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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你不想再坚持了,是吗?……

    空气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监护仪的滴答声夹杂着病人微弱的喘息,推车滚轮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在走廊回荡。

    “徐医生!急诊!”

    值班护士急匆匆地推开门。

    徐清聿站起身,抓起听诊器, 快步走向抢救室。

    病床上躺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年男性,双手紧紧抓着胸口,面色苍白,冷汗浸透了衣服。

    “患者男性, 65岁,突发剧烈胸痛半小时,呈撕裂样,疼痛向背部放射。”护士一边测量生命体征,一边快速汇报。

    徐清聿伸手搭上患者的桡动脉, 脉搏微弱而快。

    他将听诊器贴在患者胸前,皱了皱眉。

    主动脉瓣区听诊可闻舒张期杂音。

    “立刻做CTA,通知手术室备台。”徐清聿迅速下达医嘱,眼神凝重,“怀疑Stanford A型主动脉夹层。”

    这时, 一个穿着褪色碎花裤子的中年女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脚上的运动鞋沾满泥渍。“爸!爸你怎么样?”

    她扑到病床前,粗糙的手掌上布满老茧。

    “您是家属?”徐清聿看了她一眼。

    “我是…他女儿。”

    “请问患者是否有结缔组织疾病,或者马凡综合征病史?”徐清聿一边开单, 一边继续询问。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摇头, 强撑仅有的理智:“没有,我爸身体一直很好,就是有点高血压……”

    徐清聿的笔尖顿了一下。

    患者身材瘦高,四肢修长, 指间距明显大于身高,这是典型的马凡综合征体型表现。

    可家属信誓旦旦承认不是。

    或许只是巧合。

    CTA结果很快出来了——确诊为Stanford A型主动脉夹层,且夹层已累及主动脉根部。

    情况危急,必须手术。

    主刀医生陈主任很快赶到,他扫了一眼影像资料,神色凝重:“准备Bentall手术,通知体外循环组。”

    徐清聿提醒:“主任,家属否认马凡病史,但我怀疑……”

    “先救命。”陈主任打断他,“你去和家属谈手术风险。”

    谈话室里,徐清聿将手术同意书推到张女士面前:“您父亲病情严重,手术风险极高,可能出现大出血、脑梗、肾衰竭等并发症,甚至……”

    “医生,一定要救救我爸!”听到一系列恐怖的疾病,女人没听完,抓住徐清聿的白大褂,“但是手术要多少钱?”

    “先救命要紧。”徐清聿避开具体数字,“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女人的脸色更加苍白:“那那要是治不好”

    “我们会尽力。”徐清聿又问,“请您再确认一遍,您父亲真的没有马凡综合征病史?”

    女人的手指发抖,仍是摇头:“没有。”

    ……

    无影灯下,时间流逝缓慢。

    徐清聿站在陈主任身旁,注视被打开的胸腔,

    主动脉根部扩张严重,动脉壁薄如纸张,直径远超正常范围,这绝不是急性夹层短时间内能发展到的程度。

    陈主任的眉头紧锁,他尝试固定人工血管,但脆弱的主动脉壁突然破裂,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快!压迫止血!”

    “加快体外循环流量!”

    徐清聿迅速配合止血,可面对已经不可逆的血管损害,一切都是徒劳挣扎。

    手术持续了两个小时,最终,监护仪上呈现出一条直线。

    病人,死亡。

    手术室外,女人见他们出来,立刻冲上前,声音尖锐:“医生,我爸怎么样?”

    陈主任沉默片刻,摘下口罩:“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女人声嘶力竭:“你们不是说能救他吗?”

    徐清聿等她冷静些许,问:“术中发现患者的主动脉根部病变已有多年病史,这种病变通常见于马凡综合征……您确定他没有这个病史?”

    女人的脸色刹那间煞白,“你是在说……是我害了我爸?”

    “我只是想确认情况。”

    “够了!”女人猛地后退一步,指着徐清聿怒吼,眼神绝望,“你们就是不想担责任!我要告你们!”

    徐清聿没有躲避她的视线。

    女人隐瞒了病史,医院的风控团队和律师团足以应对这样的指控。只要调出患者的既往病历,或者做基因检测,一切都能水落石出。

    到那时,责任不在医院,也不在医生,而是在她身上。

    她会被告知,她的隐瞒直接导致了手术的失败,她会面临赔偿,被道德舆论推上风口浪尖。

    她会被人指责、谴责,被亲戚朋友质问,甚至可能活在自责的阴影中……更可怕的是,她会把父亲的死归咎于自己。

    如果一切压力落在这个女人身上,徐清聿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

    一个在深夜崩溃的女人,会不会在某一天,走上医院天台?

    徐清聿闭了闭眼,胸口沉闷。

    他不是圣人,但他见过太多因绝望而走上极端的患者家属。当一个人陷入深渊时,他们不会在乎真相,他们只想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事后,医院的风控团队在调查过程中发现,患者家属的确隐瞒了关键病史,如果医院事先知晓患者情况,术前的麻醉方案、术中管理都会调整,可能避免这一悲剧的发生。

    这摆明,手术失败的直接原因不在医生,而在于患者家属的隐瞒。

    就在医院准备启动法律程序,证明医生团队无过错时,徐清聿率先找到医院领导,承认是自己的术前评估考虑不周,导致手术失败。

    “这次手术,是我的责任。我术前评估不够充分,我没有看出家属的不对劲,家属明显在说谎。”

    徐清聿的主动承担,让医院管理层措手不及,陈主任第一时间找到他,语气罕见地严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

    陈主任一向对徐清聿赞赏有加,他能隐约察觉到他心中的挣扎,“清聿,你不会不知道,即便你承认了,又能如何呢?医院的决策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改变。”

    “我知道。”

    *

    云听因为工作的耽搁,回到家时,徐清聿已经在了。

    他坐在沙发上,专注地翻阅一本医学类的书籍。

    云听沉默地看着徐清聿,脑海里一幕幕画面飞快闪过。

    一切都有迹可循。

    这几天他看起来很疲惫。

    不只是身体上的,而是一种深藏的、无法忽视的倦怠感。

    云听曾以为是工作太忙,手术压力大,毕竟他在心脏科,每天面对的是生死之间的较量,加上又要给其他医院培

    训,累也是正常的。

    那天晚饭后,徐深凛也很严肃将徐清聿叫去书房。

    当时,云听简单认为是他们在家里太过亲密,不符合长辈对家族形象的要求。徐家家风一向严谨,徐深凛从医多年,向来不苟言笑,连孟妍都接受不了的事,更何况他。

    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那个晚上,徐父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云听记得徐清聿从书房出来后,脸色沉静如水,看不出情绪波动,所以她并未在意。

    而现在想来,他那晚的沉默,分明是在压抑。

    徐清聿为什么一直不说?为什么不告诉她?

    如果不是今天在医院听到护士的谈话,她还被蒙在鼓里,以为他只是暂时离开,而不是主动承认了一个不属于他的错误。

    想到这里,云听走过去,在徐清聿身边坐下,盯着他看了片刻,开口:“今天我去医院了。”

    徐清聿指尖顿了顿,接着翻到下一页,没有抬头,“嗯。”

    云听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我听到了护士们的谈话。”

    徐清聿终于抬头,目光平静。

    不惊讶,不否认。

    云听吸了口气,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清聿合上书,用最简短的话解释:“急诊患者,术前家属隐瞒了病史,手术后出现并发症,最终抢救无效。”

    “然后呢?”

    “家属不接受结果,向医院投诉。”

    “所以呢?”云听盯着他,声音发紧,“医院的风控团队调查过了吧?既然不是你的问题,这件事不可能解决不了。”

    徐清聿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眼神镇定得让云听发慌。

    云听继续道:“更何况,爸爸也不会眼睁睁让这件事发生。”

    徐深凛是这家医院的高层,虽然不会直接插手,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徐清聿真的是被冤枉的,医院绝不会任由他承担责任。

    况且徐清聿并不是这场意外的主刀医生。

    唯一的可能——

    “是你故意的。”云听看着他,说出自己的猜测。

    徐清聿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笑了笑:“你想太多了。”

    “真的只是我想太多?”云听的声音低下来,眼神变得更加犀利,“徐清聿,如果你真的想澄清,医院有专业的公关团队,院方也不会放任舆论不管。你是主动认下这个责任的,对不对?”

    徐清聿没有否认。

    “为什么?”云听不解,“为什么故意让自己背黑锅?”

    “如果我不背,她怎么办?”徐清聿开口,“她已经承受了足够的痛苦,如果她不小心被曝,面对的将不仅仅是医疗费、误工费的赔偿,还有她心理这一关。”

    云听眼神一闪,心情复杂,陷入短暂的失语,

    她知道徐清聿是一个责任心极强的人,Kai形容徐清聿,也是“走在责任前端”。

    但她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一个陌生的女人,选择如此。

    哪里不对,云听说不上来。

    不会那么简单。

    等徐清聿起身离开时,云听叫住了他,这一刻她的思绪很清晰,语气有一丝愤怒和无法掩饰的失望:“徐清聿,你不是为了那个女人。”

    徐清聿停下脚步,不置可否。

    云听走到他面前,眸色黯然,“我问你,你这么做,爸爸不反对吗?”

    “嗯。”

    “你是为了自己,”听到徐清聿的回答,云听更加确定自己心中所想,“你不想再坚持了,是吗?”

    她第一次用质问的语气和徐清聿讲话,步步靠近,步步紧逼,“你已经没有当初热衷的心情,没有继续为每个患者全力以赴的动力了。你想放弃了,是吗?”

    徐清聿脸色一白。

    “云听,你很了解我吗?”良久,他冷冷地问道。

    云听想从徐清聿的语气里揣测出些什么,可是他冷漠与平淡交织的口吻,让她分辨不清。

    徐清聿究竟是随口一问,单纯地想知道她对他的了解?还是意有所指,暗示她少管闲事?

    可就算是第二种,云听还是想管。

    “不算了解。”她失落地摇了摇头,“但我知道你很好。”

    “很好?”徐清聿反问,“就像你说的,我不关心她会遭遇什么,什么赔偿,什么舆论,我根本不在乎,这件事只是个导火索而已。”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因为我喜欢你”……

    徐清聿从口袋里取出精致的香烟盒, 一只手摩挲盒子的边缘,另一只手打开了盒盖。

    盒内的香烟所剩无几,白色的纸包裹微金色的烟草, 这是他习惯抽的品牌,一种小众却品质上乘的烟草。

    徐清聿捏住烟身,将烟抵在唇间,拿起打火机, “咔嚓”一声,火苗蹿起,映照出他冷静的眉眼。

    香烟的头部升腾起白色的微烟,烟雾从他的唇间吐出,细细的烟雾在空中弯曲飘散。

    几乎不带任何刺激的气味。

    这种烟味, 比起廉价烟草的刺鼻气息,更像是成熟的木材燃烧时散发出的温暖气息,还有一点儿薄荷的香味。

    徐清聿微垂着眼,睫毛投下暗影,他的眼睛被遮挡在阴影中, 看不清深处的情绪。

    就在他准备再次将烟递到唇边时,突然感到手腕一紧,手中的香烟迅速被云听拿走。

    徐清聿一愣,手指还保持着夹烟的姿势, 眼中划过意外。

    云听将烟拿在手中,低头看了看, 烟头的火光在微弱地闪烁,烟雾从她的指尖升起。

    她没有立刻掐灭它,而是举到徐清聿眼前,晃了晃, “徐清聿,你不需要用烟来逃避,你本来就有能力面对这一切。”

    徐清聿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见烟被拿走,他把手插进裤兜,若有所思,“你说得对,我确实抽得有点多了。”

    他的反应与云听设想的有所出入,也有转移话题的嫌疑,但不管怎么样,云听都不会放弃劝他。

    “徐清聿,你高中熬夜复习解剖学,大学时在实验室里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毕业后在医院拼命工作……你为医学付出了那么多,你怎么可能真的说放弃就放弃?”

    徐清聿的事,有的是听长辈聊天,有的是她亲眼所见。

    哪怕云听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去关注徐清聿,但感情不可控。每当回过神来时,她意识到她又一次违背了自己的承诺,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动心。

    回国后,徐清聿进入心脏外科,一点点积累经验,一点点往上爬。

    他比任何人都努力。

    手术后,他会回到办公室,一遍遍翻阅手术记录,分析自己是否有改进的空间。

    夜班时,他会查阅病人的病历,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他比任何人都有责任感。

    云听曾听见邢时漫心疼地说过,他在凌晨三点,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整个人被手术服包裹,眼里布满血丝,但坚持等着患者术后的第一份检测报告。

    她知道,这就是徐清聿,把医学当成信仰的人。

    可是现在,那个曾经一腔热血的人,却选择主动揽下责任,放弃他所热爱的事业。

    他亲手推开了自己的梦想。

    云听的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沉闷得让她喘不过气。

    她注视眼前的徐清聿,以前可以为医学拼尽全力的人,如今冷静得像个旁观者,甚至说出:“我不关心她会遭遇什么,什么赔偿,什么舆论,我根本不在乎。”

    云听喉咙发紧,声音哽咽:“徐清聿,你不是这样的。”

    她没有等他的回应,自顾自说道:“所有人都说你冷静,可是徐清聿,你知道吗?一个人真正的冷静,是在做决定时权衡利弊,而不是借着冷静的外壳,掩盖自己不愿面对的事实。”

    徐清聿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你觉得,我是在逃避?”

    云听点了点头,没有犹豫:“是。”

    云听和徐清聿理性居多,两人的性格注定了即使有矛盾,也不会

    歇斯底里地争吵。

    现在的情况,更像是意见分歧,在正常地、心平气和地交流。

    良久,徐清聿叹了一口气,无奈开口:“云听,有时候我觉得很奇怪,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我的想法。”

    云听凝视他,心口堵得慌,情绪翻涌至极点,她倏地笑了一下,眼眶泛红:“因为我喜欢你。”

    闻言,徐清聿身体一僵。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身体的动作比思维要快。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从云听口中听到:

    “我喜欢你。”

    他的大脑停滞了,周围的一切声音变得很模糊。只有云听的声音,清晰得震耳欲聋,震得他的大脑嗡嗡作响。

    长久的沉默让气氛凝固。

    “从小到大,我的眼里只有你。”

    云听眼底透着隐忍已久的情绪,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心里排练了千遍万遍。

    只是没想到,她会在错误的时间和场合,把一颗深藏的炸弹丢进了他们脆弱的空间里。

    爆炸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回响。

    这不是她理想中的时机,但后悔也于事无补。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医学的热爱。在我眼里,你很好。”

    徐清聿站在原地,心跳很快,快到让他不适应,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侵入他的理智。

    他应该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

    他从未想过云听喜欢他。

    半晌后,徐清聿只是淡淡地开口:“你…确定吗?”

    这四个字,是他从一片迷雾中挣扎出来的第一句话。

    又像是在给云听一个机会,让她收回这句话。

    云听没有退缩,坦然道;“我说,我喜欢你,我的眼里只有你。”

    徐清聿沉默不语。

    云听说,她的眼里只有他,她看到的全是他的好。

    ——可他真的有那么好吗?

    徐清聿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荒谬感。

    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外人眼中,他冷静自持、严谨克制,甚至有些严苛。

    在工作上,他是医生,理智得近乎冷血。

    在生活中,他是不近人情的徐家大公子,习惯一个人独处,习惯将情绪收敛到最深处。

    可那些都是别人眼中的“徐清聿”,真正的他呢?那些隐藏在光鲜外表之下的阴暗和疲惫呢?

    他的人生被责任堆砌,连情绪都被压抑得克制又薄凉。

    云听喜欢的,真的是他吗?

    还是说,她只是喜欢自己想象中的“徐清聿”?

    因为云听喜欢他,所以她看到的,永远是他好的一面,会主动忽略他的不好,不去看他疲惫、不去看他冷漠、不去看他心底那些不愿示人的黑暗。

    可要是有一天,她发现了真实的他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她还会喜欢吗?

    他该告诉云听吗?

    该告诉她,自己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坚定,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无所不能,也不像她眼中的那样值得喜欢?

    徐清聿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说不出来,也不敢说。

    他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云听。

    可他清楚地知道,他不想失去她。

    如果她发现真实的自己,是否还会留在他身边?

    他之前就和云听说过,他不希望云听了解他之后远离他。

    云听说不会。

    真的不会吗?

    他从未这样害怕过一个答案。

    Zephyr静静地趴在客厅的一个小角落里,湛蓝的眼睛透过窗帘的缝隙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整个空间都充斥着一种让它敏锐的感官感到不安的气氛。它的耳朵动了动,警觉地感受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它并未像平时悠闲地走到他们身边撒娇,而是安静地窝在阴影中,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

    云听已经不紧张了。

    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不用再像以前躲闪,不用掩盖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

    曾经,无数次,她想过如果有一天能够把这份感情说出来,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是紧张,是害怕,还是期待?

    可是此刻,她只剩平静。

    她不需要等徐清聿的任何反应。

    她早已放下了所有的顾虑,也不害怕他会做出什么让她不知所措的回应。

    她说出来,只是因为她真的想说。

    无声了十分钟。

    徐清聿的声音低沉,藏着疲惫和冷静交织的情绪,他望着云听,目光深沉,“可是云听,就算你再了解我,这是我的决定。”

    说完,他停顿了一瞬,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分量,“就算是你,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徐清聿刻意不去看云听的眼神,直接避开了她的告白。

    说完,他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在云听看不到的视角,他紧紧闭上眼睛,呼吸沉重,“云听,给我一点时间。”

    *

    云听蜷缩在沙发一角,身上裹着云闻的羊绒毯。茶几上的热可可已经凉了,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

    这两天,云听一直待在云闻这儿,没有主动联系徐清聿。

    手机也一直安静,没有来电,没有消息。

    云闻从卧室走出来,今天她穿着一件驼色的高领毛衣,下身是黑色羊毛阔腿裤,脚上是一双绒毛拖鞋,整个人看上去温柔又慵懒。

    她在云听身边坐下,手指拨开云听额前的碎发。

    “听宝,今天想吃什么?”

    云听摇了摇头,将脸埋进毯子里,声音闷闷的:“都行。”

    云闻眼底的笑意浅了些,她拿起手机,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

    这两天,她们彻底放飞了自我,无所顾忌地狂点外卖。

    从热气腾腾的火锅到精致的日式便当,从暖胃的姜茶到香甜的栗子蛋糕。

    她们俩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偷偷摸摸地分享零食的时光,只不过这次,她们不再需要躲躲藏藏。

    云闻知道云听需要时间,而她能做的,就是用美食填满这段难熬的时光。

    外卖很快送到,是韩式参鸡汤和紫菜包饭。温热的汤雾氤氲而上,混合熬煮后的药材清香。

    云闻细心地盛了一碗汤,推到云听面前,“趁热喝。”

    云听捧着汤碗,掌心被温暖填满,她低头吹了吹热气,轻声问道:“姐,你明天不是要拍摄吗?吃这么多不怕水肿?”

    云闻舀了一勺汤,优雅地吹了吹,“不会,我白天没吃饭。”

    她想了下,“明天要不要跟我去拍摄现场?总比在家闷着好。”

    “可我还有工作。”

    云闻撇嘴,“你的工作哪有特定的时间,况且,以前双休你还在一个劲地无偿加班呢。你师傅不是说了这几天准备比赛就行,万一到拍摄现场你就有灵感了呢。”

    云听已经很久没有去现场看云闻拍摄了,思及此,她应下,“可以。”

    第二天清晨,云闻早早地起床,她站在落地窗前伸展了一下手臂,转身看向窝在被子里的云听。

    她裹着被子睡得安稳,睫毛微微颤动,像一只慵懒的猫。

    云闻过去,将云听从温暖的被窝里拽了起来。

    吃完早餐后,云听迷迷糊糊地跟着云闻上了保姆车,车里还坐着助理Aria和化妆师Lisa。

    看到云听的第一眼,助理Aria的眼睛瞪得溜圆,低声惊呼:“天哪,原来Chloe是双胞胎?”

    化妆师Lisa迟疑地看了看云闻,又看了看云听,努力寻找两人的不同之处。

    云闻唇角上扬,眼里浮现出熟悉的戏谑光芒。

    她指着云听:“其实她才是Chloe。”

    化妆师Lisa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你们长得也太像了吧。”

    Aria捂嘴偷笑,“Li,Chloe可是同卵双胎宝,当然长一模一样了,你信不信,我一看就知道左边的是Chloe。”

    云听弯唇,“猜错了哦,Chloe和你们开玩笑呢。”

    小时候,云闻最喜欢的游戏,就是让别人猜——谁是姐姐,

    谁是妹妹。

    她们那会儿还是两个扎着同样丸子头的小女孩,站在亲朋好友面前,歪着头,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

    “你们猜,谁是姐姐?”云闻总是抢先开口,语气里有一点小小的得意。

    大人们往往会愣住,仔细端详她们的脸,一遍遍地对比,一会儿看云闻,一会儿看云听,皱着眉头思索。

    “呃……是你?”有人指向云闻。

    云闻立刻摇头,睫毛颤了颤,笑得狡黠:“错啦。”

    那是你?“对方又看向云听。

    云听这时才会抿着嘴,轻轻地笑,目光落在云闻身上,等着她来揭晓答案。

    云闻总是故意卖关子,等到对方完全猜不出来,也不肯揭晓答案,她会在云听的耳边笑着低语:“听宝,我们转个身,换一个站位,看他们能不能再猜出来。”

    于是,她们就会交换位置,再一次站好,依旧是同样的笑容、同样的神态,看着大人们露出更加困惑的表情。

    “你们……是不是在骗我?”大人们无可奈何。

    云闻则是大大方方地摊手:“没有呀,我们本来就长一样呀。”

    “那到底谁是姐姐?”有人忍不住问。

    云闻笑眯眯地看向云听,歪着脑袋,等云听自己说出来。

    云听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无声的依赖和纵容。

    最终,还是云闻自己得意地挺起小小的胸膛,骄傲地宣布:“是我哦,我是姐姐。”

    没想到长大后的云闻,还喜欢玩。

    被戏耍的Aria:“……”

    这回轮到Lisa捂嘴偷笑。

    今天云闻要拍摄一组深冬新品的宣传照,地点在郊区的滑雪场。

    车子驶向滑雪场,晨雾未散,远处的山峦隐匿在一片朦胧之中,偶尔会有零星的雪花飘落。

    “今天要在户外拍一上午。”云闻一边让Lisa给她化妆,一边对云听说,“你先在休息区待着,要是冷了就让Aria给你个热水袋。”

    云听点点头,看着镜子里的云闻。

    化妆刷在她脸上扫过,原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立体动人。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到了拍摄现场,云听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皑皑白雪覆盖着整个山坡,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折射出晶莹的光芒。

    工作人员正在忙碌地布置设备,反光板、遮光板、各种专业器材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云听跟着云闻下了车,才刚站到休息区,就感觉到四周一道道探究的目光。

    她皱眉,本能地低头理了理自己的围巾。

    可当她抬起头时,发现不止一两个人在偷偷看她,而是整个拍摄团队的人——摄影师、灯光师、助理、服装师,甚至连负责场务的小工都在悄悄打量她。

    “……?”云听有些困惑。

    她扭头看向云闻,发现对方神情自若,没有察觉到众人的异样目光。她随手接过助理Aria递来的保温杯,抿了一口,接着去更衣室。

    云听下车后,则去了休息区的帐篷。

    休息区不明真相的工作人员在叽里咕噜闲谈:

    “……怎么回事?Chloe不是刚进化妆间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是啊,而且她什么时候换了衣服?”

    “你们不觉得……她好像和刚刚的Chloe不太一样?五官是一样的,可是气质……”

    云听只听到了几个字,一头雾水,直到一个摄影助理壮着胆子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Chloe,你怎么又回来了?导演不是让你先去换造型吗?”

    她一怔,正要解释,云闻已经走了回来,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促狭:“她不是我,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我的天,这相似度也太高了吧!”

    云闻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大家震惊的表情。

    她已经换上了品牌新一季的冬季成衣——一件剪裁利落的白色长款风衣,内搭高领毛衣,下身是修身的皮裤和同色系长靴。

    她的长发被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冷艳的轮廓,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尤为夺目。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云闻跟着工作人员去了拍摄场地。

    摄影师站在一旁,透过取景器仔细观察她的状态,语调兴奋:“太棒了,Chloe,你整个人就像是从冬季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女王。”

    在摄影师的指令下,她缓缓转过身,手指拂过风衣的衣摆,长腿交错,步伐自信,仿佛是冬日雪境中漫步的女神。

    她的眼神随着动作轻轻变换,眸光如刀,锋利而克制。

    “很好!这个眼神保持住。”雪地里快门声此起彼伏。

    “试着再冷一点,冷到让人不敢接近。”摄影师引导道。

    云闻闻言,垂下眼睫,红唇抿起,收敛起所有的笑意,周身散发出一种疏离而凌冽的气场。

    她的肩膀微微后倾,双手交叉轻搭在手臂上,脚尖轻点地面,站在极寒之境,但不畏风霜。

    ……

    拍摄间隙,云闻快步走进帐篷。她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冰晶,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消散,“听宝,怎么样?”

    她接过Aria递来的暖手宝,“看我拍摄,是不是很无聊?”

    云听摇摇头,“姐,你工作的时候真好看。”

    云闻眨了眨眼,笑着伸手揉乱她的发顶,“你要不要尝试一下?我们一起发光。”

    云听轻笑:“算了吧,我还是更喜欢看你发光。”

    云闻怔了怔,片刻后,眉眼弯弯,轻声道:“好,那我就继续发光给你看。”

    她没歇息多久,去了趟更衣室,又回到摄影师身边。

    云闻换了一套新的服装。

    但这一次,她没有立刻摆出新的造型,而是低着头,凑近摄影师,不知在交谈什么。

    摄影师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气质儒雅又带着些艺术家的随性。

    他本来正调试着相机的参数,听到云闻的话后,微微一愣,随即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不远处的云听身上。

    云听手中的热饮刚送到唇边,在对上摄影师的目光后,硬生生顿住了动作。

    她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不自在。

    摄影师的目光不算犀利,像是在评估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他……在看什么?

    云听舔了舔嘴唇,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可当她再次抬头时,摄影师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没有移开的意思。

    云听侧过头,假装去看远处的雪山。

    云闻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午餐时间,拍摄团队撤到一处临时搭建的保温餐区。工作人员们围坐在简易的餐桌前,吃着提前准备好的热汤和便当,现场的氛围比刚刚轻松了不少。

    云听原本想找个角落和云闻安静地吃饭,但云闻却直接拉着她,坐到了摄影师对面。

    摄影师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云听是吧?”

    云听点了点头:“嗯。”

    摄影师:“你有没有考虑过和你姐姐一起拍一组照片?”

    “……什么?”云听意外地问。

    “你们是同卵双胞胎吧?”摄影师放下勺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长得一模一样,但气质完全不同——你比Chloe更柔和,更沉静,镜头前的表现应该会很特别。”

    云听眨了眨眼睛,目光转向云闻,想看看云闻是什么反应。

    这种话,应

    该不会有人喜欢听。

    哪怕这句话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客观描述,但被拿来对比,总是会让人不适。

    但云闻只是笑了笑,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完全没有替她回答的意思,仿佛早就知道摄影师会这么提议。

    难道,她们刚刚在那边嘀嘀咕咕,就是在说这个?

    摄影师继续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安排一组双生主题的大片,风格可以偏艺术向,也可以拍一组对比感强烈的照片——冷艳与温柔,疏离与亲近,一组照片里展现两个极致的对立面。”

    “或者,”他顿了顿,目光深深地看着云听,“我们可以拍一组让人分不清你们的照片,模糊你们的身份,让观众去猜测到底谁是谁。”

    听到摄影师的提议,云听蹙眉。

    她和云闻的世界一直是分开的。云闻属于镁光灯下,而她一直安静地待在聚光灯之外。

    更何况,她没有名气,拍了也没有意义。

    品牌要的是“双生”概念,如果真的想要呈现完美的“双生感”,完全可以让云闻一个人分饰两角。

    现在的技术足够成熟,只需要后期合成,就能轻松达到镜像般的效果,甚至比真正的双胞胎更加精准。

    她根本没有必要站到镜头前。

    时尚圈是个极度现实的地方,没有名气、没有市场价值,她的存在就是多余的。

    但就在她刚要拒绝的时候,摄影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和她分享秘密:“你姐姐和Livia拍的那组双生照片,你知道吗?”

    Livia?她当然知道Livia是谁,也知道这组照片。

    云闻前几天还和她吐槽过。

    Livia和云闻,可以说是整个公司里经常被放在一起比较的两位模特。

    两个人不仅是同期出道,还频繁竞争同一类资源,有多个品牌都喜欢拿她们做对比,以此制造话题度。

    一山不容二虎。

    这句话放在她们身上,再合适不过。

    更何况她们还在一个公司。

    摄影师见她没反应,继续说道:“这次品牌要求拍一组‘双生’概念的照片,原本是定了Livia和你姐姐搭档的。可你知道吗?这两个人拍得有多痛苦?”

    “她们已经拍了五六组了,硬生生把‘双生’的概念拍成了‘死敌’。每次站在一起,气场都针锋相对,完全没有那种‘异卵双胞胎’该有的和谐感。”摄影师轻笑了一声,无奈道,“而且Livia前天不知道吃了什么,脸上过敏得厉害,品牌方也不敢用她了。”

    摄影师的声音有些诱导的意味,说道:“品牌那边的意思是——要么换Livia的替补,不过至今没找到合适的人,要么整个项目作废。”

    “作废?”

    云听清楚,品牌这次的“双生”概念,对于云闻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仅是一组普通的宣传照,而是一个极具分量的合作项目。

    品牌方对“双生感”的要求极高,若是无法拍出他们想要的效果,云闻之前的努力都会白费。

    她不能让这个项目失败,不能让云闻的辛苦付诸东流。

    云听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摄影师,“好,我来。”

    云闻捏了捏她的脸,“听宝,别紧张,就当陪我玩一玩。”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身份互换

    品牌方希望通过这组照片, 呈现一种极致的“双生感”。不仅仅是外貌的相似,更是一种情绪上的共鸣,一种彼此映照的联结。

    但“双生”从来不是简单的复制。

    它既相似, 也对立;既彼此交融,也各自独立。

    摄影棚内的灯光调整,幕布展开,一片纯黑色的背景笼罩住整个空间, 将外界的一切干扰都屏蔽在外。

    云听和云闻站在中央,她们穿着相同的服装,连妆容都极为相似,像彼此映照的影子。

    云听站在云闻的身侧,身上是一套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装, 面料柔软挺括,衬得她的肩背笔直。

    “第一组拍‘镜像’。”摄影师站在镜头后,沉稳地指示道,“这组照片的核心,是你们本质上的相似, 像是一面镜子,但仍然有所不同。”

    云闻接受指令,稍微侧过身,指尖虚虚地朝着云听伸去, 眼神含着些许探究,似乎在确认镜中的自己是否真实存在。

    “云听, 眼神再放松一些。”

    云听吸了口气,依言调整自己的表情。

    她目光轻柔,犹豫地看着面前的“自己”,手指抬起, 又迟疑地停在半空,小心试探这层镜面是否会破碎。

    摄影师抓住瞬间,按下快门:“接下来,我们再试一种状态。Chloe,你的眼神锐利些,要看穿镜中的自己,而云听,你的眼神需要带点不安,要质疑镜中人。”

    云闻扬起下巴,唇角含一丝轻浅的弧度,

    这不是笑,而是一种游刃有余的掌控感,

    云听只能想到用“皱眉”来表示“质疑”,可是皱眉真的上镜吗?她迟疑了,误打误撞正是摄影师要的效果。

    远远看去,她像是被自己的倒影窥探出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快门声再次响起,一张又一张画面定格。

    摄影师盯着镜头里的画面,满意道:“这组拍得很成功。”

    在镜头里,云听和云闻像是彼此的镜像,又像是两个即将碰触的灵魂,近在咫尺,却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这一组照片强调的是“双生”的同步感——动作要精准、角度要一致,哪怕是微小的表情变化,都必须完全契合,才能营造出“镜中人”的错觉。

    但真正的双生,并不只是完全一致的镜像,而是一种微妙的共生关系。

    同样的外表之下,她们是不同的个体。

    换言之,同样的神情,不一样的感情。

    “接下来,第二组,我们拍‘对立’。”摄影师调整着相机参数,缓缓道,“你们的本质相同,但仍然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这一组,我要拍的是你们的不同。”

    造型团队迅速上前为她们调整服饰和妆容。

    云闻换上了一袭银白色礼服,裙摆流畅如水,未来感十足。她的发丝被发胶固定得整整齐齐,唇色很深,整个人散发着强势而冷艳的气场。

    而云听,则换上了一袭轻柔的雾霭灰长裙,材质轻盈,远远看去,好似晨雾缭绕在身侧。

    她的发丝被打散,唇妆是温柔的裸色。

    这一次,她们不再是彼此的镜像,而是光与影的交错。

    摄影师眯起眼睛,仔细观察镜头里的画面:“Chloe,你往前一步,云听,你稍微后退半步。

    云闻迈步向前,目光锋利,气场如寒刃出鞘,云听退后,像是被这股气势所压迫。

    接连不断的快门声响起。

    摄影师心满意足地看着屏幕:“很好,你们已经形成了明显的对立感。”

    光与影,冷与暖,逼近与退让,进攻与守护。

    她们站在同一个画面里,代表着完全不同的方向。

    快门声不断落下,摄影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狂热,他大声道:“这就是我要的感觉……极致的对立,极致的双生。”

    拍摄之前,云听听云闻说这是和她关系最好的摄影师,先前拍摄双生的摄影师审美实在太差,品牌方心有不满,于是中途换了摄影师。

    云闻还说,这个看起来低调的摄影师,是业内相当有名的存在。拍摄风格大胆,时常能拍出令人惊艳的作品,但同时,他也是个思维跳跃、古怪且常常出其不意的人。

    许多合作过的模特都说,他的拍摄习惯特别独特,喜欢在模特最放松的瞬间抓拍,或者忽然要求他们做一些与主题完全无关的动作。

    比如拍摄高定礼服时,要求模特赤脚在雪地里奔跑,或者在极其冷艳的拍摄氛围里,心血来潮让模特做一个极其幼稚的表情。

    果不其然,拍摄完两组照片之后,他捏了捏下巴,灵感乍现,快步朝云闻和云听走去。

    “接下来,”他说,“我们交换角色。”

    云闻不理解,问:“什么意思?”

    摄影师笑了笑,目光灼灼地注视她们:“双生不仅仅是相似与对立,它也是可以互换的。我们已经拍出了你们各自最擅长的特质——但如果颠倒呢?”

    他将目光转向云听:“云听,你来拍冷艳锋利的那一面。”

    又看向云闻:“而你,去展现柔和纯净的一面。”

    整个摄影棚安静下来。

    这对云闻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她是专业的模特,能轻松驾驭各种风格,但对云听来说,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战。

    她不是站在镜头前的人,更不用说去模仿云闻凌厉而夺目的气场。

    云听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她连刚才那两组的拍摄都已经力不从心了,现在让她尝试云闻强势、冷艳的风格……这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挑战。

    “这个……”她犹豫地看向云闻。

    “听起来挺有趣的。”云闻倒是笑了笑,率先答应下来,“换就换吧,反正我们也从小互换身份,不是吗?”

    当工作人员拿着新的服装走过来时,云听看了一眼,整个人当场僵住。

    不情不愿换上后,她更不想出去见人了。

    这是一条黑色的紧身裙,剪裁大胆,肩线滑落,露出她纤细的锁骨和优美的肩颈线条。腰部收得极细,贴合她的身形,裙摆开衩高至大腿,隐约透出一丝危险的冷艳气息。

    而脚下搭配的是一双黑色细高跟鞋,鞋跟极细极高,仅仅是看着,就让她走不动道。

    而另一边,云闻换上了一套完全不同的装扮。一件纯白色的高领毛衣,搭配一条柔软的米色长裙,裙摆及踝,轻柔的布料在她身上勾勒出温婉静谧的气质。

    她本就生得漂亮,现在这样穿着,整个人犹如一幅冬日画卷,干净又澄澈。

    云听低头看自己的穿着,后悔不已。

    她从未穿过这么性感的衣服,更别说踩着这么高的鞋子在摄影棚里走动了。

    云闻注意到她的目光,轻笑了一声,揶揄道:“怎么?后悔答应互换角色了?”

    云听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默默走进化妆室。

    里面的化妆师立刻为她们调整妆容。

    云听坐在镜前,看着化妆师拿起深色系的眼影刷在她的眼皮上晕染,一种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的妆容被调整得比以往浓烈一百倍,眼影的颜色很深,带着些许烟熏的冷酷感,眼尾拉长,使她的眼神看起来更加凌厉。修容打得分明,唇色是大胆的深红,带着一丝攻击性的性感。

    镜子里的人明明是她,可那双眼睛却不再是她习惯的温和模样,而是透着一丝强势与冷冽。

    “完美。”化妆师后退一步,打量着她的妆容,满意一笑,“你看起来像个掌控全场的女王。”

    云听不自在地垂下眼睫,手指不安地摩挲着裙摆。

    而云闻的妆容则是完全相反的风格。

    化妆师为她调整了底妆,使整体妆感更加清透,眼影是温柔的大地色系,眼尾没有刻意上扬,而是微微晕染开来,让她看起来更加柔和。

    腮红轻扫过面颊,唇色也换成了自然的蜜桃色。

    一切准备就绪后,工作人员各司其职,摄影师按下快门。

    可云听的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她站在摄影棚中央,手臂尴尬地垂在身侧,想要摆出自信的姿态,却又不知该如何行动。

    黑色紧身裙贴合她的身体,腰线被勾勒得极为纤细,开衩的裙摆只要稍微一动,大腿的线条便若隐若现,这种暴露感让她极不自在。

    高跟鞋更是个问题。她几乎没有穿过这么细这么高的鞋子,原本就紧张的情绪让她更是站得不稳,脚尖颤抖。

    云听尽力调整站姿,可稍一用力,鞋跟便不受控制地陷进了摄影棚铺设的柔软地毯里,让她险些踉跄摔倒。

    云闻稳住她的身形,“别紧张,听宝。”

    摄影师透过镜头观察她,不满意地摇头,随后提醒道:“云听,你太僵硬了。”

    “眼神再凌厉一点,云听,你要想象自己是一个与生俱来的女王,骄傲而不可一世,懂吗?

    云听努力挺直腰背,试图摆出云闻自信从容的冷艳感,还是不行。

    每换一个动作,云听的手指就会下意识地揪着裙摆往下扯。

    她总觉得裙子太短,开衩太高,裸露在外的皮肤过多,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暴露了自己,让她无法真正投入到拍摄中去。

    摄影师又按了几次快门,始终没有得到理想的画面。

    “你还是太拘谨了。你要放开一点,不要总是防备着镜头,就像——”摄影师顿了顿,思索着措辞,“就像你知道自己很美,而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应该臣服在你的魅力之下。”

    云听抿了抿唇,“抱歉。”

    摄影师看了她一会儿,摆摆手:“没关系,我们先休息一下。”

    工作人员立刻走上来,递上温水和毛毯,让她们放松。

    云听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到休息区的一角,静静地坐下。

    她靠在软垫上,把毛毯放在腿上,双手交叠在一起,

    云闻站在她的旁边,用吸管喝了一小口温水:“听宝,我第一次拍摄时,比你还紧张。”

    云听苦笑了一下,“我好像真的做不到。”

    她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拍这种完全不属于我的,太难了。”

    云闻顺势在她旁边坐下,“你不用刻意模仿我,也不用去想‘我要变得多么冷艳、多么有气场’。”

    “你只需要想象一件事情,有没有人,让你觉得必须变得强大?或者有没有一个瞬间,让你觉得如果自己不够自信,就会被轻易击垮?”

    就在云听沉默不语、调整心态的时候,云闻凑近:“听宝,我找人来给你打气了。”

    云听抬起眼,正好对上云闻那双含着促狭笑意的眼睛,警觉起来:“谁?”

    云闻慢悠悠地晃着手里的水杯,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聿哥。”

    云听手一抖,不可置信问:“……什么?”

    云闻耸肩:“我刚刚给他发了消息,他马上就到了。”

    云听以为,她和徐清聿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不会见面。

    可现在,他要来了?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

    她不知道,当徐清聿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时,会是什么反应。

    她没有穿过类似的衣服,更从未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徐清聿面前。

    而最糟糕的是,她根本没办法自然地驾驭这身衣服。

    她刚才的拍摄几乎可以用“失败”来形容,别说冷艳,连站姿都僵硬得像个不会动的模特。

    云听不敢想象,等徐清聿来了,他会怎么看她?

    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指尖不停地摩挲着杯壁,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乱跳。

    “你——”云听犹豫了一下,“你为什么要叫他来?”

    “因为你想他呀,”云闻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说:“开个玩笑啦,当然是想看看他能不能认出你啊。”

    “……”

    云听一时语塞。

    云闻撑着下巴,“我怀疑聿哥认出我们是因为我们的穿衣风格不同。”

    她抬起手,食指点了点云听的肩膀:“现在,我们的风格完全对换了,他还能认出来吗?”

    云听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徐清聿,还能认出她吗?

    云闻看她犹豫的神情,一脸坏笑:“这样吧,我们打个赌。”

    云听问:“赌什么?”

    云闻眨眨眼,笑得意味深长,她总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坏主意:“如果聿哥没有认出你,那你就不要原谅

    他,不要去理他。”

    “可是……如果他认出来了呢?”

    云闻勾起唇角,语气懒懒的:“那也不要原谅他,谁让他对你说这么过分的话。”

    云听:“……”

    十分钟后,云听还没从混乱的情绪里理清思绪,远处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徐清聿跟在云闻的助理身后,黑色大衣裁剪利落,身形修长,寒冷的冬日空气也无法削弱他的气场。

    徐清聿来了。

    云听和云闻同时站起身,云闻喃喃自语:“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云听傻傻地站在原地,云闻已经迈步朝徐清聿走去,“徐、徐清聿…你怎么来了?”

    云闻把语气压得低低的,语调很温柔,完美地还原了云听的言语和动作。

    她的模仿如此到位,连云听特有的腼腆感都被她无缝嵌入。

    徐清聿的步伐一顿,黑眸里闪过一丝诧异,他的目光在云闻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随即便越过她,落在了不远处的云听身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确认什么,云听所有的紧张和不安好像都被他一眼看穿了。

    徐清聿目光掠过她的脸,然后往下,看到了她的穿着——

    他的眼神眨眼之间变得犀利又不悦,以至于云听误以为整个世界的色调都随着他脸色的变化暗沉了下来。

    不知为何,云听能感觉到徐清聿目光中的冰冷和沉默的愤怒。

    果然——

    徐清聿冷冷地问道:“几天不见,都不会叫人了吗?”

    云听知道徐清聿说的是她,她低下头,声音磕磕巴巴,回忆云闻的口吻,艰难地喊出,“聿哥。”

    徐清聿:“嗯。”

    这时,云闻又模仿起云听:“徐清聿…我不知道、你会过来…”

    “嗯。”

    云听心头泛起一丝苦涩。

    徐清聿没有认出来。

    她本来还抱着一点点希望,可现在看来,徐清聿过去每次都能分辨出她和姐姐,并不是因为他真的能认出她,而只是因为她们的穿衣风格不同而已。

    这次她和姐姐完全换了风格,他果然就认不出来了。

    云闻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副“你看吧”的表情。

    云听张了张嘴,嗓子有点发紧,硬着头皮继续把谎言圆下去:“是我让聿哥过来的。”

    徐清聿看着云听:“卫生间在哪,带我过去。”

    云听的反应也很迅速:“我让助理带你过去吧。”

    徐清聿没有说话,目光紧紧锁住她,云听心中一阵发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理会云闻的恶作剧。

    徐清聿要是发现她和云闻联起手来戏弄他,他会生气吗?

    连看好戏的云闻都感觉到徐清聿的不对劲,她站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云听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告诉徐清聿真相,况且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以“云听”的身份和他相处。

    “好吧。”

    云听每走一步,都需要极大的集中力来保持步伐的平衡。

    当她迈出第十步时,不小心瞄到了徐清聿,一分神,她没能稳住重心,右脚猛然向前滑去,快要摔倒在地。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定摔倒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

    淡淡的雪松香气钻入鼻腔,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烟草味。云听的胸膛贴上一个坚硬的胸膛,结实的触感立刻传遍全身。

    “小心。”徐清聿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

    云听的耳根发烫,她慌忙站直身体,却因为鞋跟太高,一个踉跄又往后倒去。

    腰上那只手收得更紧了些,将她牢牢固定在怀里。云听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徐清聿饱满的喉结。

    徐清聿说:“小心点。”

    “谢谢。”

    云听带着徐清聿走向卫生间,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悬崖边缘,心情忐忑不安。

    走到卫生间门口时,徐清聿停下脚步。

    “进去。”他的声音冷静,有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强势。

    云听没明白他的意思。

    “进去。”

    “徐清…聿哥,可是这是男厕所,里面有人怎么办?”

    “旁边的房间。”

    卫生间旁边是一个小杂物室。

    “好吧,”云听没有再多说什么,抬脚走了进去。她还没来得及完全进入,徐清聿已经跨步跟了进来。

    她刚一转身,就被他迅速拉住了手腕。

    紧接着,门被锁上。

    “聿哥…”云听还在装傻,嗓音迷失在这片压迫感四溢的空间里。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这里,别人看不见。”……

    门“啪嗒”一声锁上。

    云听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聿哥, 这样不好吧,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话音未落,徐清聿抬起一只手, 撑在云听身侧的墙上,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将她圈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他垂眸:“误会什么?”

    云听维持表面的镇定,“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

    她穿着高跟鞋, 鼻尖正到徐清聿下颌线的位置,目光向下时,能看到徐清聿一张一合的唇。

    徐清聿的声音染了点危险的腔调:“我们之间有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云听被他逼得失语,睫毛微颤,撇过头去看墙角一堆杂乱的纸盒。

    她突然有点生气, 也有点委屈,“你这样做,真的很渣。”

    徐清聿闻言,唇边的笑意耐人寻味,他低头, 贴近云听:“渣?嗯……我怎么渣了?”

    云听抿了抿嘴,狠狠地咬住下唇,眼神决绝却又有些无力,“你自己清楚。”

    外面是冬天, 拍摄现场的暖气让主区域变得温暖,但这间小房间暖气并没有覆盖到, 房间内有些冷。

    空气凉凉的,云听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来消散身上的寒意。

    徐清聿默默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见状, 他解开外套,将黑色大衣披在她的肩头。

    然后,挑起云听的下巴。

    云听佩戴了美瞳,瞳孔扩张的部分尤为清晰,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眼波流转间,细碎的光点在其中闪烁。

    她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沾了晨露的蝶翼。

    徐清聿一时失神,很快回过神,将云听拉进怀里,动作出乎意料地迅猛,强势而又充满占有欲地将她紧紧抱住。

    云听思维还没跟上,整个身体便被徐清聿牢牢圈在怀里,胸口被他的怀抱压迫,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变得狭小,只有他和她之间的距离。

    “你……”

    “笨死了。”徐清聿的脸埋在她的发间,呼吸有些沉重,嗓音沙哑,“云听,我不喜欢你和云闻玩角色互换的游戏。”

    他说话时语气很轻,但云听察觉到他内心的纠结与不安,“这种模糊不清的界限,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虑。”

    说罢,徐清聿放开云听,凝视着她的眼睛。

    云听瞪大了眼睛。

    原来徐清聿一直都知道她不是云闻。

    她的脑海里迅速回想着过去的种种,看似无害的、只是为了取乐的角色互换游戏,现在因为徐清聿一句话,变得不那么有趣了。

    “徐清聿,你是怎么认出我们的?”

    其实她早就想问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云听不是生活在美好爱情故事里的人,当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神情、穿着相似的人站在一起,她不认为爱可以看破外在,直达内在。

    更别提,两人有意模仿对方。

    孟妍和云渡爱她和云闻,但两人也无法准确区分她们。

    每当她和云闻站在一起,孟妍总是要细细看一会儿,才会认出谁是她,谁是姐姐,云渡也常常会问:“这个是小闻,还是小听?”

    云听早已习惯了模糊的认知,这就是人类的局限。

    即使是最深的爱,也不能打破某些生理上的界限,爱情也不能跨越这种差异。

    徐清聿叹了口气,他说:“我靠直觉来分辨你们,凭感觉,凭眼神,凭细节……可是云听,你要知道,直觉,并不总是可靠的。”

    徐清聿是一个理科生,向来思维严谨。

    他的世界里,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有证据,所有的推理都必须有理有据。

    对于他来说,直觉从来不是判断的依据,所有的决定和思考都必须建立在经过充分验证的数据与事实之上。

    这种理性思维的方式,早已融入了他的骨血。

    医学也是一门建立在严谨逻辑和科学实验基础上的学科。

    每一项诊断,每一个治疗方案,都需要依赖大量的临床数据、实验证据以及理论支持。医生必须冷静分析,排除所有不符合常理的假设,才能给出最准确的判断和方案。

    他不会因为某些表面的迹象或是无确凿证据的直觉来做决策。对数据的信任,远远超过任何主

    观的感觉。

    徐清聿不喜欢直觉,他问:“云听,如果有一天,我的直觉错了,我没认出你呢?”

    云听认真地看着他:“没关系的,爸爸妈妈也会认错我和姐姐。”

    徐清聿沉默不语。

    先前他的直觉之所以正确,部分原因是云听给了他机会。

    每次他们的目光交汇时,云听总是避开他的眼睛,避免过于深入的凝视。

    徐清聿曾经以为,这只是云听的性格使然,但他如今才明白,这种回避眼神的举动,不是因为她内向或胆怯,而是因为背后藏着他未曾察觉的感情。

    云听喜欢他。

    她不敢与他对视,是因为她害怕眼神中流露出的情感会暴露她内心的秘密。而他也从未真正理解过这点,只是隐约地觉得云听看他的眼神稍微有点不自然。

    思及此,徐清聿的心一慌。

    他承认,云听和云闻有演戏的天赋,云听这一次,表演得很好,看他的眼神毫无起伏。

    可这也是他害怕的地方,若有一天,云听的心不再属于他,不再对他有特别的情感。

    那时,他便无法再从她的眼中分辨出她与云闻的区别,因为他失去了特别的标识。

    与其说徐清聿担心自己认错人,不如说,他害怕失去云听,害怕她不再喜欢他。

    可是……现在还不行。

    徐清聿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时,眸色晦暗不明。

    他的目光一路攀附,从云听颤动的指尖,移至她微卷的发梢,最后落在那双映着水色的眼眸之上。

    “我想吻你。”

    云听一愣,睫毛抖了抖,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她没想到徐清聿会说这样的话。

    一瞬间,本就红润的脸颊更红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可是……我还要拍摄,不能毁了妆容。”

    “不亲嘴巴。”

    云听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

    肩膀、锁骨、手臂,还有她看不到的后颈……她的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万一徐清聿没亲嘴,而是在其他地方留下痕迹呢?

    她今天的造型这么露,要是拍摄时被发现,那岂不是完了?

    云听眼神戒备:“你…不能等我结束吗?”

    徐清聿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行。”

    他想了下:“吻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云听咬着下唇,耳尖通红,迟疑地问道:“……哪里?”

    徐清聿没回答,微微弯下腰,手掌顺势落在她的大月退上,指腹轻轻滑过她光滑的肌肤,在裙摆的边缘停留了一瞬,然后探了进去:“这里。”

    云听绷紧身体,呼吸一滞。

    她没有想到,徐清聿指的竟然是这个地方。

    她本能地往后缩了一点,腿往一侧避开。

    “不行……”

    徐清聿不急不缓,指尖停在她大月退的内侧,隔着细腻的肌肤,感受着她微不可察的颤抖。他看着她,唇角上扬,嗓音故意压低了几分:“这里,别人看不见。”

    云听屏住了呼吸,拼命摇头。

    她当然知道这个地方的确别人是看不到的,但问题是,她今天的裙子本来就不长,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极有可能吻到那儿。

    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甚至都不敢往深处去想。

    云听抬手挡了一下,“你、你别闹了。”

    徐清聿当作没听到:“没有来例假吧?”

    “没,没有…”

    不出意外,云听这个月的例假又要推迟了。

    外面嘈杂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工作人员在忙着调试灯光,造型师在讨论造型,有人在卫生间进进出出,脚步声不断,水龙头开关的声音偶尔也会响起。

    徐清聿半蹲在云听的面前,手掌向上,沿着她的小腿摩挲,每一寸触碰都如同炙热的火焰,点燃她细腻的肌肤。

    他的指尖略微粗粝,轻柔地描摹着她的轮廓时,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沉溺感。

    慢慢的,徐清聿的唇瓣贴近云听的大月退,在相触的刹那,云听身体猛地一晃,指尖也随之收紧。

    “你……”她张了张嘴,嗓音是不稳的颤意,“快起来……”

    徐清聿的吻很轻,落在她肌肤上像羽毛拂过。他没有急于深入,而是极尽耐心地亲吻着,从膝侧缓缓往上,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刻意放慢的折磨,唇瓣落下的地方,一点点泛起细密的战栗感。

    “外面……还有人……”

    徐清聿闻到了沐浴露的清香,停顿了一下,“云听,你洗澡了吗?”

    上午云闻拍摄完成后,两人就先回家了,等下午四五点才去了摄影室。

    在此之前云听洗了个澡。

    她不自然回答:“嗯……拍摄之前冲了一下。”

    徐清聿“嗯”了一声,没再继续问。

    那股清香很淡,混合了沐浴露的温润和她本身肌肤的气息,还有点湿润的干净感,意外地勾人。

    徐清聿安慰她:“没人会听见。”

    说罢,他轻轻地咬了咬云听大月退内侧的皮肤。

    服装师在给云听搭配服装时,考虑到了拍摄中的姿势和动作,让云听穿了一条安。全。裤。以确保在各种角度下都能保持得体。

    这条安。全。裤虽然短小,几乎只能覆盖大月退上部,但它还是给了云听一种隐秘的安心感,避免了意外走光的尴尬,也避免了徐清聿的进一步深入。

    徐清聿咬过云听大月退的地方,齿痕处的肌肤开始泛红。

    忽然他停下动作。

    修长的手指如同灵动的蛇,勾住云听的安全.k,一扯。

    “徐…徐清聿…”

    云听开始挣扎,想要躲避,可双腿被徐清聿禁锢住了,动弹不得。

    徐清聿在被扯动的位置落下一吻。

    内层布料晕开水色。

    唇离开了,手指……

    不多,有一层布料的阻挡,三分之一。

    云听喉咙里发出一声又惊又羞的轻//喘,不受控制地向外溢出。

    她的双腿发软,若不是背后的墙壁支撑和徐清聿的控制,恐怕早已瘫倒在地。

    “下次你可以尝试更短的裙子。”徐清聿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滚烫的气息。

    十秒后,他抽出食指,站起身,眼神直直地盯着云听,里面的占有欲与警告直白又浓烈。

    云听不是智力障碍者,徐清聿看似怂恿的话语,实则是在警告她别再穿这么短的裙子。

    徐清聿捏了捏她的耳垂:“走吧,自己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听到这话,云听羞愤与恼怒涌上心头。

    腾腾的火气在胸腔里熊熊燃烧,“你怎么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云听双手使劲揪住徐清聿的衣领,将他的脖子拉近。紧接着,毫不犹豫咬上他的后颈,牙齿陷入他的肌肤,力度之大,仿佛要将满心的委屈与愤怒都宣泄出来。

    徐清聿吃痛地闷哼一声。

    云听没有松口,反而咬得更用力了。许久,她才松开牙齿,看着他脖子上清晰的牙印,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真是病态啊”

    灯光映照在宽大的镜面上, 摇曳的光影在墙上投下暧昧不明的涟漪。

    卫生间很干净,没有任何难闻的异味。

    角落中,某种高级香薰在小小的器皿中燃烧, 发出微弱的火光。

    或许是檀香的醇厚,或许是琥珀的温润,也有可能是木质调的清幽。

    云听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

    所有原本分明的气味, 蓦地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一阵无形的风吹散了一层,只留下混沌不明的残影。

    她以前能大差不差地说出香薰配方,可现在呢?

    只能感觉出一个大概。

    云听想辨认出香薰的具体成分,可任凭她如何专注, 鼻腔里萦绕的,只有另一种更深刻、更具侵略性的气息。

    是雪松的味道。

    冷冽,沉稳,干燥的木质感,清冷却又不失厚重。

    那味道裹挟着冬日的寒意, 却又因贴近了皮肤,而透出一种独属于男性的温度。

    除了雪松的气息,还有另一种更隐晦的味道浮现出来——淡淡的烟味。

    烟味不算浓烈,也不是刺鼻的呛人感, 混杂在空气中,像是被指尖碾灭的余烬, 残留着焦香与微微的苦涩感。

    云听擦干手,拍了拍脸,嗅觉仍无法恢复正常。

    所有的感知被人为地剥夺,只剩下这两种气息盘踞在她的鼻腔里, 无处可逃。

    云听想,大概是徐清聿吻她的时间太长了,才会这样。

    云听叹了口气,她扶着洗手台,掌心贴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

    她不敢抬头看镜子。

    更不敢看镜子里的人。

    可是口红已经渗透到唇线外缘,不看镜子胡乱擦拭,可能会弄巧成拙,损坏了精心描绘的妆容。

    云听缓缓地抬起头。

    镜中的自己进入视线。

    云听呆住了。

    镜子里的人,真的还是她吗?

    精致的妆容依旧完整,可那份冷艳已不复存在。

    她的眼尾晕染得更深了一些,原本冰冷的线条因为水光的点缀,竟然生出一丝勾人的媚态。

    黑色的眼眸中藏着一点雾气,那雾气已经被徐清聿狠狠揉碎,变成了不自知的妩媚与柔软。

    最致命的,是她的双唇。

    本该完美无瑕的唇妆被蹂躏,原整的唇线变得凌乱,鲜红的颜色微开,唇瓣愈发娇艳欲滴。

    像是一朵被雨水打湿的玫瑰,凋零了一丝矜持,却显出致命的诱惑。

    云听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碰了碰红肿的唇瓣,肿胀和刺痛感清晰地传递到她的大脑。

    她不该是这样的。

    早知会如此,又何必去“挑衅”徐清聿?

    十五分钟前。

    因为身高差减小,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是徐清聿饱满的喉结,恰到好处地嵌入在他的脖部线条中。

    看到凸起的一点,云听想起小时候和云闻一起看吸血鬼电影,吸血鬼不会对任何人的脖子有所怜悯,因为那是最容易征服的地方。

    电影中优雅的贵族总是喜欢咬住猎物的脖子。

    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咬下去,长长的獠牙刺入柔软的肌肤,疯狂又贪婪。

    血液在咬合处溢出,溅洒在空气中,血腥与欲望的结合,这正是生命中最具诱惑的瞬间,然后他们再完完全全占据对方的生命与灵魂。

    ……

    徐清聿不管头顶上方有没有监控,不顾是否有人会拿着钥匙开门进来,就这么……

    云听恍若能听见自己内心愤怒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她都不得不屈服在徐清聿的控制之下?

    她想要宣泄,想要以某种方式发泄心中的不满,想要做点什么,给自己带来平衡。

    云听本来只是想咬徐清聿一口,泄愤。

    狠狠地、不留情地,在他的喉结上留下自己的印记,让他也尝尝被折磨的滋味。

    可就在她探身的瞬间,她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不行。

    喉结太脆弱了,咬上去也过于显眼。

    云听的目光往下移。

    她看见徐清聿的后颈,连着肩膀的那一块,肌肉结实,皮肤薄而白,隐藏在衣服领口边缘,像是为她特意留出的落脚点。

    云听的眼神闪了闪,倏地倾身而上。

    她先张开嘴,牙齿撞在徐清聿的皮肤上,蓄满了所有的不甘与愤怒,狠狠地咬了下去。

    她用的力道很重,清晰的齿痕瞬间烙在他的皮肤上。

    徐清聿的身体明显僵硬,下一秒,他低低地“嘶”了一声,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喉间滚动了一下,但没有制止云听。

    发泄够了,云听从他颈间离开,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腰间就被一只大掌扣住,猛地拉近,撞入一个炽热的怀抱。

    徐清聿手掌灼热,透过衣料贴在她的腰侧,掌心的温度要渗透进她的皮肤里。

    云听刚要挣扎,却被他抬起下巴,迫使她仰起脸,与他四目相对。

    “既然口红已经……”徐清聿看着她,剩下的半截话不言而喻,“嗯?”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云听,确认她的情绪之后,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

    徐清聿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住云听,他的唇碾压上来,唇齿交缠间,是一种克制到极致的压迫,是在惩罚,又是在索取。

    牙齿磕碰到一起,有些生疼。

    云听拼命挣扎,双脚乱蹬,高跟鞋的鞋跟在地面上划出尖锐的声响。

    徐清聿的指尖顺着她的腰线收紧,将她困在怀里,让她无处可逃。

    云听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所有的反抗与不甘,都被这个吻一点点融化,化作了一滩彻底的柔软。

    徐清聿吻太深,太狠,甚至有些不顾后果。

    云听感觉到自己的唇妆这下完全被蹂躏碎了,连带着厚厚的底妆,都被他吻得晕开了。

    她不知道徐清聿吻了多久,直到他终于松开她。

    *

    云听刚走出卫生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徐清聿。

    他靠在墙边,双手插在裤兜里。

    徐清聿站立的地方恰好是光线最充足的角落,灯光洒在他身上,精致的面孔宛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在人群中,他的身形犹如标杆,任何人都难以忽略他的存在,路过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个不打量他的。

    几名不知情的工作人员低声讨论他是谁,哪里来的,有几人在猜测他是哪个顶级模特,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像一个经过锤炼的完美雕塑。

    云听拉了拉肩膀上的大衣,朝徐清聿走去,把大衣还给他。

    眼角瞥见徐清聿目不转睛地注视,云听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故意低头不看他,冷静地别开视线。

    徐清聿微微挑眉,看到云听从自己身旁擦肩而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没动,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的背影快要消失在走廊尽头时,他才慢慢悠悠地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云听自然察觉到了徐清聿的脚步声,可她没有停下。

    她不想搭理他。

    徐清聿认出她了,但故意装作没认出。

    明明是她和姐姐联手捉弄他的,可最后被耍得心烦意乱的人,却变成了她自己。

    想到这,云听加速步伐,甩开身后的人。

    徐清聿有意与她的速度保持一致。每当她迈出一步,徐清聿也迈出一步,她放缓速度,徐清聿也放缓速度,和她的节奏一模一样。

    云听走得更快了些,可脚下的高跟鞋让她没法走得更快。

    果然,没多久,徐清聿便轻松地追了上来,步伐平稳自如,没有追赶的急迫,悄无声息地接近她。

    整个摄影棚里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讨论之中。

    摄影师站在灯光架旁,正和几名工作人员交流着什么,手指指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一脸认真。

    云听松了口气,至少暂时没有人催促她赶紧回到拍摄现场。

    她刚回到化妆区,想着自己能不能挽救一下,被化妆师一眼瞄见。

    云听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在化妆椅上坐下。

    化妆师不是Lisa,是另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刚刚二十出头,但已经在化妆行业摸爬滚打了四五年。

    她话不多,习惯了在安静中工作,手法一气呵成。

    她默默地给云听补妆,看到云听的嘴唇略显肿胀,红润的部分比平时明显,应该刚被人吻过。

    化妆师并没有多说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细心地调整角度,继续若无其事给她补妆。

    这时,Lisa也进来了。

    经过大半天相处,云听大致了解Lisa是什么样的性格,活力四射的一个女孩子,嘴巴像是机关枪一样,见人就笑,见到什么新鲜事儿总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完全没有那种距离感和拘谨。

    和云闻的性格几乎一模一样,都很自来熟。

    她看到云听的第一句话便是:“云听姐,你老公好辣。”

    “辣?”云听愣了愣,她还没听到过别人用“辣”来形容徐清聿,“什么叫‘辣’?”

    “就是这个!”Lisa一边说,一边点了点云听的嘴唇,“看你嘴巴都红了,肯定是被你老公亲的吧。唉,我说你们俩

    真的太合适了,他冷酷,你温柔,就像是电视剧里那种永远都解不开的甜蜜纠葛。”

    云听尴尬一笑。

    “不过,说真的,你老公真是太帅了,就像从画报上走下来的,怎么看都看不够啊!”Lisa一边说,一边还调皮地竖了竖大拇指。

    云闻也走了进来,手里放在唇边,正给对方发语音消息。

    看到云听泛红的脸,就连粉底都遮不住,她不禁有几分疑惑:“听宝,你和聿哥发生什么了?”

    云听摇头,准备敷衍过去,但她的话刚出口,云闻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她的眼眸一闪,敏锐地捕捉到异常,立刻靠近了她,声音压得极低,八卦又好奇问:“诶,怎么回事?你脸怎么这么红?刚刚是不是……”

    说罢,云闻眼中出现一抹诡谲的光芒,她揣摩到了什么,声音故意拉长:“你和聿哥,你们在卫生间接吻吗?”

    “……没有!”云听连忙否认,脸上的红潮不肯褪去。

    云闻在她旁边坐下,勾勾小指让Lisa过来给她补妆,“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都快把自己憋成番茄了。”

    她又“啧”了两声,“不用谢我,给你拖延时间是我应该做的。”

    怪不得摄影师不催。

    云听眼皮跳了一下,刚想摸鼻子,被化妆师制止了。

    她朝化妆师不好意思笑了一下:“抱歉。”

    等化妆师离开后,云听对云闻说:“姐,徐清聿早认出我们了。”

    云闻的妆容向来讲究,即使经过一段时间的拍摄,也没有明显的瑕疵。她的肌肤很好,底妆持久得让人无法察觉到任何变化。

    只是唇边有些轻微地脱落,眼尾的眼线略显淡了。

    Lisa灵巧的手指在她的脸颊点过,唇部的修补也迅速完成,几笔简单的描画,让她原本清透的妆容再次焕发光彩。

    短短几分钟后,Lisa满意地停下了手中的工具,抬头看向云闻,“好了,差不多了。”

    云闻这才动嘴巴回应云听的话:“聿哥进来之后,我就留意到他的眼睛一直停在你身上,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我能看出来。”

    她一边照镜子一边继续说,“聿哥多聪明啊,怎么可能看不出我们俩的小把戏?”

    云听:“……”

    云闻心有余悸,“我刚差点以为聿哥生气了。”

    *

    摄影师调整好了场地,第三组拍摄再次开始。

    云听脚上仍然踩着那双让她举步维艰的高跟鞋。

    她站在拍摄区中央,灯光打在她身上,映出她雪白的肌肤和流畅的线条。

    可是,她站在那里,始终不自在。

    尤其是,她总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

    徐清聿就站在摄影棚的一侧,冷静地看着她。

    可他的眼神,太过沉郁,太过锋利,如一道解不开枷锁,让她呼吸变得沉重。那目光里,藏着不满,藏着责备,还有一些她读不懂的深意。

    “云听,看镜头,放松一点。”摄影师的声音响起。

    云听回神,调整呼吸,逼自己进入状态。

    可她还是无法放松,她的后背紧绷,脚下的步子也不稳,像是踩在一片随时可能坍塌的土地上。

    她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好,比之前还要糟糕。

    可她越是努力,越是难以进入状态。她的心思被巨大的压力紧紧缠绕住,眼前的灯光变得刺眼。

    摄影机的快门声不断地提醒她,她的僵硬,她的局促,她的无措——

    尤其是,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徐清聿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拆解开,吞入骨血。

    云听的指尖发紧,连裙摆的布料都攥出了褶皱。

    摄影师的耐心似乎渐渐被消磨掉了,他皱着眉,语气里多了一丝无奈:“云听,你太紧张了,完全进不去状态。”

    云听闭上眼睛,深呼吸。

    睁眼时,那道目光已经消失了。

    环顾一周,徐清聿走了。

    没有了徐清聿,云听总算慢慢进入状态。

    随着摄影师按下最后一张快门,摄影棚内的灯光逐渐暗了下来,象征着这次拍摄正式结束。

    云听终于从紧绷的状态中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高跟鞋踩得很累,拍摄完成后,云听先去了更衣室,再去卸妆。

    卸妆完成后,摄影师朝她走来,“辛苦了。你最后的表现很好,比我预想得还要出色。”

    云听不好意思道:“谢谢。”

    工作人员正在收拾器材,而负责服装的造型师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短裙。

    “云听,这件衣服送给你。”摄影师笑着说,“这是Velora品牌的最新款,还没有正式上市,这次品牌方特意提供给我们拍摄。”

    云听有些惊讶:“送给我?”

    “对,品牌方原本是为你姐姐准备的,我刚才把原片发给她们的负责人,他们觉得你穿上后的效果很好,所以决定送给你。”

    云听连忙摆手:“可是……这件衣服……。”

    她知道这个牌子的衣服价值不菲,姐姐一直是品牌方的合作模特,这件裙子也是按照姐姐的风格挑选的,她怎么能轻易收下?

    云闻站在一旁,闻言笑了笑,走上前拉住云听的手腕,“别那么客气,我这种类型的衣服有很多,送你了。”

    云听犹豫地看着云闻:“可是……”

    “没有可是。”云闻轻轻推了推她,挑眉道,“再说我的就是你的。”

    造型师也笑着附和:“是啊,而且你今天穿这件拍摄的效果真的很好,品牌方也很满意。”

    云听见大家都这么说,没有再推辞,点了点头:“……那就谢谢了。”

    造型师把裙子递到她手里。

    身后有工作人员提议:“今天辛苦大家了,要不要一起去聚餐?”

    “好啊,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另一名工作人员笑道。

    大家纷纷响应,场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云听,你也一起去吧?”有人转头看向她,“大家都在,正好庆祝一下拍摄成功。”

    云听还没回答,一旁的云闻已经揽住她的肩膀,调侃道:“她就不去了,她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工作人员听后起哄:“哎?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们没看出来吗?”云闻眨了眨眼,故意压低声音,语气暧昧,“有人在等她呢。”

    工作人员两两对视,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走吧走吧,别耽误人家。”

    云听被大家调侃得脸颊发烫,偏偏云闻还在一旁添油加醋:“行了,今晚就别住我这了,赶紧走吧,聿哥等你半天了。”

    云听无奈地瞪了她一眼,抱着裙子快步朝摄影棚外走去。

    *

    云听和徐清聿的晚餐没有太多言语,两颗心沉默地并行。

    她随便点了些菜肴,可没有心情去品味。

    “你不饿?”终于,徐清聿开口,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

    云听抬头看向他,摇头:“我还好。”

    “那就吃一点。”他眉眼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晚餐

    无声无息地进行。

    菜品端上来时,两人也只是简单地交流几句关于食物的口感,而后再次陷入沉默。

    云听无法从徐清聿的神色中看出任何情绪。

    她试图揣摩他的想法,但无从下手。

    两人默契地没提两天前的事情。

    吃完饭回家,云听推开门,Zephyr立刻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快速跑到她脚边,蹭着她的腿,无比的亲昵。

    云听蹲下身,把布偶抱了起来,亲吻它的额头。

    “你怎么这么粘人。”云听笑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两天没见,布偶格外依赖她。

    云闻家里瓶瓶罐罐太多了,稍不留神就会打碎,所以云听没有把Zephyr带走,而是把它留在这和徐清聿单独相处几天。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让她傻眼。

    Zephyr从她怀里跳下来,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徐清聿,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云听没有注意到Zephyr的变化,还在低声跟它说话,直到它突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嘶嘶声,她才意识到不对。

    平时Zephyr与徐清聿相处得不好不差,某些时候它还会主动爬上徐清聿的腿,靠在他的怀里打个小盹。

    但这次,Zephyr的尾巴像刺一样竖了起来,浑身的毛发炸成了刺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清聿,嘴巴张开,露出锋利的牙齿,像是随时准备扑上去一样。

    “Zephyr?”云听一愣,“怎么了?”

    Zephyr的警惕没有减退,变得更加剧烈。它的小耳朵向后压着,紧张地龇牙咧嘴,整个小身子都变得僵硬。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徐清聿虐待它了。

    云听看着徐清聿皱了皱眉,接着弯下身子,柔声安抚道:“Zephyr,不要怕,没事的。”

    徐清聿站得笔直,他看到布偶发作,没有表现出惊讶,淡淡地说道:“我没做什么。”

    “可是它从来不会……”

    “它从来不会怎样?”徐清聿气笑了,“云听,你认为我会伤害它吗?”

    云听的心情再次被推向了高。潮,她当然不认为徐清聿会伤害布偶,但她无法解释布偶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应,为什么它会对徐清聿产生如此强烈的敌意。

    一人一猫,云听选择相信猫。

    徐清聿心情不虞,转移话题:“云听,今天卫生间的事,你生气吗?”

    云听的心里涌上一阵不适,语气坚定:“生气。”

    她的话没有拖泥带水,简而明了。

    她不喜欢公开场合的亲昵。

    “我不喜欢那种感觉。”云听说出心里的话,声音委屈,“特别是那种……太刺激的感觉。我没办法接受。”

    徐清聿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宇间的烦躁清晰可见,“如果我喜欢呢?”

    云听没太听清,“啊?”

    徐清聿没有再看她,转过身自言自语,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到,“真是病态啊。”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云听,别哭了…”……

    徐清聿进了卧室, 留下云听抱着猫站在原地。

    见他离开,布偶收起獠牙,温顺地舔起云听的手指。

    云听心底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

    徐清聿走过她身侧时, 呼吸压得极轻,浑身的锋利都被隐藏在沉默里,压抑却在不知不觉间渗透出来。

    徐清聿到底怎么了?

    比起情绪化的愤怒或冷淡,深埋在骨子里的安静, 更让人难以忽视。

    云听想了想,抬脚跟了过去。

    她伸手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她顿了顿,索性直接推开门。

    徐清聿站在床边,手搭在腰间的皮带, 正准备脱衣服洗澡。

    听见开门声,他没回头,单手拽起衣领,将衣服从头上扯下来。

    云听看到他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细细的红痕,肩膀、手臂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刮过。

    伤口新旧交错, 有的还泛着淡淡的血痕,有的已经结痂。

    云听晃了下神,提高嗓音,“徐清聿……你身上怎么回事?”

    徐清聿看起来对这些伤口已经习以为常, 他把衣服丢进脏衣篓,望着云听怀里的猫, 嗓音淡淡的:“你走后它就这样了。”

    云听心头一震,手臂下意识地收紧Zephyr。

    她想到刚进门时,Zephyr看到徐清聿的第一反应——警惕、炸毛,龇牙咧嘴, 一副随时要扑过去撕咬的架势。

    她明白了什么。

    猫很聪明。

    上次她和徐清聿“吵架”时,Zephyr就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第二天,它看见她离开,也看见徐清聿站在客厅里沉默不语的背影。

    Zephyr不懂人类的复杂情绪,也不知道她是因为自己鼓足勇气告白后被“考虑”而难堪离开。

    它只是凭借本能做出判断,它以为,是徐清聿逼走了自己。

    所以Zephyr不喜欢徐清聿。这两天里,他会不断地攻击徐清聿,在他靠近时龇牙咧嘴,凶狠地扑上去抓咬。

    云听脑海里出现徐清聿独自一人待在家的画面。

    白天Zephyr有阿姨照顾,它对阿姨没有敌意,表现得很乖巧,等到徐清聿回家,阿姨离开,它就一改先前的温顺。

    徐清聿不会照顾猫,也不会哄它,只能被动承受它的敌意,任由它发泄不满。

    为什么是任由Zephyr发泄,因为徐清聿真的生气,真的受不了,会把它送走。可徐清聿非但没有把它关进笼子里,也没有扔出去,而是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

    云听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是愧疚还是别的,只觉得喉咙发紧,嘴巴张了张,静默半天才蹦出几个字:“……它误会你了。”

    她后悔没有把Zephyr一起带走,自从养猫之后,Zephyr一直在给徐清聿添麻烦,云听愧疚道歉,“徐清聿,对不起……”

    “我不想听对不起。”徐清聿抬手揉了揉额角,随即转身往浴室走去,声音落下, “我要洗澡了。”

    浴室的门被关上,水流声很快响起,淹没了空气中的沉默。

    云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要站在这里等他出来吗?她连自己今天该睡哪都不确定。

    好像回到了结婚那天,一样的无措。

    她和徐清聿表白已经过去了两天。

    徐清聿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给我点时间。”

    时间?

    云听当然可以等。

    可她等得越久,心里就越不安。

    云听再理性,在感情方面,她也做不到不胡思乱想。

    每次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没有得到答案的疑问就会涌上心头,越想越乱,越想越难过。

    她会想,徐清聿如果喜欢她,为什么还会在她表白之后保持距离?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徐清聿喜欢她,那天他就不会只是说一句“给我点时间”,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如果徐清聿不喜欢她,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为什么有时候她能从他的眼里看到宠溺和喜欢?为什么有时候他会对她说一些暧昧到极致的话。

    徐清聿没有表态,他需要时间。

    所以今晚,云听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单独相处。

    Zephyr感受到云听悲伤的情绪,在她怀里动了动,云听偏头看它,Zephyr却转移目光,直勾勾盯着浴室的方向,耳朵立着,随时准备炸毛。

    云听叹了口气,把它放到沙发上,自己坐在它旁边,双手环着膝盖,低着头,望着地板发呆。

    她很失落。

    徐清聿克制得太好,理智得让她绝望。

    她偏偏喜欢上了徐清聿。

    云听甚至觉得,这个“时间”,根本就不是考虑的时间,而是找一个缓冲的时间,让她慢慢死心。

    “他不喜欢我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云听便感觉心脏一紧,胸口闷得发疼。

    可她又不想承认,也不想和徐清聿离婚。

    云听死死地按住膝盖,指尖收紧,直到指甲有些泛白,才用力地吸了口气,把那些快要涌出来的情绪压回去。

    她觉得自己也该学学Zephyr,干脆一点,该躲就躲,该戒备就戒备,别再被徐清聿的态度搞得心绪起伏。

    水声停了。

    云听整个人又紧绷起来,她还没想好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浴室的门就被拉开了。

    热气从门缝里涌出来,徐清聿穿着一件黑色的浴袍,领口有些松垮,露出精瘦的锁骨和被水汽浸润后的皮肤。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外走。

    空气里只有Zephyr的叫声,它窝在云听怀里,谨慎地瞥徐清聿,尾巴在抖。

    云听拍了拍她的脑袋,无意间瞥见猫碗里空空如也。

    她叹了口气,推开卧室的门,打开储物柜,往碗里倒了一些猫粮,重新回到卧室。

    进房

    间时,徐清聿正背对着她,站在沙发旁,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的浴袍已经脱了,上半身。裸着,微湿的发梢垂落下来,顺着清晰的肩胛骨线条滑下,水滴落在肌肉线条分明的脊背上,随着动作滑动。

    他的背很宽,腰线窄而紧实,肌肉收敛有力量感。

    云听看得一愣。

    ……她在看什么?

    他们一起住了这么久,之前徐清聿换衣服的时候她又不是没见过,她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再次看到他还能走不动道,她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云听懊恼地收回视线,飞快地把门关上,骂了自己一句:“……真没出息。”

    说完,不顾徐清聿在找什么,也不想帮忙找,她拿起衣服,径直朝卫生间走去。

    不过,云听还是一步一回头,眼神不时地投向身后,生怕Zephyr又会从阴影中窜出来,咬徐清聿一口。

    幸好这回,它真的在静静地吃着食物,没打算再对徐清聿下口。

    云听一边刷牙,一边胡思乱想。

    Zephyr会不会是半夜醒来,发现没有吃的,所以才气急败坏?徐清聿忘了给它补充粮食,惹得它心情不悦?

    从浴室出来后,徐清聿已经穿好睡衣,他没有戴眼镜,凌乱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云听问:“徐清聿……我今晚睡哪?”

    徐清聿抬眼看她,他笑了声。

    “你想睡哪?”

    云听被问住了,她装作无所谓地别开眼:“你不是需要时间吗?”

    徐清聿意味不明地看了她几秒,衡量过后他平静开口:“你要是想睡客房,也可以。”

    云听心一沉。

    徐清聿不想和她睡一起。

    他没有直接说让她睡房间,而是反问她“你想睡哪”,然后再丢给她一句“你要是想睡客房也可以”。

    云听抿唇,忍着心里的不舒服,笑了一下,语气轻飘飘的:“行啊,那我睡客房。”

    说完,她抱起吃完饭的布偶,作势要离开。

    下一秒,徐清聿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云听抬眼看他,面无表情。

    徐清聿的目光深沉,平直的嘴角下拉:“云听,别赌气。”

    云听心里更难受了。

    她是赌气吗?

    她只是觉得,既然徐清聿不想和她有更进一步的关系,那她就后退一步,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太被动。

    可他说“你别赌气”的语气,却像是在责怪她。

    她被这种情绪激得有点委屈,咬唇不说话。

    “云听,你不是很聪明吗?”见她沉默,徐清聿松开她的手腕,“睡这,或者我们一起睡客房。”

    云听没有动。

    很聪明?徐清聿在讽刺她吗?

    压抑很久的痛感在胸口发酵,云听自嘲地笑了笑,“我什么时候聪明过了?如果我真聪明,应该早早地远离你,早早地放下所有的幻想。”

    “最聪明的选择,应该是离开你,不再对你有任何期待。”她吸了吸鼻子,“但我偏偏做了最蠢的决定,嫁给了你。”

    云听知道自己早该远离徐清聿,去过理智且独立的生活。

    可她偏偏选择了最不理智的方式,选择了依赖、选择了执着,选择了嫁给一个永远不会真正属于她的人。

    她发现自己越是靠近徐清聿,越是深入这段关系,越是无法自拔。

    自己真是愚蠢至极,所有的选择,所有的坚持,最终都只是让自己更痛苦。

    徐清聿的脸色一白,恐惧感席卷而来。

    云听低头看自己被徐清聿握过的手腕,那里还残留一点温度。她忍不住问:“徐清聿,你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徐清聿可以如此冷静,而她却被情感拉扯得失去控制,像是飘浮在空中的风筝,随时可能被切断线,不知道飞去哪儿。

    徐清聿依旧没有作答,他伸出手,轻柔地捧住云听的脸,随后,俯身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慢慢靠近云听。

    他先是在云听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轻吻,柔软的唇瓣似羽毛般一触即离,惹得云听的心尖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他再次覆上,这次吻得稍久一些,力度也加重,用自己的唇摩挲着她的。

    云听挣扎着,无力地拍打徐清聿的肩膀。

    徐清聿的吻愈发急切,舌尖轻缓地描绘着云听的唇线,云听不肯张嘴,徐清聿也有耐心,温柔地亲吻她,用唇含住她的下唇,轻咬吮吸。

    慢慢地,他的吻从云听的下唇移到上唇,细致地亲吻她唇的轮廓,不放过任何一处柔软。

    一只手从云听的脸颊滑到她的脑后,手指插入她的发丝间,另一只手则环住云听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云听始终没有张嘴,徐清聿不强求,啄吻着她的嘴角。

    等到云听张嘴责骂他时,徐清聿的舌尖趁机探入,与她的舌尖纠缠在一起。

    两人的舌尖相互追逐、嬉戏,引得云听喉咙间发出几声不自觉的嘤咛。

    她反抗不了。

    等到云听快要不能呼吸,徐清聿才从她的唇上移开,沿着她的脸颊、脖颈一路向上。到了脖颈处,他先是含住她的耳垂,用牙齿咬着,云听一阵战栗,她的身体后仰,将自己的脖颈更彻底地暴露在徐清聿的亲吻之下。

    徐清聿又沿着脖颈的线条,一路吻下,时而轻啄,时而用舌尖舔舐,在她的肌肤上留下一串串炽热的痕迹。

    云听的眼睛紧闭着,泄出一声呻。吟声,直到徐清聿再度吻上她的唇。

    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她的睫毛。她没有力气去抵抗,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感不停地冒泡翻滚。

    她知道自己该感到知足,毕竟,这一刻,徐清聿在温柔地亲吻她,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很痛苦?

    自己明知道,在他们结婚之前,徐清聿从未真正喜欢过她,她只是他生命中一个合适的伴侣。

    她早就清楚这一点。只要能每天看到徐清聿,能在他的世界里占有一席之地,哪怕只是平凡地并肩走过,她也已经很满足了。

    但人是贪心的。当她第一次牵起徐清聿的手,她便想要更多,渴望着能够和徐清聿亲近得更深一些。

    然后,他们接吻了,她又开始渴望更多,不仅仅是接吻,而是能够完全融入他的生活,能够拥有更亲密的关系。

    然而,亲密之后,她的欲望并没有停止。

    她开始想要得到更多的温暖,更多的关怀,她不再满足于现在的这种模糊的关系,她渴望徐清聿能够爱上她,渴望他能回馈她所有的付出和情感。

    她已经不再满足于单纯的陪伴,已经不再满足于他偶尔的温柔,而是迫切地希望她能占据他内心的全部,能够成为他深爱的人。

    强烈的渴望与心底的不安激烈碰撞,化作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泪珠顺着云听细腻的脸颊滑落,滴落在两人紧贴的嘴唇上,带着一丝咸涩的苦意。

    徐清聿察觉到云听异样,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竟有些慌乱,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眼眶:“云听,怎么哭了?对不起,是我弄疼你了吗?”

    云听什么话也没说,只有无声滴落的眼泪。

    她不是脆弱的人。她一直以来都懂得如何掩饰情绪,如何在面对徐清聿时假装若无其事,如何在每一次失落时默默消化情绪,让自己迅速恢复如常。

    她习惯了把所有的心事

    藏在心里,不让任何人发现。

    可是今天,她的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所有的委屈、难过、不甘心,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她哭的是这么多年来的暗恋,是她在夜深人静时压抑着不敢倾诉的心事,是她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对自己的质问:到底要坚持多久,才能不喜欢徐清聿?

    她哭的是她知道徐清聿不喜欢她,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了他那么多年;她哭的是她曾经以为只要靠近一点点就能得到回应,可是越靠近,越发现自己还是站在原地,还是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距离。

    她的眼泪,是这些年来压抑的情绪的释放,是她一遍遍告诉自己“没关系”等到最后终于撑不住的崩溃。

    云听哭得彻底,哭得放肆,呼吸断断续续,整个人被悲伤的情绪吞没。

    徐清聿的心慌乱极了,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伸手想擦去她的眼泪,可是眼泪太多,他根本擦不完,才抹掉一滴,下一滴又滑落下来。

    他的喉咙发紧,心脏也揪得生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擅长安慰人,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云听。

    徐清聿吻着云听紧闭的双眼,一遍一遍地吻着,试图将滚烫的泪水全部抹去。

    他的动作笨拙,有些急切,有些慌乱,可用尽所有的办法都无法阻止云听的眼泪落下。

    “云听,别哭了”他低声重复,声音里带着一丝隐忍的心疼,“我错了,对不起……”

    徐清聿一次次地吻掉她的泪水,一遍遍地轻声道歉。

    “对不起……”他笨拙地将云听抱住,声音已经哑了,“你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再做了…”

    云听哭得更凶了。

    她越是感受到他的温柔,心里的委屈越发不可控制。徐清聿低声地道歉,他一遍遍的亲吻,他的手掌落在她肩膀上的温度,都让她的心防彻底崩溃了。

    她不应该和徐清聿回来的。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噩梦

    云听哭了很久, 眼尾红得厉害,像是被风吹落的桃花瓣,薄薄的一片, 脆弱得一碰就会碎。

    她的鼻尖也是红的,小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时不时地抽噎。

    徐清聿坐在床边,低头看她, 保持几分钟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Zephyr则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钻进被窝,找了个暖和的位置睡觉。

    房间没有开太亮的灯,昏黄的壁灯洒在云听脸上, 映出她柔和的轮廓,也映出她哭得泛红的鼻尖和眼尾。

    徐清聿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一小时,两小时。他没有睡意, 也没有动过离开的念头,只是静静地看着云听,想自欺欺人的从她平缓的呼吸里找到丝缕的安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云听眉心不再紧皱, 睡得比刚才安稳很多。

    可眼角的红还没褪,有几簇睫毛沾着泪水, 湿漉漉地贴在眼睑上。

    徐清聿伸出手,指尖停在云听眼角上方,隔着一点距离,没敢真的碰上去。

    他想替她擦掉湿意, 可怕吵醒她,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指。

    放在一边的手机一直忽明忽暗,徐清聿没有理会,任由屏幕光闪烁,直到手机铃声划破安静。

    睡梦中的云听听到铃声,把整张脸埋进被窝,留下几缕乱糟糟的发丝。

    徐清聿拿起手机,看到来电备注的是“姐”。

    他犹豫了下,接通电话,轻手轻脚地站起身,走向卫生间。

    关上卫生间的门,徐清聿听到云闻焦急的声音:“听宝,你还好吗?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很难受,心脏很疼……”

    “你和聿哥没出什么事吧?”

    “听宝,你怎么不说话?”

    “听宝?你在听吗?”

    “云闻,是我。”半晌,徐清聿回应,“云听已经睡了。”

    云闻没想到接电话的是徐清聿,沉默持续几秒钟,随后她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她半信半疑问:“真的没事吗?你们……真的没发生什么吗?”

    浴室里的光线微弱,空间也显得狭窄。

    徐清聿极力想掩饰,但心底的自责让他无法忍受。他咬紧牙关,压下情绪,“先挂了。”

    他简短地说完,没有再给云闻说话的机会。

    尽管科学上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双胞胎之间存在超自然的心灵感应。但许多双胞胎兄弟姐妹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当一方情感上发生了重大变化,另一方也会感同身受。

    就像现在,云闻感受到了云听内心的痛苦与不安,而痛苦的根源,恰恰是因为他。

    徐清聿的心被沉重的罪恶感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把云听的手机开成静音,重新回到房间,放回原位。

    余光瞥见云听蜷起的手指无力地垂在被褥外。

    她的指腹残留一点淡淡的红痕,那是刚才抓着他的手时掐出来的。

    她哭得狠了,死死抓住他的手不肯松开,力道大的时候,徐清聿能感觉到她的指甲嵌进了自己皮肤里。

    等云听哭够了,耗尽力气才松开手,睫毛一颤一颤地,在泪水过后的沉寂中疲惫入睡。

    徐清聿握住云听冰凉的手,将她的手放进被窝里。

    夜渐渐深了,徐清聿手撑着额头,疲惫又清醒。他的脑子很乱,乱得理不出一丝头绪。

    他不觉得困,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让自己去思考困倦这件事。

    天色微亮的时候,徐清聿才稍微回过神,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窗帘没有拉严,晨曦透进来,将房间里的光影拉得很长。

    徐清聿捏了捏眉心,准备起身去拉窗帘时,云听醒了。

    云听的眼神从迷离到清醒,不过短短几秒。

    徐清聿还坐在那里,他的手放在鼻梁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睛里布满了细密的血丝,眼神光也被吞噬,浑浊不清。

    夜色已经褪去,可他没有离开,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像,眼底的青色告诉云听他一夜未眠。

    云听指甲抵在掌心,眼睛和唇干涩得厉害。

    她一整晚都在做梦,梦境断断续续,像是一部残缺的老电影,时光交错,忽远忽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她梦到了很多事情。

    梦到了她见到徐清聿的第一天。

    梦境是明亮的,有阳光的温度,可紧接着,画面倏地一变,夜色袭来,场景变得混沌不清。

    云听的意识也跟着沉浮,被迫走进下一个梦境。

    她梦到过去和徐清聿的点点滴滴。

    梦境不断变换,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阴沉的夜晚。

    徐清聿站在她面前,神色冷淡,语气淡漠地说出了让她心脏狠狠一滞的话。

    “云听,我不喜欢你,我们离婚吧。”

    云听望着徐清聿疏离的眉眼,望着他毫无波澜的神情,心口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钝痛蔓延,鲜血淋漓。

    她想问他为什么?

    可梦境里,她的嘴巴被封住了,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她只能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徐清聿一步步走远,他的背影被夜色吞没,再也没有回头。

    云听跌坐在地上,指尖触到一张粗糙的纸。

    她低头看,是一张奖状,上面写了她的名字。

    时间很久远,字迹也已经模糊,这张奖状已经被无数次揉皱、踩碎,再也无法复原。

    她的事业……毁了。

    梦境里的她,仿佛被掏空了,她目睹自己的世界崩塌,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都变成了一场可笑的笑话。

    她站在人群之外,看着曾经属于她的舞台被别人占据,看着她曾引以为傲的作品被遗忘,看着自己被一点一点地踢出这个行业,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地方。

    她不再调香了。

    她的嗅觉变得迟钝,她的灵感彻底枯竭。

    她曾经最热爱的世界,最终还是毁在了她自己手里。

    梦境里的痛楚是真实的,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剜在心上,让她痛到无法呼吸。

    ……

    云听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半晌后,缓缓地侧过身,将自己缩成更

    小的一团,手指死死攥住被角。

    她分不清刚才的一切到底是不是梦境,因为那种窒息的痛苦,太真实了。

    徐清聿就坐在床边,漆黑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身影,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他穿着睡衣,衣领凌乱,袖口随意挽起了一些,露出瘦削的腕骨,整个人笼罩在晨光里,眉眼疲惫不堪。

    云听眨了眨眼,她只觉得浑身无力。

    而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没有精力再去探究任何关于徐清聿的事。

    她移开视线,没有给徐清聿一个眼神,翻身下床,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径直走向桌边。

    她没说话,默默地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张票,随手放在徐清聿身边。

    107届世界调香大赛入场票,今年的决赛就在本国举行。

    徐清聿拿起它。

    赛事名称:107届世界调香大赛(The 107th World Perfumery Competition)

    赛事阶段:总决赛(Final Round)

    举办时间:20XX年1月24日 15:00(北京时间)

    举办地点:香都国际会展中心(Xiangdu International Exhibition Center, Xiangdu, China)

    入场时间:15:00 - 16:50(迟到者需等候中场入场。

    座位信息:A区 1排 08号(VIP席)

    活动流程:

    15:00 - 16:50 | 观众入场 & 选手调香室外展示

    17:00 - 18:15 | 开幕仪式 & 评委介绍

    18:15 - 20:00 | 决赛比拼:选手现场调香 & 作品讲解

    20:00 - 20:30 | 评委评分

    20:30 - 21:30 | 颁奖典礼 & 冠军作品发布

    特别嘉宾 & 评委:

    Jean-Luc Morel(法国传奇调香师,IFF前首席调香师)

    John Smith(英国皇室御用香水品牌创始人)

    陈逸凡(知名东方香调大师,“青瓷香”创始人)

    Elena Vasquez(西班牙独立香水品牌CEO)

    David Henshaw(全球顶级香评人,《Perfume & Art》主编)

    John Smith?

    徐清聿眼神一暗,很快恢复如常,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香都市。

    这个城市虽在本国境内,但距离南海较远,若是乘飞机过去,也至少要五到六个小时。

    这意味云听后天的决赛,最迟明天就要出发,而她没有跟他说过任何关于行程的事。

    徐清聿只知道云听进了决赛,云听主动和他提过要设计一款“希望之香”。

    可他不知道,决赛是什么时候。

    他连决赛的具体地点也不知道。

    更没有问过她,这段时间的灵感如何,准备得怎么样了。

    思绪至此,徐清聿的心脏紧抽,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加重,纸张在他的掌心轻微皱起,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没有主动过问云听比赛的事。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事实,此刻被放大到让人无法忽视。

    徐清聿闭了闭眼,胸口像是被人用力压了一下,沉闷得透不过气。

    云听走到徐清聿身边拿东西,特意和他保持距离,避免和他有肢体接触。

    拿完身份证,她直接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开始收拾东西。

    她的动作很利落,拿出行李箱,将衣服一件件折好放进去,整个过程很安静。

    突然,Zephyr低声呜咽了一声,爪子伸出,迅速咬住了云听的袖口,阻止她收拾行李。

    “乖,去别人家住几天好吗?”云听把Zephyr从袖口上拉开,双手轻抚着它的毛发。

    这是她此时唯一能给予它的温柔。

    Zephyr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

    “你在这里,我不放心。”云听小声喃喃。

    Zephyr不再咬她的袖口,改为安静地蹲在她脚边,它轻轻地伸出小爪子,踩在云听的鞋面上,想用自己的方式为云听分担疲惫。

    徐清聿看到一人一猫相处,说道:“云听,我会照顾好它。”

    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溢出来,沙哑又难听。

    “不用了。”云听摇了摇头,“它不喜欢你,还会抓伤你。”

    “我和你一起过去。”徐清聿又说。

    他不想让云听独自一人,特别是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时刻。他不想错过,他希望他能够陪伴在她身旁,哪怕她没有明确表示过这个需求。

    云听没有立刻回答,继续收拾着行李,整理细碎物品。

    她将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行李箱才道:“不用了,我和师傅一起过去。”

    “可是我想陪你。”

    云听抬起头,与他对视。

    她的眼皮微肿,带着一层薄薄的哀伤。

    她注视徐清聿的眼睛,神情复杂:“我希望你那天能够出席,我的灵感确实来源于你,可我知道,我不可能一直依赖你。你的存在会让我感到困扰,至少这两天,你会让我分心,但你的支持对我很重要。”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不去也没关系,比赛是我自己的事,最后还是要靠我自己。”

    “徐清聿,我也想冷静一下。”

    *

    云听匆忙收拾好行李,洗漱完来不及吃早饭就走出家门。

    周阿姨看她不对劲,迅速打包好早饭,小跑两步追上云听。

    云听接过打包盒,对周阿姨说今天上午有人会过来接走Zephyr。

    说完,边走边给辛亦桐发消息,让她今天顺路把Zephyr接走,猫的生活用品已经全部准备好。

    辛亦桐没回复,估计还在睡觉。

    到楼下时,司机已经等了将近10分钟,她不算迟到太久。

    云听和Ethan约定的就是今天出发,昨天和徐清聿发生的事让她忘记定闹钟,好在她的生物钟准时,没让三人等很久。

    与她的同行的有不止Ethan,还有苏黎。

    苏黎从得知云听进入国际调香大赛决赛的那一刻起,便开始默默地计划能跟随她一起前往。

    她疯狂暗示云听,总是在云听忙碌时巧妙地提到有关比赛地点和行程的细节,有意无意让她察觉到自己渴望参与的心情。

    见云听没有理解她的暗示,苏黎她不再含蓄,直接提出请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云听带她去见见世面。

    云听哭笑不得,只好答应她的请求。

    上车后,车子驶离,云听的眼皮越来越沉。

    眼睛仍酸,她出门时太着急忘了拿眼药水。

    Ethan坐在她旁边,见她眼神迷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看你这么累,昨晚没休息好吗?眼皮很肿。”

    云听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含糊其词地说:“没事,昨晚没睡好。”

    她不想让师傅担心,这场大赛对她来说意义重大,她并不想把过多的情绪带到比赛中来。

    Ethan向来关心她,她也不希望看到他因为自己忧虑。

    不过,Ethan并不相信她的解释,一直转头狐疑地打量云听。

    苏黎心直口快,见Ethan这副模样忍不住怼道:“哎呀,Ethan,小云姐肯定是昨晚看苦情剧了,眼皮才会这么肿,你一个大男人不懂的,女人的心思你就别猜了。”

    Ethan在公司位高权重,作为公司的核心人物之一,他不需要大张旗鼓地展示自己的权威,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让所有人心生敬畏。

    苏黎仗着云听和Ethan的关系好,有时候在Ethan面前会肆无忌惮说话。

    按照Ethan的话来说,她就是狗仗人势。

    果不其然,Ethan听到苏黎缺少礼貌的话,作势抬手想扇她。

    苏黎感到脖子一凉,缩了缩脖子,赶紧捂住

    脑袋,忙不迭向Ethan求饶。

    Ethan怕有朝一日她会更加无法无天,损害他在公司的威信,扬言不会放过她。

    苏黎只好委屈巴巴朝云听求救,“救命,小云姐,师爷要打我。”

    Ethan眼皮一跳,靠回靠背,“苏黎,别乱攀关系,谁是你师爷。”

    苏黎振振有词:“我不管,小云姐是我的师傅,你是小云姐的师傅。”

    经过苏黎的一打岔,Ethan也没再追问云听,一路上都在教育苏黎,要认真工作。

    苏黎掏了掏耳朵,左耳进右耳出,转头对云听说,“小云姐,法国那个奥利维耶兰伯特好帅哦!”

    Ethan闻言,不禁轻笑了一声,脸上显现出无奈的神情:“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的是……不看人家的作品,居然关心人家长得帅不帅。”

    云听没说话,感激地朝苏黎笑,苏黎眨了眨眼睛。

    *

    豪华轿车驶入酒店的专属通道,周围的灯光错落有致,仿佛星辰般点缀着这座奢华的地标建筑。

    车辆在红毯边停下,外面的景象尽收眼底。

    酒店的整体造型犹如一只被雕琢得极致完美的香水瓶,流畅的弧线与镂空的金属结构相得益彰,让整个建筑在灯光的映衬下仿佛漂浮在夜色之中,既神秘又充满未来感。

    金色的标志悬挂在酒店正门上方,赫然写着“香颂”二字,字体优雅而庄重,象征着这座酒店的尊贵身份。

    这座酒店由世界顶级建筑师艾伦杜邦(Alan Dupont)设计,他以擅长将现代科技与艺术结合而闻名。在建造“香颂”时,他希望让这座建筑不仅仅是一个住所,更是一件能传递“香气艺术”的作品。

    因此,整座酒店的外墙采用了特殊的智能玻璃,在夜晚会根据空气中的湿度与温度,模拟香气扩散时的律动,呈现出微妙的光影变化,让整栋建筑看起来被香气包裹一般。

    据说酒店内部的空气系统也独具匠心,每个区域的香氛都会随着时间与客人流动而细微调整,营造出独一无二的感官体验。

    云听不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合,但第一次来“香颂”。

    她曾在国外的调香师聚会上见识过不少顶级酒店的奢华场景,但“香颂”酒店的气势仍让她心生敬畏。

    相比之下,Ethan淡定多了。

    这位业界德高望重的前辈,早已是这种场合的座上宾,神色从容得仿佛只是回到了家一般。

    “小云姐…” 苏黎站在车旁,仰望着眼前的这座建筑,眼中满是震撼,嘴巴微微张开,“比照片里的震撼……”

    “别愣着了,进去吧。” Ethan拍了拍她的肩膀,带头迈上红毯。

    还未走几步,几名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便挡在了他们面前。

    “请出示您的邀请函或身份认证。”

    领头的保镖身材高大,神情严肃,他身后站着数十名安保人员,个个目光如炬,严阵以待,丝毫没有因为来者是知名调香师就露出任何松懈的神色。

    这场比赛汇聚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调香师和业内权威人士,因此安保级别极高。

    尤其是近几年,调香界竞争激烈,商业间谍、配方窃取等事件屡见不鲜,主办方不敢有任何疏忽。

    哪怕是受邀前来的客人,也必须经过严格的身份确认,才能踏入这座“香气之殿”。

    Ethan已习惯了这样的流程,熟练地从口袋中取出自己的身份认证卡,递了过去。

    云听和苏黎也拿出身份证。

    保镖接过身份认证卡,在手中的扫描仪上一刷,蓝色的光线在屏幕上快速闪烁了一下,随即出现了三人的信息。

    确认无误后,保镖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保安们迅速让出一条通道,大门也在此刻缓缓打开。

    “欢迎来到香颂酒店,祝您入住愉快。”

    三人一踏入酒店,便被扑面而来的奢华气息包围。

    酒店大堂恢宏壮丽,中央悬挂着一座由数万颗水晶拼接而成的吊灯,它的造型并非传统的灯具,而是一瓶被倒置的香水瓶,晶莹剔透的“液体”缓缓流泻而下,在灯光的折射下,宛如琥珀色的香精静静流动。

    地面是由意大利进口的大理石铺设而成,光滑如镜,每一步落下都能清晰地映出身影。

    大堂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座“未来之香”的主题装置——一棵高达五米的“香氛之树”。

    这棵树的“叶片”由透明玻璃制成,每一片叶子上都镶嵌着微型香氛喷雾,每隔几分钟,树枝间便会飘出一缕缕精心调制的香雾,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陶醉的气息。

    这个装置不仅是酒店的标志性艺术品,更是一项科技与香气融合的象征,呼应着本次大赛的主题——未来之香。

    Ethan感慨道:“啧,早知道这里这么有意思,就该提前几天来,好好享受享受。”

    酒店大厅的一侧,是一片专为参赛者和贵宾开放的香氛体验区,摆放着来自世界各地最珍贵的香料。

    几位调香师正围在一张由透明玻璃打造的调香桌前,彼此交流着各自的见解,而一旁的侍者则恭敬地奉上经过精心调配的香气样本,让每一位客人都能感受到香水艺术的无限可能。

    Ethan又说;“你看,就连这大厅里的空气都经过调香,走几步味道都不一样。可惜啊,我得等你比赛结束才能有时间好好逛逛。”

    云听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问道:“师傅,这里的香气是怎么做到随着环境变化的?”

    Ethan伸手指了指天花板上几乎隐形的细小喷雾口,解释道:“你看到那些了吗?那是智能香氛系统,能根据人流、温湿度甚至时间调整空气中的香气。比如现在是晚间,适合用些温暖柔和的气息,比如琥珀、檀香或者带点麝香的味道,让人放松。如果是清晨,那大概会换成柑橘、海洋调或是些带露水感的青草香。”

    云听听得入神,忍不住多吸了几口气,想要分辨出空气中的细微变化。

    Ethan看着她的模样,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要是真喜欢这些,等比赛完了再慢慢研究吧。这酒店的香氛系统可是和几个顶级调香实验室联合开发的,随便一个喷雾配方,估计都够你学上一年的。”

    云听点了点头。

    Ethan手抄着口袋,悠闲地往前走去,边走边感慨:“啧,早该早点来,就冲着这阵仗,住上个三五天,吃吃喝喝,逛逛展览,哪怕什么都不干,光是在这种地方待着,都是一种享受。”

    三个人解决晚餐,又逛了一圈,Ethan的闹钟响了,他掐灭闹钟,懒洋洋说道:“先回去了,该和老婆视频通话了。”

    云听和苏黎自然没有意见,于是三人慢慢往回走,沿着奢华的长廊返回客房区域。

    走在半途,苏黎忽然凑到云听身边,“小云姐,我刚刚发现一件事。”

    云听侧头,“什么?”

    苏黎眼神里带着点八卦的光芒,小声说道:“刚刚在那边,好多金发碧眼的帅哥在看你。”

    云听失笑,语气平静:“你想多了。”

    “真的!”苏黎见她不信,连忙强调,“那些人不只是随便看看,真的一直盯着你,我本来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后来又注意了一下,发现至少有三四个人在小声议论你呢。”

    云听淡淡一笑,不以为然道:“可能是因为我是参赛者,大家都好奇。”

    苏黎一脸“你别骗我”的表情:“可是他们的表情不像是在看一个普通参赛者,更像是在看……”

    Ethan插话,“在说什么?”

    苏黎猛然一噎,没想到自己八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Ethan听见了,她干笑了一声,立刻悻悻改口:“咳咳,没什么,没什么。”

    回到房间后,云听脱下外套,长长地舒了口气。

    手机的消息栏已经被未读信息塞得满满当当。

    她拿起手机,解锁屏幕,未读通知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覆盖了整个页面。

    姐:「听宝,你还好吗?昨天我给你打电话是聿哥接的诶?」

    姐:「到了吧?酒店怎么样?我刚刚看了新闻,‘香颂’这次把国际赛场地布置得可豪华了,估计你这几天能享福了。」

    云听打开语音回复:“刚到酒店,确实很豪华,过几天拍点照片给你看看。”

    接着又看到爸妈的消息。

    妈妈:「住的地方怎么样?房间够不够大?有没有好好吃饭?别光顾着比赛,

    把自己饿着了。」

    爸爸:「小听加油,注意安全,别太累。有什么事就随时联系家里。」

    云听:「酒店很好,房间很大,吃饭也很方便,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注意休息的。」

    发送完消息后,她又顺手拍了一张酒店客房的照片,附上一句“环境不错,放心吧”,一并发给了家族群。

    刚回到聊天界面,辛亦桐的消息便接连弹了出来。

    辛亦桐:「快快快!你到酒店了没?香颂那么顶级的地方,快告诉我里面到底有多壕!」

    辛亦桐:「话说,那边是不是聚集了全球调香界的大佬?有没有遇到什么厉害的人物?」

    辛亦桐:「最最最重要的!帅哥多不多?有没有超有气质的外国绅士或者禁欲系高冷神颜?」

    看到这连环轰炸的消息,云听失笑着摇了摇头,简短回复:

    「酒店确实很壕,比赛还没正式开始,大佬应该都在休息。帅哥……有,但跟我无关。」

    同事的聊天群里也炸开了锅,消息比家人和朋友的还要多,云听一一回复。

    云听:「评委确实不好对付,但我会尽力。」

    云听:「谢谢大家的鼓励,我会好好享受比赛的。」

    等所有消息都回复完后,云听才翻到最下方,看到徐清聿的消息。

    她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手指敲了敲手机边缘,最后才敛去所有情绪,简短地回复了两个字:

    已到。

    发送后,她没有再等回复,锁了屏,去卫生间洗漱。

    她今天很累,只想早点休息,准备她的比赛,不去想徐清聿。

    深夜时分,手机的震动声骤然响起。

    “嗡——嗡——”

    云听在黑暗中皱起眉头,被突如其来的震动从沉眠中拽了出来。

    她本想无视,但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无奈,她皱着眉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看了一眼屏幕。

    凌晨一点。

    徐清聿的电话。

    睡意瞬间清醒了一半,她怔了一下,指尖顿了顿,还是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

    她没有先开口,只是将手机贴近耳边,等待着对方说话。可电话那头,也没有声音。

    夜色沉沉,耳边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在无声的电流里交错。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老婆,你在干嘛?”……

    云听看到屏幕上的通话时长, 已经从5:00到了8:30。

    8:45,8:46,8:47……时间不断刷新, 她忍不住问:“徐清聿,有什么事吗?”

    她的语气不算温和,一天的舟车劳顿已经耗尽了她的精力,深夜被吵醒本就让人心烦, 而电话那头的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沉默着,单纯地拨通号码,又不想和她交流。

    又是几秒过去,徐清聿还是没有回应。

    云听皱了皱眉, 这通电话来得莫名其妙。

    她耐心尽失,如今困意正浓,更是不想和徐清聿耗着,语气里已经多了点不耐烦。

    “没事我就先挂了。”

    云听的指尖刚要触碰到挂断键,准备结束通话, 耳边听到一道低哑的声音。

    “……老婆。”

    简单的两个字,有几分醉意,温柔又暧昧。

    后面还有四个字,“你在干嘛?”

    云听指尖一抖, 手机“啪”的一声从手里滑落,直接砸到了柔软的被子上。

    她整个人怔住, 半天没回过神。

    徐清聿刚刚喊她什么?

    老婆?

    他喝醉了吗?

    如果不是徐清聿特有的声线和嗓音,云听严重怀疑对面的不是他。

    她和徐清聿给对方的称呼一直都悬浮在一个清晰分明的界限上,彼此间多是称呼名字。

    徐清聿不是不会说亲密的昵称,但都是在兴致高时才说, z.爱时他会在她的耳边喘着粗气,亲昵地叫她“小听”,“云云”。

    不过次数不多,更别提“老婆”这个称呼。

    云听快速伸手把手机从被子里捞了回来,看向通话界面,确认了一下号码和备注,的确是徐清聿。

    原本被困意填满的脑袋即刻清醒,已经没有半点睡意。

    徐清聿傻了吗?

    ……这个点除了睡觉还能干嘛?

    云听屏住呼吸,仔细听电话那头的动静。

    云听能确定徐清聿喝醉了。

    徐清聿的声音极少有波动,可现在的嗓音很委屈,还有显而易见的疲惫和迷茫,完全不像是清醒状态下的他。

    除了他的呼吸声外,背景里又传来嘈杂的人声。

    中间夹杂着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响动,隐约还能听到几个男人的笑闹声。

    “我靠,Zeph不会是真的醉了吧?”

    “这副模样……啧,该不会是老婆跟人跑了?”

    “哎,你说,Zeph该不会是想给老婆打电话求原谅吧?”

    “清聿,你到底怎么了?我说你别一副搞得跟失恋了一样,有什么事不能和兄弟说吗?”

    “Elliot,要不要看看他哭没哭?”

    云听听到Kai和Elliot的声音,额角跳了跳,心里无奈,又有些烦躁。

    徐清聿喝醉了给她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还喊她……老婆?

    徐清聿没有接好友们的话,只是在一片喧闹的背景音里,沉默着。

    然后,他又轻声叫了一句:

    “老婆。”

    徐清聿叫了她一声“老婆”之后,又一次陷入沉默。

    云听吸一口气,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徐清聿、你喝醉了。”

    她不想继续听下去,再耗下去也没意义,不然她绝对会没出息地想念徐清聿。

    徐清聿已经醉了,明天不会记得今晚的事。

    然而,就在她第二次准备挂断的时候,徐清聿又说话了。

    “明天,等我。”

    与刚才醉意朦胧的声音不同,那句“明天,等我”说得很稳重,语气太认真了,认真到云听觉得他其实根本没醉。

    电话那头的喧闹声不断,Kai和Elliot的打趣声若有若无地传来,徐清聿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明天等我。”

    “明天等我。”

    “明天……等我。”

    徐清聿一直在固执地自言自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

    云听抿了抿唇,冷冷道:“知道了,我挂了。”

    躺回去后,她发现自己睡不着了,徐清聿那句“老婆”像是缠绕在耳边的低语,一直挥之不去。

    云听睁着大眼睛,看到天际有一架飞机划过,灯光在远处闪烁。她这才想起,自己睡觉前忘了拉上窗帘。

    酒店的落地窗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玻璃透亮,没有丝毫遮挡,从她的角度看出去,是一片黑。

    并不是夜色的黑,而是虚无。

    她的房间楼层很高,站在这里,看不到正常的夜景。下方的城市灯火已经模糊得几乎消失,剩下寂静无声的黑暗笼罩着整个世界。

    高楼之上,夜空没有星辰,只有深沉的寂静。

    云听坐起身,拿起手机,赤脚踩在地毯上,朝窗边走去。

    她站在落地窗前,抬起手拉动窗帘,余光无意间往下瞥了一眼。

    原来,她只是站得太高了,才看不见夜景。

    脚下的城市,正灯火璀璨。

    霓虹交错,繁华如梦。

    从她的房间俯瞰,城市的主干道犹如蜿蜒的银河,车流川息,灯火如星光般点缀其中。大厦林立,各色LED屏幕滚动播放着广告,在夜色中谱写出一幅五光十色的画卷。

    远处的河流两侧在灯光的映衬下泛着淡淡的金光,桥梁横跨两岸,连接这座城市的不同区域,如同一条发光的脉络。高

    楼之间,还有数不清的霓虹招牌闪烁,酒吧、剧院、商业街人流不断,哪怕是深夜,整座城市依旧繁华不息。

    可在这片流光溢彩的夜色里,云听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

    她站在这里,目光穿透冰冷的玻璃,看到城市的繁华,可是,她没有办法融入其中。

    这一切,离她太远了。

    她所站的地方太高了,高到与这个世界脱节,高到只剩下她一个人。

    云听之前听邢时漫无意间提过,她和徐清聿的婚房原本选的是高楼层,视野极好,比她现在住的这间酒店还要高出许多。

    站在落地窗前,整个城市的风景都会尽收眼底,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夜晚还能俯瞰整片城市的灯火。

    可徐清聿不喜欢。

    邢时漫说:“也不知道清聿是怎么想的,不喜欢住太高的地方。”

    *

    周赵姨一边收拾厨房,一边时不时朝着卧室的方向瞥上一眼。

    她是个过来人,哪会看不出两人的不对劲。

    小太太两天不在家了,先生这两天气压低得可怕,这架势,八成是吵架了。

    周阿姨想到云听离开家门前红肿的眼皮,叹了口气。

    小太太是个好女孩,脾气温和、性格稳重,她哭成这样,肯定是先生的不对。

    绝对是先生的态度或行为出了问题,不然小太太怎会如此伤心?

    周阿姨到了年纪,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多管闲事,云听和她女儿差不多年纪,每次看到云听就相当于看到了她的女儿,她当然看不了云听受委屈。

    云听离开后,卧室的房间门一直紧闭着。

    周阿姨又于心不忍。她加热好早餐,又热了牛奶,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准备过去敲门。

    这时,门开了。

    周阿姨抬起头,正好撞见徐清聿走出来。

    惊得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

    徐清聿的模样……实在是太颓废了。

    他头发乱得不成样子,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脚步虚浮,更离谱的是,他竟然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周阿姨还是第一次见徐清聿不修边幅的模样。

    往常的他,举止沉稳,即使是在家,也会换上干净的休闲服,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邋遢得像个彻夜买醉的失意男人。

    这架,果然是吵得不轻。

    她默默转身,端起早已准备好的早餐,走到餐桌旁放下。

    “先生,先吃点东西吧。”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些。

    话音刚落,徐清聿径直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后背深深陷进靠垫里。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头疼得厉害。

    周阿姨站在一旁,想说什么,可又不敢开口。

    最终没忍住,劝说道:“先生,您多少吃点吧,胃空着,对身体不好。”

    徐清聿仰起头,望着天花板。

    良久,他问:“她走了吗?”

    周阿姨回:“嗯。”

    “她吃了吗?”

    “小太太拿着早饭走了。”

    徐清聿又“嗯”了声。

    周阿姨看着桌上的早餐,没再劝,她也只是一个拿工资的外人。

    她转身回到厨房,开始打扫卫生。

    徐清聿眉目紧锁,胃痛来得毫无征兆,又熟悉得让人麻木。

    他喘了口气,缓慢地俯下身,从茶几下方的抽屉里摸出一瓶药,熟练地拧开盖子,倒出两粒白色的小药片,放进嘴里,干咽下去。

    喉结滚动了几下,涩意从喉咙深处蔓延开。

    吞下去之后,他闭了闭眼,靠在沙发上,等着那股难耐的绞痛褪去。

    胃药生效得很快,痛感从锋利变得迟钝,随后缓缓散去。他撑着扶手起身,平静地拂了拂皱巴巴的衣服,像是把所有情绪都一并拂去,转身走向房间。

    若无其事地吃完早饭后,徐清聿去了心理诊疗室。

    上次踏入还是在结婚之前,他发现他对云听有占有欲。

    Dr.Michael入乡随俗,为他泡了一杯绿茶。

    徐清聿没喝,后背靠着椅背,手指交叠。

    他的指尖抵着骨节,习惯性地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对面的Dr.Michael翻了翻笔记,对徐清聿的到来毫不意外:“所以,你今天来是想聊什么?”

    徐清聿垂下眼,在云听面前说不出的喜欢,轻而易举在别人面前说出:“我喜欢上她了。”

    Dr.Michael放下笔,“这是好事,Xu。”

    徐清聿没有抬头,声音平静:“可是,我做错了太多事。”

    “我配不上她的喜欢。”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是个卑劣的人。”

    Dr.Michael没有说话,从桌上拿起一盒冰糖,夹了两块放进绿茶里,耐心等他继续说下去。

    徐清聿以往过来,每一次交谈都封闭自己的心,什么都不愿意说,什么都说“没事”。

    以往看到他往绿茶里面加冰糖,徐清聿会面无表情吐槽他浪费了好茶。

    这次倒是没说什么。

    Dr.Michael又往西湖龙井里加了三块冰糖,试探徐清聿,他还是没什么反应。

    看来这次很严重。

    Dr.Michael不知道从哪拿出一瓶酒,倒了一小杯,刚要喝一口。

    徐清聿蹙眉,这下忍住了,提醒:“伤肾伤胃。”

    Dr.Michael把酒倒在垃圾桶里,笑眯眯地说,“看来你的神志还是清醒的,继续说吧。”

    徐清聿望着眼前的水杯,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他吐露心声,

    “那天晚上,我去接她。”

    “我对她说,我的父母希望我和她的姐姐能有一个孩子。”

    Dr.Michael跟着蹙眉。

    西湖龙井,还真不能加冰糖,都没有茶味了。

    徐清聿没理会Dr.Michael一副吃了屎的表情,自顾自地说:“我看到她的眼神变了。”

    那一瞬间,云听眼底的光熄灭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是受伤。

    他看到她的眼神一点点暗下去,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指尖攥紧,看到她低下头,平静地说:“那我提前祝、祝你和姐姐幸福。”

    徐清聿已经后悔了。

    那一刻他应该和云听解释他在开玩笑,或者至少说些什么去缓和云听的情绪。

    可他没有。

    而且他也不是开玩笑。

    徐清聿当时在想什么,大概是想到他竟然可以牵动云听的情绪,看到她不一样的神情。

    所以他没有深度思考,云听为什么会露出受伤的表情。

    Dr.Michael静静地听着,没有轻易下结论,而是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清聿的呼吸滞了滞,“Dr,你生活在一个相对自由的环境中,能够更加自主地定义自己的生活轨迹。但是,在这里,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不仅仅是个人选择,它更像是家族与社会对一个成年人的基本期许,是父母对我的生命规划和传承的期待。”

    “在我们的文化背景中,这些东西不仅仅是‘做得到’的问题,它更像是一种责任,一种社会和家庭赋予的义务。如果不按部就班地完成这些,背后总会有无形的压力,甚至是一种潜在的指责。”

    徐清聿直视Dr.Michael的眼睛,语调冷静得不像是在谈及自己的未来,而像是在讨论某个早已被规划好的剧本,“我无法坐视他们的期望落空。完成这些,才能给他们一个交代,我才能做我想做的事。”

    Dr.Michael沉默了一瞬,问:“你想做什么?”

    徐清聿没有回答。

    Dr.Michael摇头:“站在你的角度,你并没有做错。”

    徐清聿低下头,看到自己掌心的抓痕和指骨。

    这双手……从来都是冷的。

    “这就是我做错的地方。”徐清聿低低地笑了一声,对自己之前荒唐的做法感到可笑:“我不喜欢云闻,可是我竟然卑鄙地想完成任务之后再离开她。”

    “我竟然无情到,想让云闻给我生个孩子,而我完成了任务,走人。”

    徐清聿强撑的冷静

    背后是深深的自厌。

    他闭了闭眼,接着说道:“我知道她有多爱她姐姐。”

    “可我当时,”徐清聿顿了顿,目光空洞,“竟然想要借她姐姐来做这件事。”

    徐清聿不敢去想云听知道自己曾经的心思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她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对他很失望,还是会痛恨他。

    “她那么爱她姐姐,而我却……”

    “我还做了很多她不喜欢的事……”

    “当我意识到我喜欢上她的时候……”徐清聿的声音听起来沉甸甸的,像是吞下了沉重的巨石,在喉咙处上不上,下不下,“我就知道,完了。”

    他低笑一声,笑容有些苦涩。

    “我怎么可能配得上她的爱。”

    他的言语是一场没有向云听说出口的告白,同时饱含无尽的自我厌弃。

    徐清聿知道自己无法回应云听的感情,并非冷酷无情,也并非毫无感情,只是他的心里有太多难以触碰的阴影,太多无法说出口的谎言。

    他经常会在夜晚反复告诉自己,他应该离开,应该让云听去找一个配得上她的人。

    但是,云听的坚持和无言的关怀,总在不经意间划破他理智的防线。

    先前,徐清聿不知道云听喜欢他,他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云听能够永远属于她,另一方面他也庆幸,云听不喜欢他。

    极度的拉扯让他选择逃避。

    直到现在,云听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徐清聿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捆住了,无法再退缩。

    可是和云听的爱相比,他的那点所谓的“爱”,显得如此肮脏、恶心。他无法忍受自己的不堪,也无法接受自己曾经做过的选择。

    “我没办法回应她的爱。”徐清聿说,“她给我的爱,太干净,太纯粹,而我……”

    “我连自己的良知都快丢掉了。”

    Dr.Michael无声片刻,深深地看了徐清聿一眼。

    “Xu,你知道吗,”Dr.Michael说,“你所说的‘卑鄙’、‘恶心’,其实是你内心对自己的评价。你把自己当作罪人,认为自己做错了不可饶恕的事。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

    “你说你爱她,但你更害怕自己配不上她。你觉得自己不能回应她的爱,是因为你对自己的判断过于苛刻。”

    Dr.Michael继续道:“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别人设定的标准里。你现在的痛苦,实际上是你无法接受自己的真实感受。你怕暴露自己的脆弱,怕面对内心的那份不堪,却没有意识到,你正是因为这种逃避,才将自己逼入了现在的困境。”

    徐清聿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熟练地抽出一支,拿起打火机点燃。

    Dr.Michael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Xu,你错了,并不是你不配,是你自己给了自己一个无形的枷锁,认为自己无法承受爱与被爱。你要明白,爱不是一场交易,也不是用功利来衡量的事。你现在所做的,正是将自己推向极限,让自己在不自觉中陷入了困境。你害怕她知道你过去的选择,害怕她看到你心中的复杂与黑暗,但她不会因此而离开。她爱你,正是因为你是你,而非你所设想的‘完美’。”

    “但她的爱太过纯粹,”徐清聿低声喃语,“我怕我一旦回应,她会离开我,我接受不了。”

    Dr.Michael语气坚定:“这正是你应该开始改变的地方。接纳自己并不意味着放弃前行,反而是能让你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去面对未来的一切。只有你能够放下内心的负担,才能看到爱本身真正的意义。”

    “Xu,你不必完美,只要你学会面对自己,接受自己所有的缺陷与不堪,才会真正理解什么是爱,什么是幸福。”

    Dr.Michael最后补充道:“你和她之间的感情,是基于真实,而不是你一直用‘完美’的假象去塑造。如果你一直活在这种幻想中,最终只会摧毁你们之间的关系。”

    ……

    徐清聿走出诊所。

    天气突然转阴,乌云密布,压得空气凝滞。

    回到家里,Zephyr没有在客厅里,也没有躲在窗台上,它已经被人接走了。

    徐清聿走向Zephyr平时喜欢待的地方,沙发角落里,那块它最常趴着的小毯子在那里,皱巴巴地堆放着。

    无论他为Zephyr做了多少,偷偷喂食了多少美味的罐头,Zephyr对他始终不温不火。Zephyr抓伤他,他没有打也没有骂。

    可Zephyr还是不喜欢他。

    猫真的很聪明。

    不知不觉间,徐清聿走进了云听调香的房间。

    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她的调香工具,空气中飘着她最爱的花香味。

    云听曾说过,要送她一瓶最完美的香水,那时她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而他当时却并没有察觉。

    *

    晚上,Kai和Elliot约徐清聿吃饭。

    徐清聿再三推脱,但在两人的软磨硬泡之下无奈去了。

    餐厅里气氛热烈,三个人坐在一起,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天。

    酒过三巡,Elliot提起最近的事,“Zeph,我跟你说,我看上了一个韩料店的女孩子。”

    他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以前在国外,根本没有喜欢过谁,这次不一样了,我最近每天都去她那家店吃饭,目的就是接近她。”

    徐清聿问了一句:“有结果吗?”

    Elliot拍了拍桌子,得意洋洋道:“结果吧,后来我觉得这样太明显了,干脆换个方式,开始给她免费送外卖。”

    他做了个夸张的动作,“你们懂的,送外卖嘛,能显得我挺上进的,我干过不少工作,尝试一下送外卖也行。”

    徐清聿抿了一口酒,听到Elliot一脸幸福地说道:“那女孩子觉得我上进,第二天就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徐清聿:“……恭喜。”

    Kai不太懂Elliot的脑回路,证明上进一定得送外卖吗?要是被Elliot的家族知道,岂不沦为笑柄?

    不过,Elliot在国外也没少干不正常的事,思及此,他复制了徐清聿的话,标标准准地说,“恭喜。”

    Elliot更来劲了,兴致勃勃地谈论自己最近的“战果”,嘴里不停地夸赞他的新女朋友,老婆长,老婆短的。

    Kai好奇地问:“在一起几天就叫老婆吗?”

    Elliot把目光移向徐清聿,“Zeph,你说呢?”

    徐清聿没什么回应,他拿起酒杯,想要用酒精填补内心的空白,但被填满的感觉遥不可及。

    耳边是Elliot絮絮叨叨地秀恩爱,Kai嫌弃的咒骂,那些谈话与他无关,他被隔绝在外,成了一个旁观者。

    他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杯中的液体迅速被消耗掉,酒精的麻痹作用让他短暂地失去了清醒。

    等到徐清聿回过神时,他已经拨通了云听电话。

    电话接通,他没有立刻开口,安静地听着电话那头微弱的呼吸声。

    酒精让他的脑袋有些沉重,情感变得模糊不清,却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

    “老婆。”徐清聿轻声开口,“你在干嘛?”

    他感到有些不自在,但又不知为何,酒精让他的心情变得柔软,语言变得亲昵。他从来没用过这样的称呼,然而此刻,借着醉意,他竟然下意识地叫了出来。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徐清聿走了

    香都的冬天很温柔, 气温虽低,但不像北方那样刺骨,云听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 和Ethan、苏黎去酒店的餐厅吃早餐。

    作为本次国际调香大赛的指定接待酒店,餐厅自然也是顶级规格,长桌上是各式精致的餐点,整个空间都是咖啡香和烘焙香气。

    苏黎尝了一口龙虾粥, 龙虾的鲜香融入了粥里,她赞不绝口,叫来侍者又点了两份。

    云听从口袋里拿起手机对着玻璃窗外的风景拍了几张照片,放下手机时看到Ethan在打量她。

    Ethan慢条斯理地搅拌咖啡,看到云听眼下的黑眼圈, 把没喝过的咖啡递给云听:“昨晚没睡好?”

    云听不习惯早上喝美式,把咖啡还给Ethan,咳了一声:“咳……有点。”

    Ethan优哉游哉抿了一口:“比赛还没开始你就紧张?那今晚是不是彻夜不睡?”

    云听微笑,“适当的紧张对我有所帮助。”

    Ethan点头:“比赛本来就是对过往努力的检验,能进决赛已经是件了不起的事, 接下来的事,顺其自然就行。”

    苏黎嘴里塞满了食物,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相信小云姐。”

    吃完早餐后,三人按照计划, 去酒店附近的街道随意逛逛。

    香都恰如其名,是知名的香水之都, 再加上国际调香大赛的带动,整个城市都沉浸在香气之中。

    大街小巷,各种香水品牌的快闪店、香水体验馆、以香氛为主题的咖啡厅和甜品店,都装点得无比精致。

    走到哪都是各式各样的香, 从清新的柑橘调,到馥郁的花香,每走一步,鼻尖都会捕捉到不同的香味。

    苏黎被眼前的一切惊艳到了,兴奋地左顾右盼:“小云姐!你快看,那家店在展示上世纪的香水配方耶!”

    云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一家复古风的香水店,橱窗里摆放着一排古老的玻璃瓶,每个瓶子里都装着不同时代的香水原液。

    这些香水承载着历史的味道,也记录了不同年代人们的审美与追求。

    云听正准备走过去看看,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

    是龙涎香的气息。

    她鼻子一动,顺着香味捕捉来源。

    是一家新开的香水品牌店,门口的装饰十分现代化。

    即使云听离店三米开外,也能清晰地嗅到一丝天然的龙涎香香气,并非现代工业合成的那种,而是来自天然的珍贵原料。

    天然龙涎香非常罕见和珍贵。它是抹香鲸的分泌出来的物质,经过长时间在海水中的风化与氧化后,形成了独特的香料。

    而且只有极少数的抹香鲸会产生这种物质,而它们往往在海洋中漂流多年才会被发现。

    云听心念微动,抬脚朝那家店走去。

    苏黎见状,顾不得Ethan,跟在云听身后:“小云姐,你发现什么了?”

    “进去看看。”

    进去后,店铺并不大,一览无余。

    但四周布满了精美的香水瓶,每一个瓶身设计都很独特。

    店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她微笑着走上前迎接两人。看到是东方面孔,她便用中文和云听介绍:“欢迎光临!这里的香水大多是香水爱好者调配的,都是不同创作者根据他们的灵感和想法调制的。”

    “哦?爱好者调制的?” 云听看到充满创意的瓶身,心中讶然。

    她走到一瓶香水前,闻了闻它复杂又独特的气味。

    不同于市场上常见的香水,它的味道充满了浓郁的个性和鲜明的特点,令人无法忽视。

    “是的,” 店员笑着点头,语气自豪,“因为这些调香师大多不是专业人士,所以每一瓶香水的表达都非常独特。他们并不受市场的限制,更多的是想通过香水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情感。两位如果感兴趣,可以感受一下。”

    苏黎是个颜控,不仅对人,也对一切美好的东西。

    她捕捉到一个漂亮的香水瓶,有些好奇,走过去拧开瓶盖闻了闻:“这香味好特别,不是常见的花香,也不是果香,感觉有点……神秘。”

    “是的,这瓶香水的创作者曾说,他在一次森林探险中感受到了一种原始的力量,那种力量源自大自然的深处。他想通过香水来表达力量和自然的联系。” 店员解释。

    Ethan不知道在哪溜达了一圈,没多久也默契地走了进来。

    他来到一个展柜前,拿起一瓶香水:“这个味道不错,淡雅清新,有一种舒缓的效果。”

    “这瓶香水的创作者是一位临床医生。” 店员已经对每一瓶香水的来源倒背如流,“他在长期的工作压力下,决定调制一款能够让自己放松的香水,所以他加入了很多草本植物的香料。”

    苏黎感悟道:“原来如此,香水的创作,真的是从生活的每个细节中提炼出来的。”

    苏黎在调香上不算得心应手,经常犯一些初学者的错误。但云听之所以收她为徒,也是看中了她的潜力。

    云听来到另一个展台前,看到了一瓶更为稀奇的香水。瓶身设计独特,深绿色的瓶身中漂浮着金色的粉末。她捧起瓶子:“这瓶香水好神秘。”

    “这瓶香水叫‘破碎的星空’,它的灵感来自一位天文学爱好者。”

    见人越来越多,又一位店员出来帮忙。

    是一个胖胖的小男生,笑起来憨厚老实。

    “他想通过香水来表达宇宙的浩瀚与神秘,香水中使用了非常罕见的香料,所以会有一种冷冽、深邃的气息。”

    闻言,Ethan凑近闻了闻。

    香味的确令人震撼。

    初闻时清冷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让人置身于宇宙的深处,可以看到在遥远的星系中,星星在不停地闪烁。

    苏黎一边闻香,一边感慨:“不愧是调香之都,这里随便一家店都这么有水平……”

    云听笑着说:“高手在民间。”

    *

    晚上,云听和Ethan坐在酒店顶楼的露台上。

    这块区域没什么人。

    远处城市灯火璀璨,星河倒映人间。

    餐桌上放着一瓶刚开封的红酒,Ethan正在品鉴,云听没有喝。

    她转过头对Ethan说:“师傅,你不问问我的想法吗?”

    Ethan:“我期待你给我惊喜。”

    云听将碎发拂至而后,“我想好了,比赛的香水,我想调‘医院’的味道。”

    听到这话,Ethan放下酒杯,“医院的味道?”

    云听点头,夜风再次吹乱了她的发丝,但她的眼神明亮,像远在天边的星星:“准确来说,是‘氧气’的味道。我想为劫后余生的人设计一款香水,一款关于希望的香水。”

    Ethan双手交叉,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你确定?”他问,“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如此极端过。”

    云听再一次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想调出‘氧气’的味道……可氧气是无味的。”

    Ethan的话不算反对,更多的是在思考。

    “氧气虽然无味,但医院里的气味是有记忆点的。”云听解释,“我会用冷冽的香料去表现清冷的空气感,比如醛类、金属气息、冷杉、雪松、干净的白麝香,甚至可能加一点无菌棉布的气息。”

    Ethan沉默了一瞬,手指在椅子上敲了敲,片刻后他说:“想法很大胆。”

    “但调香成功的作品,必须有市场,必须能让人感同身受。”

    Ethan目光锐利地看着云听:“小云,你确定有人愿意喷‘医院’的味道?这完全突破了传统香水的定义。”

    他从客观的角度地指出现实问题:

    “香水的本质,是为了让人愉悦。”

    “可你的香水,注定不会是愉悦的。”

    云听并不意外Ethan的反应,事实上,在她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

    她轻声道:“可是,师傅,‘希望’从来都不是愉悦的。”

    “面对生死,他

    们经历的,是病痛、挣扎、绝望……可他们依然在坚持,因为他们相信,氧气输进肺里的那一刻,就是希望诞生的时刻。”

    Ethan无声凝视着她,最终,他叹了口气,嘴角浮起一抹无奈又欣赏的笑意。

    “……行吧。”

    他端起酒杯,晃了晃,目光向下,透过深红色的液体,落在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上。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想过突破传统。”

    Ethan笑了一下,“可是越做越久,就会发现,市场才是最终的裁决者。一个香水,哪怕理念再好,如果没有受众,那它就是失败的。”

    云听没有反驳。

    Ethan又说:

    “不过——”

    “有时候,市场需要被教育。”

    “虽然这创意有点疯,但至少,它是新的。”

    *

    第二天下午。

    云听踏入会场时,目光扫向观众席。

    属于徐清聿的座位,空无一人。

    云听拧眉,按理来说,按照徐清聿的脾性,他不可能失约。他说了“明天等我”,说明他一定会过来,可他人呢?

    自从凌晨那通电话之后,徐清聿也没有再给她发过消息。

    她连徐清聿到哪都不知道。

    难道是堵在半路了?

    还是……他根本不会来?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云听心情复杂,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讽刺。

    她赶紧收敛心神。

    比赛才是最重要的,说实话,徐清聿来不来,与她的作品有什么关系?

    比赛正式开始,会场的中央缓缓升起三座独立的透明玻璃隔间,每个参赛选手都有属于自己的封闭空间。

    玻璃隔间宛如一个个独立的实验室,四周光滑透亮,能够有效阻隔香气的扩散,让每位调香师都能专心于自己的作品,而不会受到外界气味的干扰。

    云听缓步走向自己的调香台,桌上已经摆放好了这次比赛的基础工具和一些常见香料。

    这次的规则是:选手们必须在现场提供的香料中进行挑选,没有数量限制,但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调配出符合主题的香水。

    云听打算按照自己最初的思路和灵感调配。

    即便这个思路过于特殊,可能让很多人无法接受。

    但她不在乎。

    她要做的,是她想做的,而不是迎合大众。

    比赛一开始,两位选手谨慎地挑选香料,因为香料的选择决定了香水的最终走向。

    云听目光瞥过四周,隔着透明的玻璃,她能看到其他两名对手正各自忙碌着。

    也能看到徐清聿还是没有来。

    云听吐出一口气,将目光收回。

    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香料,木质、花卉、果香、辛香、烟熏……应有尽有。

    可是,她仔细看过两遍,在众多瓶瓶罐罐中找不出自己所要的。

    第一种是金属调香料——氧化合物。这是一种能够模拟“金属氧化后气息”的香料,带着冷冽的工业感,与医院无菌室的气味有些相似。

    第二种是臭氧合成香原料,它可以模拟雷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的“新鲜空气感”,也是氧气最直接的气息。它能让人联想到大自然的清新,也能让人感受到生命的流动。

    第三种是异戊酸,这种香料是略微酸涩的味道,但和柑橘类搭配后,能够产生一种意想不到的明亮感,像是一种“希望乍现”的感觉。

    云听想要的几种核心香料……根本没有。

    氧化合物、臭氧气息、异戊酸,这些她视为关键的元素,全都不在提供的名单里。

    怎么会这样?

    她环顾左右,其他两位选手都没有受到影响,纷纷按照自己的计划选取材料,那个法国人已经开始调配香水了。

    只有她,站在原地,心里有些茫然。

    云听咬了咬唇,迅速思考着应对方案。

    不能慌。

    她不能让突发的变故影响自己的节奏。

    没有这些香料,那就找替代品。

    云听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调香本就是不断调整、试验、突破的过程。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飞速回忆着刚才在酒店附近的香水品牌店里闻到的某款香水。

    那款香水,并没有使用传统的臭氧分子,却依旧营造出了“新鲜空气”的错觉。

    她也可以用别的东西代替。

    时间紧迫,她必须调整配方,寻找替换的香料。

    云听睁开眼睛,扫视香料架,开始调整思路。

    直接的臭氧分子找不到?

    没关系,可以用柠檬醛和桉树醇来模拟雷雨后空气中的清新感,虽然不同,但也能带来类似的氛围。

    接着,她选取了一款带有金属感的琥珀香调,搭配海盐香调,来营造冷冽的无菌感,虽然比氧化合物更温和,但同样有清透的空气感。

    异戊酸原本是用来增强香气的酸涩感,让整体更有层次感。云听灵机一动,选取了醋酸己酯和青苹果香调,两者结合,也能带来清脆鲜活的感觉。

    这不是她最初想象的配方,但比赛不会因为她缺少原料停下来,她只能调整自己,继续前进。

    她迅速拿起替换好的香料,回到自己的调香台前,开始重新计算配比。

    云听再次闭上眼睛,脑海里勾勒出完整的气味结构。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也没有想徐清聿到底来了没有。

    时间流逝,比赛正式进入白热化阶段。

    一小时过去。

    两小时过去。

    玻璃墙外,评委们在低声交流,试图推测三名选手的创作方向。大屏幕上播放不同角度的特写镜头,捕捉着三位选手的每一个动作。

    云听没有时间看这些,她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调香配比上。

    还差一点什么。

    云听心跳开始加快,她还没有完全抓住希望之香的灵魂。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到第一排空出来的位置,手指颤抖地拿起最后一瓶原料。

    这是她反复推敲后才决定加入的一种香料。

    只需微量,一点点就够了。

    她屏住呼吸,精准地倒入了一滴。

    随后,云听放下香料,拿起试香纸,蘸取调配好的液体,让香气自然挥发。

    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云听扫了一眼计时器,最后十分钟。

    她调整了一下整体比例,确保香气的层次感能够精准释放出来。然后,她将香水倒入小巧的试香瓶中,盖上瓶盖,轻轻摇晃,让香料彻底融合。

    五分钟。

    云听的鼻尖竟然沁出了一小颗汗珠。

    她没有擦,心里忍不住笑了一下。

    竟然会紧张?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紧迫感了,可是这一刻,她并不觉得这是坏事。

    三分钟。

    她将香水瓶放入参赛托盘中,调整了一下姿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冷静。

    一分钟。

    她抬头,又一次看向观众席——那个依旧空着的位置。

    云听移开目光。

    “不来就算了。”

    比赛的时间正式结束,三位选手站在调香台前,等待评委们的提问。

    评委们依次闻过三款香水,主评审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接下来,我们希望三位选手能讲述一下自己这款香水的创作灵感。”

    “从左到右依次开始。”

    云听是最后一个。

    她站在自己的调香台后,眼神不由自主地往评审席旁的观众席看了一眼。

    徐清聿不会来了。

    骗子。

    最先开口的是法国的Olivier Lambert,他的语调自信,带着法国人特有的优雅:“我的灵感来自南法的夏日橘园。”

    他说话的同时,评委们手中拿着他的香水试香纸,仔细嗅闻。

    “你们能感受到明亮的柑橘香调,就像夏天的阳光洒在果园里,空气中弥漫着佛手柑和柠檬的清香。接着,橙花的纯净香气浮现,有一丝微苦,就像人生中那些虽短暂却令人难忘的时刻。”

    “最后,是香草与麝香的结合。这款香水的‘希望’,是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阳光终究会照耀下来。它是明亮的、温暖的、令人愉悦的——就像每个人期待中的美好未来。”

    评委们点头,显然对这个作品的商业价值和普适性都很认可。

    第二个开口的是Lisa von Stuhl,“我的灵感,来自一场春雨后的一杯温热的茶。”

    她的话音刚落,评委们便再度拿起试香纸,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你们可以感受到乌龙茶的醇厚香气,感受到它

    发酵的深度,就像人生的旅途,充满故事。绿茶和柚子的搭配,赋予它清新而透亮的感觉,如同雨后的清晨,空气里弥漫着微凉的茶香。”

    “最后,樱花叶的微苦、鸢尾花的温柔粉感,以及沉香的静谧木质香气,让这款香水变得更加沉稳。”

    Lisa von Stuhl低头,语气轻缓:“这款香水的‘希望’,是即便生活不总是明亮的,但总有一些温柔的东西,能让人心安。希望,也可以是宁静的、克制的,它一直存在。”

    两款香水,一个明亮,一个沉稳,都是大众容易接受的“希望之香”。

    轮到云听。

    评委的目光落在云听身上,他们都好奇,这一款最“异类”的香水,究竟代表着怎样的希望?

    “我的灵感,来自医院。”

    云听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这个与“希望”听起来不太相干又有点相干的地方。

    总之,很矛盾。

    评委们皱眉,台下的观众也有些惊讶。

    云听说道:“很多人以为,‘希望’是温暖的、柔和的、甜美的。但在我看来,希望并非如此。”

    清冽的氧气感、微弱的金属气息、干净锐利的空气感使云听的香水不同于传统的香水,甚至不能用“好闻”来形容,而是一种极具冲击力的体验。

    有些评委蹙眉,对这种非主流的香调持怀疑态度。

    其中,一位头发半白的男性评委放下试香纸,直接开口质疑。

    “这……能称得上是‘希望之香’?”

    声音饱含不解和轻蔑。

    “你想表达医院里的氧气感、手术室的空气感,我承认这个思路独特。但问题是——有谁会喜欢这种香水?”

    他不满意地摇头,“香水,不只是概念,它最终是要卖给市场的。”

    “如果一款香水没有受众,那它就是失败的。”

    “你的作品,充其量只是哗众取宠。”

    其他评委也看向云听,都在等待她的回应。台下的观众窃窃私语,不少人都认同评委的话。

    云听保持淡定。

    她知道这个评委,John Smith。

    他是英国皇室御用香水品牌创始人,偏爱清新自然的香调,从业以来一直推崇安全、商业化、符合大众喜好的香气。

    在他的审美里,云听的作品,确实是个异类。

    但云听没那么容易被压下去。

    她问:“您的意思是,一款香水如果没有广泛的市场受众,就不算是成功的香水?”

    John Smith淡淡地道:“至少它不会是一款被认可的香水。”

    “那么,‘认可’的标准是什么?”云听反问,“是符合大多数人的喜好?还是能表达出调香师真正想要传达的情感?”

    John Smith不悦:“商业市场就是最好的答案。香水最终要被人接受,而不是成为一种博人眼球的艺术品。”

    云听闻言,反驳道:“可如果只考虑市场,这世上就不会有颠覆传统的香水了。”

    见John Smith没说话,她接着说:“上世纪初,人们认为花香才是香水的唯一正统,然而后来东方调、革调、烟草调等一系列小众香调崛起,成为经典。”

    “如果所有调香师都只愿意做符合大众审美的香水,那请问,香水的未来在哪里?”

    John Smith脸色一沉:“但你的这款作品,太极端了。”

    云听不慌不忙:“极端,并不代表它没有意义,您觉得我的香水没有受众,但请问,您真的确定吗?”

    “我们可以接受皮革、烟草、麝香、动物气息等曾经被认为‘不适合做香水’的香调,那为什么不能接受医院里的氧气感?”

    “我的香水,是献给那些真正经历过生死边缘的人。”

    “他们可能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但他们同样值得被赋予‘希望’的香气。”

    现场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时,另一位评委评论道:“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理念确实很新颖。但,这款香水的商业价值仍然存疑。”

    “我从没说过它是为商业市场设计的。”云听说,“但‘希望’这两个字,本就不应该用市场价值来衡量。”

    现场的几名评委一开始就被云听的香水劝退了。

    金属气息最先扑面而来,冰冷、干燥、略微刺鼻的感觉,像是医院手术室里冰冷的器械,或者无菌病房中彻底消毒后的空气。

    接着,一丝醛类的锐利味道渗透出来,携带某种极度干净、无尘的气息,就像医院走廊里刚刚拖过的地板,干燥而无机质。

    再然后,是一缕轻微的苦味,像是橡胶手套刚刚从包装袋里拿出来的那一瞬间,带着工业感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有些评委不适应,认为云听偏离了要求。

    陈逸凡不同,他嗅到了香水的另一面。

    就在这股冷硬、疏离、让人不适的前调快要消散时,空气中突然浮现出一丝柔软的气息。

    像是一道微光,透进了冰冷的世界。

    各种味道碰撞,最终交织出奇迹

    这股温柔的气息,像是氧气真正进入肺部的那一刻,生命被重新点燃的感觉。

    那是一缕若有似无的白麝香,带着极致的干净感,就像病床上刚换上的白色床单,温柔、无菌,却透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接着,微微的雪松木香浮现出来,带着一点点沉静的感觉,不会过于厚重,却在冷冽的空气里,提供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支撑。

    然后是……一抹极淡的茉莉花香。

    这抹茉莉花香非常轻,非常淡,只是隐隐透出一点点,仿佛是有人刚刚走过,衣角上残留的一丝馨香吹进了自己的鼻腔,轻柔得让人无法察觉,却又恰到好处地平衡了香水整体的冷感。

    陈逸凡带头鼓掌:“有趣……虽然前调极端,但尾调竟然意外地好闻,如果我没猜错,还有香草的味道。”

    他说得没错。

    这款香水变得完整的关键点,正是一滴极淡的香草。

    云听最后在香水里面添加了一点点香草,不是那种甜腻的香草味,而是一种微妙的、几乎闻不到的温润感。

    它并不占据主导位置,也不会盖过前面冷冽的气息,但会在鼻腔深处,留下温暖。

    好比在经历过寒冷、手术、等待与恐惧之后,最终,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握住了你。

    它没有甜美的安慰,也不是刻意的讨好,但能让人在极度的冷静之后,感受到生命的温度。

    这就是希望的味道。

    冰冷、克制、压抑、尖锐,但在最深的地方,仍然藏着微光。

    最后一个评委的笔尖停下,比赛结果尘埃落定。

    主持人走上台,举起麦克风,宣布道:“第107届世界调香大赛的冠军是——来自法国的Olivier Lambert先生!”

    掌声在赛场内响起,Olivier Lambert向评委席点头致意。

    “第二名,来自德国的Lisa von Stuhl女士!”

    Lisa von Stuhl平静地站起身,礼貌地朝众人颔首。

    “第三名,来自华国的——”主持人停顿了一下,“Celia女士。”

    云听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她不失望,因为她的作品不属于这里

    她不意外,所以没有半点失望的情绪。

    从她决定“剑走偏锋”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款香水不可能夺冠。

    这个世界永远青睐稳妥、成熟、商业价值高的作品,而她的香水……

    云听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小试香瓶,唇角微微弯了弯。

    它不属于这里,它应该摆放在那家香水店里,和那些爱好者们的作品放在一起。

    在那里,它不用迎合评委的口味,也不用为了取悦大众市场,而是为了那些真正能懂它的人而存在。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反而轻松了几分。

    比赛结束,经历了长时间的采访后,云听疲惫地走出赛场。

    脸都要笑烂了。

    苏黎高兴地冲上

    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小云姐!你真的太厉害了!我觉得你的香水才是最独特的!”

    云听失笑,“行了行了,别激动。”

    “小云,你做得很好。”Ethan道,“在这个圈子里,想要做出突破很难,但你敢去尝试,已经很了不起了。”

    云听看向Ethan,确信无疑说:“师傅,你早就知道我不会得第一吧?”

    Ethan笑了笑:“当然,调香界是一个很现实的地方,真正能留下来的,都是符合市场需求的作品。你的作品太极端了,受众面太小,得不了第一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又补充道:“但有些作品,不是为了得第一,而是为了留下印象。”

    *

    比赛结束后,云听三人在香都又待了两天。她没有特意去关注什么,行程也随意得很,吃饭、逛街、再随手买几瓶特别的香水带回去。

    直到离开香都的前两天晚上,她躺在酒店的床上,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注意到一条未读消息。

    来自徐清聿的。

    只有四个字:云听,抱歉。

    没有解释,就这么简单的四个字。

    云听看着这条消息,手指停在屏幕上,拨通了徐清聿的电话。

    “嘟——嘟——”

    长长的拨号音回荡在耳边,但始终没有人接。

    云听盯着屏幕,等到自动挂断,指尖在屏幕上划过,又重新拨了一次。

    还是没人接。

    她终于叹了口气,把手机放下,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云听的心情并没有意料中的愤怒,或许连难受都没有。她只是突然间,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一件事,他和徐清聿,好像没有以后了。

    其实她早该明白的。

    在比赛场上,她站在封闭的玻璃间里,感受时间的流逝,感受香料在自己手中一点点变化,感受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那一刻,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没有徐清聿。

    她专注于调香,专注于比赛,专注于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

    那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清醒。

    她不用依赖徐清聿了。

    她可以一个人走下去,可以继续追逐自己的事业,可以不再在意徐清聿的态度,也可以不再因为他的一句话、一条消息而影响心情。

    徐清聿这两个字,“抱歉”,既是道歉,也是告别。

    他没有来比赛现场,他也没有解释一句,他以这两个字,作为他们之间的终结。

    她该放下了。

    屏幕上多了一滴晶莹的液体,云听回复徐清聿:没关系。

    徐清聿没再回,云听也没有再给徐清聿发消息

    她以为自己会难受,会忍不住去问个明白,但实际上,她过得很平静。

    或许是因为在比赛那天,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找到了先前那个不依赖感情、不需要被谁定义的自己。

    又或许,情绪还没到反扑的那一天。

    *

    回家后,云听第一时间回了徐宅。

    徐爷爷徐奶奶在,徐清聿的爸妈在,就连她的爸妈也在,唯独徐清聿不在。

    几个人的神情都很严肃,气氛沉闷让人想逃。

    云听进门后,看到他们这副样子,心里惴惴不安。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怎么了?”她放下行李,缓步走近。

    孟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徐深凛先开口,“小听,清聿有和你说吗?他去M国了。”

    云听一愣:“什么?”

    “他去了M国。”邢时漫愁眉苦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对于徐清聿一声不吭地离开,徐爷爷明显很生气,徐奶奶正在给他顺气。

    云听怔怔地看着他们,像是没听清一样,重复:“……不知道什么时候?”

    “是。他没有和任何人说,他自己一个人就走了,我们是今天才收到消息的,小听,清聿有告诉你吗?”

    云听张了张嘴,半晌没发出声音。

    她没想到,徐清聿会瞒着所有人,直接离开了这里。

    第50章 第五十章 离婚协议书

    夜晚, 云听戴上蓝牙耳机,坐在书桌前翻看私人账号的邮件。

    大多邮件是祝贺她得奖,一些是知名香水品牌的邀约, 还有一些是投资人希望与她合作的信息。

    “恭喜您在国际调香大赛中获得佳绩,我们非常期待您的未来发展……”

    “您的香水创意令人惊叹,希望有机会能合作……”

    “如果您有创立个人品牌的打算,我们愿意提供初期投资……”

    有几封发件的官方账号是一些籍籍无名的小众品牌。

    云听指尖轻敲鼠标, 一目十行读过去。

    国际调香大赛不愧是让人声名鹊起的平台。

    从比赛结束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天,她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曾经犹豫不决的事情,现在有无数人替她铺好了路,等她迈出一步。

    其中一封标题很随意的邮件吸引了云听的注意力。

    标题:「你那款奇怪的香水」

    发件人:Olivier Lambert

    云听眨了眨眼。

    Olivier Lambert, 是获得第一名的法国选手。

    她点开邮件,内容是几大段流畅的英文。

    「你好,亲爱的中国调香师,先祝贺你获得比赛第三名,在我看来, 你的作品比我还有德国那位的更有趣,它不是一瓶毫无惊喜的商业香。」

    「我承认,你的作品让我印象深刻。虽然当时评委们对你有些刻薄,我也觉得你的香水很极端, 但老实说,我很喜欢。希望有机会能和你合作。」

    「我一直不喜欢医院, 每次去医院我都会觉得窒息,那里的消毒水味道、空气中的紧张气息,让人不想踏入。」

    「不过你的香水让我觉得,或许医院也没那么糟糕, 它代表希望,而不是绝望。这很奇怪,但也很有趣。你是怎么想到的?」

    邮件最后,他加了一段抱怨:

    「对了,我们这边的医院真的太糟糕了,每次预约都要等上几周,就算是感冒发烧也得排队,简直是折磨。我上次喉咙痛得快要死了,结果预约到三周后。」

    Olivier Lambert的字里行间,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冠军,而像个喜欢抱怨生活琐事的普通人。

    云听想了想,敲下回复:

    「你好,首先谢谢你的认可,能让第一名的选手记住我的作品,是我的荣幸,我也期待和你的合作,」

    「我的灵感来源于我对生命的理解。在医院里,人们可能带着痛苦来,但也可能带着希望走。我想创造一款让人闻到后,能想起生命意义的香水,而不是单纯的恐惧或压抑。」

    「至于你抱怨的医院预约问题,我对法国的医疗系统不太了解,但每个系统都有优缺点,法国的医疗系统虽然不完美,但至少保证了公平和可及性。」

    「不过,你要是真的受不了,下次可以考虑带个医疗旅游套餐,去别的国家看病,顺便度个假!」

    回复完,云听继续往下翻,却在邮件列表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发件人名字。

    徐清聿。

    有两封,发件时间是今天凌晨。

    徐清聿从来没有给她发过邮件,云听心里顿时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崩塌,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力阻止。

    云听打开第一封。

    屏幕上弹出附件,她下载后打开。

    不好的预感被证实,是财产转让书。

    看到一页页详细的法律文书,她眸色收紧。

    云听知道徐清聿的资产不少,但看到这份转让书时,才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他。

    第一条转让资产范围

    1. 国外资产

    甲方名下的所有国外银行存款、房产、股票、基金、保险及其他投资;具体资产清单见附件一。

    2. 国内资产

    甲方名下的所有国内银行存款、房产、车辆、股票、基金及其他投资;具体资产清单见附件二。

    3. 香水品牌公司股份:

    甲方持有的VOE香水品牌公司股份,占公司总股本的20%;股份转让的具体事宜见附件三

    如果不是这份文件,云听都不知道,徐清聿竟然拥有VOE的公司股份。

    现在,这些资产全部都在这份文件里,被无条件地转让给她,只要她签字,所有的财富就会自动划归到她的名下。

    云听手指握紧鼠标,掌心已经渗出冷汗。

    徐清聿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所有东西都给她?

    她往下看,看到最后一条:

    「甲方确认,本协议为自愿

    签署,无任何胁迫、欺诈或其他不当手段,乙方可在任何时间接受或拒绝,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如乙方同意,本协议立即生效。」

    落款处,徐清聿的电子签名已经在上面。

    签名工整,落款时间正是今天。

    云听低下头,猝不及防地,泪水滑落,滴在键盘上,等她反应过来时,上面已经晕开了一小片水渍。

    她用手去擦,越擦越模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是这一刻,心里的难受已经溢出。

    云听颤抖地退出这封邮件,打开第二封。

    离婚协议书。

    文件格式和财产转让书差不多,但不同的是,这一份协议书上,徐清聿没有签名。

    她盯着空白的签名处,眼泪还在往下砸。

    徐清聿将所有的东西都安排好了,唯独没有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为什么?

    云听不想自作多情,如果他真的想离婚,为什么不干脆签完?

    邮件的正文,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云听的心猛地一缩,指尖冰冷,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

    徐清聿连解释都不肯给她,就莫名其妙道歉,然后消失。

    她不甘心。

    如果说财产转让书是一记沉重的闷棍,让她喘不过气,那这份离婚协议书,就是一把锋利的刀,轻飘飘地划过她的心脏,却留下了一道很深的伤口,让她疼得不知所措。

    云听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脸,任由泪水从指缝中溢出。

    她应该生气的,应该痛骂他的绝情,应该直接回他一句「你什么意思?」

    她可以接受徐清聿拒绝她的感情,但她不能接受他不问缘由就独自离开。

    云听思绪翻涌,最终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徐清聿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她快要放弃,直到最后一刻,电话那端才传来“咔嗒”一声。

    接通了。

    徐清聿接了电话。

    但对面没有声音。

    没有说话,也没有背景音,安静得不像是在现实世界里。

    云听用手背擦去眼泪,用最冷静的语气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离开?”她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平静,“为什么连解释都不给我?”

    “一个朋友出事了。”

    徐清聿声音很沙哑,像是许久未好好休息。

    云听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她不想让徐清聿听出自己的悲伤和狼狈,更不想在他面前卖可怜卖委屈博同情:“朋友?”

    徐清聿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继续道:“云听,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所以呢?”云听质问,“这就是你要跟我离婚的理由?”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我不想耽误你。”

    云听用指尖擦掉不争气的泪水,“徐清聿,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

    徐清聿说:“你会有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云听嗤笑,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一层痛苦,“你怎么知道什么是我想要的?”

    胃部一阵痉挛,她弯下了腰,可即便这样也不能缓解内心排山倒海的难过。

    云听问:“徐清聿,为什么要把财产都给我,为什么不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名?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吗?”

    徐清聿沉默了。

    云听不想在电话里和他争吵,可是这份离婚协议书、这通电话、徐清聿的沉默,让她意识到,无论她再怎么问,徐清聿都不会告诉她真相。

    徐清聿擅自做决定,擅自推开她,擅自消失不见,然后留给她一个冷冰冰的结果,让她自己去接受。

    正如她所想,徐清聿又一次逃避话题:“云听,爸妈那边我会和他们说。”

    “好。”听到这话,云听彻底心灰意冷,电话挂断前她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这样吧,我们好聚好散。”

    财产,她不要。

    离婚,她同意。

    云听打印出离婚协议,翻到协议书的最后一页,在空白的签名处,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重新扫描离婚协议,附件发送到徐清聿的邮箱,标题只有三个字:“我签了。”

    邮件发送成功。

    身体像是失去了支撑,云听地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迷茫,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被骤然清空了所有思绪,只剩下“离婚”这两个字在脑海中不断盘旋。

    她和徐清聿真的结束了。

    云听捂着脸哭泣,既有解脱后的轻松,也有对过去的不舍,更有对未来未知的恐惧。

    此刻,所有的情绪都被这现实冲击得七零八落,让她整个人如坠迷雾,失了方向,傻愣在原地。

    好冷,云听忍不住抱紧了自己。

    真正落笔的那一刻,她才恍然,自己仍然不愿意接受现实。

    云听用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是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地砸在纸面上,晕开淡淡的痕迹。

    指尖捏紧了离婚协议书,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把它揉皱。

    云听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已经问过了,徐清聿也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

    “我不想耽误你。”

    可笑的是,他所谓的“放手”,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她想起过去的那些日子,想起他们曾经的争执,想起他偶尔的沉默,想起他低声哄她的模样,想起他偶尔落在她发间的亲吻……

    徐清聿喜欢她吗?

    大概是没有的。

    如果喜欢,为什么不肯再多说一句?如果喜欢,为什么要把她推开?如果喜欢,为什么连解释都不给她?

    云听的眼泪顺着指缝落下来,滴落在桌子上、衣服上,洇出模糊的痕迹。

    她就这样抱着自己,坐在书桌前哭了整整一夜。

    没有人安慰,没有人拥抱,也没有人告诉她,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直到天色渐渐泛白,云听才缓缓地抬起头,眼睛已经红得不像话,嗓子也干哑得发痛。

    她看着桌上的离婚协议书,吸了吸鼻子,伸手将它放进了文件夹里,收进了抽屉。

    然后,她站起身,走进浴室,打开冷水,让冰凉的水流冲洗着自己的脸。

    云听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双眼浮肿,整个人憔悴得不像人样。

    她抬起手,面无表情地擦去脸上的水珠。

    洗漱完后,云听蘸取粉底液在脸上推开,欲盖弥彰地遮掩住眼底的浮肿和脸色的苍白。

    随后她拿起口红,选了一支淡淡的裸粉色涂上,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憔悴。

    收拾完成后,她拿上包,走出家门,打车前往辛亦桐家。

    辛亦桐还在睡觉,云听到那儿后在门口等了几分钟,辛亦桐才揉着眼睛,姗姗来迟。

    “云云,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她接过猫包,招呼她进来。

    云听探过头找猫,不让辛亦桐看到自己的脸,“总不能一直让你帮我照顾它,还是我自己带回去吧。”

    辛亦桐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她放下猫包,走到云听的正前方,“你怎么回事?你这脸色……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云听顿了顿,低头抚摸着从房间里蹿出来的Zephyr:“我和他离婚了。”

    6个字如一枚重磅炸弹,瞬间在辛亦桐的脑海里炸开。

    “……什么?”辛亦桐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陡然提高。

    云听抬头,迎上她的目光,平淡地重复了一遍:“我和他离婚了。”

    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空气寂静了一秒,下一刻,辛亦桐炸了。

    “他妈的——!”辛亦桐直接爆了一句粗口,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的表情如同见了鬼,“你跟我开玩笑的吧?你们俩不是好好的吗?他是不是疯了?”

    云听神色平静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从徐清聿突然消失,到那封只有几个字的道歉邮件,再到她收到财产转让书和离婚协议书,以及昨晚她拨通电话时,徐清聿那句“我不想耽误你”。

    辛亦桐听得脸色越来越黑,怒火几乎快要从眼里蹦出来。

    “……就这样?!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云听,“他一句‘不想耽误你’,就把你推开了?他当你是什么?丢了就能捡回来的玩具吗?!”

    云听抿唇,没有接话。

    她已经难过了一整夜,现在,她只想平静地面对这一切。

    辛亦桐的愤怒却烧得更旺了,她猛地一拍桌子:“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不声不响地消失,连个解释都不给?!现在倒好,离婚协议书都甩过来了,连见你一面都不肯?!”

    她越想越气,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一边骂个不停。

    “你说他什么朋友出事了,搞得非得远走高飞,放屁吧!就算朋友出事,他也不至于直接把你甩了吧?!

    云听被她骂得耳朵有些发胀,叹了口气:“你别骂了……”

    “不骂?”辛亦桐怒瞪她,“我不骂他我难受!”

    她气得脸色发红,站定后,又深吸了一口气,指着云听,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你也是,你就这么答应了?他让你签你就签?你不会问清楚吗?”

    “我问了。”云听说,“但他不愿意说。”

    辛亦桐狠狠地磨了磨牙:“他不愿意说,你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云听垂下眼睫,“难道我死缠烂打地去问吗?他既然不想说,那我也不想逼他。”

    辛亦桐眼里写满了不甘:“可是你明明……”

    明明还在乎他,明明还舍不得。

    可这句话,她没能说出口。

    辛亦桐凝视云听的眼神,那双曾经清亮的眸子,现在仿佛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雾,寂静得让人心疼。

    她张了张嘴,咬牙道:“行吧,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也不劝你。”

    说完,她狠狠地往沙发上一坐:“徐清聿我不可能原谅,太混蛋了。”

    下午,云闻也知道了这件事,直接打电话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聿哥他是不是疯了?就这样消失了?连个理由都不给?!”

    云听猜是辛亦桐告诉她的。

    云闻说昨晚她的心脏疼,今天又接到了辛亦桐的电话,才知道她出事了。

    云听正在给Zephyr修剪指甲,被云闻一吼,差点剪歪。她将手机从耳边拿远了一些,等云闻骂完后,才说:“姐,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也不想勉强他。我喜欢徐清聿,但徐清聿没道理必须回应我的喜欢。”

    “你是不想勉强他,可他这是什么态度?!”云闻语气愤愤,“行吧,不愿意说原因是吧?我去问叔叔阿姨。”

    云听制止了她,“姐,这件事让我们自己处理吧。”

    云闻正在气头上,哪肯听她的话,“不行,我必须告诉他们。”

    云听放下指甲刀,安慰云闻:“姐,不用为我难受。我已经想明白了,和徐清聿结婚生子幸福一辈子是结果,和徐清聿一别两散也是结果,一件事已经有结果,那我们就不要管结果的好与坏了,行吗?”

    ……

    接下来的几天,云闻和辛亦桐一直陪着云听,生怕她想不开,两个人整天紧张兮兮,碰到一丁点小事就一惊一乍,反倒是云听看起来最正常。

    徐深凛和邢时漫多次问她徐清聿的事,云听闭口不谈,她不想一个人面对6位长辈,被他们围追堵截。

    既然徐清聿说他自己会解决,那她没必要先提。

    云听的日程被排得满满当当,没有一丝空隙。

    她知道自己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只有不断地让自己忙碌,她才不会去想那些她不愿面对的事情。

    云闻和辛亦桐离开后,幸好,还有Zephyr陪着自己。

    云听想,是时候给布偶换一个名字了。

    可即便如此,所有的道理她也懂,但夜晚依旧漫长难熬。

    云听洗完澡,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索性爬起来,打开电脑,把今天的工作又过了一遍。

    她宁愿加班到凌晨,也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也不会去想,那份没有签名的离婚协议书,徐清聿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签字?

    与此同时,云听在国际调香大赛上的比赛视频被人上传到了网上。

    最开始只是调香届小范围的传播,但因为她在比赛中的表现极具争议——“剑走偏锋”、“希望之香”、“医院的气息”,加上她与评委之间的针锋相对,这场比赛的视频迅速在各大平台流传开来。

    起初,云听并没有察觉到变化,只是觉得手机比平时多了几条消息。等到同事把相关链接发给她时,她才点进去看了一眼。

    比赛的录像经过剪辑,被制成了一个十几分钟的短片,播放量已经突破了百万。

    视频中,她站在透明的调香区域里,神情专注地挑选香料,偶尔蹙眉,偶尔低头记录,最后,她郑重地将最终的香水交给评委的画面,被放慢了速度,配上了极具氛围感的背景音乐。

    再往后,是评委们的点评,尤其是那个对她提出质疑的评委,他的咄咄逼人和她的冷静反驳,成为了整个视频的高潮。网友们的弹幕直接炸了。

    【她好飒啊!】

    【完全不怯场,气场太稳了吧】

    【这个香水的灵感竟然是医院……这也太特别了】

    【本来以为她要被评委怼哭了,没想到她直接回怼回去了,牛!】

    【剑走偏锋是真的剑走偏锋,结果还挺有深度的】

    【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创作,不是单纯地迎合市场,而是用香水表达自己的想法】

    短短几个小时,视频的点赞量飙升,评论区里充满了讨论。

    许多专业的调香师、香水爱好者都参与了讨论,关于“希望之香”到底有没有市场的争论,几乎在各大社交平台上掀起了一场讨论热潮。

    有网友顺着比赛视频,翻到了她过去的微博和比赛视频。

    本以为云听的微博会是什么高端调香师的日常记录,结果点进去一看清一色的官方内容,偶尔发一点香水品牌宣传,微博更新频率极低,简直是一个互联网隐士。

    【为什么一个调香师能有这种气质?不当明星可惜了】

    【有没有人觉得她有种高级感?】

    【她的微博居然没什么自拍,真的好神秘!】

    【已经关注了!以后她出的香水必须买爆!】

    网友们的热情让云听始料未及。她随手点开评论区,发现几乎每条微博下面都有大批网友表白,甚至还有人P了她的照片,做成了各种应援图。

    【姐姐,我愿意为你疯,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太喜欢你的比赛思路了,求出同款香水!】

    【能不能直播一下日常调香?想看你的工作过程!】

    云听不经常看社交网络,但偶尔还是会挑几条回复一下。

    网友:姐姐,你的香水真的有在卖吗?想买!

    云听:目前没有量产。

    网友:比赛上那个评委真的是……好气人!但你反驳得太帅了!

    云听:谢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

    网友:老婆,你是不是单身啊?

    云听看了一眼,没有回复,直接划了过去。

    “双生”品牌方也提前发布了云听和云闻一起拍摄的照片。

    这组照片原本是为下季度的宣传准备的,品牌方看到云听的热度不断飙升,立刻调整了宣传策略,抢在风头最盛的时候发布。

    网友们纷纷猜测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这两姐妹的颜值太高了吧?家族基因太强大了!】

    【姐姐和妹妹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但都好美!】

    【请问两位女神是单身吗?】

    评

    论区很快被“单身”这个问题刷屏。

    没多久,云闻直接在自己的微博下大大方方地回复了一句:“都单身。”

    *

    Olivier 在比赛结束后也在网上火了起来。

    他本身就有一定的知名度,如今调香比赛的热度未退,作为冠军,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关注。

    他突然开通了微博,并发了第一条动态——

    【感冒了,什么时候能有一个医疗旅游假?@Celia】

    配图是一张他窝在床上的照片,头发微乱,嘴唇很白,手边放着感冒药,看起来病恹恹的,却又有几分风流不羁的气息。

    这一条微博一出,网友们又坐不住了。

    【天呐,他居然开通了微博!】

    【等等,他艾特了我老婆?!】

    【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快说!】

    【法国人的浪漫果然不一般,一感冒就想找我老婆安慰?】

    【金发碧眼+天才调香师+冠军+风度翩翩+浪漫……这是什么绝世人设?】

    Olivier长相英俊,鼻梁高挺,身形修长,最重要的是,他拥有法国人的浪漫基因。

    和云听在比赛上的针锋相对,被不少人解读成了一种“宿命的对手”关系,而比赛结束后,他又主动发微博艾特云听,让网友们的八卦之魂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你们不会真的有点什么吧?】

    【法国人的浪漫,谁懂啊?】

    【我宣布,这对CP我磕了!】

    【老婆,你倒是回应一下啊!】

    云听看到这一条微博的时候,无奈地笑了笑。

    她知道的Olivier性格,前几天他们加了好友,聊天内容很纯洁,都是围绕香水。

    Olivier艾特她纯粹是玩笑性质,没想到掀起了这么大的波澜。

    她想了想,给他回了一条评论:

    【多喝烫水,我们中国的良药,包治百病。】

    这条评论一出,网友们又开始沸腾了。

    【啊啊啊啊啊!老婆回复了!】

    【所以他们真的认识?关系真的很好?!】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外国佬其实是想让我老婆去照顾他?】

    【法国人这种性格,喜欢一个人估计就是这种模式吧?先当对手,后变情人?!】

    Olivier很快也回复了她,依旧是轻佻的语气:

    【太冷漠了,我以为你会更温柔一点。】

    一时间,两人的cp粉开始涌现。

    有人开始剪辑他们比赛时的片段,有人开始写同人故事,甚至还有人开始绘制他们的漫画。

    云听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她和法国人确实关系不错,但更多的是基于对调香的欣赏和共同话题。

    她原以为自己在比赛后会逐渐回归平静的生活,专注于自己的事业,没想到,热度反而越来越高了。

    但心态不一样了,云听并不排斥这种关注。

    这是她创立品牌的一个机会。既然这么多人关注她,那她正好可以利用这股热度,把自己的香水事业推向更高的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