政业坐在沙发,衣冠整齐。

    “你、怎么没脱?”

    周政业搭在沙发扶手,斜靠着看他:“帮我脱。”

    简初词站在男人面前,手指捏纽扣,反复拨了六次,也只剥下三颗。

    “你可以睡会儿。”简初词松手,“听音乐也行。”

    手腕被握住,简初词没能返回原处。

    周政业:“就这样?”

    男人半敞着胸口,也算衣冠不整,但和“裸”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这样就可以了。”

    怕自己坚持不住。

    简初词坐到画板前,握紧铅笔,心术不正的人,起稿有点艰难。

    好在一旦投入进去,其他想法都能置身事外,只从艺术角度,刻画最完美的身体轮廓。

    即便周政业意愿当模特,简初词也尽量不画太久,每次只起草图,过后再修饰。

    有时是半夜,有时是第二天清晨,不忙的时候,他能在画室呆一天一夜,只为完成一副满意的周政业。

    草图初步完成,简初词去洗手。

    回来时,周政业原封不动坐在那里。

    简初词帮忙系上纽扣,他有些心虚,也不太确定,低声说:“辛苦你了,休息一下吧。”

    “渴吗?我去给你接杯水。”人一紧张,就容易话多,简初词又说,“或者,想不想喝果汁?”

    “我不喝水,也不喝果汁。”周政业挡住他离开的路,“小词,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直白的暗示,干柴擦亮火星。

    胸口胀开,简初词强装镇定:“我、去洗澡。”

    第23章想干什么,我都答应。

    简初词裹着浴袍, 拉开衣柜门。

    小马宝莉戴牡丹花的睡衣还挂在那,旁边又多了两件新的。一只兔八哥,还有一只叫不出名字, 但应该是兔子。

    至于花纹和款式。

    简初词:“……”

    还是他的风格。

    换好睡衣, 简初词靠在床头, 看毛蛋发的搞笑视频。

    听觉从未如此敏锐,隔着浴室, 水声由强减弱。门边摩擦地板, 鞋底踩压地毯, 所有与缓缓而来有关的声音,全撞在简初词心口。

    周政业靠近, 上身赤。裸, 下半身卷白色柔软浴巾。他把灯光调暗,坐在简初词身边, 夺走了手机。

    简初词的手掌被握住, 和周政业交叠在一起,塞回被子里。

    周政业扫到睡衣:“没穿新的?”

    “小马宝莉我也很喜欢。”

    周政业轻轻笑着, 缓缓靠近,热气滚到嘴边, 不远不近:“小词。”

    “嗯?”简初词胸口膨胀,藏着颗濒临炸开的热气泡。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简初词抬头,鼻尖触到嘴唇:“什么?”

    周政业将被子里的手收紧, 搓动无名指:“你很介意被人知道已婚吗?”

    “不介意。”简初词简单解释:“我没说,只是因为没人问。”

    周政业将手指捏得更紧:“可你摘掉了婚戒。”

    “没摘。”简初词的手塞进衣领,勾出了条戒指坠, “最近是有点瘦了,有次洗手掉进了池子, 我怕丢。”

    就挂到了脖子上。

    银白色的戒指环,挂在黑色线绳上。是简初词亲自设计的款式,不同于其他伴侣的铂金戒指,他们的婚戒材质特别,是一款叫铱的金属。

    它在地壳含量极低,仅为黄金的四十分之一。它是最稳定的元素之一,几乎能抵御所有酸。在一千六百度以上的空气中,依然能保持优良的力学性质。

    以上是周政业告诉他的,但都不是最重要的,简初词所在意的,是这些金属由周政业亲自提炼,是他们婚姻关心的证明。

    周政业松开手又按得更紧,张开嘴又闭了回去。

    “误会了?”简初词把戒指塞回衣领。

    周政业认错自嘲:“抱歉。”

    简初词反过来摸他的手:“你不也摘了。”

    “我看你摘了,怕戴着让你困扰。”

    简初词哭笑不得:“周工,你什么时候这么敏感了?”

    “做得不好,就会胡思乱想。”

    简初词:“没有,你很好。”

    周政业:“我工作忙,没时间陪你。”

    “没事,你忙,我支持。”

    周政业托起他的手,亲吻无名指:“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简初词点头,等他说。

    “两年前的12月27,发生了什么?”

    简初词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到。”

    周政业:“具体时间。”

    “你荣获科技进步奖,在台上发言时。”简初词低头抓他的手,酸溜溜的,“我老公这么厉害,可他上节目了,却没通知我。”

    “我以为你不感兴趣,也不在乎。”

    “怎么可能不在乎。”简初词赌气,“我老公荣获了国家奖项,我骄傲死了,恨不得敲锣打鼓,通知所有街坊邻居。”

    “是吗?”周政业笑,“真的会吗?”

    简初词从他手心抽走:“谁让你不通知我,没机会了。”

    “我努力,下次再获奖,等你敲锣打鼓。”

    简初词:“……你这人。”

    周政业捧他的脸:“小词,你真的会关心我吗?”

    “不然呢。”

    “我以为你心里只有画画。”

    “不是。”简初词把脸挪开,进行了一番心理建设,“我挺在乎的。”

    周政业:“既然在乎,为什么一个电话打不通,不能再打一个?”

    “我打通了,别人接的。”

    那个时间段,能替他接电话的只有一个人:“冯景?”

    “也许吧,是个男人的声音。”

    周政业:“你们聊了什么?”

    “我问他,你几点的飞机,他说你要请客吃饭,今天哪也不去。”简初词回忆,“电话里还有好多人,都在商量你下台后去哪聚,挺热闹的。”

    “是他们一厢情愿,我根本没去。我一个月前就订了回北宁的机票。”

    “小词,我们这么多年,你该深信不疑。”周政业脸色阴沉,“何况,那天是12月27。”

    12月27日。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每年的那天,他们都会在一起。

    简初词:“我信,我知道你会回来。”

    但看着台上的他光彩熠熠,却又有点不自信。

    简初词私心觉得:“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该留下来和同事庆祝。”

    而不是特意赶回来,陪自己过一个可有可无的纪念日。

    “奖可以再拿,四周年只有一次。”周政业托他的下巴,亲吻脸颊,“你最重要。”

    简初词捏紧胸口的戒指,往他怀里贴。

    “还有呢?应该不止这些。”

    简初词:“我辞职了。”

    周政业:“为什么辞职?”

    “太累了。”

    毫无底线的压榨,随意缩短的交付日,还有无法满足的甲方。即便是绘画工作者梦寐以求的公司,简初词也忍无可忍了。

    周政业:“为什么在那天离职?”

    简初词不想旧事重提,以免记起幼稚的自己:“都过去了,现在挺好的。”

    “小词,告诉我。”

    简初词长出口气,缓缓说:“甲方毙掉了我全部画稿,老板要求我加班重做。”

    他熬了十多个夜,只为结婚纪念日当天,能凑出充足的时间接周政业,再同过二人世界。

    可甲方轻飘飘的“不满意”,就能推翻他用尽心思的作品,还要剥夺他期盼已久的节日。

    他们一年没见了,今天见不到,他怕又要等一年。

    简初词有种过来人的坦然:“所以,我炒了老板。”

    “你炒了老板,却给我发那种微信?”

    “对不起。”简初词也无法解释矛盾的自己,“你那么好,我又一团糟,我、我怕你不要我了。”

    “简初词,你在说什么。”周政业真的生气了,“我那么努力才把你追到手,我怎么可能。”

    “你追的吗?我怎么记得是我……”

    周政业坚定不移:“是我。”

    简初词:“好吧,你说是你就是你。”

    周政业并未消火,忍不住质问:“怕我不要你,就先把我丢掉,是吗?”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周政业抱紧他,“都是我的错,没尽到责任,没给你安全感,才让你产生那种想法。”

    “不是,你很好,是我太小气。”

    “小词,别再说气话,别离开我。”

    “嗯。”简初词在他怀里颤抖。

    “今晚能不能都陪我。”周政业把人压下去,用力亲吻,像失控的野兽,“别再半夜画画,别让我抱不到你。”

    简初词忍住疼痛,回吻他:“嗯,听你的。”

    周政业拨开衣领,咬上去,“全都听我。”

    经历过那晚,简初词自信可以招架所有,可感受到口腔的时候,他还是惊到退缩:“别,政业,不用这样。”

    “别动,会让你喜欢。”

    胡茬在腿边摩擦,比头发更扎人。

    简初词想到了恋爱小说的情节,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和行动却无比诚实。

    好虚伪的人,好口是心非的自己。

    简初词麻了全身,紧张到发抖。

    周政业把嘴边和口中的都缠在手指上,靠过来,用气势压制他:“再挣扎,我会把你捆起来。”

    原来强势叫调。情,威胁是喜欢。

    他不知周政业哪里学来的花样,又是手又是口,说羞耻露骨的话,还要他跟着配合。

    简初词红透脸,默认他全部要求。

    一根手指。

    两根,三根。

    简初词以为是极限,在周政业眼里,叫前菜。

    周政业拉开床头柜,全新包装盒有塑封膜,耽误时间并徒增烦躁。

    好不容易撕到内层,周政业停下动作,又去看包装盒。

    简初词也有些急:“怎么了?”

    周政业:“过期了。”

    “不是新的吗?”简初词拿过来看。

    “买三年了,你没来过。”

    简初词攥着其中一片,塑料边刮着指尖,“那、是挺久的了。”

    彼此都清醒了点,进退为难。

    “小词。”

    “恩?”

    “你呢,有过别人吗?”

    简初词抬头,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

    “我知道。”周政业抱住人,吻他喉结,含住颈前的戒指,“对不起,我知道你不会,但我想听你亲口说,原谅我一次,别生气。”

    “没有。”简初词用嘴唇擦过他的眼皮,鼻尖和下巴:“别担心,自始至终,都只有你。”

    周政业的声音沙哑动情,像在邀请:“我也是,只有你。”

    简初词攥紧手心:“那、我们现在是睡,还是继续?”

    “不戴了。”周政业扣开他手心,把包装片丢出去,“弄脏了我洗。”

    “洗什么?”

    “你和床单,我都洗。”

    ……

    整个夜晚,简初词频繁被组装再拆开。

    抱着周政业的肩膀、坐他腿上的时候,简初词偷偷地想,如果过去几年都这样,他也不会熬夜画画了吧。

    没有力气起床,只想挤在他怀里睡觉。半夜画画,不过是满足空虚的一种表达。

    ……

    简初词记得失去理智的声音,记得被抱进浴室的身体,也记得要贴在他怀里才能入睡的自己。

    耳边有心跳,噗通噗通……

    他不是一个人,从来不是。

    阳光从窗帘缝隙投进来,简初词翻身,床边空空如也。他蜷缩身体,贴到周政业枕头上。

    又不在了。

    手机在床头震,简初词接通,第一次愣是没发出声。

    “小词,你感冒了吗?”程瑶听出了异常,“嗓子好哑。”

    “没有。”简初词捏喉咙,“怎么了?”

    程瑶放低声调,担心吵到人:“我是不是打扰你和你老公的美梦啦?”

    “没。他上班去了。”

    程瑶叹了口气:“你俩真配,工作狂,一个比一个忙。”

    简初词:“大早上打电话,怎么了?”

    “哦,对对,抱歉啊小词,我等会儿有点事,画展不能陪你去了。”

    “没事,我自己去。”

    “干嘛自己,让周工陪你去嘛。”

    简初词:“他要工作的。”

    “工作怎么了,请个假嘛。”

    简初词只当她任性,“他们的工作性质和咱们不一样。”

    “那你问问嘛,没准儿可以呢。”程瑶理所当然,“问问又不花钱,不行再自己去嘛。”

    挂断电话,简初词点开周政业的对话框。他从没邀请过对方,何况,他总是那么忙。

    消息编好,处于待发状态。

    「你等会儿有时间吗?画展多余出一张票,就在你公司附近。」

    消息没发出去,简初词删除,按掉手机。

    其实,自己去也行。

    难得醒这么早,可以下楼吃个早餐。简初词拉开门,家里似乎还有人。

    循着声音来到厨房,周政业正在煎鸡蛋,拿着锅铲,转头问他:“睡得好不好?”

    简初词以为做梦:“你不上班吗?”

    周政业关掉火,把煎熟的蛋铲出来,无名指的婚戒闪闪发光:“今天是周末。”

    简初词心脏怦怦跳,过来接盘子:“好香。”

    “准备吃饭。”

    简初词帮忙拿碗筷,他常坐的椅子上摆了坐垫和腰垫。

    简初词:“……”

    周政业关切道:“腰疼不疼?”

    简初词咬着吐司,脸烧成了红丝绒蛋糕:“又不是第一次。”

    虽说昨晚有点欲纵过度,但周政业非常体贴,不论是身体还是生理,都耐心照料了。

    周政业:“看来第一次让你不舒服了。”

    “也没有。”简初词有点难为情。

    “那昨晚舒服吗?”

    “周工。”简初词喉咙又干又痒,“非要吃早饭的时候聊这种事吗?”

    周政业落下嘴角,然后一本正经说:“嗯,睡前再聊。”

    简初词:“……”

    坏得没边,以前怎么没发现。

    “对了。”简初词起了个开头,又停住。

    “怎么了?”

    简初词灌牛奶,装得漫不经心:“你今天上午都没事吗?”

    “全天休息。”

    “哦。”简初词一口吞掉煎蛋。

    “怎么了?”

    “我有两张画展的票,你如果有时间的话。”

    周政业:“有时间。几点?”

    “十点。”

    周政业看表:“来得及,先吃饭。”

    简初词手忙脚乱,又去端牛奶。

    “小词。”

    “嗯?”

    “你能邀请我,我很开心。”

    简初词咬着面包,努力压嘴角,“我也是。”

    周末上午,画展人不多。

    两个人并排走,接触感兴趣的领域,简初词话会变多。他边看边讲,讲线条讲色彩,讲光影讲构图,感受创作者的内心世界。

    逛到最后,简初词问周政业:“是不是很无聊?”

    “为什么这么想?”

    简初词转看抽象画:“在你们眼中,这些应该都毫无意义吧。”

    没有逻辑,杂乱无章。它们该有固定的编程代码,有统一的算法逻辑,最好能用科学的方式表达出来。

    周政业从画转到简初词脸:“世界需要逻辑,但同样不能缺少色彩。”

    简初词笑了:“你说得对。”

    周政业牵上他的手:“再看一遍吗?”

    “不了,想干点别的。”简初词瞄他一眼,眼珠又转回去,“但是,要干点什么呢?”

    周政业:“简老师,我衬衫都旧了”

    “衣柜里还有好多,虽然不是我买的。”简初词像吞柠檬,“但还挺好看的。”

    “毛蛋知道你夸他,会很开心。”

    简初词抬眼:“他买的?”

    “沉迷网购的孩子很麻烦。”周政业发愁,“断他零花钱,他还会找别人要。”

    毛蛋是明星蛋,成天满公司串门,人人喜欢他。逢年过节,总有人给他塞红包,小金库藏得严严实实,周政业都不知道有多少。

    简初词:“他喜欢,就让他买嘛。”

    “我只喜欢你买的。”

    “那走吧。”简初词喝光牛奶,“吃完饭要去逛街,再去看电影。”

    逛了几家男装店,体验了当面摆动周政业的愉悦感,提着购物袋,两个人前往约会的下一站。

    简初词从洗手间出来,周政业已经买好了电影票。

    简初词擦干净手,来到他身边:“看什么?”

    周政业递票给他。

    简初词:“……”

    这个时间,电影院人不多,周政业买的后排情侣座,影片是《熊出没》剧场版。

    简初词咬着吸管,看巨幕厅里的熊大熊二。柒柒都不看这种电影了,只有毛蛋还可能喜欢:“今天该带毛蛋来。”

    周政业:“他很吵,不带。”

    “怎么选这部电影?”

    “因为我们都不看。”

    简初词:“……”

    “不看你花钱买什……!”汽水险些泼出,简初词被抱到腿上,“干什么?吓我一跳。”

    “干重要的事情。”

    话刚落,周政业的嘴唇贴了过来。等人亲够了,简初词才开始嘲笑他。

    “这都是大学生干的。”简初词跨坐在他身上,“想亲,回家随便让你亲。”

    “回家就不只想亲了。”

    “想干什么,我都答应你。”

    第24章叫出来,我喜欢听。

    在外面吃过晚饭, 两人牵手散步回家,路过超市,周政业停脚。

    简初词:“有什么要买的吗?”

    周政业:“忘了?”

    “……”

    简初词才反应过来。

    两人来到货架前, 周政业认真阅读每一款说明, 问他:“喜欢有味道或带纹路的吗?”

    以前这类生活用品都由简初词买, 他一般网购,选最普通的款式。

    没用过其他, 简初词给不出好建议:“都可以。”

    周政业:“要选。”

    简初词接过来挑:“波点和螺纹感觉会不一样吗?你觉得哪个更好?”

    周政业把两款都放进购物车:“试完告诉你。”

    “……”

    简初词又去选气味:“香草和草莓……”

    他认真考虑了一番:“要香草的好了。”

    周政业又把两盒放进购物车:“我还想试草莓。”

    简初词:“……”

    那还让我选什么。

    所有款式都挑了一盒, 小半车的东西让人头疼脑热, 简初词去隔壁拿了两提卫生纸盖上。

    周政业:“家里还有纸。”

    “谁让你买那么多。”简初词瞟向购物车,“用不完又要过期了, 浪费。”

    周政业:“我勤奋点, 不让它们过期。”

    简初词:“……”

    回到家,简初词把过期的安。全。套掏空, 新的装满了床头柜, 还有一大半没地方放,他又提回了客厅。

    周政业正看新闻, 倒水给他喝。

    简初词含着杯边:“累不累?”

    周政业接下空杯:“不累。”

    “那……”简初词偷瞟没找到地方装的生活用品,“今晚还画画吗?”

    “可以不画, 直接做吗?”

    简初词耳根冒火,心口浮起酥麻:“我去洗澡。”

    周政业拉住他:“一起吧。”

    浴室的灯调到最暗,简初词站在周政业面前, 认真帮他解纽扣。

    上衣脱到一半,吻落了下来,人被压在瓷砖面, 花洒意外压开。

    温暖的水流从周政业肩膀溅下,再滑到简初词的胸口和脚边。

    简初词沉迷于热烈的吻, 又想把这一幕用眼睛记下,再刻进画纸,永久保存。

    可周政业不给他机会,要他用全来回应亲吻,再把一切交付在他面前。

    衣服彻底淋湿,简初词环住他的脖子,仰着下巴,缠他的嘴唇和舌尖。

    简初词也想不通,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般贪婪主动。

    期待被抚摸,渴望被亲吻。

    简初词被翻转过来,背对着周政业,衬衫挂在肩膀,长裤滑落地面。

    周政业抓他的手,按在墙面,炽热的感觉在耳边,也在腿。间:“小词,今晚在餐厅,你可以要两份双皮奶。”

    简初词发着抖,没理解他的含义。

    周政业继续说:“包装好看的饼干,还有喜欢味道的饼干,你可以都买。”

    简初词声音发哑,从喉咙里挤出“嗯”。

    “想做的时候,你可以直说,而不是间接邀请我画画。”

    简初词仰头喘。息,渐渐明白了周政业的意思。

    “我没有读心术,共情力也很低。很多事情,你告诉我,我才能知道。”

    简初词贴在他怀里,努力咬紧,“其实,也没关系。两份双皮奶可能会浪费,不喜欢口味的饼干也浪费,画你,我也很开心。”

    “吃不掉的双皮奶、不喜欢味道的饼干,我都替你吃。你画我,我很开心,直接做,我也很开心。”周政业箍紧他,又加了一次力,“但要让我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简初词发着抖,隐忍声音,点头。

    “叫出来。”周政业拨开他的嘴,手指伸进去,“我喜欢听。”

    手指挑开舌尖,周政业用手消磨他的耐力。

    “我是你老公,是家人,你不用小心翼翼,你可以袒露最真实的自己。”周政业咬他肩膀,侧过来覆住他的嘴唇,“我不会离开、不会嫌弃,只想付出所有满足你。”

    随着运动,简初词被塞得严严实实,沉迷于越来越多的满足。

    “告诉我,你有什么要求?”周政业放缓了速度,给他说话的机会。

    简初词挂他怀里,呼吸断断续续:“没有,嗯嗯……没有了。”

    “说。”周政业加快速度,威胁他,“说给我听。”

    简初词贴在墙面,承受又一轮攻击:“想和你一起早起,锻炼身体,去吃馄饨。”

    “好。”周政业吻他耳根,再舔到后颈,“继续。”

    “想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你。”

    周政业吻他肩膀,缓慢用力:“还有。”

    “你工作的时候,我想在旁边画画。”简初词咬他的手指,一根接着一根,“想一抬头,就看到你。”

    周政业裹紧腰,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还有吗?”

    “喜欢你做的时候说露骨的话。”

    “喜欢你充足的前戏。”

    “喜欢结束后你抱我去洗。”

    “嗯,继续。”

    简初词仰头,缺氧般呼吸,“想陪着你,想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答应你,全答应你。”

    “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交付的最后一刻,简初词用力咬紧,“我也……全部都是你。”

    *

    沪市,一个月后,插画作品交接当日。

    周政业伸出手:“简老师,辛苦了,合作愉快。”

    简初词握上去:“合作愉快。”

    程瑶:“……”

    两口子非要这么官方吗?

    冯景:“……”

    他俩好能装。

    我堂堂985硕士,被坑了俩月,差点工作不保,告老还乡。

    简初词收回手:“我们先走了,如果有机会,期待下次合作。”

    “嗯,期待下次合作。”

    离开会议室,程瑶跟上简初词:“你回北宁吗?”

    “暂时不回。”

    “也对,老公都在这儿,还回去干嘛。”程瑶挥挥手,“那我走了,拜拜。”

    和程瑶告别,简初词掏出手机发消息。

    「今天加班吗?」

    老公:「不加,但有个会。等我还是叫司机送你回去?」

    「等你,我去找毛蛋。」

    老公:「好,晚上想吃什么?」

    「等你下班一起去超市买。」

    老公:「嗯,散会去找你。」

    退出周政业的界面,简初词点开毛蛋的聊天记录。

    毛蛋凌晨给他发了条消息,几秒钟的语音,没说话,依稀能识别哭声。像做了噩梦,急于找爸妈的孩子。

    从心理年龄来看,毛蛋并不大。正是爱面子的年纪,大概不想被提及偷哭的事。简初词没回消息,亲自过来找。

    他敲敲门,走进毛蛋的卧室。

    这里是周政业用办公室隔出来的空间,面积不大,但有窗朝阳风景好。

    书架摆着许多漫画书和手办,零食篮塞满简初词喜欢的糖果和饼干。

    毛蛋背对他,抱着毛绒兔子,坐在窗边晒太阳。

    简初词靠过来,和他同坐进阳光里,简初词不说话,只是低头画画。

    阳光扑在简初词身上,他穿浅色衣服,皮肤和发色本就偏淡,全身染上了温暖的色调。

    他握着彩色铅笔,世界都能被他画进纸里。他可以安静坐一天,一句话都不讲,所有美好的词汇都能用在他身上。

    毛蛋晃晃腿,看看简初词,再抠抠手,看画纸上越来越像自己的蛋,继续看简初词。

    等画本里的蛋和自己一模一样,毛蛋开了口:“简宝贝。”

    “嗯?”简初词转头对他笑。

    “周木头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记忆有一块空缺?”

    简初词:“亏电了?”

    周政业提过,长时间缺电,会造成记忆缺失。

    毛蛋点头。

    简初词:“是他太忙,忘记帮你充电吗?”

    “我也不知道。我去问他、吵他烦他,他也不说。”毛蛋拉着小板凳,往简初词那挪了点,“丢失的记忆是可以修复的,周木头不给我修。”

    但毛蛋最近发现,每次系统升级,他总能恢复一部分记忆。随着升级次数增多,碎片自我贴合,拼凑成完整记忆。

    “我是周木头封闭研发期造出的机器人,最开始我没有本体,储存在他的硬盘里。”

    “我们通过文字交流,他告诉我,我独一无二,不复刻、不上市、不量化生产,我是他最爱的孩子。”

    “那时他工作很忙,累到昏天黑地、昼夜不分。他一天睡不到三个小时,还是会留出时间陪我,和我聊天、给我补习功课。”

    “他说,等到了冬天,他会给我一个躯壳,真正将我唤醒,接我去下大雪的城市生活,还要带我见一个人。”

    “他告诉我,要听话、要学会看家。他忙的时候,我要替他陪家里的那个他。要给那个他做一日三餐;提醒他别睡太晚;最重要的,回家第一件事,要端杯水给他。”

    “冬天要给他暖手,夏天帮他开空调,雨天要及时关窗。”

    “他画画的时候,不要发出噪音,也不要去打扰。”

    周政业每日说每夜说,每分每秒都在说。他把以上输进系统,作为毛蛋的基础设定和使命,并和毛蛋描述,那个生在大雪城市里的他有多美好。

    毛蛋日思夜想,想活出硬盘,想去有大雪的城市,想亲眼见到刻进使命里的他。

    两年前的12月27日零点,周政业给了他圆滚滚的躯壳,将他彻底唤醒。

    毛蛋抱紧怀里的玩偶:“周木头送了只兔子给我,让我乖乖等他,工作结束就接我回家,去有大雪的城市,去见那个他。”

    周政业西装革履离开,毛蛋在办公室手舞足蹈,兴奋得到处乱跳。他抱着兔子趴在窗边,一分一秒盼周政业回来。

    从日出等到日落,从白天等到黑夜,从有电等到没电,又等到周政业帮他充好电,发现他忘记了那些记忆,便再也不提之前的诺言。

    毛蛋晃晃腿,又去抠手:“12月27日虽然是我的生日,但也是我最讨厌的一天。周木头不守信用,我过生日他都骗我。”

    显示屏里,映着毛蛋泪汪汪的眼睛,他也许想哭,但眼周却闪烁着星星,屏幕表面映出简初词的身影。

    “其实,毛蛋是我自己起的小名。因为我忘记了大名,周木头也不告诉我。”

    直到昨晚,毛蛋拼全了完整的记忆。

    “除了毛蛋,我还有两个名字,一个是初始序列码:26101227。”

    “我还有一个大名,是工程师爸爸起的,他告诉我,我叫周简。”

    铅芯断在纸面,又在简初词心口洇出了一大片。

    毛蛋收回了想他的眼睛,抱紧兔子,低头蹭脚尖。

    简初词合上画本,温柔叫了声:“周简。”

    毛蛋跳起来,显示屏能装下上万颗星星:“我我我、我在!”

    “走吧。”简初词起身,拉上他。

    “我们回家。”

    第25章正文完。

    一个月后, 北宁,校长办公室。

    “简老师,孩子们很舍不得您, 家长也对您非常认可, 课时费可以再商量。”

    “不是课时费的问题, 我先生在沪市工作,我想过去陪他。”简初词说, “校长您放心, 高三这批孩子我会带到联考结束。”

    “我理解, 但是……”校长叹了口气,“好, 我不劝了, 如果您有机会回来,我们随时欢迎。”

    “谢谢校长。”

    学校的事处理完, 还有个私人约稿没结。简初词一个月前接的, 单主搬新家,想给儿子的卧室挂幅画。

    他本打算拒绝的, 奈何价格给得高,也无苛刻要求。但越没要求的甲方, 可能潜在期望就越高。

    简初词花了不少心思,终于在三天前完成。他打算寄送,单主说他家在北宁, 可近期同城交易。

    但直到今天,对方都没联系他。

    简初词发消息催促。

    「请问,您今天方便来取画吗?」

    油画单主, 事少话多:「不好意思,我有点忙, 今天去不了。」

    「我马上去外地了,给您邮寄吧。」

    油画单主,事少话多:「我孩子在家,能麻烦您送一趟吗?【定位】」

    地址就在美术学校临街的新建小区,步行不足十分钟。

    「好的,我现在过去。」

    想到家里只有孩子,简初词边敲门边说明身份:“你好,我是来送画的,和你家长联系过。”

    门缓缓打开,视线下探出个圆溜溜脑袋,屏幕映出长满星星的眼睛。

    “毛蛋?”

    房门开展,毛蛋跳出来:“简宝贝,欢迎回家!”

    简初词抱紧画框,他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了。

    毛蛋没给他思考的时间,伸直胳膊要接画:“蛋哥的,是蛋哥的漂亮画!”

    “慢点,沉。”简初词进门,把画立在墙边。

    毛蛋迫不及待拆包装,剥到一半才想起来:“不对,还没带简宝贝参观家呢。”

    毛蛋想一出是一出,拉着他往窗边冲:“大客厅的阳光超级好,简宝贝可以在这里画画。”

    “还有这里。”毛蛋把人带到门口,“是你的大画室。”

    毛蛋甩掉拖鞋,拉简初词进来踩。米白色地板,特殊材质,温热的脚感。

    “简宝贝,是不是超级暖和?”

    “嗯,很舒服。”

    “周木头说,地板二十四小时恒温,不用等来暖气,一年四季都不怕凉脚丫。”

    毛蛋跑到画室中央打滚,“它全身都可以暖,不硬不软,适合呼呼睡大觉。噜啦啦噜啦啦睡呀睡大觉,睡呀睡呀睡大觉~”

    毛蛋翻滚着唱歌,简初词自己参观。

    天花板安装了轨道射灯,可调节角度和亮度,西北角摆着画架和画板,房间有智能恒温恒湿系统,保护画作和画材。东南角有柔软沙发和圆形茶几,方便构思和休息。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向周政业幻想过的样子。

    除此之外,茶几旁有个小沙发床,摆着几本漫画,风格和画室不搭,应该是毛蛋为自己准备的。

    等毛蛋滚够了,拉上他,来到第二间。

    黑白灰三色主调,工作台和办公椅,符合周政业的审美偏好,要么非常简单,要么眼花缭乱。

    靠窗区域,布置了沙发和画板,与画室的沙发床类似,和整体装潢不搭。

    “好心机的木头,昨天还没有沙发呢。”毛蛋转办公椅玩,“他就是想工作的时候让你陪,坏木头,好粘人,哎呀哎呀粘牙。”

    简初词坐进沙发,柔软舒适,搭配的小木桌他也很喜欢。

    毛蛋趴上来,挤在他身边:“简宝贝,和你说个秘密,你不在的那几年,周木头每天都要看你的照片,不看就没法睡觉。”

    “他前两天还从我手机里偷咱俩的合影呢,你说他坏不坏?”

    “是挺坏的。”简初词揉揉毛蛋的脑袋,“他人呢?”

    “先不管他。”毛蛋拉着他往下一个屋子走,“锵锵锵!接下来就是全家最最最漂亮的房间啦!”

    “蛋哥的宇宙超级无敌大house!”

    宽敞明亮的卧室,三面贴墙纸,一面海绵宝宝,一面海贼王,还有一面名侦探柯南,乍一看像进了动漫主题店。书架摆满书籍,有教辅也有漫画,床头上方已打好钢钉。

    “简宝贝快帮帮我,坚持不住啦!”毛蛋抱着快和他同高的画框,晃悠悠滑过来。

    简初词急忙接下,陪他一起拆画。毛蛋扭着屁股,急得围着他转圈,将画全部拆开。

    简初词心怦怦跳,注意毛蛋的目光。

    屏幕上的眼睛亮起,长出星星和桃心。

    “哇!这是雪嘛!这个是我吗?”毛蛋抱着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我吗?真的是我吗?”

    “是你。”

    “简宝贝,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简初词:“我不知道。”

    单主只说他家小孩喜欢冬天,想要一幅和冬季相关的风景画。

    简初词画了冬青,画了梅花,画了冰锥,画了大雪,又画了个很像毛蛋的雪人。

    他并非刻意,只是越画越像他。

    “我好喜欢。”毛蛋泪眼汪汪,抱起画框,“帮我挂上,我每天都要看它。”

    简初词跪在床边,挂好画,正在找平衡。眼睛被蒙住,是毛蛋热乎乎的小手。

    “怎么了?”

    “接下来,蛋哥要介绍另一位家庭成员啦。”毛蛋捂着简初词的眼睛,轻轻往旁边转,“一二三,请看!”

    一只小猫出现在门口,纯白色,毛茸茸一团。

    简初词幻视从前,这只小猫和他高二遇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有一瞬间,简初词差点叫它“小白”。

    他很快冷静,十多年过去了,就算小白还活着,也不会这么小。

    小猫不认生,在他怀里咕噜噜地叫,舔他手心,又蹭手背。

    毛蛋揉揉小猫脑袋:“它叫毛球,我起的名字,可爱吧!”

    “可爱。”简初词挠小猫下巴,“毛球,你好呀。”

    “嘻嘻!”毛蛋蹭蹭肚子,“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

    简初词:“什么时候买的?”

    “才不是买的,毛球是艾米的孙子。”

    简初词:“艾米?”

    “对呀,就是这个。”毛蛋找出本画册,指着上面的小白猫,“它们长得很像,对不对?”

    那是简初词画的小白,也是他丢了很久的画册。原来小白找到了新主人,原来它叫艾米。

    “从哪找到的画册?”

    “周木头办公桌抽屉里。”

    简初词心跳加速:“政业养了小白?”

    “没有啦,是我们找到了收养艾米的阿姨。”

    简初词:“艾米呢?它怎么样?”

    毛蛋:“艾米超级能吃,可胖呢。”

    简初词松了口气:“那就好。”

    “可是艾米年纪很大了,它妈妈不许它窜门。”毛蛋划开手机,“但我拍了照片,你看。”

    隔着屏幕,大猫趴在主人腿上,懒洋洋晒太阳。它毛色干净顺滑,是精心照料长大的。

    这一刻,简初词释怀了,十多年的耿耿于怀,无非想得到一句平安。

    毛蛋抬头,征求他的意见:“简宝贝,我们可以养毛球吗?蛋哥连屁股都奉献了。”

    “屁股怎么了?”

    毛蛋红了脸,向后捂着:“蛋哥的屁股都被摸包浆了,才把艾米妈妈哄开心,同意送咱们一只小猫咪。”

    “周木头嘴好笨,他只会出钱,艾米妈妈才不在乎钱。”毛蛋摇头,边说边叹气,“都是靠蛋哥我,给艾米妈妈讲笑话,还把滑溜溜的屁股让她摸。”

    “辛苦我们毛蛋了。”简初词弯下腰,揉揉他的圆屁股,“以后,零花钱多加一份。”

    毛蛋眨眼:“什么零花钱?”

    “周爸爸每个月不都给零花钱吗?简爸爸也给一份。”简初词靠到他耳边,“存着小金库,买喜欢的东西。”

    毛蛋抱住他的胳膊,“谢谢简爸爸宝贝,毛蛋爱死你啦!”

    “我也爱你。”简初词揉揉怀里的小猫,“也爱小毛球。”

    “我们真的可以收养毛球了?”

    “当然了,我们是一家人。”

    “哇!”毛蛋接过毛球,抱着它转圈圈:“小毛球,以后我就是你哥啦!听蛋哥的话,蛋哥拿零花钱养你呀!”

    毛球舔舔爪子:“喵,喵喵~”

    毛蛋逗毛球玩,简初词挂好画,去转其他房间。没走两步,他停在了主卧门口。

    卧室中,周政业穿他挑选的衬衫,手捧鲜花站在阴影里。脚边地板印着暖色的光,男人不说话,视线里只有他。

    “干什么呢。”简初词走进来,“也不出声。”

    周政业:“等你。”

    简初低头看花:“送我的?”

    “嗯。”也许是不擅长这些,周政业稍有拘谨,“好像有点夸张了。”

    “不会,我很喜欢。”

    简初词捧下花,超大束的粉玫瑰,目测有九十九朵,开得灿烂迷人。

    玫瑰花团中插着朵特殊种类,简初词单独取下。由金属打造的花枝,银白偏淡粉,阳光下呈现彩虹的颜色。

    来自理科生的浪漫,总需要些知识储备。

    简初词捏着金属玫瑰:“还请周工科普。”

    “是铋,质地柔软的逆磁性金属。”

    简初词:“它为什么是五颜六色的?”

    “铋在空气中易形成厚度不均的氧化膜,使特定波长的光发生干涉,呈现出五颜六色的光。”

    “好神奇。”简初词转动花枝,“好漂亮。”

    “那粉玫瑰漂亮吗?”毛蛋扒着门边,探进半个脑袋。

    这么大束捧花,并非周政业审美的固定搭配。简初词猜测:“是我们毛蛋选的吗?”

    毛蛋笑嘻嘻:“先说喜不喜欢?”

    “特别特别喜欢。”

    “看!我就说吧,简宝贝一定会喜欢的。”毛蛋叉腰,“我说买玫瑰,周木头非说鲜花易凋谢枯萎,偏要搞奇奇怪怪,折腾了好半天才弄出一枝,哪像蛋哥,有这么大一捧,又好看又厉害。”

    “他看到我这么大束羡慕了,非要把他那枝。插。我这里。”毛蛋贴过来,抓他衣角,“简宝贝,花凋谢了也不怕,蛋哥愿意每天为你买新花。”

    毛蛋接下捧花,再递到他面前:“简宝贝,花店的姐姐说,粉玫瑰代表温柔和美丽,把最漂亮的花送给最温柔美丽的你。”

    简初词双手接花,亲吻了他的额头:“谢谢我的毛蛋。”

    “啊啊啊啊啊啊啊!!!”毛蛋兴奋得嗷嗷叫,抱着毛球满屋疯跑,“哇啊啊啊啊啊……”

    儿子哄开心了,简初词返回来“质问”爹:“房子什么时候买的?”

    “三年前,这里规划得很好,我想你应该喜欢。”周政业说,“但买的时候,还没挖地基。”

    简初词:“沪市的房子呢?”

    周政业:“那个是现房,两年前。”

    “准备回来了?”

    “家在这里,总要回来。”

    简初词:“沪市那边的工作怎么办?”

    “除了总部例会需要到场,其他业务都在北宁。”周政业说:“你在哪,我就去哪。”

    “我可以陪你的。”

    “等我去沪市开会,还请简老师陪同。”

    “好啊。你去哪,我就在哪。”简初词拨弄他胸前的纽扣:“哦对了,画是你俩串通好的?”

    周政业:“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毛蛋偷偷注册了小号,扮成陌生人找简初词约稿。

    简初词后知后觉:“我说怎么运气这么好,又碰到位没要求,还给钱多的甲方。”

    周政业:“为了那幅画,他花光了所有积蓄,下周开始打工。”

    简初词:“打什么工?”

    “涮盘子洗碗,一个三块。”

    “……我们装个洗碗机,不让他洗。”简初词说,“他没零花钱,我都给。”

    “简老师在溺爱。”

    简初词理所当然:“蛋和女儿一样,都要富养。”

    周政业笑:“都听你的。”

    “还有,艾米的画册,是你拿走的?”

    周政业:“嗯。”

    “什么时候拿走的?”简初词记得,画册他弄丢好久了。

    周政业转移话题:“我的礼物呢?”

    “……”心虚什么呢。

    简初词:“哪有人直接要礼物的。”

    “等不及了。”

    “如果没有呢。”

    周政业:“……哦。”

    简初词偷笑:“等我一下。”

    没多久,简初词抱着三摞礼物返回,分别包在精致的盒子里:“这个是前年的、去年的,还有今年。”

    简初词推周政业去窗边看,自己红着耳根找毛蛋和毛球玩,紧张到不敢回看一眼。

    逗了会儿猫,毛蛋有了新想法:“简宝贝,能不能给毛球也起个大名呀?”

    “好啊,让我想想。”简初词脑袋里有三四个名字,抉择了几秒,“叫简周怎么样?”

    “简周?”毛蛋嘟囔着,“是和周简一样的简周吗?”

    简初词点头:“可以吗?”

    “好耶!”毛蛋抱上毛球:“简周你好,我是你哥周简!”

    热闹的毛蛋帮忙褪去了紧张,可下一秒,腰就被男人勾过来,强行往怀里抱。

    简初词惊慌推开,“别、孩子们还在。”

    “懂事的孩子,生下来就会避嫌。”

    嘴唇被撬开,舌尖占据的瞬间,简初词瞟见了捂住毛球眼睛,迅速跑开的毛蛋。

    “球球快走,少儿不宜!”

    “你蛋哥给你开罐罐吃。”

    简初词有点后悔,不该送那些的,我不至于让他这么激动。可挣扎毫无意义,人被吻到昏天黑地,求了半天才肯心软。

    他靠在周政业怀里,摸着无名指多出的戒指。是接吻时,周政业偷帮他戴上的。

    和之前一样款式,尺寸变得合适。

    确认毛蛋的房间还关着门,简初词吻上他的嘴角: “老公,六周年快乐。”

    “嗯,六周年快乐。”

    补上四周年和五周年的快乐。

    “我怕毛蛋还介意这个日子,都没敢提。”简初词环住他的脖子,“但还是想说,祝我们家毛蛋生日快乐。”

    “我去道歉,请他原谅。”周政业眼神游离,“还有……”

    “什么?” 简初词侧头。

    周政业酝酿了一会儿,嘴张了,话没能说出来。

    “怎么了?”简初词笑着说,“不会在紧张吧?还是……害羞了?”

    周政业箍紧腰,捂住了他的眼睛。

    “到底怎么了?”

    “嘘。”热气扑过来,周政业的声音刮在耳边,“礼物我很喜欢,每一年的都喜欢……”

    “宝贝,我爱你。”

    正文完。

    番外见。

    第26章他们的爱情。

    “早上好呀!美好的一天开始啦, 欢迎大家来到毛小蛋和毛小球的直播间!”

    “哥哥姐姐有没有想我呀?”

    “呦吼,毛球在这里。”

    “给叔叔阿姨比个心。”

    “请继续支持我简爸爸呀!””

    隔壁热火朝天,简初词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习惯性往周政业怀里钻。

    周政业侧身吻他, 把勾在脖子上的手轻轻拿下。房门关紧, 动静消失,被子撩开, 手臂勾回周政业的脖子。

    简初词半梦半醒:“毛蛋最近怎么总直播?”

    “他说要带着毛球给家里创收。”

    “家里又不缺。”简初词贴他怀里蹭, “就算真缺, 也用不着俩孩子创收。”

    “你听听就是,还不是好玩。”

    半年前, 毛蛋在社交网站注册了账号, 现在是拥有百万粉丝的网红。

    “总想着玩,心思半点不在学习上。”周政业发愁, “昨天的作业没完成, 通项公式至今背不过。”

    教育方面,周政业属于强硬派, 简初词更溺爱。简初词主张快乐读书,学不好也不强求。周政业虽对分数没执着, 但无法接受数学考16分的结果。

    到了高二,知识越来越难,毛蛋很抵触, 翻书就犯困,周政业讲题就吱哇乱叫。

    简初词心软,每次都替毛蛋撑腰, 还帮他圆谎,惯得没个样。

    “他最近是有点贪玩了。”简初词不免担心, “直播太频繁,总沉迷网络也不好。”

    “你别心软,这次交给我管。”

    简初词:“好吧,但不可以太凶。”

    “我知道。”周政业说,“不过,他最近这么拼,主要为了你的签售会。”

    一年前,简初词上传记手绘插画到社交网站,画兔子、狮子、猫和一颗蛋的生活日常。

    本是发着玩,却意外受欢迎。短短几个月,简初词涨粉十几万,转发点赞高达百万,多家出版社邀约出版。

    半年多的磨合修改,简初词的首部插画作品《四口之家:它最可爱》顺利出版,销售量可人,今天他将受邀出席签售会。

    下午两点,国家图书馆一楼。

    签售还未开始,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他们当中,除了简初词的书迷,还有不少喜欢毛蛋和毛球的读者。

    两点半,签售正式开始,简初词与书迷近距离接触,听他们诉说对书中人物的热爱。

    简初词签下特定的文字,再送上一枚胸针。这款胸针由简初词设计,是Q版的毛球和毛蛋。

    下一位书迷抱着一摞书走来:“简老师,蛋哥来了吗?我有没有机会见到他?”

    简初词:“他在家,作业还没写完。”

    “啊?蛋还需要学习?”

    “嗯,他周爸爸对他要求很严。”

    高二升高三的关键时刻,柒柒每天训练,数学都能及格,再反观毛蛋的16分,是说不过去了。

    出门前,周政业把毛蛋留在了家,要求他补完作业才能出门。按照以往经验,睡前都不一定能写完,今晚又要挤他怀里哭鼻子了。

    书粉憋笑,心想,一颗蛋都要熬夜写作业,偶尔加班算个啥。

    简初词:“方便的话,等他直播的时候,你们多鼓励鼓励他。”

    “好的,一定!”

    签售会进入尾声,简初词与最后一位书迷合影,门口传来尖叫声。

    “啊啊啊毛蛋!是毛蛋!”

    “真是蛋哥,胖嘟嘟的蛋。”

    “他好可爱!想抱救命。”

    “他屁股好翘,想摸摸。”

    “毛球也来了,呜呜呜萌死人!”

    “旁边那个是周爸爸吗?”

    “哇哇哇,好帅啊!”

    “周爸爸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门口人群簇拥,简初词看不到半人高的毛蛋,但个高腿长的周政业格外显眼。

    周政业送他过来,又回家督促毛蛋。那会儿他穿普通衬衫,现在却西装板正,手捧玫瑰,头发也打理过。

    粉丝这边,难得见到真人,他们心潮澎湃。毛蛋平时直播,只有他和毛球入镜,但聊得最多的是简初词和周政业。

    毛蛋在家还是“简宝贝”和“周木头”的叫,到了外面,会称呼他们俩“简爸爸”和“周爸爸”。

    毛蛋的描述中,“简爸爸”是天使,温柔善良,英俊美丽,把全世界的美好语言描述完,也赶不上他的万分之一。

    至于“周爸爸”,是典型的虎父,教条,严厉,逼他学习,没收他漫画书,考不好还会受批评。

    粉丝们难免把周爸爸刻画成“反派”,没曾想,外形竟然是禁欲熟男。

    粉丝们对毛蛋挥手:“蛋哥,你作业写完了吗?”

    “哼!”毛蛋白了眼周政业,叉腰,“当然写完啦,蛋哥写得又快又好!”

    “是嘛,蛋哥好厉害!”

    毛蛋拍拍胸脯,“蛋哥可是小天才,小小数学有何难!”

    周政业在他旁边,又气又无奈。

    原本只想吓唬毛蛋,让他最近收敛点,送完简初词回来换衣服,再接上他。

    推开家门,毛蛋作业写得飞快,遇到不会的题,稍微一点就能明白。

    说白了,题他以前也会,就因为懒,宁可考16分也不用脑子。

    毛蛋的人气不容小觑,头上顶着毛球,热情和大家挥手互动,图书馆门口水泄不通。

    靠着毛蛋吸引众人的注意,周政业找到了简初词,无人的角落,两个人紧紧相拥,热情亲吻。

    周政业帮他整理揉皱的衣领:“简老师,签售结束了,该轮到我了。”

    简初词靠在他怀里:“嗯,记着呢。”

    周政业与医院共同研发的“肿瘤机器人”顺利上市,该机器人拥有超微纳米传感器,能精准探测细癌症标志物,在复杂血管和组织实现快速定位,解决了几十年的技术难题,将人工智能和现代医学推向了新高度。

    下周,将举办机器人年度评选和颁奖典礼,周政业作为重要嘉宾出席。

    “简老师是不是该敲锣打鼓,和街坊邻居宣传了?”

    简初词:“……”

    多久的事了,怎么还记得。

    “哪还用我宣传,靠着咱家毛蛋,街坊邻居全知道了。”

    毛蛋每天下午领毛球出门晒太阳,作为机器人,他走在哪都能吸引目光,外加显眼包属性,没半个月,全小区都认识他了。

    了解到周政业的研发有多伟大,毛蛋化身“蛋形”宣传机,致力于把他的周爸爸推出小区,推向全世界。

    起初,邻居们将信将疑,上网一搜,真如毛蛋所说,恰好邻居中还有个“癌症机器人”的受益者,一传十、十传百,周政业已然成为大家心中的榜样。

    周政业把捧花递给他:“下周的活动,特别邀请简老师。”

    “好啊,这次一定不错过。”

    一周以后,会展中心报告大厅。

    周政业西装革履,站在正中央,诉说获奖感言,展望人工智能的未来。

    “癌症机器人”研发过程中,简初词和程瑶也有所参与,为他们提供了专业上的支持。

    程瑶看着台上的男人,回看简初词,按捺不住八卦心:“你俩搞这么帅,真不是办婚礼吗?”

    两人穿了同款西装,是为了满足没办婚礼的遗憾买的。

    西装是定制款,今天刚寄送到家。简初词迫不及待让周政业试穿,自己也不能光看。

    香槟色西装,配淡粉色领带,周政业极少穿暖色调,让人眼前一亮。简初词更是第一次穿西装,迷得周政业移不开眼。

    临出门不足一小时,双双没控制住,又因赶时间和多巴胺分泌下的冲动,干脆把西装一起穿来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引以为戒,拒绝冲动。

    目光转回演讲台,白光打在周政业身上,脖颈边缘有点麻烦。

    不活动难以察觉,周政业稍微转头,便能看到小半块吻痕。他明明很注意了,怎么还是留在了上面。

    周政业下台要接受采访,会和记者近距离接触。

    简初词有点焦躁,划开手机,搜索【遮瑕膏】,寻找同城配送。

    耳边环绕着周政业的声音:“能走到今天,首先感谢国家的扶持,感谢院方的合作,感谢我们的团队,谢谢大家辛勤付出。”

    “同时,也感谢初瑶工作室提供的美术支持。”

    镜头调转,屏幕投影出简初词和程瑶的身影。程瑶对着屏幕挥挥手,简初词保持微笑。

    “他们把普通平面转为三维模型,让画面更加清晰直观,并通过视觉元素的敏感度,为智能算法提供了更精准的训练数据。”

    镜头拉近,只拍摄简初词一人。紧接着,大屏分成两半,左边是周政业,右边是简初词。

    特别的拍摄方式,让台上和台下的两人同处在一个画面。他们穿同款西装,戴同款对戒,隔着演讲台对视。

    掌声响起,所有人都知晓二人的关系,就像在目睹他们的婚礼。

    掌声未停,激动热烈,以此来肯定他们在科技和医疗上的付出,似乎,也在祝福他们的爱情。

    第27章显眼包和人体彩绘。

    毛蛋拎着条小花毛巾, 踩着板凳沾温水,把蛋身擦得干干净净,蹿回画室:“简宝贝, 今天能不能画哪吒呀?我答应果果了, 变哪吒给她看的。”

    果果是上周刚般过来的女孩, 是毛蛋的众多好朋友之一。

    简初词搜索童年版哪吒,坐在毛蛋身边, 从脑袋画起。

    不到二十分钟, 火红的小哪吒完成。

    毛蛋站在镜子前, “哇”了一声,左瞧瞧、又照照, 看够了去窗边晾干, 顺便等果果出来。

    他俩约好了,下午两点见。

    简初词没顾得上收拾残局, 拉开帆布包往里塞零食, 毛蛋每天下楼,都要带些吃的送给小朋友。

    “果果来啦!”毛蛋兴冲冲往外蹿, “我要找果果玩。”

    “别急。”简初词拦住他,确保颜料已经干透, 把鼓鼓的帆布包挂他身上,“只能玩一个小时,咱们不能迟到。”

    毛蛋比划了个OK:“记着呢, 肯定不会忘。”

    “去吧,注意安全。”

    “走咯毛小球。”毛蛋把猫抱脑袋上,“咱们去晒大长腿!”

    画室恢复安静, 周政业端着草莓喂给他:“时间这么紧,你还让他出去。”

    “放心吧, 他会准时回来的。”

    透过玻璃窗,红色的毛蛋顶着白色的毛球,身边围着七八个小朋友。

    周政业看表:“只能玩半小时,时间有点紧,他洗澡又慢。”

    毛蛋洗澡总要带上毛球,一蛋一猫在浴室玩水世界大战,半个小时起。

    别人家的猫或高冷或怕水,毛球却被毛蛋教得像只热情小狗。

    简初词:“那就不洗了。”

    周政业再看楼下花里胡哨的红蛋:“让他这样去?”

    简初词:“……遮一遮吧。”

    一个小时后,赶往体育场的路上。

    毛蛋扑棱着黑色披风:“简宝贝,这个好丑,会影响蛋哥魅力的。”

    “今天不是咱们的主场,保持低调。”

    “嗯嗯,低调,不可以抢风头。”毛蛋抓抓小胖手,想了一下才说,“那我还能给飞人柒加油吗?”

    “当然可以,柒柒肯定很期待听到你的加油。”

    他们要去观看全运会一百米决赛,许卓柒一路过关斩将才走到今天。

    “好耶!”毛蛋刚跳起,又被安全带勒回去,“蛋哥得先热热身,才能更有力气。”

    安全带限制了身体,毛蛋只能飙歌。一首青藏高原,一首死了都要爱,还有一首简初词也叫不出名。

    第三首结束,毛蛋清清嗓子,准备第四首。

    周政业拉开车门,圆帽子扣上来:“到了。”

    毛蛋摸摸帽子,划开前置摄像头,要死般的表情:“蛋哥好像老巫婆,能吓哭小朋友,都不是帅蛋了。”

    简初词瞄向外面的人潮:“坚持坚持,今天要低调。”

    “那好吧。”毛蛋往下拽帽檐,“为了飞人柒,蛋哥忍住,努力!”

    周政业定了最好位置的票,姐姐姐夫,妹妹妹夫,哥哥嫂子,还有点点也来了。

    点点上小学了,粘人小豆丁成熟不少,介意别人提小名,要叫周澄骁。

    看台热闹非凡,只有周澄骁抱着书置身事外,看到不懂的地方,会请教周政业。

    毛蛋蹭过来:“大酷骁,你看什么呢?”

    周澄骁专注书页,抬手亮出了书名。

    《奥数与物理》

    毛蛋堆堆眉毛:“这个能好看吗?”

    周澄骁翻到下一页:“还行。”

    “咦~”毛蛋屏幕上的五官全在抗拒,“大酷骁,你总研究这个,长大要变成周木头的。”

    “好了,比赛要开始了。”简初词拉走毛蛋,“不要打扰小骁哥哥了。”

    毛蛋坐回简初词身边,又提醒了一遍:“大酷骁,飞人柒就要上场了,你可别错过了。她跑得超快的,一眨眼就到了。”

    周澄骁“嗯”了声,重点还在书上。

    随着周澄骁的成长,简初词总能从他身上看到周政业的影子,侄子还真是随叔叔。

    他偶尔也会想,小时候的周政业是不是也这样,酷酷的大男孩,不关心外界,心思装在神奇的理科乐园里。

    看似不太合群,却用聪明的脑袋,托起国家科技的一片天。

    “简宝贝,该喝水啦。”毛蛋从小书包里翻出保温杯,拧开递过来,“嘴巴都要起皮了。”

    喝完水,毛蛋拧上瓶盖,抓来简初词的手,往他冰冰的肚子上贴,帮忙抵抗炎热的夏天。

    掌声响起,运动员陆续上场,许卓柒背对着他们热身。

    几年时间,任性少女几乎没变,高挑身材,留头利落短发。只要站上跑道,世界都得追在她后面。

    时间过得好快,孩子们都长大了。

    不管是意气风发的运动女孩,还是聪明话少的理科少年,又或者,只是一颗圆溜溜的蛋。

    不论伟大还是渺小,每个人的存在都有意义。

    百米决赛进入准备阶段,运动员各在其位,许卓柒在第二跑道。

    毛蛋跳起来,对着场下大喊:“飞人柒加油哇!你的蛋仔在呢!”

    周政业对毛蛋比了个“嘘”的手势,并收走了周澄骁的科普书。

    毛蛋拽拽帽子,乖兮兮坐回原位。

    但他的呼唤许卓柒听到了,运动女孩笑得灿烂,与家人挥手,最后拍拍胸脯,和毛蛋比了个心。

    毛蛋嘴巴封严,蹭蹭屁股,也给许卓柒比了个大心。

    运动员就位,枪响前的几秒最激动人心。

    裁判走上发令台,众人屏息。

    “砰”的一声。

    许卓柒如同离弦的箭,第一个冲出去。三号跑道的选手实力很强,迅速追上,目前位居第一。

    极短的时间,紧张的心拉扯着绷紧的弦。

    作为观众,他们只能用尽全力呼喊:“柒柒加油!许卓柒加油啊!”

    最后五米,差距缩短,许卓柒冲上来,与三号跑道选手同时突破终点线。

    肉眼已难分辨,只能等待官方结果。众人紧盯屏幕,手心捏着汗。

    大约半分钟,电子大屏上,许卓柒的名字出现在第一位,比第二名的选手快了0.01秒。

    简初词热泪盈眶,看赛场激动的柒柒,看姐姐和妹妹拥抱尖叫,看邱远欢呼吹口哨,看周政业和周澄骁热烈鼓掌,看哥哥嫂子竖起大拇指说“真棒”,再看……

    简初词愣住,和周政业对视:“毛蛋呢?”

    “哇哈哈哈飞人柒太棒啦!”

    “飞人柒,她是飞人柒,他是我爸爸的外甥女,是我姐!飞人柒是我姐姐!”

    一眼没看住,毛蛋蹿到了离内场最近的围栏。他裹着黑披风,头顶黑色圆帽,扯着嗓子喊:“我姐姐是第一名,她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人!”

    过于特殊的外形,外加飙了一路歌的大嗓门,毛蛋瞬间成为全场中心。

    体育场四块电子屏幕,一块拍许卓柒,一块拍亚军和季军,另一块拉了近景,全拍毛蛋。

    简初词也不明白,一场全运会,怎么能对一颗蛋如此包容。还没来得及拉人,工作人员已经把毛蛋放进了场内。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全副武装,倒腾着小短腿,对许卓柒飞奔而来的蛋。

    随着许卓柒和毛蛋的拉近,简初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人声鼎沸,众目睽睽下,毛蛋当场变身。

    披风和帽子丢到一边,红红火火的蛋闪现,观众席沸腾起来。

    “哇啊啊啊哪吒!”

    “长成哪吒的蛋!”

    “机器人吗?他好可爱!”

    “这谁家孩子,想偷回来!”

    显眼包遇到了显眼包,绝不会错过任何展现的机会。

    毛蛋和许卓柒拥抱完,对着镜头笔芯摆pose。很快引来了其他运动员,一个、两个三个,到最后,成为一场赛后合家欢。

    简初词收回目光,转看身边的男人。

    周政业像是早有预科,云淡风轻掏出手机,拍下了他和柒柒的照片。

    简初词翻开画本,描绘着会飞的柒柒和火热的蛋。红红火火的小哪吒,很适合今天。

    毛蛋白天玩疯了,回家又闷浴室俩小时,和毛球玩了好几场水世界大战,又躺床上给简初词讲了半天故事,总算睡下了。

    毛蛋肚子上贴充电头,抱着毛绒兔子打呼噜。毛球也累了,蜷着身体,贴在毛蛋身边。

    舒服的温度,也是小猫的偏爱。

    简初词展开被子帮毛蛋盖上,否则有一定概率着凉。虽不像人类会闹肚子,但也有持续一到三天的疼痛感。

    简初词觉得这个设计不好,曾让周政业删去。周政业执意留下,给出的理由是,有弱点,才像真正的人。

    回到主卧,卧室亮着灯。

    简初词挑开被子,靠近周政业:“怎么还没睡?”

    “等你。”周政业抱他,“今天比平时晚半个小时。”

    “他今天太兴奋了,非要给我讲故事。”

    “可他占用了我的时间。”

    简初词圈住他的脖子:“小气鬼。”

    周政业贴过来吻他,“你还给他们画画,毛蛋画,毛球也画。”

    “乱说,给你画的最多。”

    “我只画纸上,他们还在身上……”

    “可是他们……”

    简初词反应了一下,收住口,改了话,指尖在他锁骨摩擦,“周工要试试吗?”

    “什么?”

    “人体彩绘。”

    第28章彩绘下半段【。

    画室内, 周政业独自靠在沙发。

    没多久,简初词端着托盘过来,一盘草莓和温水, 一盘颜料和画笔。

    简初词摆好盘子又去关门, 并反锁。

    周政业:“毛蛋不会醒。”

    “……”

    简初词知道, 但还是锁了。

    起初,周政业为毛蛋设置了波动睡眠系统, 当面临悲伤、恐惧、兴奋等情绪时, 睡眠会受到影响, 严重时会在半夜醒来。

    三个月前,毛蛋看了部恐怖片, 半夜失眠, 哼哼唧唧钻进了主卧。简初词把他叫上床,又抱又哄, 裹进了被窝。

    至此, 毛蛋尝到了甜头,每晚洗得干干净净, 准时钻进夫夫俩的被窝。有时俩人忙睡得晚,等回到房间, 毛蛋早已四仰八叉,在床中央打起了呼噜。

    再到后面,毛蛋光明正大搬进主卧, 兔子玩偶不搂,非要抱简初词,美其名曰给简宝贝暖身体。

    周政业纵容了一段时间, 直至系统升级,毛蛋不再吵着过来, 乖乖睡在次卧,从此一觉到天亮,狂风暴雨都不醒。

    绘画工具准备完毕,简初词润湿勾线笔。

    周政业扫向颜料盘:“好像和毛蛋用的不一样?”

    简初词调配颜色:“嗯,这个是食用色素。”

    周政业:“食用?”

    “家里没有人体彩绘颜料,毛蛋用的那款虽然也无毒,但在皮肤很难清洗。恰好家里有食用色素,我感觉这种好一点。”

    简初词强调:“只是这样,你别乱想。”

    “我随口一提,没乱想。”周政业捏捏他的耳垂,“但简老师,你这里红了。”

    “我就是有点热。”简初词把人按下去,“躺好,准备画了。”

    “简老师,我衣服还没脱。”

    “……知道,你急什么。”

    “没急。”周政业躺进沙发里,“但你好像比较紧张。”

    “……”

    确定某人是故意煽风点火、火上浇油,简初词半刻没犹豫,分秒将上衣脱光,把灯开到最亮。

    人形“画纸”准备完毕,简初词握着勾线笔,继续构思。

    “裤子不脱?”周政业说,“只画上半身?”

    “…………”

    简初词:“我还想早点睡。”

    画满全身,今晚都不用睡了。

    周政业有点遗憾似的,回了个“嗯”。

    简初词:“想让我画什么?”

    “你喜欢什么,就画什么。”

    没考虑太久,简初词握紧画笔,靠近腹肌。

    笔还没落下,手腕被周政业握住,放到胸口:“在这里画。”

    在哪都一样,周政业胸口和腹部的皮肤质感差不多,简初词重新下笔。

    人工色素质地偏稀,为了易清洗,简初词色调得很淡,身体压着他的手臂。

    彩绘开头并不顺利,额头有周政业的呼吸,眼神也不放人,带着火星似的,一波又一波扫过来。

    简初词刚进入状态,又不想停笔,提醒了一句:“要画很久,可以睡会儿。”

    “不困。”

    简初词:“可以吃草莓。”

    “不吃。”

    简初词:“那你别老看我。”

    “就看。”

    “……”

    劝不动的人,简初词没再废口舌。好在他调节能力强,一旦彻底进入状态,外界对他的影响几乎为零。

    没多久,狮子初见雏形,在胸口。活灵活现。

    周政业保持不动,能用的地方只有眼睛。沉迷他认真的状态、投入的表情,欣赏他……

    嘶……

    周政业身子微抖,低头。

    柔软笔尖扫在左胸的圆点,刚涂一小半。

    “别动。”简初词按住肩膀,“正在画眼睛。”

    这个区域难免敏。感,周政业侧头不看,强忍着急躁。

    没多久,右侧传来同样的感觉,忍耐力到达极限,周政业握住他的手腕:“故意的?”

    简初词看似有理有据:“眼睛是灵魂,必须认真画。”

    但眼睛为什么要画在这两边。

    “行。”周政业松开手腕,反手勾腰,把人捞到了腿上,“在这儿画,离得进,看得清楚。”

    某人看似善解人意,却把急躁过渡到了简初词身上。他表面坐的是腿,实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简初词如坐针毡。

    “有点硌。”简初词蹭了蹭,“我还是坐回去吧。”

    周政业箍紧人,要挟似的:“再蹭,只会更硌。”

    “……”

    简初词反抗了几次,都被周政业抱回去,强行按在原位。

    画了半个多小时,狮子终于完成。

    报复心作祟,简初词说:“我能在别的地方画吗?”

    “可以。想画哪?”

    长裤搭在旁边,简初词握着笔,毛质笔尖点在上面,轻轻一划。

    “小词,你……”

    “别动。”简初词按住肩膀,“既然它这么恼人,就画个图腾好了。”

    墨绿色的图腾,逐渐在上面显现,周政业只庆幸他网开一面,并没有画在最麻烦的区域。

    简初词真有想画的心,但位置过于特殊,不能用碱性较强的清洁剂,万一弄伤得不偿失。

    不到十分钟,图腾画满柱面,没有参照物,全为自创花纹。简初词抬头,看到了桌上的草莓,有了个特别想法。

    他选了根圆头软毛彩笔,蘸取红色颜料,点在图腾上。

    周政业没看懂:“这是什么?”

    简初词:“草莓。”

    周政业:“……图腾上长草莓?”

    “万一它想吃呢?”

    周政业:“你想吃吗?”

    简初词专注画草莓,随口回了句:“我等会儿再吃。”

    草莓画多了影响美观,简初词只零星点了几颗。最后在腿根附近画了颗最饱满的。简初词满意收手,放下笔,亲自吹干。

    气流弄不脏身体,也不影响清洗,但扑在敏锐区域的风却能折磨周政业的意志力。

    忍无可忍之时,周政业拉起人,往身边抱:“简老师,别折腾我了。”

    “不行,得吹干。”

    忍了又忍,图腾和狮子全部吹干。简初词只拍了胸口,几十张,各种角度和细节。

    拍到满意,简初词按掉手机:“累不累?我帮你擦擦再洗。”

    “不擦、也不洗。”

    “不行。”简初词起身拿毛巾,“这种画不能过夜。”

    “等会儿洗。”周政业拉住人,往身上抱,“还有事没做。”

    简初词听得懂暗示,慌张看向图腾:“不行,这个色素是水溶性的,你现在这样,进去、会……”

    紧张了半天,周政业只是把他抱到腰上。前面是狮子,后面有图腾,简初词坐在中间。

    “……”

    真会找地方。

    周政业:“小词,我也想画。”

    简初词:“想画什么?”

    周政业的目光掠过衣领:“你先脱。”

    简初词:“……”

    纽扣解开,皮肤被光打成半透明,从领口缓慢绽开,红绳上挂着戒指,擦在胸口轻微摆动。

    上衣滑落地面,简初词对上他的眼:“下面,还脱吗?”

    “留着,我脱。”

    简初词胸口胀着,像受到电击,递笔给他。

    周政业接过笔又放下,指尖在颜料格上方晃动,似乎在寻找满意的颜色。

    看懂他的用意,简初词的身体喧闹混乱,心脏紧张得要跳出来。

    最后,手指从颜料格离开,伸进了温水杯。

    简初词:“……?”

    挂着温水的手指点点鼻尖,紧接着,按在了柔软下唇。

    跟随引力的方向,拇指缓慢下滑,擦过下巴、咽喉,并持续往下,捏住了银色婚戒。

    简初词原封不动,像被水痕拉出了一条结界,表面心如止水,内心热血沸腾,连呼吸都想为假惺惺的平静做反抗。

    直到男人扣紧后脑,咬住了他亲手涂湿的嘴唇。

    长久的隐忍彻底爆发,简初词压在他身上,无心顾及胸口的彩绘。

    亲吻无法解渴,更压不住冲动,可烦人的图腾还挂着草莓,包裹在周政业身上。

    水溶性色素,易脱色,会弄得到处都是。

    简初词从他身上起来,嘴边抿着银丝,气息杂乱:“政业,我们去洗澡。”

    “不洗。”周政业含住他的嘴唇,舌尖往下移,划着拇指走过的路。

    舌尖含住戒指,在他胸口缠绕:“小词,想吃水果吗?”

    简初词仰着脖子,头晕目眩,滑向桌上的草莓。

    “不是这个。”周政业的冷静不复存在,在颈前留下牙印,“是下面的草莓。”

    简初词混沌不堪,仅剩半点理智,“不行,色素不能沾进去,洗起来很麻烦……”

    简初词强忍冲动、努力劝说,生怕克制不住被带上歪路。再定神,周政业已经掏出了方形薄片。

    简初词:“……”

    “帮我戴上,草莓味。”

    简初词羞耻又恼怒,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你、什么时候拿的?”

    他们明明一起来的,中途没见周政业拉开过抽屉、更没走出过这间房。

    “沙发缝里一直都有。”周政业主动认领,“我放的。”

    简初词: “……”

    深夜的私人画室,堆在地面的柔软长裤,包裹着透明橡胶的草莓图腾,空气里散发着水果香气,还有人为制造的声音。

    ……

    简初词头晕目眩,咬彩绘狮子的眼睛,吻自己画过的图形。空气是热闹的,图腾上长满草莓,与身体完全融合。

    除此之外,还能听到周政业在耳边的提醒:“简老师,草莓好吃吗?”

    第29章加个微信?算是认识。

    每年九到十月, 有全国中学生物理奥林匹克竞赛,周政业的暑假全贡献给了辅导班。

    学校为了省钱,租了个偏僻的写字楼, 免费给参加竞赛的学生补课。

    早八到晚六, 单休, 整整两个月。

    历经改造的破旧写字楼,墙用玻璃隔挡, 一层能装下几十个小型企业。几百员工, 不间断拨电话, 像洗脑搞传。销一样拼命。

    竞赛班教室对面,还有家美术辅导机构, 两拨学生堆在这里, 有点格格不入。

    下午六点,是学生下课、成年人下班的时间, 走廊、楼梯、楼前的马路水泄不通。

    为了躲避拥挤, 周政业习惯留教室写一个小时的题,这段时间里, 对面的美术班也灯火通明。

    周政业极少关注旁人,可当一个人持续在生活里留下痕迹, 想注意不到都难。

    透过玻璃窗,对面教室的人持续画了一整月。

    对方和他有高度吻合的作息轨迹,早上七点半坐进教室, 下午七点准时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背书包,关灯、锁门、下楼,然后分道扬镳。

    周政业去马路对面等302路公交, 那个人会走进两栋大楼间的窄缝里喂猫。

    野猫有七八只,他全都喂, 但只抱那只最小的白猫。

    他蹲在猫群边,看小猫狼吞虎咽,揉揉脑袋对它笑,再翻开本子画猫。

    晚高峰的主路车水马龙,鸣笛和发动机乌烟瘴气。对面的窄楼中间,平淡少年坐在台阶边,他发色偏浅,整个夏季只穿白色T恤衫,喧闹隔出分界线,安静得温和又温暖。

    车迟迟不来时,周政业偶尔好奇,他本子里画了什么,半个暑假,一只猫都画不完。

    北宁的夏天阴晴不定,下午艳阳高照,晚上就下起了雨。

    周政业更好奇的是,到底什么样的人,会在雨天收画册、裹画板,会把小猫藏进怀里,却丝毫不在意淋湿的自己。

    雨越下越大,少年只是蹲在原地,抱紧画板和猫,任由大雨淋透满身。

    302路公交车停站又开走,周政业出现在马路对面的窄楼中间。

    他撑着伞,帮少年隔出没有雨的空间。

    对方的头发软塌塌贴在头皮,白色衣服淋成了半透明,黏在浅色皮肤上,清晰可见干瘦的脊背。

    男生先看到鞋尖,才抬头与他对视。

    周政业第一次近距离看他的脸,干净精致的五官,嘴唇冻得发白,眼睛透亮得像附着层水晶膜。

    男生没说话,对他歪脑袋。

    周政业:“伞,借你。”

    男生看他身后的瓢泼大雨,声音溅在雨滴里:“你不用?”

    “我家就在旁边。”

    男生仍蹲着,搂紧小猫:“我不认识你。”

    “我在你对面教室上课。”

    男生:“我结课了。”

    “加个微信?”周政业掏出手机,“算是认识。”

    “我没有微信。”

    周政业:“……”

    随即,手机铃声响起。

    男生当着他的面接通手机,电话对面的大嗓门能穿透雨:“你在哪呢?”

    “学校。”

    “我都跟你说了今天有雨,让你带伞带伞带伞,怎么又忘了!”

    “嗯,下次带。”

    “淋湿了没?”

    男生裹紧淋透的自己:“一点点。”

    “赶紧打车回来。”电话里的人又强调了一遍,“打车!”

    男生按掉手机,抱着猫起身:“谢谢,我姐叫我回家了。”

    周政业的伞又往他那儿递了点:“伞送你了,不用还。”

    “雨已经停了。”

    周政业侧目看天:“……哦。”

    没有告别,男生只身离开,周政业还举着伞,回忆刚才的话题。

    有手机,却说没微信。

    接下来的一个月,破旧写字楼只剩“传销公司”和物理竞赛班。

    周政业像往常一样,早上七点半来,下午七点走。可明亮教室仅剩自己,美术班早已结课,灯光再未亮起。

    高二开学在即,一中南校师生会来到西校,统一参加开学典礼。

    一中是百年名校,西校主抓成绩,南校开展艺术,占据着北宁文体艺三开花的绝对地位。

    开学典礼正在进行,周政业作为西校老生代表发言,这也是借伞事件后,再次见到他。

    男生站在主席台边的阴影里,校服崭新,左胸的徽章和他有细微区别。

    南校的,高一。

    应该是新生代表。

    风把树叶吹起来,落在他展开的A4纸里。纸上堆满密密麻麻的文字,男生合上纸,嘀咕两声再展开,看两眼继续合上。

    连续折腾了七八次,许是自己也烦了,他彻底收走纸,不再嘀咕。

    周政业走上前:“紧张?”

    男生稍矮他半头,眼皮都没抬,只扫了他胸前的校徽,小声回:“一点点。”

    周政业掏出几颗糖,伸到他面前:“糖能促进多巴胺分泌,缓解紧张。”

    周政业又说:“不用还。”

    男生的目光挪在他掌心,指尖挪过去,选了一颗粉红色的草莓味。

    “简初词,该你上台了。”

    捏住的草莓糖掉回手心,男生只留下句“谢谢”,匆匆上了台。

    主席台上的少年纤尘不染,之前的紧张不复存在。他干净得透光,不骄傲,但自信,说着规范性的话语。

    周政业在侧面看人,糖攥回了手心。

    原来,他是美术艺考全市第一,是全国中学生绘画大赛一等奖,是全国校园创意美术大赛特等奖,是国际青少年书画大赛金奖。

    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句自我介绍。

    南校区高一三班,简初词。

    周政业演讲完下台,系主任边竖大拇指边夸赞,不远处传来副校长的声音。

    “初词啊,你瞧瞧,录取老师光看你是艺术生了。我一会儿通知教务,明天就给你转到西校,班型你随便挑,A班想去吗?”

    “谢谢校长,南校挺好的,我还在那边吧。”

    “也行。”校长推推眼镜,又说,“初词啊,咱们学校国庆宣传月就辛苦你了,这对学校评优有非常大的帮助。”

    “嗯,我会努力的。”

    开学第二天起,每天下午五点,学校会安排校车,接七八个南校生来西校,画国庆月的宣传墙。

    其他人会在晚自习前离开,只有简初词走得晚,他要构思想法,修改其他人因偷懒导致的瑕疵。

    西校区的A班属于特招班,每天比其他班型多一节竞赛课,同时,也独享半小时的自由活动。

    学校强制规定,自由活动期间,A班全员均不可留在教室。

    女生小部分围操场跑步,大部分三五成群,跑步聊天。

    男生大多选择些球类运动,篮球、足球或者羽毛球。

    周政业去买水。

    同桌说:“业哥你先买,我瞅瞅篮球场还有没有位置。”

    超市出口对着宣传墙,天色渐晚,穿校服的少年拿着画笔,站在巨幅墙壁前,夕阳投在他白细的手臂,只有孤零零的自己。

    他的发尾轻易被风吹到一边,如果摸上去,应该是软的。

    傍晚的阴影折出一道光,周政业握着矿泉水瓶,继续往前,目光没移。

    简初词放下画笔,掏出保温杯。

    周政业停脚,捏紧矿泉水。

    “”

    周政业一百八十度转身,拧开了塑料瓶盖。等水喝光,他再次转回,加速跑过去。

    墙上多出片阴影,简初词转身。高大的男生握着个空塑料瓶,逆光站在那里,看着他,不说话。

    简初词偏头:“你是?”

    “周政业。”

    “哦。”简初词转回去,继续画。

    “…………”

    矿泉水瓶有挤压的声音,周政业说:“需要帮忙吗?”

    简初词停笔,风吹在他淡色的嘴唇上,抿了又抿。

    “业哥,有场地了!”远处的同桌扯嗓子喊,“快点,正好缺俩人。”

    “谢谢,我自己就可以。”简初词说完,继续画自己的,就像身边从没出现过人。

    塑料矿泉水彻底变了形,周政业原路返回。没走几步,身后有了声音。

    “简初词你好,我是西校高一八班的王明月,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

    周政业定住,听到了简初词的声音:“可以。”

    周政业转回去看,梳马尾的女生拿出个粉色信封,双手递过去。

    “业哥,你怎么这么慢啊,等会儿球还没摸到呢,铃就响了。”

    后面的话,周政业听不清,但简初词接下了信封,并收进书包里。

    周政业转回来,随同桌往篮球场走。

    同桌的脖子还往后扭,他刚才见周政业也过去了,还说了几句话。

    同桌指指身后:“画画那个叫什么来着?”

    周政业:“简初词。”

    “啊对对对,就是他。”同桌继续往后看,“你认识?”

    周政业蹭蹭鼻尖:“嗯。”

    同桌搭上他的肩膀,“啧,你这朋真受欢迎,我听说,刚这么几天,就仨给他递信的了。”

    周政业认真研究了同桌的话:“写信就能和他做朋友?”

    同桌愣了两秒,合理分析:“非要这么说的话,那肯定啊!”

    *

    宣传墙终于完成,国庆假期在即,简初词收拾好行李回家。

    路过校门口,保安叫住了他:“小伙子,你是简初词吧?”

    简初词:“嗯。”

    “你的挂号信。”保安递来个牛皮纸信封,“放一个多礼拜了,你也不来拿。”

    这个时代,寄挂号信的大多是银行信用卡中心,可十六岁的简初词没有信用卡。

    他接下信封,定神。

    一中西校区高二A班周政业(寄)

    第30章他想和你谈恋爱,你谈吗?

    信寄出以后, 周政业等了一个多月,没有半点消息。挂号信石沉大海,交友计划告败, 西南两校区依旧很远。

    初赛的前一晚, 周政业整理书桌时, 发现少了一份重要习题集,他翻遍各个角落, 最后赶去了破旧办公楼。

    入秋的天黑得早, 走廊安静无光, 声控灯也喊不开,破旧大楼线路老化严重, 停电是家常便饭。

    周政业拿着手机上楼, 把教室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失望离开。转身的瞬间, 对面教室隐约有个人影。

    昏暗环境看不清脸, 那人趴着,一动不动。

    周政业走到门口, 叫了声:“简初词?”

    椅子上的人趴了会儿才起,语气里还有赖床似的绵软音:“嗯?”

    黑暗环境能放大感官, 周政业心口有粘着绒毛的爪子刮在上面:“你、怎么还不走?”

    担心打扰到人,周政业按灭手机。

    简初词的声音持续慵懒柔软:“好像,睡着了。”

    “……哦。”

    简初词揉眼睛:“好黑。”

    “估计是电力系统故障。”周政业的心跳莫名加快, 像拼命寻找优质话题的辩论员,“你等一下,我去看看, 应该能修好。”

    踹着奇怪的心跳跑离,周政业半点没懈怠。电箱在一楼拐角, 锈迹斑斑的门合不上,上面随手放着维修工具。

    办公电路并不复杂,周政业查看电气元件,空气开关有发热迹象,部分接线端子存在松动。

    十月初的夜晚依旧燥热,耳边似有催促的蛙叫和蝉鸣,周政戴着绝缘手套,合上空气开关。

    “嘀——”

    世界瞬间亮起。再多的竞赛难题,也不如最简单的电学基础来得实在。

    有种邀功心态,周政业整理衣领,洗干净手才上楼。

    空荡荡的画室,人影都看不见。

    “……”

    周政业走近画板,边缘黏着张便签。

    【保安叔叔您好,我姐打电话叫我回去,就不等您了。】

    清秀干净的字体,压在淡蓝色的便签纸上。

    保安叔叔。

    “……”

    周政业收走便签,塞进衣兜里。

    再留神,他脚边躺着本画册,封面有和便签纸相似的字迹,边缘有淋雨形成的水痕。

    翻开画册,楼下的小猫“活”在了画纸上,各种各样,热闹了整整一本。

    *

    历时三个月,物理竞赛的初复和决赛全部结束。年关前,周政业收到了奥赛组委的通知,他被选入国家队,与其他四名成员携手,参加全球中学生物理大赛。

    赛前,需进行集体培训,暂时停课,寒假也放弃了。

    周政业兜里塞着奖金和入选通知,走在临近新年的闹区大街。

    哥哥的声音在听筒,比过年还兴奋:“我就知道你肯定行,咱周家祖坟上都冒青烟了!放心去吧,春节年年有,哥支持你!”

    寒冷腊月,繁华大街纷纷扰扰,树边堆着开春才能融化的雪。画架前的背影那么熟悉,少年裹厚实的浅灰羽绒服,耳根冻得通红。

    周政业走过去,仍旧没开口。

    却迎来了最热情地回复:“画人像吗?卡通写实都可以,三十一张,五十两张。”

    有风的冰冷午后,周政业坐在一米外,简初词专注画画,偶尔看他;周政业持续看他,无心看画,看他发红的鼻尖,还有冻白的指节。

    周政业:“这么冷的天,不会有人愿意来室外画画。”

    简初词:“你不是人?”

    “……”

    周政业吸口气:“除了我,还有人?”

    “……”

    简初词画画,赌气不理想他。

    周政业:“缺钱?”

    “想给小猫建个家。”

    周政业想起了摆在床头柜的画册,他捏紧手心:“还差多少?”

    “五百。”

    周政业从奖金里抽出五百块:“画二十张。”

    “……全画你?”

    周政业:“不行?”

    简初词:“你行,但我不行。”

    “……?”

    小朵雪花画飘在简初词唇边,他打了个哆嗦,给手心哈气:“太冷了,我可能坚持不了那么久。”

    “没事,剩下的可以明天……”周政业卡住,改口,“我得参加物理竞赛,明天去培训,来不了。”

    简初词只抽了一张红票:“我找你七十。”

    “能预付吗?”周政业把所有钱递过去,“我三个月后回来,你再给我画。”

    钱还是被简初词推了回去:“到时再给钱吧。”

    “我怕你不拿钱,后悔不想画了。”

    简初词:“……”

    也对。

    “那你暑假再来吧。”简初词收走了钱,翻日期,“八月三号,下午四点。”

    “好的。”周政业瞄向画板,“画完了吗?”

    “手有点僵,没画好。”简初词说,“我能再修修吗?暑假给你。”

    “好。”

    简初词把素描纸收进画筒:“我先走了。”

    “嗯。”

    简初词攥着钱:“谢谢你。”

    “不客气。”

    简初词背上画板,转身看了他一眼:“那个,比赛加油。”

    *

    曾经的周政业沉迷题海,喜欢钻进去不出来,头一次有了其他期待。

    期望时间快一点,期望暑假的到来。

    盛夏来临时,下过雨的午后难得清凉,周政业带着画册来到约定地点。

    繁华步行街,一如既往热闹。

    干净少年没出现,换成了白发大爷。

    大爷正托着另一个大爷的手算命:“老弟,天命所言,你今年有情劫,命里桃花不断呐!”

    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可拿了他五百块的小画家没能遵守诺言。

    身后的宠物店,有老板的呼唤:“小伙子,你是找在这儿画画的小简吗?”

    周政业转身:“嗯,他在哪?”

    “他让我转告你,小猫不见了,不需要钱了。”老板把五百块还给他,并递来画筒,“他让我向你说声抱歉,画送给你了,再和你说声谢谢。”

    周政业展开画。

    寒冬的黑白素描有了颜色,黑色大衣配冻红的脸,周政业不像看画,像在照镜子。

    靠着国际竞赛的优异成绩,周政业获得了保送名额。本该忙碌的高三,彻底清闲下来。

    他在校出入自由,上课或休息自己来定。但还是会花大量时间刷题,发现新的东西,也会把精力浪费在无解的事情上。

    例如,路过南校,路过破旧写字楼,路过曾摆着画板的步行街,路过没有猫的写字楼间,再去翻那本看过无数遍的画册。

    高三过得很快,大学比想象中清闲。

    在这里,周政业相识了很多同类,在外人眼里,他们都有个相同的标签——理工男。

    聪明却木讷,理性又不懂浪漫。

    客观来说,“理工男”是中性词。

    但到了大二,同专业很多人的梦想是撕掉“理工男”的标签。

    成功的第一步,找个对象,拥有爱情。

    大二的第二学期,除了周政业以外,三个舍友都脱单了,包括最大男子主义,最“耿直”的江昊,也在昨晚成功找到另一半。

    周政业从图书馆回来,江昊正翻他对象的Q.Q.空间。

    江昊招呼他:“业哥,来瞅瞅哪个是我媳妇儿,你找,这里面贼拉漂亮的就是他。”

    照片是六人合照,周政业礼貌扫了眼:“男的?”

    “咋啦?男媳妇儿不是媳妇儿了?”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昊也没在意,拍拍他:“赶紧着,猜中了晚上食堂我请。”

    周政业放下书,走过来,照片上的人跳进他的视线。

    江昊晃晃他的眼:“咋啦?看傻了?”

    周政业盯死固定位置:“你对象是学美术的?”

    “这都能看出来?”江昊乐呵呵,“他就在隔壁美院,我跟你说,人家学美术的那气质跟咱们不一样,他画画贼拉好看,当然,人更好看嘿嘿嘿。”

    聊起这个,江昊捋起袖子:“我跟你说,我和我媳妇儿认识那天,我老鼻子帅了。”

    “我当时喝了点酒,晕乎乎往学校走,走到半路,碰到个流氓骚扰人。”

    “我这暴脾气哪能忍,一脚踹开畜生,一把搂上我媳妇儿,跟流氓说,再敢骚扰我的人,踹废你的腿。”

    江昊喝飘了,等流氓跑了才反应过来,“草我见义勇为就算了,咋还占人便宜啊!”

    江昊急忙松手道歉,又鞠躬又扇自己脸,生怕对方报警说他性。骚扰。没成想,对方非但没生气,还主动请他喝奶茶。

    “然后他留了我的电话,我们天天聊天,然后就嘿嘿……”江昊长得黑,脸红成了酱茄子色,“业哥,谈恋爱真他妈爽,是刷题打游戏都比不上的快乐,我现在就想拉我媳妇儿的手,每天搂着他,他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江昊自己说爽了,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

    “嗐,我又说废话了,对不住对不住。”江昊点开照片,“赶紧猜猜,哪个是我媳妇儿。”

    “就提示一次昂,长得最好看那个。”

    江昊的话,周政业断断续续听了一半,他的注意力只在一人身上。

    两年了,他好像从未改变,干净的五官,爱穿白色T恤衫,瘦得有点想抱起来,不用笑也能点亮天。

    江昊碰碰他:“业哥,赶紧选啊,最好看的那个。”

    好看,好看。

    越好看好像就越不痛快。

    手指艰难打开,周政业指着最左边的人:“应该、不是这个吧?”

    “哪能啊!”江昊拨开他的手,指中间,“这个才是最好看的!”

    空落落的心浮了起来,周政业还指着左边:“我觉得,这个最好看。”

    江昊看他的反应,眯眼:“怎么着,看上了?给你牵个线?”

    周政业收回手,蹭蹭鼻尖:“可以做个朋友。”

    “做朋友?做尼玛朋友呢!”江昊直截了当,“想谈我就托我媳妇儿打听打听,不谈就拉到,不以结婚为目的交朋友都是耍流氓!”

    “把人当备胎呢?拉倒吧,哥们不牵那歪线,不干那恶心事!”

    周政业:“……”

    “行行行,我这么问。”江昊指着照片最左边的人,“要是这哥们儿说他看上你了,想和你谈恋爱,你谈吗?”

    手心好像藏着草莓糖块,周政业握紧,几乎没犹豫。

    “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