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锅盖头不是一般人。

    虽然这个贱贱的系统已经把记忆全部输送给了她,但她依旧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具体年代到底是何年何月。

    只能从自己的着装和记忆里的画面推算,大约可能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上下。

    可是又觉得不大像,她虽然历史不好,可大概也知道七十年代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就算村里再闭塞,消息再不流通,也不可能一点迹象都看不出来的。

    那会是什么年月呢?

    她看看自己的花布衫……

    不管什么年月,反正是旧时代,旧时代,怎么会有人能种出小西红柿?

    反正不管怎么着,现在年月不好,她选择恬不知耻的抱大腿,吊在锅盖头的“伟大技术”里开一家私人农场,多种点稀罕物,卖也好吃也罢,反正有粮不发愁。

    她暂时不打算做什么独立女性。

    她是来解决“丧”的,不是来当武则天提升原主的“独立女性魅力”的。

    原主上一世一辈子的丧,都跟她死要面子的倔驴性子有关。

    在奶奶家受了委屈,在莫东东那受了情伤,发誓长大再不吃奶奶一口饭,再也不依赖男人,要自己闯出一片天。

    她痛恨自己的身份,一心从|政要当|官。

    于是她走了,到外面闯荡世界去了,咬着牙有泪自己流,结果呢,见谁被谁骗,去哪哪有坑,

    最后还栽到一个秃头手里,什么都没得到。

    做人,还是要顺势而为,能屈能伸,该要强时要强,该示弱时得示弱,珍爱生命远离丧气。

    千万别和自己较劲。

    原主走过的路流冰海都不能再走,可一时也想不起目前什么路比较可靠,于是决定暂时缓一缓。

    她和刘海在离城50公里左右的镇上租了一片田。

    田主是个老大爷,一开始并不想把田租给流冰海,因为她没钱付租金。

    流冰海说,等她的农田有了收成,卖出去的菜品分利润的20%给大爷,算入股。

    大爷盘算着,这分红比租金要划算些,便勉强答应了。

    这田就算承包了下来。

    流冰海在农田立了个牌子:琴海农场。

    刘海猜也猜到了,她看上了他手里的这点种子。

    不是他抠门,但他这点种子,开个小小的田园还可以,说到“农场......”

    这还真是个暴发户的口气。

    流冰海听到他这么说,十分通情达理:“那就田园吧,也行,慢慢发展。”

    于是,又把牌子换成了【琴海田园】。

    这口气让他觉得好笑,有几分大老板的架势。

    不过想想她过去被人欺负惯了,冷不丁这么一“自由”,一“解放”,可能是有点儿飘飘然,也就没和她计较。

    小农庄顺顺利利的开了起来。

    只是刘海发现,流冰海好像就是个吃白食的,天天瘫在地上晒太阳,就跟一夜之间解放了的大尾巴狼似的。

    原本以为要一起好好战斗,结果没出来几天,初见时端茶送水睡仓库的那份贤惠半点儿也没有了。

    大早上的还得叫她起床吃早点,他这是伺候祖宗呢?

    流冰海确实“大解放”了。

    她瞧着原主这瘦到极致的骨架,怎么也不像是个能有福气的人。

    她准备先养膘。

    况且,上一世原主出走以后走哪栽哪,她现在得先留着点儿神,稳当稳当。

    所以她准备先”享受享受”,给原主先增加点“幸福值”,减少点“丧气值”,多积点分以后备用。

    所以,第一大任务:先养膘!

    她总觉得以后自己还是会遇上很多莫名其妙的倒霉事,所以趁着抱大腿的功夫,先给未来那个倒霉的自己提前积点分。

    刘海当然不知道她这点小心思,觉得自己好像捡了个大骗子。

    这大骗子一天到晚啥也不干,就知道美滋滋。

    这天,流冰海又在屋里敲乌龟壳。

    她把这乌龟带来已经两个月,两个月里,她每天晒晒太阳,和乌龟做做游戏,日子不咸不淡,对农田里的一切不闻不问。

    专心养膘。

    刘海忙的脚丫子朝天,进屋又看到流冰海面无表情的捧着乌龟仔细研究。

    “你不干点农活,天天就这么养膘吗?”

    自从他捡了这个大骗子,她就成了至高无上的女皇。

    流冰海斜了他一眼,淡淡一笑的脸上有说不出的诡异,“你不是在干吗?”

    刘海把锄头插在地上,气极反笑:“我一个人干,你就睡大觉,你觉得合适吗?”

    她也觉得不太合适,但享福比脸重要,于是别过头说:“不忙。”

    刘海......

    什么叫不忙?

    他忙的很!

    于是他踹了踹她闲到发慌的屁股蛋子,“去!锄地去!”

    手里的乌龟从掌心滑落,乌龟脑袋又滋溜一下钻了进去。

    流冰海回头淡淡看向锅盖头。

    还是一开始的样子,娃娃头,成熟脸,这样的搭配怎么看都是极不相称的违和。

    她别过头,揉了揉发痛的屁股。

    “我的好日子没多久了,你就让我再享受享受吧。”这声音像白开水一样淡。

    刘海......

    什么叫好日子没多久了?

    这不是刚走出木田村,刚结束坏日子吗?!

    这女人太赖了,在老太太那儿一言不坑,到了他这儿懒成一头驴。

    哦不,驴比她可勤快多了。

    刘海一个人干活干的呼哧带喘,可是这祖宗什么都不做,还满脸委屈的望着他,好像他是什么黑心凶残的黄世仁,她才是无辜的大蜜蜂似的。

    “你看我过去吃了那么多苦头,你就让我享受几天好日子不行吗?”大蜜蜂又一脸哀伤的提要求了。

    看这脆弱的表情,就好像每天拿着锄头像傻子一样锄地的,不是唯一的他似的!

    但是瞧着她那举目无亲的可怜相,刘海竟然又觉得说不出什么,甚至有一种,让人家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娃娃去种地,是多大多大的罪过的感觉似的。

    耳边还时不时想起一阵幻听:

    喂,人家刚刚逃离虎口,你不能对人家好点?

    喂,人家都没爹没娘了你还趁火打劫?

    他实在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于是每天的对话变成了这样:

    “祖宗,吃早点了。”

    “好的。”

    流冰海接过烫烫的一碗小米粥。

    “祖宗,喝水吧。”

    “好的。”

    流冰海接过凉凉的一杯白开水。

    “祖宗,留神太阳别烫着您。”

    “好的,哼。”

    流冰海卷起清澈白嫩的小眼皮。

    “祖宗我胖了!”终于有一日,她对刘海说。

    就在她没皮没脸抱大腿,颐养天年的这几个月,她已经被锅盖头养胖了。

    之前暴露的青筋已经没有了,皮肤也细嫩了起来,就连原本有些凹陷的两腮也有了婴儿肥,嘭嘭的布满了胶原蛋白。

    人一胖,就显得很天然无害……

    刘海望着自己辛辛苦苦养起来的“猪”,闷头嗯了一声,“可不是吗,您天天啥也不干,吃了喝喝了吃,睡饱就去晒太阳,您不胖还有天理?”

    他话是横着说的,心里倒早已没了半点脾气。

    瞧着这日渐丰满的“猪”,他心里忍不住还有点“成就感”。

    他可是把她从悲惨的逆境中拯救成为小祖宗的人,他实在是太伟大了。

    “都是你的功劳,等我以后飞黄腾达了,也像你养着我这样养着你!”流冰海笑盈盈的,伸手捏起了锅盖头的肩。

    她最近心情不错,把原主养的白白胖胖后,系统奖励了她不少积分,并且那个嘴贱的系统还特意膜拜了一下她的脸皮。

    有时候,享福是需要放下脸皮的。

    她就说自己的决策没有错,早就知道锅盖头不像坏人,抱上一只大腿果然吃得饱睡得香。

    她笑眯眯的看着刘海,心里是满满的知足,说了一大堆以后要养他的话。

    她倒是也没想那么多,就觉得礼尚往来嘛,等她甩掉了满身丧气,也反过来伺候伺候他,让他也享受享受。

    刘海却把这话当成了承诺。

    这些天,日日伺候着这祖宗,看着她拼命耍赖睡大觉的样子,他心里早已爬上了几分小美味。

    毕竟是自己亲手养肥的猪。

    有时候赖床不起,他还得亲自把吃的塞到她面前。

    有时候连碗都懒得端,生怕一不留神就累着自个儿似的,他还得把米汤送进那祖宗胃里。

    有时候夜深了,他还得习惯性的操心那祖宗有没有乱踢被子,毕竟养祖宗是会成为习惯的,犯贱也是。

    几个月过去了,这祖宗气色越来越好,被自己养的水水灵灵的。

    于是自然,不知不觉的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

    如今这小胖手在自己身上捏来捏去,还说着像“承诺”一样的讨好话,刘海觉得心头痒痒的,有种不能自已的小美妙。

    又想起曾经的往事……她明媚地站在莫东东跟前,被他一把拽进怀里的情景。

    他忽然理解了莫东东为什么当时不受控制的,把这祖宗一把拽进怀里了。

    她在这儿举着拳头,一边说话一边晃来晃去的样子,确实让人有点儿忍受不了。

    半路捡了个祖宗?

    有点儿值。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去,转眼到了秋收的季节,流冰海觉得自己的“膘”养的差不多了,“幸福值”也提上了大半,该干点正事儿了。

    她准备去城里推销农粮。

    她盘算过了,这些东西可以留下一部分自己吃,再留一部分拿出去卖,剩下的一部分想办法寄回村里,给小木和奶奶。

    养够膘的流冰海决定干事业,刘海一时倒不习惯了。

    看着她费劲倒腾这些收成,他问:“你还真要进城?”

    流冰海:“嗯,我还想顺路去看看我娘。”

    以前她觉得自己看着太惨,不愿意去,现在自己白白胖胖了,可以去见见亲人了。

    刘海不太适应她突如其来的勤奋,蹙蹙眉说道,“你自己行吗?能认识路吗?”

    流冰海斜了他一眼,“我有那么笨啊?”

    刘海心里觉得不爽快。

    倒也不是真觉得他笨,就是她这么大剌剌的当了几个月小白猪后,他真把她当成智障了。

    不仅想问她认不认识路,还想问:你会吃饭吗?会喝水吗?会盖被子吗?

    毕竟拿她当祖宗养了这么久,已经不确定她还会不会最基本的生存能力了……

    总之现在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事事需要照顾的废物。

    废物哎.......废物要进城了?

    刘海沉下脸,不太放心。

    流冰海斜完他,又打趣道,“祖宗我走了,这些天你可以高枕无忧放松睡大觉了!”

    看着她笑嘻嘻的高兴样,刘海觉得这丫头没心没肺的嘴脸真叫人来气。

    放松个屁。

    不过她说的也对,这几个月快累死了,等她走了,他也吃饱喝足晒太阳,过过猪一样的日子。

    按她的话说:享受享受。

    流冰海走了,背着一大袋“稀罕物”。

    城里的世界和她想的一样,大街小巷,码头胡同,女人们穿着优雅知性的旗袍,漫步在音乐声不绝于耳的街头。

    走到城市街头,她收起了在锅盖头面前笑嘻嘻的嘴脸,恢复了从前的那份疏离。

    她站在这城市对着巷尾看了许久许久。

    这城市,在流冰海的认知里,像上海。

    可它不是上海。

    她看了看街边的一个路牌:玄州。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

    这些日子她隐隐有一个感觉。

    系统给了她记忆,可就是始终没告诉她所处的具体年代,和城市。

    她有点怀疑这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不过这也没什么,这世间的维度如此之多,穿到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能活的享福快活就好。

    现在的日子算享福了吗?

    她恍惚间想起锅盖头那张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养肥的小脚丫,嘴角爬上一丝难以说清的无奈笑容。

    ……

    玄州是个热闹的城。

    街头有人卖货,有人杂耍,卖货的和杂耍的经常隔空对话过问收入,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浓浓的烟火气。

    流冰海在巷子口一户矮院门前驻足。

    院子是铁门,主人寻着敲门声出来,看到水灵的像豆腐一样的貌美姑娘,吓了一跳。

    再看看她背着一麻袋的东西,更是诧异。

    “张......张琴?”女人惊叫了一声。

    流冰海乖乖一笑,看着这个没少挤兑自己母亲的人,温和的叫了一声:“舅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