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穿越中世纪241

    路易莎身边的亲信都不陌生她对‘教育’的重视, 以及对‘大学’这种教育机构的推崇——前者更容易看出来,毕竟在这个文盲多的惊人,即使贵族也多数不在乎文化教育, 很多贵族子弟文化水平停留在‘不做睁眼瞎’阶段的时代(甚至有的贵族子弟也是睁眼瞎,也就是说,连字都不认识),路易莎自己博览群书不说, 身边也多的是才学出众之辈。

    甚至,原本没什么文化的人去到她身边, 一旦因为能力得到重用, 也会被她要求‘多读书’‘多学习’。

    而后者,对大学的看重与推崇,就得是留意路易莎说话做事细节的人才知道了。路易莎每每提到大学,总是特别宽容(大学师生在任何时代都是思想更加活跃的一批人,这种特质放在封建社会,就是‘不安分’, 这也导致统治者总要对他们有所限制)。而如果听说哪个青年打算去大学求学,评价也很正面。

    其实路易莎也知道这年头的‘大学’和后世的大学根本不是一回事,最明显的,大学学的科目主要是神学就够让路易莎这个现代华夏人无语了。

    当然,这也无可指摘,毕竟大学的起源正是一些有远见的高级神职人员眼见神职人员素质劣化,从而组织的培育神职人员的地方——现在的大学也有教法律、医学等少数几类知识的,可神学依旧是占据学生主要精力的‘必修’。

    但是, 不管怎么说,相比起出身贵族所以理所当然占据更好的资源,大学的出现就是一个进步!给了这个时代的平民子弟不多, 却真实存在的向上流动的机会(虽然进大学求学,也需要一定财力支持,最穷苦的底层人无法走上这条向上的路)。

    另外,大学别管学的什么,出来的学生普遍是强于没有大学背景的人的。这也不奇怪,大学说是主要学神学,可能进大学的,本身就算这年代的知识分子了,至少能读写拉丁文。而且神学又怎么了呢?中世纪神学就是显学,就像华夏的儒学一样,发展到顶峰,早就将很多其他的东西吸纳进自己的体系了。

    哲学、政治、经济等方面的东西都有,只看学的人有没有心思往特定方向钻研而已。

    再加上大学有一些学习过程,这对求学也是一次筛选,考验他们的学习能力、独立生活能力——多数大学生都是离家求学的,而这个时代的离家求学和后世可不一样,求学地往往谈不到舒适周全,而通讯条件的恶劣,又让亲友很难及时给出支持。

    想想后世学生,哪怕是留子们,也不至于如此吧?但大家还是普遍觉得留子们留学回来,独立生活能力是得到了极大锻炼的(当然,特别有钱的留子除外,有钱在地球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生活得很好。根本不需要适应当地,以及独立生活)。

    总之,能够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不必怀疑,学习能力、知识面、自主性,乃至于抗压能力,都是此时的佼佼者了。

    “殿下是想将西岱建设成为独一无二的‘大学之城’吗?”会议结束后休息时,吉娜就笑着说道:“这是很少见的想法呢,而且当地居民可能不会喜欢……当然了,重要的是殿下的决定,只要您决定如此,一切会很顺利的。”

    搞教育中心、大学城确实少见,知识分子太密集是此时统治者们本能排斥的。更不要说此时的知识分子多数都是神学家,哪怕不是神职人员,也是亲教廷的……呵呵,在西方世界的社会体系下,教权和王权可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和谐。

    这不只是权力就那么多,从大局的角度,宗教实体会和政治实体竞争。而是具体到个人,这种情况也很常见,还更不可控——主要是神职人员对侵蚀贵族政治权力,乃至王权,是真的很有主观能动性。

    在这里,神职人员并不是扮演了现代人会下意识觉得负面的角色,而是相当励志的!

    这年头贵族是世袭的,祖祖辈辈是贵族,个人才可能是。这些人含着金汤匙出生,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掌握权力,站在社会阶级的顶点,享受天然的种种优越,并理所当然地鄙夷自己以下的人。

    而神职人员呢,虽说如今也流行起了贵族次子进入教会,但总的来说教会用人还是讲究‘英雄不问出处’的。所以是真的有不少教皇、枢机、大主教这样能与国王平等,甚至隐隐优越的高级神职人员,他们就出身平民之家,父亲可能是个农夫、皮匠、马夫……

    现代人会觉得这很励志,人家是凭能力做到的,一路卷出来,值得敬佩。可在此时,贵族只觉得惊恐——一个父祖辈卑贱无比,自己可以随意处置,很大可能成长于臭烘烘、猪圈一样房子里的人,有一天就和自己地位对等,甚至能对自己指手画脚了?

    冲击、恐惧中隐隐夹杂着生理性厌恶。

    而平民出身的神职人员,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地位来自于宗教,来自于教廷,所以对扩大教廷权力有着本能的热情。这可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权力欲,也可能是对教廷‘士为知己者死’的狂热在起作用。当然,更可能是二者兼而有之。

    “是的,我希望西岱有更多的大学,不过培养神父的大学就算了,不需要增多。而是可以通过一些引导,让大学之中教授法律、哲学、医学、历史、文学、会计、建筑等知识的学院增加,培养更多有真才实学的青年。”路易莎对培养神父肯定是不感兴趣的,她预期建设的学校是牛津剑桥近现代以前的样子。

    大学里会有单独的神学院,其他学院也会多少有些神学课程,但也仅此而已(神学院与神学课程,在这个年代做教育是无法避免的)。总之,就是向现代大学过渡的形式——路易莎也不能一下就拿出现代大学的模板,那在这个时代是行不通的!

    所谓‘领先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是疯子’,不外如此。

    “至于大学生很不安分?这个问题可以通过增强大学的管理解决大半……现在的大学确实太松散了,学生的首要任务是学习,怎么能那样放任学生们,除了上课什么都不管呢——他们甚至上课都很随意!”路易莎有些不满地说。

    “而且管理严格的话,大学当地居民的怨言也就少大半了吧?”

    不管后世大学附近的居民是怎么看待大学生们的(华夏普遍欢迎吧,大学生普遍被认为素质较高,而且大学城在附近,往往意味着商圈繁华且物价较低,这都是好处。不过西方似乎挺讨厌大学城在附近的,居民和学校、学校学生常有冲突),至少此时本地居民是真的不喜欢大学生们。

    是的,来大学求学的学生会在本地租房、吃饭,活跃了市面,让一些当地居民有收入,这是看得到的好处。可是这种好处又不是所有人都有的,而且天长日久的好处是很难让人牢记的!多数时候大家还是更关注大学带来的麻烦。

    血气方刚、脱离家庭、无人管束的年轻人,这样的人聚集起来,这在古代社会从来都不是好事!这些年轻人要么愤怒,对很多事不满,要么沉湎于男欢女爱和酒精,过着醉生梦死的浪荡日子。而无论是哪一种,都对当地社会风气有很坏的影响。

    “看来殿下是真的很重视这件事,都考虑这么多了。”吉娜听了路易莎的话,眨了眨眼睛。不过她对‘大学’这件事本身没太大兴趣,并没有问更多,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殿下,我新作了一首诗,朗诵给您听,好吗?”

    吉娜一向喜欢写东西,之前就会将路易莎讲的故事进行书面化润色,整理辑录起来。平常写写诗歌也是此时贵族女性常见的消遣(也是技艺),路易莎并不意外这事儿,只是点点头示意吉娜随时可以。

    吉娜取了自己的诗来,看到羊皮纸的厚度,路易莎就推测这不会是一首‘小诗’。实际也没错,那是一部叙事长诗。

    路易莎听她朗诵后,觉得以现代的标准,太晦涩抒情了。但以当下的标准无疑是超前而出众,能引领潮流的佳作,便脱口而出:“写的好极了,我觉得可以出书呢!《玫瑰传奇》这类长诗作品不是很流行吗?”

    吉娜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倒不是‘出书’这件事有多震撼,而是对中世纪的人,尤其是女性,很难将‘写书’这种事和自己联系到一起,那太遥远了。

    不过路易莎这样一说,大家就觉得没什么不可以的——大家也听了吉娜的诗朗诵,同样觉得写的很好,语言清新优美,故事引人入胜。相比起他们听过的写在书里的长诗,多数还要更好,那些诗歌可以成书,为什么吉娜的不可以?

    “出版书籍吗?是不是要找一位书商来商量这件事?常常进宫卖书的那位可以吗?”有人迅速给吉娜出起了主意。这年头的‘书商’不只是卖书,多数同时也是出版商,会自己印书的那种出版商。所以要出书的话,找书商是对的。

    “要雇一些书法优美的抄写员,不然匹配不上吉娜的诗,对了,还有绘图的袖珍画画家。现如今在西岱最出名的袖珍画画家有哪些呢?”

    这个问题一出,大家就七嘴八舌讨论起来了。主要是路易莎喜欢读书,即使以此时贵族的标准,买书也过多了。这件事不是秘密,很多人都说王后书籍是仅次于珠宝的一笔财富(此时书都很贵!)……而这还是因为路易莎的珠宝太惊人了,所以书籍才会‘仅次于’。真要说的话,她的书籍价值超过很多贵妇的珠宝。

    有路易莎这样的主人,她身边的人当然也会对书籍的事多少有些了解,所以这时候无论是谁都能说上一两句。

    “抄写员和袖珍画画家啊……”在侍女和女官们兴致勃勃讨论这些的时候,路易莎却陷入了沉思。她其实是由出书联想到了印刷术……当然,也不只是因为吉娜的诗歌可以出书的原因,还因为之前提到了‘大学’。

    路易莎平常经常买书、看书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时的书基本是人工抄写的?而作为一个华夏人,由此想到印刷术,考虑推出印刷术,简直是一种本能反应。只不过,在经过一番考虑后,路易莎又放弃了印刷术的想法,至少暂时放弃了。

    主要是,此时西方世界的书籍需求量真的不大,毕竟识字率摆在那儿呢!基本上,手抄书也能满足需求了,而要搞印刷书,市场在哪里呢?

    印刷书肯定是不如手抄书精美的,手抄书可以灵活搭配艺术字体,插图也是五彩缤纷的。而以此时的技术条件,就算搞出了印刷书,也不可能做到手抄书的水平。

    这样一来,高端市场就无法和手抄书竞争了,毕竟有足够财力的人要的就是面子,书籍作为此时一类奢侈品,也要能彰显社会地位。如果要讲究‘实用’,他们也不必抄写员抄得那样兢兢业业,还让画师以图画装点。

    而如果不算高端市场,现在的图书市场还剩下什么?其他人有购书需求吗——有是有的,但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像是宗教书籍,包括《圣经》,以及《圣经》相关二创(理论上来说,二创应该是禁止的,但就像很多戒律一样,当下都形同虚设了),除开贵族和高级神职人员使用和收藏的精美手抄书,也有不少普通神职人员和信徒有‘平装本’的需求。

    此时很有名‘腰带书’,就是为了方便朝圣信徒和普通神职人员使用,做成后世口袋本大小,可以拴在腰带上的《圣经》。可以想象,这种‘腰带书’,除了个别人的特殊版本,多数都是比较朴素的……这就算这年头的‘平装本’‘口袋本’。

    但即使是‘平装版’‘口袋本’,此时的价格也绝不亲民——这听起来还不错,似乎可以印刷这类平装本的《圣经》故事或相关二创?实际不然。做这种书籍的生意得得到教会的许可,过去分散的、小打小闹式地手抄,或许这条规定还有人躲得过。但如果要大量印刷的路子,那就想瞒也不可能了(中世纪可不是文艺复兴时期以后,教会是真的会管的!)。

    路易莎作为瓦松王后,也不是怕教会拿这件事找她麻烦。只是何必呢?如果只是想赚钱,办法有的是,根本不用做这个,何况这个行业其实也没多少钱可赚——触教会的霉头对中世纪的权贵男性还好一点儿,可女性就麻烦大了!

    而如果不做宗教书籍,那就是‘流行书籍’或‘工具书’了。

    前者不必说,如果吉娜的叙事长诗要成书出版,也属于这类。这种‘流行书籍’的问题在于,多数时候并不是书商找人抄写再卖出的,一开始都是读者自发的,要么自己抄,要么找抄写员代抄……所以才说是‘流行书籍’,就是反映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审美与感情需要’的东西。

    当然,走红后也会有书商介入,这倒是印刷术能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唯一的问题是,这年头十年八年都出不了一部‘流行书籍’,要真靠流行书籍支撑印刷业,行业都要饿死了——除非路易莎为爱发电,贴钱经营印刷厂。

    至于还有‘工具书’,在这个时代,工具书其实就约等于‘课本’。律师、医生等职业,从事之前需要学习专业知识,自然也要用到承载知识的‘课本’——即使说有的行业还可以老师带徒弟、口口相传、单纯手把手教学,律师、医生等职业也是不行的。因为知识量太大,而且要求精确,所以必须有系统成文的课本保证不会学走了样!

    ‘课本’这种东西,在后世西方都卖的死贵,现如今只会更贵。但这又是必须的,不得不买,后世很多西方国家的出版社就是靠课本生意撑着的。所以如果路易莎要靠课本支撑一个印刷厂,理论上具备可行性。

    这样细水长流印刷课本(学生数量不多,每年的课本出货量不会多,但好处是能一直做下去),再搭配偶尔有的爆款‘流行书籍’,印刷厂就能活得不错了。或许赚大钱是不会有,可这是‘印刷术’的火种啊!作为一个华夏人,如果人在古代,有机会点印刷术的科技树,难道会放过吗?这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信仰了。

    更何况,这确实是对‘人类文明’都有好处的事。

    只可惜,过去路易莎也考虑过这些,印刷课本的可能性只存在于‘理论上’而已。最大的问题是,此时人们的课本多数都不是统一版本的。除了一些青史留名的大学者留下的专业著作,成为了某个学科的公认课本,很多时候用什么课本全看教授的老师怎么说。

    具体可参考《哈利波特与密室》,里面新来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哈洛特给这门课换课本,全是自己写的冒险小说,这都没问题,学校也认可了。这某种程度上就说明了西方的某些教学传统,大学教授在课本选择上权力很大。

    现代都是这样,没有在课本上多少做些规范的中世纪就更是这样了。

    在一个老师没多少学生的当代(现在的大学基本是小班,除了上神学课的教室,不可能有多少学生),最极端的情况是一个老师用一种课本,这要怎么印刷?一本书只印有限数量的话,印刷相比手抄的成本优势根本体现出来,那又何必搞印刷呢?

    是的,印刷这条路本来是被堵死了,但刚刚想到印刷术前,不是说到了‘大学’吗?这一点提醒了路易莎。

    路易莎既然打算统合西岱城里的大学,使其规范化,并靠拢牛津剑桥那类古老大学过去的形式。还要在此基础上,引导新建更多的学院,招收更多的学生(非神学)——这不就意味着,她有机会统合课本的同时,还增加课本这个市场的总量?

    倒不是说一门学科定死了只能用某种教材,但她可以选定几种权威教材,让教授只能在其中选择,甚至可以自己组织人手编纂更好的教材。这么做说是影响了教授的教学自由,实际对学生是更有好处的!

    老师自选教材的自由下,实际是泥沙俱下……教学是雕琢学生的过程,课本本来就应该有所规范!

    能搞印刷业,这让路易莎一下有些兴奋起来,这不在于其中有多少利益,而是这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儿!

    于是想到就去做,路易莎很快让人去调查了当下的出版业情况——不出所料,市面上基本是手抄书。这是个爆款‘流行书籍’也能卖上万册的时代,不过这可能是许多年间,由不同的书商,雇不同的抄写员和袖珍画画家手工完成的书,累计的销售量。

    当下出版业的情况是没什么参考性了,或者说,真要拿这个做参考,路易莎这个时候就该打退堂鼓不干了。

    于是路易莎干脆丢下现有的出版业运行方式,按照自己的理解去筹备——首先解决印刷术的问题,是做木雕版,还是铅活字印刷?路易莎没做太多思考就选择了后者。

    如果是在华夏古代,路易莎会选择前者。虽然华夏很早也有了活字印刷,可直到近代西方更先进的活字印刷术东来,一直是雕版印刷占主流的。因为活字印刷术的理念很现代、很先进,可在古代环境下并不合适。

    首先就是华夏文字不同于西方的字母,字母只有那么些,汉字的话,就算只算常用字那也有一大堆了。这就给排版带来了很大麻烦,如果要求排版工都是识字的,这在古代可不容易!

    另外,这还会带来另一个问题,就是一套活字块的成本——如果用陶土、木头等便宜的原材来制作活字块,印刷质量会很差,印刷不清、墨色隙痕、排版不齐等问题都会反映到印刷品上。但如果是金属活字,则会因为字块太多,成本陡增。

    历史上就有朝廷官府用铜活字印书的,印出来的书籍就比较精美了。但即使财大气粗如朝廷,也只制作了两套铜活字,由此可见那不是书商能负担的。

    再说了,如果是常年要印的印刷品,活字印刷在成本上都不见得有优势——木雕印板只要保存好,能够用很多很多年的,每年要用的时候就能拿出来印。而如果是活字印刷,总不能今年排好版了印一批,然后活字块挪作他用,明年再排版吧?排版也是成本,年年都来,累积之下也不比做一块雕版便宜了。

    活字印刷的优势领域很狭窄,就是要快速印出,且量还不能少的情况(如果要快速少量,这又是手抄的领域了)。

    但现在不是在华夏,而是在使用字母文字的西方,这天然适配活字印刷。这种时候,路易莎但凡多犹豫一秒,都是对上辈子所受教育的不尊重!

    第242章 穿越中世纪242

    西岱城作为此时和罗兰西的博洛尼亚并立的教育中心, 学者和学生是很大的一个群体。即使是保守估计,大几千人是有的——这个人数就很多了,毕竟此时的西岱哪怕是西方数一数二的大城市, 也只有十多万人。

    学者和求学学生的存在很是活跃了西岱的市面,他们大多数是外地来此,在西岱城里要生存,从衣食住行, 到用的一张纸、一根草,都得花钱!所以就这大几千人, 不知道给城里多少人提供了生计!

    最直接的, 不提供住宿的学院的学生,除了个别能够寄主到老师家中(这也是老师家补贴家用的一个办法),多数还是得租当地居民的房子。至于说间接的、隐秘的……像是城里面的妓女,如果没有学生们,立刻就好多过不下去呢。

    毕竟是单身来读书的男性,而且多数正好是十几二十多岁的年龄, 会有这种事再正常不过——现代都是如此,更不要说中世纪了!现代好歹这种事是违法的,社会主流风气也鄙夷如此。但中世纪,真的就是没人当回事了。

    中世纪是一个一方面虔诚禁欲的时代,另一方面,私下又因为表面的禁欲,又非常放纵糜烂的一面。就连学者也对妓女,以及男人找妓女的事百般开脱, 直接说这种事是无法禁绝的,为了不让男性因为欲望染指良家女子,还不如对妓女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男性找妓女解决欲望并不会损坏他们的德行和善功, 不会耽误他们上天堂,所有的罪孽自然有妓女去承担……从这个角度来说,妓女是管不住欲望的男人们道德上的替罪羊,甚至还是整个社会的替罪羊!

    不过,虽然这些生活在西岱城的外来学者和学生们,绝大多数有着不错的消费能力(中世纪如果不是有点儿家底,怎么能外出求学?),那也是相对来说的!事实就是,以此时的生产力,这些学者和学生别居异地,还是西岱这样的‘大城市’,大部分也经济上拮据。

    这也不奇怪,真正有钱有势的年轻人也不会走上大学的路子。贵族青年可以继承爵位,继承不了爵位的次子还可以找一个有钱有地的妻子,这都不行,军功或者进教会也行。凭借自己的贵族出身,干什么都天然比人有优势。

    至于大乡绅、大商人,他们的子侄,其中受重视的也自然有一份家业可继承。

    会选择读大学这条路的,要么家里有些家底,但不多。要么就是身在一个颇有家底,只是自己不大受重视的家族——如果是这种情况,这个年轻人出门在外求学,能够得到的经济上的支持其实依旧有限。

    所以,这些来到博洛尼亚、西岱求学的年轻人,除了极少数,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当然,这也没什么可抱怨的,这年头生活比他们艰难得多的人太多了。他们的日子以现代人的视角来看会觉得苦,可依旧是很多人不可得的日子呢!

    至于这些年轻人在写给家里的信中哭诉的,难以在西岱生存。这一方面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有点儿家底的人家,孩子在家时别的不说,总能吃饱穿暖,衣食住行不必自己担心。而在外求学就不同了,什么都需要花钱、什么都很贵呢……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只有哭得够惨,才能从家里得到‘援助’嘛。倒不一定真的有信里说的那么惨,似乎家里不马上托人捎带一些钱和东西,自己就要在西岱做乞丐,甚至落魄至死了。

    因为这个原因,很多远在他乡的父母、兄姐总是会收到来自西岱的求援信,不是要东西,就是要钱。对此,多数‘资助人’一开始或许还能有求必应,毕竟家里孩子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谁知道有什么难处呢?但时间一长,怀疑肯定是有的。

    那时候,很多老家父母也许会答应给予援助,但给予援助时会有技巧地托付同乡或认识的人亲自送去(这些人一般是有事要去西岱)。这样交付钱物时,还能实地看看,确定家里孩子是真的在学习,而不是学坏了,这才不断问家里要钱要东西。

    路德维希就是如此,他上次写信回家,希望父亲能将他的旧裤子,以及一双靴子寄来,另外再寄送5苏来。他在准备给新老师的学费,还差3苏——路德维希其实已经算要钱要得少的了,他日常没什么乱花钱的地方,在求学的年轻人中称得上节俭。还会自己想办法赚一些钱,尽量不寻求父母的帮助(这可能和他与父亲的关系一向紧张有关)。

    但就算是这样,时不时写信求援也是必不可少的……这也引起了家乡父亲的注意,认为他可能在西岱学坏了。学了一些浪荡子弟的做派,在西岱没有学习,而是有时间就在酒馆饮酒,喝醉了还会睡在娼妓的臂膀上!

    如果不是这样,很难解释为什么儿子总是写信,信里又都是要东西——生活在偏远外省乡间的小乡绅很难想象王都的开销,什么都不可能自给自足,只能拿钱去买,而物价又那么高什么的……

    哪怕是现代,也多的是老家的父母不明白孩子在大城市打工,怎么会攒不下来钱。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获取消息的渠道,大家都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生活一辈子,‘自己即是世界’根深蒂固,不能理解孩子在西岱的生活方式,再正常不过了。

    路德维希的父亲就托了去西岱的女婿,送了钱和东西,顺便要看看路德维希有没有在西岱好好求学。

    “……你父亲很担心你,你一直写信要钱,他最怕你和那些浪荡子一样一身坏习气,来到大学什么都没学到,然后带着坏毛病回乡做了败家子。”路德维希的姐夫看过了路德维希寄宿的人家,又向这边的街坊打听了一下,确定他还算是个正派青年,这才对他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不过姐夫也不解现在的情况,不明白路德维希怎么就花了那么多钱,好奇问道:“你就住在这儿吗?这样一间阁楼也要那么多房租?这些钱在镇上足够租一栋三层的石头房子了。还有,房东既然包了饭食,怎么还写信要食物的钱呢?”

    路德维希今年22岁,是个颇为高大健壮的青年,长相也英俊。在家乡时,作为小乡绅之子,是姑娘们中很受欢迎的那种少年。甚至如今人在西岱,他也不需要付钱去找妓女,就能有良家姑娘愿意和他约会调情。

    不过他也没多少时间做这事儿就是了,他比同龄人要早熟一些,很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作为小乡绅之子,还不是长子,他注定继承不到什么东西了。如果不想将来在自己哥哥的小庄园里做个磨坊主,他就得抓住来西岱求学的机会。

    他来求学还是母亲资助的,用的是母亲的嫁妆。不过即使是母亲出钱,他还是得向父亲要钱,毕竟这年头女人的嫁妆也是由丈夫支配的,女人只能领‘零花钱’而已……这也是路德维希每每不忿的原因之一吧。

    母亲已经答应资助他上大学了,明明花的是母亲的嫁妆,结果父亲却总是以这样那样的理由不给或者少给援助……只能说,这就是站的角度不同了,站在路德维希的角度,就是父亲吝啬,父亲为难他。而站在他父亲的角度,就是儿子用了他的钱,一笔本不必出的钱!

    是的,那是妻子的嫁妆,可是就连妻子都是丈夫的财产,又何况妻子的嫁妆呢?很久以前这笔钱就是路德维希的父亲在掌管了,他早就将那当做是自己的钱了。

    “这里是西岱,是王都,城里住了多少人啊!人总是太多,而房子又太少,更不要说这里什么都贵了!”路德维希忍不住对姐夫倒苦水:“您如果不相信我,大可以去租房的人家打听打听房租的数额。”

    “还有房东包饭食,也只是包一顿而已。而且他们吃的太差了,我这个年纪的男人根本吃不饱,还是得自己买一些食物……”

    因为路德维希确实是算节俭的了,所以他说这些话理直气壮。最后还透露了一点儿自己挣钱的事:“事实上,我已经尽量不去写信要钱了,我会自己抄写课本教材,还给书商做袖珍画画家,按幅收钱……”

    路德维希的舅舅就是袖珍画画家,他很喜欢这个舅舅,年少时和他学过袖珍画的技巧。当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有趣,而且有时候还能帮舅舅的忙,给他代笔。却没想到,现在在西岱求学,这却是一个谋生的技能了。

    路德维希话音未落,就想到了自己这番话如果传到父亲耳朵里,可能的不妙结果,连忙请求道:“您千万别告诉我父亲这件事,他如果知道我能在西岱挣钱,更不会寄送钱物过来了。可是我做袖珍画画家的收入始终是有限的,根本不可能不靠家里资助上大学。”

    “我是来求学的,更多时间还是要放在上课学习上,画袖珍画的时间不多。如果不去学习,时间都用来画画了,那我来西岱干什么呢——这儿对没钱的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在家乡至少能吃饱穿暖,住有客厅有壁炉的房子,可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每天吃苦受罪……”

    姐夫和路德维希的父亲打过交道,大概知道路德维希的顾忌在哪儿。再说了,这件事和他又没有利害关系,路德维希的父亲不给小儿子寄钱,省下来的钱也到不了他这个姐夫手里啊!所以确定小舅子没学坏,也不是花钱大手大脚后,自然不会做这个坏人,便满口答应了。

    送走了送东西,顺便‘突击检查’的姐夫后,路德维希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回到自己住的阁楼房间里,打开刚刚放在这儿的包裹——大概是难得遇到姐夫这样的可靠近亲来一趟西岱,包裹里除了路德维希请求的东西,还装了有别的,整个包裹就特别大。

    那条父亲的旧裤子在其中,就是比路德维希印象中更旧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此时纺织品都很贵,纺织品制成的衣物只会更贵!很多人一辈子留下的遗产,最重要的就是一些衣物了。这条父亲的旧裤子旧是旧,衣料却是最好的,也不见补丁(虽然修补过),在路德维希现有的衣服里算体面的了。

    不过,信里提到的,想要一双靴子却是没有的,只送来了一双曾在哥哥脚上穿过的普通旧鞋。这让路德维希叹了一口气,不只是因为靴子没要到,还因为他和哥哥的脚大小不同,哥哥的脚比他要小一些。即使旧鞋子总会穿大一些,穿上恐怕也不会舒服。

    还有就是钱了,他请家里寄5苏来,但之前姐夫已经将钱给他了,只有3苏。3苏并不是一笔小钱,等于36便士,而一个石匠、木匠这样的‘技术工’,日薪也不过就是两三便士而已(很多卖苦力的也差不多,只是不同于石匠木匠,他们的工作更辛苦不说,还不稳定)。

    3苏是不少,就是差的2苏他得自己想办法补足,这就让他犯难了。

    不过看着包裹里还有母亲做的一双羊毛袜、两根香肠、一大盘干奶酪等吃的用的,他心里又觉得事情没那么难。有这些吃的用的,一些原本的开支就又可以省下来部分了。然后自己再想办法多画两幅袖珍画什么的,总能凑齐费用。

    他来西岱学的是法律,虽然他对这门学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可他早就看清了,以他的情况根本不可能以自己的喜好行事。

    总之,学习法律的话,将来前途还是很不错的,无论是做律师,还是进入市政府之类的地方,都很容易。不只是能够让他有一个城市中产阶级的未来,运气好的话,能和贵族搭上关系,前途就更不可限量了!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够大学毕业……

    此时大学毕业还挺难的,很多年轻人来到大学后,缺少家人的管束就迅速堕落了。最后结果就是一直问家里要钱,大学却没能毕业,最后只能灰溜溜回家乡——路德维希不是这种人,他最近花钱多,还问家里要钱,主要是看中了一位老师想修他的课。

    这位老师非常有名气,他觉得能修完这老师的课,自己大学毕业就差不多了……

    就在路德维希思考省钱、挣钱的事时,一个平常合作的书商找到了他。见面就开门见山道:“您依旧坚持要成为一名律师吗?即使现在有一个机会就摆在您面前,抓住立刻就能一辈子不必发愁了?”

    路德维希很奇怪书商这样说,这位书商很欣赏他的画技,不止一次鼓动他放弃学业,直接进入袖珍画这一行。按照他的说法,学习法律固然很有前途,可毕业很难不说,就算毕业了,也不见得人人都能出头。尤其是路德维希还不喜欢这行,就更痛苦了。

    不过随着路德维希学业顺利,离毕业越来越近,这样的话书商也说的少了——不管怎么说,学法律的学生大学毕业,普遍出路都是要好过袖珍画画家的!袖珍画画家也就是比抄写员好一些,毕竟他们的技术门槛更高,可到底还是案牍劳形,挣一点儿辛苦费而已。

    现在突然又郑重其事这样说,让路德维希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想说:“我对法律并没有多大兴趣,这您是知道的。只不过学了几年,让我放弃也有些舍不得。这可是眼看就能稳稳到手的前途,至于您口中说的‘机会’,就算再好,抓不抓得住还说不定呢。”

    路德维希是一个在乎‘稳定’和‘前途’的人,这甚至是他远超同龄人成熟的根源所在!所以在一年半载就要毕业的当下,他更想稳稳抓住大学毕业证书,这一点儿不奇怪。

    书商听他这样说却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我了解您,如果是普通的机会,我甚至不会来找您——嗳!我直接同您说了吧!您或许不知道,我的客人中有一些贵族……得一位夫人看重,一年前我开始出入宫廷。”

    路德维希听到前面的时候还不怎么惊讶,这年头书商的客户往往非富即贵!作为西岱也算有名有姓的书商之一,这位书商有些贵族客户简直理所当然,没有反而稀奇。但后面说到他一年前开始出入宫廷,这就让人意外了!这里潜台词就是,宫廷里也有他的客户。

    需要书商出入宫廷做买卖的客户,也有可能是长期服务于宫廷的贵族。但特意在这里这么说,又怎么会是那些贵族?所以书商的潜台词就是,他的客户里有王室成员,甚至国王也买他的书也不奇怪!

    书商不无得意道:“是王后殿下,王后殿下很喜欢我带去的一些书籍……好吧,我同您实说了吧,王后殿下是觉得我有着不俗的装帧品味。从抄写员选择的字体,到插画,再到细腻的书皮,丝毫不见此时流行的样式,不落俗套。”

    说到这里,路德维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书商那些装帧活儿,他自己只干了一半,另一半其实是路德维希帮忙干的。不仅仅是他本职的插画,包括抄写员的风格选定等,他也经常会有一些‘建议’——路德维希这个人,或多或少有些强迫症和完美主义,他自己画了插图,就希望书籍字体等各方面能和自己的插画风格统一、协调。

    当然,书商乐见他‘插手’,就说明他是认可路德维希的,这样说是他自己品味不俗,倒也不算挣着眼睛说瞎话。

    “所以,您这次是来……”收拾好听到‘王后殿下’的震惊,路德维希强迫自己回到现实——就算王后殿下也是书商的客户,自己设计、描绘过插图的书籍被王后殿下买走了,那又怎么样呢?实际对他的生活并无多大影响。

    就像很多工匠也都或直接、或间接地服务于王室,但能从中捞到额外好处的也不多。像书商这样能直接接触到王室成员的或许可以,但他这种又受雇于书商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为王后殿下需要我去办一件事……”书商下意识左右看看,有些小心地说。

    实际说起来事情并不复杂,就是路易莎想做印刷出版这个行业,而要支撑起一个行业,总是需要一些人手的。管理型人才就算了,现在的路易莎作为王后,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这类人了(当然,出色的还是缺)。可专业技术人才,那是另一回事,还是得从民间找。

    这位经常出入宫廷,给路易莎卖书的书商之一,就这样落入到了路易莎眼中。其实和他一样,也出入宫廷的书商还有两位,但最后路易莎选择了他——其他书商各有各的优势,一位是以‘人脉’见长,总能找到一些绝版古书。

    另一位则是专做华丽书籍的,准确地说不是他拿做好的书给路易莎推销,而是王室有需求了就向他下订单。那些书往往要用最奢侈的颜料,包括金箔等上色,装饰上更不吝惜宝石、金银之类。如果不是订做,书商也承担不起做出来却销售不出的风险。

    所以看来看去,这两位都不是路易莎要做出版印刷时需要的‘专业技术人才’。倒是路德维希合作的这位书商,本来当初路易莎会看中他带进宫的书籍,就是因为装帧设计简练而优美……这是做印刷书籍也需要的技能呢!

    路易莎找了书商,书商察觉到这是改变自己,甚至自己家族命运的机会,兴奋到难以置信的同时,却也没有昏了头。他当然知道,王后殿下看中他的原因……那其中还有路德维希的功劳。

    他当然可以假装路德维希无足轻重,但他太看重这次机会了,反而不能独吞机会。因为他担心自己一个人做不好,不能让王后殿下满意,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就是他来找路德维希的真正原因,他想要拉他辅助自己为王后殿下效力!

    第243章 穿越中世纪243

    路易莎吸收到手下的技术人才当然不只是书商和路德维希, 甚至他们不是最早的。最早的技术人员是她调拨来的金银匠——金银匠在此时绝对是高技术人才,各种精密、精巧的东西,基本只有他们有那个知识和动手能力!

    当初路易莎要做钟表就收拢了一批金银匠, 后来钟表作坊就成了一个人才筛选基地。其中特别有创造力和雄心壮志的会被挑选出来,进入路易莎一个又一个的‘项目’里,成为技术方面的攻关人员。

    这次也是一样,路易莎要搞印刷出版, 首要解决的就是金属活字印刷的问题。而又是金属,又是机械结构的, 一看就是金银匠的技术范畴(很多金银匠、锁匠, 同时还是机械师,会为贵族打造‘机械玩具’,这也是此时的流行),路易莎当然会想到他们。

    金属活字印刷术从技术上并不很难,难的是概念的提出。一旦提出想法就捅破了窗户纸,在这个国家最出色的机械师们研究下, 很快就试验出了能用的印刷机——路易莎其实不知道历史上古登堡发明的金属活字印刷机是什么样的,她更了解华夏的活字印刷,毕竟这是历史课本上有的。

    不过,都是活字印刷,多少有些参考性。再加上路易莎有现代人零碎,却什么都懂一点儿的特性,在诸如机器传动结构、活字块的金属选择(她至少知道应该用合金,而且是以铅为主)等上, 她都能给金银匠以提示。这样一来,金属活字印刷机出成果很快也不足为奇了。

    只不过,第一台‘原型机’实在太大了, 能塞满一个房间。更麻烦的是,操作起来很笨重,印刷也常出现用力不均导致的损毁——当然,这都不是大问题,都有原型机了,剩下的改进工作就是工匠们的事了,不需要路易莎操心。

    放下了这些,路易莎才将注意力放到另一大重点‘纸张’上。

    “这就是进口自罗兰西的普通纸张吗?”路易莎拿着一沓纸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太粗糙了。

    自从将注意力放在纸张上起,路易莎就让人打听当下瓦松国内纸张生产的情况,并购买来市面上能买到的各种书写用纸。然后就惊讶地得知,瓦松国内还没有造纸厂,所有纸张都是从国外进口来的。主要来自罗兰西,也有巴伦或托莱多的。

    造纸术也是从远东传来的,所以海上贸易更发达、对外交流更频繁的国家才有这门技术,倒也不奇怪。

    而路易莎平常用的纸张,要么是羊皮纸(严格意义上这不是纸张,就和莎草纸一样,只是有一个‘纸’的名字。像华夏人很早以前用竹简、丝帛书写,也不会把竹简、丝帛叫做纸),要么是特别干净平滑的高档纸,她又不问这些哪里来的,当然不知道瓦松不生产这些。

    没错,路易莎平常书写用纸品质还不错,纸张大体可以做到无肉眼可见杂质。至于颜色,就算没有纯白的,也能是微微泛黄,不影响书写,甚至对路易莎还有一种古香古色的审美趣味呢——其实最影响书写体验的是纸张表面的平滑度,因为西方是硬笔书法,这一点尤其重要。

    只不过路易莎用的那些高档纸显然不多见,市面上真正大宗销售的还是她现在手中拿的普通纸。这在她看来很粗糙,不过考虑到此时也没有便宜又好用的书写载体,这解决了有没有的问题,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真正让路易莎在意的是,这样的纸显然是不适合印刷的!

    相比起灵活的、可调节的手工书写,这个时代能做到的印刷是很‘呆板’的,这就对印刷用纸张有了更多的要求。这倒不一定是要求纸张品质更高,只是有一些特异化的要求,这让路易莎得改进现有的造纸术……最好还能压低造纸成本。

    考虑到这些,路易莎忽然发现。固然印刷出版在这年头不能指望有什么利润,但造纸厂说不定可以。

    ‘书籍’在中世纪还是太小众了,而‘书写’虽然也很小众,相对于‘书籍’却是大众的。普通人会写信,商人会记账,律师要写各种法律文件,贵族则是文书和授权书少不了……更妙的是,这是一种源源不绝的消耗,而不是一锤子买卖!

    就这样,路易莎又把‘造纸厂’提上了自己的日程,对身边的女官说道:“为什么要从外国进口纸张呢?纸张的消耗越来越多是一种趋势,如果本土能够生产纸张,好处是可以看得到的。尤其是更便宜的纸张……能够找到造纸工匠吗?”

    路易莎倒是知道‘古法造纸’,这类复古视频在路易莎上辈子时也是一个大类,她刷到过不止一次。但知道是一回事,实践是另一回事,如果没有懂实践的工匠帮忙完成她知道的那些东西,她别说改进技术了,就算在现实中复刻脑海里的技术都很难做到!

    当然了,要搜寻造纸工匠并不难,这是一项引进自远东的技术,从一开始就无法做到完全保密。到现在,也确实是在西方大地上‘多点开花’了,瓦松没有造纸厂也不见得是技术保密的结果……事实上,这年头一些小众产业在某个王国,某个区域存不存在,很多时候就是偶然。

    就在路易莎让人搜寻造纸工匠,准备开造纸厂时,她又着力解决了印刷用墨水的问题。主要是在原本普通的墨水里,酌量加入一些别的成分(譬如‘油’),这样墨水才好吸附到金属字块上,另外印到纸上也不容易散墨。

    印刷机、纸张、印刷油墨,这就是印刷术的三大物质基础……这些问题解决后,大量印刷就手到擒来了。

    不过这不是一蹴而就的,等不及的路易莎在造纸厂还没有建起来,印刷机也还在改进时,特意来到了原型印刷机所在的厂房,迫不及待要看第一部书籍印刷出来。

    “先试试看吧……可以开始了吗?”路易莎问一旁的侍从。

    侍从又看向了这边的负责人,负责人小心翼翼地点了头,这才回答道:“是的,殿下,随时可以开始印刷!”

    于是在负责人一边紧张擦汗,一边对工人指挥下,笨重的印刷机开始运转起来——这是一部长杆传动螺杆转动,从而达成印刷动作的机器,并不复杂。甚至从裸露出来的部件,一眼能够看穿整个运转原理。

    这样的机器,印刷效率就不用做多大指望了。不过效率再低也远高于手抄,印刷量越大越能体现出其优势——很快,新印满了文字,还散发着油墨香味的纸张就被送到了路易莎手中,其上印刷的内容正是吉娜那首叙事长诗的一部分。

    “还是很清晰的,看来墨水是成功了……不过我们真正印刷时,不可能使用这种高级纸张。”路易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如果有需要,还可以为一部书准备专门的插图印版,单色线条画和印刷文字没什么不同。”

    “嗯,字体也很好,完全达到了我的要求。”

    路易莎提到的字体其实是路德维希的功劳,她一开始就意识到最好确定一套‘印刷体’——印刷字体和手写字体的基础完全不同,前者最重要的是规范、清晰,对美感固然有要求,可也得在便于印刷的基础上求美感。

    像中世纪的常见字体,这就不太合适转变为印刷体。

    这时候大家的书写非常不规范,虽说经过了中世纪早期的‘加洛林文艺复兴’,能把人看花眼的墨洛温体文字被加洛林体文字取代(其实加洛林体还是很难看清)。可加洛林体只是标准体,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写加洛林体。

    事实上,就连抄写员抄写书籍,用了加洛林体,也会带有个人特征,而不是完全标准的。更不要说,为了‘美观’,经常还会将文字写得富于装饰性了,这大概也是后来花体字的滥觞吧。

    路易莎为了适应印刷,让人以自己的书法为基础,确立一种印刷体——路易莎用自己的书法不是因为自恋,而是她这辈子写拉丁字母的书法来自上辈子的‘意大利斜体’,本来就简洁、规范又美观(相对此时人们用的字体来说)。

    确定印刷体是交给书商和路德维希的工作之一,路德维希一下就发挥出了自己天赋,以路易莎的字为基础,确立了一版印刷体。使其兼顾规范和适应金属活字印刷的同时,另有一种和谐的、便于阅读的美。

    路易莎也认为这个工作完成的很好,这才会出声称赞。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啊!”吉娜也在一旁和路易莎一起看新印刷出来的作品,虽然此前就知道路易莎准备做什么,可真正亲眼见证‘印刷’这是第一次。当看到印刷机前,还源源不断印刷,她也忍不住感叹:“这可比抄写员快多了!”

    “以后抄写员会消失吗?”她也很自然想到了这个。

    路易莎摇摇头:“不会完全消失,总有一些珍贵书籍有更高的要求,还是会让抄写员精心抄写,还要用袖珍画画家画插图。另外,有的书籍并不需要大量印刷,只是偶尔有兴趣的人才要复刻,那也不必印刷了,说不定抄写的成本更低。”

    印刷书籍的话需要排版,这就不比抄写轻松了。再加上此时的印刷机开动起来还挺复杂的,需要多人协作,如果只是印几册,真不够人家麻烦的。

    “即使如此,也会减少很多吧。”听了路易莎的解释,吉娜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当然了,她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毕竟抄写员这个行业的兴衰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所以她的表情很快又变得兴奋起来,她意识到了王后承诺的,将她的叙事长诗成书出版不会是小打小闹!

    一次大量印刷,然后卖给对此感兴趣的人……看眼前就知道了,印刷书可比手抄书成本低多了,售价也可以大幅降低。所以只要她的作品品质有保证,能够引起读者兴趣,说不定几年间就可以遍及全国,甚至传播到国外去呢!

    吉娜过去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对‘名’有执念的人,但获取名气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作为一个人性上非常正常的年轻姑娘,她当然会渴盼。

    “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我们还需要解决纸张的问题。”路易莎没有吉娜的‘杂念’,还在琢磨造纸的问题。要知道,一旦开始印书,纸张就是一本书的主要成本了,所以造纸工艺的引入和改进真正是重中之重。

    此时的纸张可不便宜,这主要是因为以此时的工艺来说,成本很难压缩——这一点华夏古代也是一样的,在造纸术改进后的漫长时间里,纸张依旧很贵。说是蔡伦改进造纸术,用很便宜的原材料制造出了品质上佳的纸张,纸由此有了实用价值和推广的基础。实际造纸工序非常复杂,用时长、人工多,价格难以压低。

    直到明清时期,普通读书人用纸也从没有奢侈到随意用的地步,初学写字的童子还是会用毛笔蘸水在木板上练字。要知道那时候已经有‘还魂纸’了啊(还魂纸就是再生纸,是最便宜的纸,很多根本无法书写,用处和草纸差不多),可见造纸工艺相当成熟。

    而在中世纪西方,造纸之繁琐是有过之无不及的!首先他们的造纸术师承自东方,所以也有沤麻、打浆、稀释纸浆、抄纸、揭纸等工序。另外,又在这些年的独自发展中,有了一些自己的特色,譬如说施胶和打磨——华夏古代也有一些特殊的纸会施胶、打磨,尤其是纸张还很‘贵族’的时代,涂粉、研光之类也是有记载的。只是随着造纸术进步,这类工序就大多没有了。

    说的明白一些,就是技术进步让纸张少了这些工序后,还保持能接受的品质。

    至于西方,一方面是技术上不如多了千年积累的华夏,另一方面也是他们用硬笔,对纸张的柔韧性、光滑度有更高的要求。于是只能在这上面死磕,最后磕出了一套有自己特色的做法。

    在这套工序里,施胶用的是明胶,此时一般就是从动物身上富含胶质的部分得到,如羊皮、鱼皮,这算是最上等的(让路易莎想到了华夏古代的‘鱼卵纸’)。经过施胶这一步,纸张会格外柔韧耐用,这也算是高档纸的象征了。另外打磨则是字面意义上,在铺在毡子上的纸上,用光滑的石头磨过,这可以让纸张进一步变得光滑。

    这样制造出来的纸张,想也知道不会便宜。不过正如在华夏,纸张取代了丝帛和竹简一样,在西方它也能取代牛皮纸、羊皮纸。原因也是一样的,纸张更加轻便,更加便宜——牛皮纸、羊皮纸真的非常昂贵!

    从牛羊身上剥皮,刮干净脂肪等残留物,经过反复清洗、鞣制,最后得到一张足够薄、足够软的皮纸。人工就很高了,更不要说一头牲口只能出一张纸(一张皮看起来很大,但要切割成规整的纸张,可用的部分就不大了),原材料上就很有限了。

    另外,制皮纸过程中还会因失败造成损耗,譬如制作一本《圣经》需要两万多只羊贡献出自己的皮。而很明显,一本《圣经》并不需要两万多张羊皮才写得下,多出来的就是损耗了。

    由此可知羊皮纸奢侈……也是因为太奢侈了,抄写在羊皮纸上的文字如果错了,也极少会换新的羊皮纸。一般都是刮掉重写——如果担心刮破,就用修改符号。

    有些也确实在修改的过程中刮破了羊皮纸,但即使是这样,破了的羊皮纸也很多没有被抛弃。看一些此时的书籍就知道了,刮破的羊皮纸会先用缝纫线‘锁边’,防止破口越来越大。如果有心,还会围绕破口画装饰性图案,也算是一种‘装饰艺术’了。

    相比起这样的皮纸,哪怕是高档纸张也算便宜了。

    不过路易莎觉得这还不够,她要做印刷业就需要更便宜的纸张,更何况书写用纸如果更便宜,对知识的传播也是好事一桩。作为发明造纸术的华夏人,就像对印刷术有执念一样,改进造纸术也属于路易莎能做就一定会顺手完成的事。

    所以当造纸工匠到位后,路易莎特别去看了此时西方的造纸工艺流程——路易莎下达命令后,一个多月时间到现在搜寻到了十几个参与过造纸的工匠。只是因为此时造纸工艺复杂、工序较多,一个工匠并不负责所有工序,所以到这个时候才能支撑起全流程造纸。

    “殿下,您看,这就是沤好的麻料……这得花很长时间,所以我们这里并没有自己沤,而是先购买了一批已经沤好的。”造纸工匠中的领头人很有些见识,他原本也是为罗兰西的贵族服务的,面对路易莎表现还算镇定。相比起他,其他工匠已经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了。

    路易莎在原材料上也没有太多想法,所以这个时候看不到沤麻也没有‘遗憾’,点了点头就去看下一道‘打浆’工序了。

    打浆这道工序主要就是捣压,和磨坊舂麦有相似之处,所以很自然地就用了水利,基本只是对磨坊的机器做了一点点修改——甚至比磨坊用的机器更简单,毕竟舂麦、磨面比起打浆是更精细的工作来着。

    打浆这道工序可以让沤麻过后的原材料纤维更加破碎,甚至纤维化为‘纤维素纤维’。

    ‘哆——哆——’声里,路易莎就看到工匠在捣杵抬起时迅速调整了一下麻料的位置,然后抽出手。这个过程要持续一段时间,最后原材料的麻料会成为一个紧实的饼状。

    这个‘饼’之后则会被送去清洗,这既是为了漂白,也是为了让原料重新液化,方便之后‘抄纸’——抄纸这一步对华夏人来说就熟悉了,这也是平常看古法造纸相关视频时的代表画面,工匠用带网木框从漂浮着纸浆的池子里‘捞’,直到纸浆均匀的、薄薄的铺在了网子上,就一口气抬起。

    然后路易莎就看到专门的铺纸匠,他们负责将网子上的纸浆完整地倒在铺好的毡布上,一层毡布一层纸——等等,看到这里,路易莎总算发现了可以改进的地方(其实打浆那一步也可以改,打浆机明显有进步的空间,只是那得吩咐机械师去做,路易莎的‘记忆’这次是帮不上忙了)。

    她上辈子看过的古法造纸流程,铺纸匠这一步可不是这样做的,根本不需要湿纸和毡布交叠,是直接一张纸摞着另一张纸的。而之所以这样做,之后还能丝滑揭开,而不会纸张粘在一起,就在于事先在纸浆里放了‘纸药’。

    ‘纸药’这个东西其实就是植物粘液,在纸浆中加入,倒是有点儿像把‘施胶’这道工序提前了。虽然没有纸张成型后施胶那么好效果,却省事的多,对纸张质量的提升也足够了——华夏软笔书法是主流,虽然对纸张光滑有要求,却不像硬笔那么高。

    至于说铺纸时降低了铺纸匠的工作难度,还省了毡布相隔,属于是顺带的。甚至说不定加入纸药,对后续‘剥纸’这道工序的影响还要更大一些。

    铺纸垒到一定高度后就要‘压纸’,简单来说就是挤出纸张里的水分。因为毡布的存在,一次能压的纸张数就会少很多,也需要更大的重量才能压好。如果是加入了纸药,不需要毡布的一摞纸,用重物压纸都行,只不过时间会长一些,得过夜而已。而没有纸药加入,隔着毡布的一摞纸,就得上专门的压纸机了。

    这种压纸机和压榨葡萄的机器差不多,但要大不少,力量也更足,能产生超过30吨的压力。

    一般来说,水分越少,剥纸越容易(剥纸就是将纸分成一张张的)。这一点上带着毡布的纸张可不如紧紧压在一起的纯粹‘一摞纸’。更何况,纸药的存在本身就让纸张与纸张不容易粘黏,这可谓是极大减轻了剥纸匠的工作难度。

    第244章 穿越中世纪244

    西岱作为一座拥有不少学校, 城市内有几千学生,日常会读写的人更多的城市,纸张可以说是常见消耗品之一了。尤其是在学校聚集区, 这里甚至有专卖文化商品的一条街,街上有卖纸张、羽毛笔、墨水、墨水瓶、印章、书籍等商品的店铺,是学生和老师们经常光顾的。

    所以某一天这里开了一家兼卖各种文具的店铺,没人觉得奇怪。最多就是觉得这家店铺的窗户很大, 用的是特鲁瓦大块平板玻璃,看起来采光尤其好。另外, 装潢也比一般文具店精美, 这显得有些特别罢了——此时的店铺,虽然还没有后世的‘窗户税’存在,所以窗户又少又小。但因为建筑技术、保温需求等方面的原因,采光也普遍不好。

    当然,一些卖丝绸、珠宝等奢侈品的店铺是例外,毕竟这些奢侈品利润丰厚, 而想要顾客掏出许多钱来,用明亮的光线衬托商品也可以说是必要投资了。

    文具在这年头当然不是便宜东西,但除了满足特殊需求的,也归不到奢侈品行列。尤其是对经常买这些东西的人来说,实在不需要特别明亮的光线,好把买惯了的商品看个清清楚楚(即使商店内光线充足总是好的,不论那是卖什么东西的店)。

    “要去那家铺子看看吗?哇,摆在门外的是白纸吗?”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眯起眼睛打量了几眼, 发现门外摆放着几样商品的桌子旁,还有一个木板立牌,上面用粉笔醒目地写了桌上商品的价格。其中最上方、也最大的字体, 标明的是白纸的价格,白纸一叠居然只要4苏!

    ‘叠’是此时纸张的一个单位,一叠是50张。

    “怎么会这样便宜?难道是新店开张,需要招徕顾客?走,我们去看看!”这个年轻人立刻拉着自己的同伴去了店门口看那些摆在桌上的白纸。此时这里已经流连了几个顾客,店员正满脸笑容地做推荐呢!

    这个年轻人其实心里有些怀疑这些纸张的质量,要知道西岱城里高档白纸不算,就是很普通的、他们平常买的最多的白纸,也普遍在7到10苏每叠呢!一下便宜了一半,甚至不止,首先让人想到的不会是‘划算’,而是品质可能有问题。

    年轻人倒是没想过这些纸张不是用来书写的,毕竟此时白纸是比较贵的商品,生产出来的纸张基本只有书写用途。其他用途,如做卫生纸,这方面贵族有布匹、羊毛等,穷人则更为‘随意’,基本能弄到什么就用什么,也不会用纸。

    但在亲眼看到、亲手触摸到那些纸张后,这样的疑虑就被打消了。这些纸当然不是高档纸,却比他们平常使用的普通书写纸更好。不只是一眼看上去就更白、杂质更少,摸上去也是更光滑的。

    这导致顾客们都有点儿不相信了,不相信真的这么便宜,觉得这里面有自己不知道的问题。但店员却不以为然,从一叠白纸中抽出了一张,请他们试用——试用时用的笔也很让人意外,不是常见的羽毛笔,而是一种木制握柄,笔尖却是金属制成的笔。

    羽毛笔从很早,直到近代很长时间,都是西方的主流用笔。不过使用羽毛笔之余,金属、木头的硬笔也是有的,毕竟只要削出笔尖、蘸墨水,可以写到纸上就行了。只是羽毛笔的弹性适中,光滑度也不错,又算是比较易得的,所以慢慢成为了多数人的选择。

    至于这家店拿出来的笔,这其实是路易莎为了卖纸开文具店时,顺手为之……她让人生产出来的纸,比那更好的是昂贵的高档纸,根本不是一条赛道上的。至于之前旧有的普通书写纸,质量不如而价格还要更高,更是没法比了。所以她并不担心纸的销路,只是一开始的时候也需要打开知名度,所以让人开了文具店。

    嗯,其实也有靠文具店控制价格的意思,毕竟文具店的价格就摆在这里,其他经销商总不能超过这个价格太多。不然的话,即使城里离得较远的顾客,也会跨越大半个城市来这里买吧?买纸的钱对多数用纸的人也不是小数字了。

    而既然是文具店,只有白纸一种商品就太单薄了,所以在照着其他文具店采购各类文具的同时,路易莎还让人试制了金属笔尖的新笔——木制握柄很简单,需要技术攻关的只有金属笔尖。

    路易莎根据后世‘钢笔’的叫法,选择了‘钢’作为主材料,然后让人尝试往其中添加别的金属,试验出合适的弹性等。根据她的经验,就算后世很多最新的钢笔已经不是‘钢’制作的了,最初的钢笔也应该是‘钢’制作的。

    而以此时的技术,就不要去考虑21世纪的钢笔了,最初的钢笔材料才是比较现实的靠拢对象。

    结果还真的很快试验出了效果不错的材料(这也有运气的因素,古代搞‘合金’很多时候就是试错试出来的,相比起‘材料学’的理论知识,运气其实更重要)!然后路易莎又让人给钢笔尖镀金——后世特别贵的钢笔,经常用镀金笔尖,有时还不是黄金,而是铱金之类呢!

    这固然有噱头的因素,但噱头也不是白来的。虽然实际带来的使用体验提升,没有价格‘提升’那么大,但确实能让写字更舒服。

    又是钢,又是镀金的,听起来好像很贵?其实不是的。

    一方面,一个小小笔尖,能用多少钢?镀金用到的黄金就更不值一提了,一堆笔尖一起镀金,也费不了多少药水和人工。相比之下,每个笔尖都要手工打造,这个工费说不定还高一些呢!

    另一方面,就是羽毛笔的‘居高不下’衬得钢笔价格稍高一些也不算什么了——单纯说羽毛笔其实不贵,甚至比钢笔要便宜很多。问题是用鹅毛做的羽毛笔写字,实际上就是在磨损‘羽管’,而且使用过程中还经常需要‘削笔尖’,所以一支羽毛笔的寿命并不算很长。

    这个过程可比华夏古代用毛笔,写‘秃’一支笔要快得多!

    而以一个消耗品来看,羽毛笔就不能说便宜了。一个学生,一年到头花在羽毛笔上的钱也是一个负担,所以不少人会精打细算。削到不能再削了,还会把羽毛笔倒过头来写字,即使那样会不太好写……

    相比之下,一支钢笔总体就划算多了。更不要说,日常不必削笔,也不用预备羽毛笔写坏,常备一把羽毛笔,这种便利性了。

    顾客们有些怀疑地拿起钢笔,蘸了蘸墨水,然后就在纸张上随意写划。结果却是比预想中的好多了,这下他们不只是对这些便宜的白纸感兴趣,对钢笔也有了意料之外的想法,就询问起店员来。

    店员事先也受过培训,张口就来:“是的,先生们,这是特别制作的‘钢笔’,使用了不容易生锈的钢材,精细加工而成。它的弹性几乎可以和羽毛笔尖相媲美,再加上表面镀金,减少墨水腐蚀生锈的同时,也让书写更加顺滑了。”

    “唯一的问题是,钢笔尖肯定比羽毛笔笔尖要硬,纸张就得要光滑一些。如果是过去那种普通的书写纸,很容易溅起墨水、划破纸张,得小心书写才行。但我想这不是什么但问题,有了我们‘文人居书写纸’,谁还会买那些更贵,品质还不如的普通书写纸呢?”

    ‘文人居’是这家文具店的店名,中世纪时已经有‘店名’这种东西存在了,只是不是所有店都会特意取一个店名。特别是熟人社会里,不取店名很常见。另外,就算取店名,多数也是用店主的姓名、外号。像‘文人居’这么雅的店名,就让人觉得新奇的同时,又印象深刻了。

    这也是做品牌的意思,‘文人居’不只是这家文具店的店名,也会作为白纸、钢笔的品牌。为此路易莎还让人设计了品牌logo,用在这些东西的包装上——此时纹章盛行,设计logo不奇怪,只是给商品特意设计这些,就是前所未有的了。

    “是的,如果你们的书写纸能够抑制维持这个价格,我们当然会选择你们。”围着桌子的顾客谨慎说道。

    还是有人不相信这家文具店能一直以这个价格售卖这种品质的书写纸,认为这可能就是开业招徕顾客的手段。另外,也是为了卖出他们高价的钢笔……

    然而这些顾客未来就知道了,这个价格真的会一直维持下去——路易莎设的造纸厂当然没有亏本经营,书写纸的零售价是4苏每叠,但给经销商的价格却是根据他们的拿货量2苏到2苏半不等!这个价格,对此时的造纸厂基本可以说是无利可图,但也不会亏本。考虑到有一部分是‘厂家直销’,多少是有些赚头的。

    当然,这样不怎么赚钱也不是路易莎将书写纸当成民生用品,从一开始就定位为不赚钱的商品。实际在预计计划中还是会赚钱的,现在不赚钱,一方面是造纸工厂规模还较小,‘规模效应’尚未达到。另一方面,就是原材料的原因了。

    造纸前期需要收集原材料、沤麻等准备工作,普遍得花一年时间。现在时间不足,是直接买来用的。人家也要赚钱,再加上运费,那当然比自己准备要贵的多。

    现在造纸厂已经在自己收集原材料并加工了,只是还不顶用而已。所以等到能用的时候,这部分利润也出来了。

    第245章 穿越中世纪245

    造纸厂的第一样产品, ‘文人居书写纸’算是一炮而红了。不只是迅速占领了西岱不算小的书写纸市场,就连外地经销商也觉得这比外国进口的书写纸要好用,在价格还要更低的情况下, 利润是肉眼可见地让人心动!

    是的,运输到外地有额外的运费,但话说回来,外地可没有厂家直销的文具店!价格上只要和之前的书写纸差不多, 就不愁卖了。而这样的话,利润就能平白多出一大截, 说不定比在西岱分销这些书写纸的商人还赚的更多呢。

    唯一的问题是, 当下造纸厂的产量受限于原材料,实在有限。除了供应本地经销商,基本没有漏到外面的。

    不过这也难不倒头脑灵活的商人,有人选择直接去找本地分销商,接手他们手里的书写纸。这样本地分销商根本不用做什么,过一道手就净赚了……所以他们也是愿意的。

    对于这种操作, 路易莎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毕竟不是关系国计民生的产业,倒也不必动用‘行政命令’去指手画脚。要真的这也纠结,那真是一天到头什么都做不了,光盯着这些事了。

    本来等到将来造纸厂产量上来了,外来的经销商可以无障碍地从造纸厂拿货,也就没有这种事了。

    不过路易莎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在督促印刷用纸尽快完善工艺时, 她又想到了一个主意,那就是生产‘草纸’——草纸可以使用干草之类的原料,制作工艺相对简单, 原材料的处理也没有那么费事费时。这时候收购旧年干草,直接就能开始生产了。

    事实上,路易莎吩咐生产‘草纸’后,一个礼拜时间,造纸厂就拿出了样品。而在路易莎看来,这种厚软、颜色暗淡、纹理较为明显的草纸,除了摸上去有一层薄薄的粉末,其他和自己上辈子小时候在山村里见过的草纸没什么不同。

    “这样的纸不能用来书写,也无法印刷书籍吧?”路易莎身边的人看到造纸厂呈上的草纸,觉得有些奇怪,说不上这能派上什么用场。

    路易莎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就将草纸交给了身边的侍女,让好奇的她们也能上手看:“这当然不是用来做那些的,嗯……你们可以将它当做是‘羊毛’‘海绵’的代替品,用过就能抛弃,我想很多人会愿意购买的。”

    草纸当然就是用来做‘卫生纸’的啦!

    不管什么时代,绝大多数人都是有擦屁股的需求的。中世纪的贵族、大富豪会用干净的羊毛和纺织品,普通人和贫民则会使用随手可得的树叶,可过水清洗后反复使用的海绵等——可以说,在‘擦屁股’这个问题上,解决方案是两极分化的,要么特别奢侈,要么忍着恶心一分不花。

    路易莎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觉得草纸做的卫生纸能做!

    其实以成本来说,要有不错的利润,用草纸就和用干净羊毛花费差不多了。不过一张张的草纸,从使用感受上来说可比一团团的羊毛好多了。或许没有纺织品那么柔软精致,可它的价格又比纺织品要低得多——都使用纺织品擦屁股了,显然是不会重复利用的。

    在路易莎的预计中,不是那么壕的中小贵族、商人,包括如今兴起的城市中产阶级。总之就是原本用羊毛的人,都基本会转而使用草纸。另外一些原本用树叶、海绵的人,尝试过后,也会有部分转变为草纸用户。

    毕竟使用感受确实不同,只要经济情况允许,很多人肯定还是想舒服一些的。

    “羊毛、海绵?”接过纸的侍女一下反应过来,在意外之余倒也没有不好意思。主要是中世纪文化上就不认为屎尿屁这些东西值得害羞,很多手抄书的边缘装饰图案都是以这些内容为题材的,由此可见一斑。

    这大概是因为中世纪的卫生情况总是很糟糕的,人们,包括贵族,也往往或主动或被动与那些东西共存——如果生活在一个随时可见屎尿的环境里,又怎么会因为提到那些东西就不好意思?

    这就像路易莎上辈子,家里是城中村,早些年周围还没发展起来时,其实就是城郊农村。那时候,村子里的孩子哪有城市里爱干净?像是冬天一个礼拜洗一次澡,那是习以为常的,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不爱干净,并为此脸红。

    但等到上大学,多数室友都不是这样,就难免为此不好意思了。

    “如果是代替羊毛、海绵,那的确很合适……殿下真是聪明,能想到这一点。”侍女们既然不觉得屎尿屁有什么不可说的,这番称赞也就是真心实意,没有一点儿勉强了。

    等到这些草纸正式投放到市场上时,市场表现也对得起路易莎的预想,以及侍女们的称赞——‘卫生纸’虽然是新鲜商品,但用处明确,也没有竞品,市民很容易就接受了。至少在西岱,城市新兴的中产阶级及以上,几乎是立刻就将卫生纸列为了必须日用品。

    而相比起受限于原料,产量一段时间内无法扩大多少的书写纸,草纸原材料简单易得,不需要长时间筹备这一点尤其重要。当下基本是市场要多少,造纸厂就能扩产多少。即使草纸的利润不高,薄利多销之下,也一跃成为了造纸厂的主要利润点。

    当然了,路易莎也没忘记自己办造纸厂的初衷是什么,可不是为了将书写纸的价格打下来,也不是为大众提供方便的卫生纸(虽然这也很重要)。她始终是为了造合用的印刷纸,这才顺便有了其他。

    而等翻过年,到了新年年初,好消息就接踵而至。一方面终于试制出了让路易莎点头的印刷纸,印刷专用油墨也稍晚一些成功产出。另一方面就是金属活字印刷机了,改进到了体积、印刷效率等方面都达到有实际应用价值的程度。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可以印刷书籍了。

    路易莎稍加考虑,就决定先印两本书。一本是早就答应吉娜的,她那部叙事长诗,要知道一开始正式因为有为她出书的想法,这才想到印刷术呢!另一本则是点亮印刷术科技树的想法推行下去后,路易莎后来想到的。

    她想印刷一本日历……日历在华夏从古至今,尤其是古代,是非常受欢迎的商品。人们不只是可以借此知道每天的日期、节庆、节气,还能看看日历上印刷的阴阳生卜算的一年中每天的吉凶忌讳等,等于是大家一个安排生产生活的指导。

    而在西方古代,日历也有差不多的意义——尤其是一点,西方信奉的天主教有不少忌讳!像是各种斋期,还有不同的圣人的纪念日,有不同的说法,宗教节日更是事情多多。

    这些东西繁琐到了什么程度呢?繁琐到了即使是修道院里,全是脱离世俗、潜心向主的修士的地方,也得有专人负责提醒这些事。不然的话,也会有人一不小心犯忌讳……这种事说大不大,可要是真上纲上线起来又说小不小,说不定会影响到上天堂哩!

    这种情况下,出现日历,或者类似日历的东西,让人们能够按照其提示安排一年365天,这是很自然的事。而实际上,此时没有专门的日历,只有作用差不多的东西——一般是《圣经》,或者祈祷书前面几页,印刷了年历,其中斋期、圣人纪念日等都还有不同的颜色标注,和后世的挂历布局很像。

    因为这个‘日历’上的内容很多年也不会有变化,倒是不用像华夏古代的日历一样,每年都要新印。这大概也是它被附加在《圣经》、祈祷书这类书籍上的原因之一吧,基本可以一直用下去!

    就算哪一年天主教世界开了大型会议,一通辩经后一些东西变了,也不可能变太多,手动修改都不是不可以。更何况,那样的天主教大型会议,几十年上百年也不见得有一次,多数人一辈子都遇不到呢!基本可以不用在意。

    总之,‘日历’在中世纪也是很实用的东西,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财力收藏一本《圣经》或祈祷书(这些书里附不附带日历也是说不准的)。如果专门印刷一份挂历一样的日历,12页纸上印刷一年12个月的所有日子,想来不少人是会动心的。

    而且这也算是路易莎打了一个‘擦边球’吧,直接印刷《圣经》,或者相关的宗教书籍,有可能引起教会的不满(这不只是教会一定会分利益的问题,更大的问题在于,可能因为书里展现的教义解释与倾向,给路易莎带来麻烦,还是那种路易莎竭力想要避免的麻烦)。‘日历’这种工具书,教会就很难说什么了。

    但它又着实借了教会的光,如果不是教徒们宗教上有需求,路易莎可不认为‘日历’这种商品能够成为爆款——是的,路易莎认为‘日历’一定会成为爆款!

    而结果也不出所料,相比起还需要时间发酵的吉娜的叙事诗,一本相对便宜,又着实有用的日历几乎是立刻成为了城里的热销产品。甚至不只是西岱,很多往来于西岱与其他地方的商人,也愿意离开时采购一批日历。

    说起来,日历其实是很好仿制的商品,不愿意花额外的钱的话,买一些纸张还可以自己制作。只是印刷厂出产的日历是印刷得来的,可以做到抄写员专门抄写的水平,再加上印绘了图案,是十分精美的。民间要‘仿制’的话,比它更好的要昂贵的多,和它差不多,甚至比它差的,也不会比它更便宜了……所以何必费那个事儿呢?

    “……殿下这个‘日历’的办法太好了!印刷厂最近每天能印刷出产上百套,这样还供不应求呢!”下午茶的时候,吉娜特别高兴地提到了日历的事。

    她算是路易莎身边最关心印刷厂的人了,不只是因为印刷厂将她的叙事长诗辑录成册,出了一本书。也因为她本身就对书籍之类的东西感兴趣,看到完全颠覆过往手抄书模式的印刷书,也是见猎心喜了。

    “日历也只能每天印刷百套吗?”不同于吉娜的惊奇与赞赏,路易莎容易对比后世的印刷效率,实在不能对这个产量感到满意。尤其是‘日历’,一套只有12页,就算算上封面和封底,那也才14页,这可比印书工作量小多了,可也才百套……

    印刷厂现在只有一台印刷机(主要是多了也没用,印刷的项目就那么多,多造几台印刷机也只是闲置在那里),以此时印刷机的效率,一天上百套的14页日历,就是一千多页的印刷量了——一天能印出这些,实在不能说少。

    万事就怕对比嘛,对比此时手抄的效率,印刷可以说是‘伟大’!要知道印刷厂说是‘厂’,其实真正做事的工人就三个(排版、印刷、装订都由这些工人包干)。三个工人配合一台机器就有这么大的产出,可顶得上最熟练的三名抄写员近两个月的出产了。

    这还是‘日历’相比起普通书籍,一页之中文字量更少!要是换成抄书,生产效率的差距只会更惊人!

    而且普通工人和抄写员能比吗?这年头抄写员的报酬虽然也不高,可那好歹也是个技术工种,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可比普通工人难找(排版工例外,排版工要求认字,也不是随便就有的)。

    路易莎当然也不是不明白‘时代差异’,所以在脱口而出的不满后,很快就自己改口道“不,算了,这样已经很好了……”

    吉娜也连连点头:“是啊!大家都说印刷机像是‘奶牛’,又像是‘骡子’。说像奶牛是因为源源不断地印刷书籍,就像是奶牛产奶,能够给书商创造丰厚的报偿。至于‘骡子’,大概是因为‘骡子’总是最能吃苦耐劳吧,可以一直干活儿。”

    “是很好的机器,对吧?”路易莎有些得意地说:“很快大家就能发现了,市面上新出的书籍之所以能够价格大降,是因为印刷机的原因。到那时候,就可以卖印刷机了……随着印刷机的推广,会有更多更便宜的书籍的,知识的传播也会变得更高效、更便宜。”

    路易莎当然没有在印刷业搞垄断的念头,垄断基本是为了多赚钱,可先不说印刷行业这年头撑死能赚多少钱,就算他能挣大钱好了。以路易莎作为顶层统治者之一的身份,钱也是重要,又不那么重要的。

    钱当然重要,有钱才能做事。可也就是这样了,为了做事才要弄钱的,而不是本末倒置,为了钱而弄钱……真要是单纯为了钱所代表的物质,她严格意义上都不需要花钱的。

    “不过,现在印刷厂可以印的书籍还是太少了……”想起印刷厂、印刷机未来的前途,路易莎又不自觉陷入了思索:“我们应该寻找一些适合印刷的书籍,当然,要立刻能投入印刷,还要大家都喜欢,这样才能大量地印。”

    忽然,路易莎想到了什么,双手拍了一下:“嗳,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我们可以出‘童话故事集’啊!”

    “童话故事集?”吉娜不懂,不是‘故事集’不懂,而是‘童话’不理解。

    这个时候可没有专门给孩子看的书,事实上,就算是后来18、9世纪了,《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出来时,所谓的‘童话’也经常包含一些惊悚血腥要素,并不适合儿童去读。毕竟那些故事往往来自民间,而非原创,其中必然涵盖曾经的黑暗印记。

    路易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就补充解释了一句:“就是民间故事……我想不论平民,还是贵族,大多数都喜欢听故事。民间流传很多故事,可以直接派人收集其中精彩的,然后让人整理润色、辑录成册。这样的故事集,应该会受欢迎吧。”

    如果是在现代,童话故事,或者民间神话故事这种,已经不太能激起读者的兴趣了(不论成年人,还是孩子)。因为那个时候的人们可选择的娱乐太多,哪怕单纯在‘阅读’上,也处在过饱和的环境里。

    大概只有在启蒙期的孩子们,他们才会阅读那种短小的、剧情转折相对简单明了、模式也就那么些的民间故事吧?因为以他们的阅读能力,本来也很难读更复杂的作品。再者,趁着年纪小,读一读这些‘经典’也好,将来就不见得有那个耐心读这种实际家喻户晓的‘老掉牙作品’了。

    但这时候是中世纪,一切就不同了。娱乐匮乏,阅读的选择也很少,对比起来看,像《圣经》,或者《圣经》的同人二创故事,都算是有趣的了——难怪能传教成功呢!这让路易莎想起佛家经典,很多其实也是故事!而在向大众传播时,还要更倚仗这类故事。

    就比如一部《目连救母》,怕是比无数部《心经》带来的信徒都多!

    所以中世纪如果出版类似《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之类的故事集,大受欢迎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另外也很重要的是,这不是原创故事,只要收集整理就好,更不会犯什么忌讳,可算是省事儿了!

    “民间故事啊……是啊,怎么没人想到这个呢?”吉娜立刻叫了起来:“我们平常多喜欢听您讲故事啊?对了,您讲的那些故事,我也辑录了不少了,这次能用上吗?”

    路易莎讲的小故事,为了适应西方人的口味,大多也是一些耳熟能详的西方童话。虽然那已经是一代代人修改润色过的成熟故事了,但不少在中世纪也能找到故事底本——其实世界上的故事也就那么些模式,很多民间故事说起来都‘源远流长’。

    “当然可以,不过那些也是我听艺人说的,是民间流传的故事修改得到的,署名的时候要注明这一点。”路易莎特别提醒了这个并不是白来的,她知道吉娜很崇拜她,如果不提醒她,她说不定就会给那些故事署她的名了。

    说起来那些故事也确实不知道原作者是谁,更多可能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即使是《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格林们和安徒生也只是收集整理者,是‘集体智慧’的一部分)。路易莎将其拿出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要冒领创作者的虚名,那就要脸红羞愧了。

    吉娜点头答应下来,回去就把自己整理辑录的故事拿了出来,打算做民间故事‘第一辑’——是的,就是‘第一辑’,另一边去收集民间故事的事也是有人做的,她这边‘第一辑’反响好,后面就会出版‘第二辑’‘第三辑’……

    而当下的‘第一辑’,因为不需要做收集整理的工作,乃至修改润色的工作吉娜都不自觉完成的,倒是省了不少时间。基本只要校对检查一下,没问题就能付梓出版了。

    在这之前,路易莎怀着隐秘的兴趣,算是吉娜整理的那些故事的第一批读者之一吧(虽然那些故事她早就知道了,还是她讲给吉娜她们听的,但以读者的身份读到,有时另一种感觉了)。

    “拿来开篇的第一个故事是《长发公主》吗?”路易莎翻开装订好的羊皮纸,看到第一页的故事就笑了,这可真是脍炙人口的名篇啊。

    因为是很熟悉的故事了,倒不用将注意力放在阅读上。路易莎分出一两分的注意力在羊皮纸上,更多的注意力却是在和身边的侍女们讨论这个故事。

    “……故事的开头很巧妙,如果是不懂民间习俗的人,或许会觉得这个丈夫实在太愚蠢了一些!只是因为妻子的要求,就冒着巨大的风险去女巫的菜地里偷取莴苣——选择这样的情节推动故事,其实是因为在传统上,人们似乎总觉得不能轻易拒绝一个孕妇,否则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其实是一种古代原始巫术的残留。

    另外,路易莎没说的是,她还蛮理解故事里母亲的情绪的。怀孕的时候口味是很怪的,情绪也难控制,想吃什么就一定要吃到的情绪看起来甚至会很偏执呢!

    就在路易莎说这番话的时候,她没注意到的是,一旁的雨果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犹豫了起来。

    第246章 穿越中世纪246

    雨果夫人近来一个礼拜都在考虑一件事……王后殿下是不是怀孕了。

    这当然不是随便想到的, 是她注意到路易莎这个月的月经迟了两个礼拜了——路易莎的月经一般是准的,但一年中也会有那么一两次不准,不准的时候都是推迟, 从没有提前的。所以这次不准时,一开始雨果夫人还没有想太多。

    但推迟超过一个礼拜后,雨果夫人就必然想到这方面了,要知道路易莎过去从没推迟超过一个礼拜!

    路易莎因为有使用随身超市里的卫生巾, 月经期间不会影响行动,也几乎没有漏渗导致的尴尬时刻, 从外表很难看出她是否在经期。不过, 她很注意经期健康,这期间饮食也会调整,所以身边人还是知道她什么时候来月经了。

    所以当路易莎从《长发公主》的故事说道民间传统(不能轻易拒绝孕妇的请求)时,她觉得这或许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了。便等路易莎翻阅吉娜记录的故事羊皮卷完毕后,身边人不多时,低声在她身边说道:“殿下, 我想我们必须情御医来看看您了。”

    当路易莎露出意外的神色时,她又进一步说:“您的月事已经迟了两个礼拜了,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事儿……考虑到您和陛下都很年轻、健康,又是那么地和睦亲密,那是很有可能的事,不是吗?”

    虽然雨果夫人没有直说那是什么事,但路易莎又不是小孩子了,当然完全明白——她其实比雨果夫人更早意识到这件事, 也更早考虑怀孕的可能。只不过她对在中世纪怀孕,始终是有着颇为强烈的恐惧心的,所以下意识回避了。

    说的明白一些, 她这和‘讳疾忌医’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没人捅破窗户纸的时候她还可以‘装睡’,现在雨果夫人都这样说了,她总不能说自己不可能怀孕,然后拒绝确认这件事。所以她也只是神态不自然了一会儿就点了点头:“是的,这是有可能的。”

    “不过,我的朋友,先不要对外张扬这件事,好吗?我们还没有确定,提前透露消息的话,最后如果不是,那就糟糕了。甚至就算确定了,我也希望这件事能够保密一段时间,直到我的身体稳定下来……我们都知道的,如果我怀孕了,这将会有非常重大的意义。”路易莎又补充道。

    其实这一点上,西方古代宫廷和华夏古代宫廷没什么不同,都有坐胎稳定后再对外宣布的传统——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在西方宫廷,管理和组织远没有华夏宫廷严密,在对外宣布之前一般就消息满天飞了。

    雨果夫人也明白意思,看了此时还留在近前,可能听到她们刚刚话语的侍女,就两三人而已,每个都可以信任……嗯,这也算是路易莎一直规范自己身边人,构建起一个相对可靠的王后近侍团的好处了。这种时候不需要多说什么,近前的人也知道该保守秘密。

    更重要的是,她们会保守秘密。而不是像宫廷里多数情况下,任何风吹草动就传开了!

    总之,就在这样的默契下,路易莎第二天才让宫廷御医来看自己。这位宫廷御医也是一直以来深得她信任的——一方面是医术很好,至少在中世纪是真的算好的了。他并不是纯粹的欧洲医生,年轻时候还去东方学习过,受到了很多阿拉伯医学的影响,是此时难得可以稍微相信一下的医生。

    另一方面,他出身普通,对提拔他的路易莎有着足够的忠诚(路易莎是‘唯才是举’的,尤其是医生,那肯定是一点儿不能含糊的,但不代表别人也这样,中世纪可太看出身了)。

    宫廷御医完成诊治后,也不能确定路易莎是不是怀孕了……说实话,这也不能怪他。这年头又没有后世的手段,如果怀孕的月份还很浅的话,基本没人能确定这个——哪怕是这个时代的中医,大概也只有最顶尖的、最有经验的,才能在月份真的很浅的情况下言之凿凿吧。

    如果是对一般妇女,说不定这位宫廷御医还能给出一个八九分准的结果。但对路易莎,他也很清楚如果路易莎怀孕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不能十分确定的话,他也是不会下结论的。

    最终这位御医只是让路易莎照常生活,不过平常会做的、有可能导致流产的事,比如说骑马什么的,最近就先不要了——这让路易莎也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同时心里抱怨,为什么自己家的超市就没有验孕棒呢?如果有的话,至少自己有一个准确的消息。

    嗯,怎么说呢,当然没有啦!那可是属于药品类了,只有药店才有得卖的。

    “所以,就算怀孕,时间也很短啊。”不然御医不会看不出来。

    路易莎感叹了一句之后就依旧做自己的事去了,至少身边知道这件事的人看不出来她和之前有什么不同。然而又怎么会没有不同?路易莎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心里计算着日子,每当新一天大姨妈依旧没有来时,就觉得沉重了一分,仿佛某个既定的事又尘埃落定了一点。

    并不是说到现在路易莎还不能接受这件事,事实上,怀孕这件事她很早就仔细考虑过的。毕竟她现在生活在中世纪,是一大片领地的女继承人,同时还是一个强大王国的王后。这是真的家里有王位继承,她除非和纪尧姆闹翻、分居、老死不相往来,不然怀孕这种事就只能顺其自然。

    就连她这边偷偷避孕都做不到,因为中世纪就没有可靠的避孕手段……

    而如果顺其自然,她和纪尧姆如果都没有问题的话,怀孕就是早晚的事了——能够结婚几年后,她二十出头了再怀孕,这已经是运气很好了。至少现在她身体发育完全,处在最佳生育期,生产的风险降低了不少。

    就在路易莎心里也越来越倾向于自己怀孕时,这次大姨妈已经推迟一个月了。再让宫廷御医来看,他总算能准确地给出那个结论了:

    “殿下,您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可喜可贺!实乃王国之福啊!”

    路易莎保持着王后该有的端庄微笑,冲他点了点头,然后赏赐了一些东西给他:“这是很好的事,但先保密好吗?我需要身体情况更稳定一些,再向外公布这个消息……这段时间请您也住进王宫,随时照顾我的身体,还有这个孩子。”

    这位宫廷御医本来就是专门照顾路易莎的,这种要求当然不会拒绝。而等他告退,只剩下路易莎和她身边的人时,路易莎才对雨果夫人点了点头:“您去外面吩咐一位侍从,让他去请陛下来好吗?不要告诉这件事,只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和陛下说。”

    还不确定的时候没说也就算了,现在都确定了,再不说就很奇怪了,仿佛她连他也不信任一样——其实路易莎没有这个意思,她虽然下意识有些逃避和纪尧姆说这件事,但那是因为她本能中的对怀孕的恐惧。就像是掩耳盗铃,不告诉纪尧姆之前还能假装这事儿没发生,一旦告诉纪尧姆,那就连假装都不行了。

    路易莎这里随侍的侍从很多,雨果夫人走出房间就找到了一个相熟可靠的。年轻人几乎是小跑着去了国王的办公室,他是不知道王后殿下有什么事要告诉国王陛下,但既然雨果夫人说了尽量要快,他当然也就格外有效率了。

    现在宫廷里谁都知道王后的权势,国王信任王后、深爱王后,而王后又是那么聪明,懂得如何掌握自己的权力。这样的结果就是,路易莎在宫廷之中一天比一天受尊重,凡是想在宫廷中出人头地的,比起在国王面前露脸,倒是更愿意在王后跟前献殷勤。

    毕竟国王这方面还没有王后的‘敏感性’,在他面前露脸他不见得在意,王后却更熟悉宫廷用人这一套,‘反馈’总是那么及时,那么恰到好处。

    侍从到了纪尧姆的办公室外时,这里正在接见几位贵族。好在没多久人就出来了,而门外的侍卫见是王后身边的人,也给他插了个队,先让他进去了。

    纪尧姆原本正低头看一卷文件,听到问好声发现来的不是原定的人,而是路易莎身边的侍从,这才抬起头:“是王后殿下派你来的吗?”

    侍从连忙回答:“是的,陛下!殿下说有重要的要和您说,请您立刻去一趟寝宫!”

    虽然纪尧姆是真的爱路易莎,这对夫妻的亲密也是国王和王后中少有的了。但路易莎是很有分寸的人,平常不会做纪尧姆办公时突然找他的事。这时候派人请他,堪称稀有了,反而让纪尧姆更加重视——在他看来,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事,路易莎是不会派人来找他的,什么事不能两个人晚上说呢?

    几乎是立刻的,他站起身往外走,甚至报信的侍从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侍从连忙跟上,就听国王陛下说道:“王后有非常重要的事,你应该直接走进朕的办公室才对,为什么要等呢?算了——”

    纪尧姆也没精力对一个侍从抱怨了,直接大步大步地往外去,然后宫廷里的人就看到了一个‘奇景’!一向严肃稳重的国王陛下,几乎是小跑着行过,路上的人几乎来不及行礼,国王就如一阵风一样消失了。

    等到纪尧姆来到路易莎的寝宫,就看到路易莎带着笑容看向他,这才放下心。至少这个表情就说明,不是什么坏事。

    路易莎也没有废话,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在这件事上婉转迂回,她也是第一次啊!

    她爽快如常地站起身,走到了纪尧姆身前,握住他的右手放在了自己还没显怀的小腹上,开门见山地告知:“陛下,您要做父亲了呢!”

    第247章 穿越中世纪247

    路易莎怀孕的消息一开始时是保密的, 虽然她也知道这种事不可能一直保密,但能保密多久算多久吧。因为路易莎心里清楚,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 不只是她的日常不能再平静了,说不定还会有一些‘明枪暗箭’呢!

    宫斗剧里会把后妃怀孕描绘成一件惊险的事,因为在有皇位继承的皇家,一个孩子确实是能牵动很多利益的。甚至都不需要干系到皇位继承, 只是牵涉到皇帝的宠爱,就足够让一些人阴谋算计了。

    这种影视剧娱乐化的改编固然夸张, 多数皇帝的后宫都不会那么‘热闹’。但艺术源于生活, 总归是有那么点底子在的。

    而现在,路易莎生活在中世纪的王宫中,作为王后她怀孕也不是小事了。尤其是考虑到纪尧姆还没有继承人,她如果生下儿子就会是纪尧姆的第一继承人,这就更值得重视了——这样一个孩子,很多人会将他视作利益所在, 也有很多人会认为他妨碍了自家获利……即使他还没出生。

    利益所在,发生什么都不奇怪……路易莎也算是防患于未然了。

    大约怀孕三个多月时,路易莎怀孕的消息才慢慢传出去,变成部分人中‘公开的秘密’。主要是路易莎身边围绕的人太多了,有些人足够心细,当然能从她越来越谨慎的饮食、休息等发觉出点儿东西。

    而相关的猜测一传出去,就引来了很大的议论,大家只是不当着路易莎和纪尧姆的面说而已……还是那句话, 纪尧姆现在是一个强大王国的国王,他需要一个男性继承人来继承王位(瓦松的继承法要求男性继承人,这又和布鲁瓦不一样了)。

    如果他没有自己的儿子, 固然可以让弟弟或者侄子来继承王位。但说实话,一个没有自己儿子的国王是很难让诸侯信服的,尤其是当他不再年轻时——哪怕在现代,依旧多的是人坚信儿子才是父亲事业的忠实继承者,何况是在中世纪?

    弟弟或侄子做继承人,利益就很难铁板一块(也有王家父子关系不好,甚至反目成仇、彼此拆台的,但那终究是少数,而且就算是那样也讲究一个‘底限’)。说不定国王有什么命令下去,诸侯们就想着推王弟或王侄打擂台了。

    “……王后怀孕了?确定吗?”宫廷的一个小小角落,在这个春末夏初的季节,就有人百无聊赖地谈到了王后怀孕的事。

    “基本上是确定的,我的姐姐认识王后的裁缝,据说他们现在正赶制一批新的礼服,被暗示礼服要‘宽松舒适’。如果不是怀孕,干嘛要定制这样的礼服呢?王后殿下可是一直很注意维持自己苗条的身材的。”

    “我最近也听人不止一次说起过这个猜测,只是没有这么明确的‘证据’而已……说实话,这可真够叫人意外的,是不是?我是说,过去国王和王后一直亲密无间,王后也没有怀孕,我还以为王后殿下不会有孩子了呢……”

    “这种事也是说不定的,虽然多数男女能够生育的话,就会很早就开始生育,开头一两年如果关系亲密而不能生育,基本就不会有孩子了。但也有数年没有怀孕,突然有一天就怀孕的事,一切都是主的恩赐!”

    既然提到了‘主的恩赐’,所有人当然一起停下来祈祷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才有人继续说:“王后怀孕,如果能生下小王子,这也是一件大好事吧?我听说,最近一向对王后殿下有些不满的大臣,也不怎么批评王后了。”

    路易莎以一个王后来说,多少是有些‘出格’了。能力强大一方面确实帮到了纪尧姆很多,是瓦松的福气。可从另一方面也是不符合‘传统’的、损害了一些人利益的,有些人不满她,阴阳怪气她再正常不过了——基本也只能阴阳怪气了,因为纪尧姆足够信任路易莎,普通手段就很难影响到她。而要上不普通的手段,那就是不死不休的政治斗争了,那点儿利益何至于?

    “呵呵,这可不让人意外,不管怎么说,那些效忠陛下的大臣可不希望今后由安娜王太后一系的王子继承人王位……那种事如果发生了,谁都不会好过的。”

    当初纪尧姆上位是和安娜王太后一派斗法过的,到现在那一派基本都被排挤出去了,各有各的不如意。要是安娜王太后再度得势,现在当权的那些人当然是有被清算的风险的——甚至就算不被清算,位置就那么多,到时候也得给安娜王太后一派的人让位置啊!

    “我听说,自从知道王后怀孕,安娜王太后就砸坏了好几只东方瓷器呢……大概是看到东方瓷器就想到了王后殿下吧。”瓷器也是路易莎送去的,虽然她和安娜王太后关系不太好,但不可能一样东西给普通的宫廷贵妇送了,却不给王太后送。

    “要我说,王太后为什么那么着急呢?先不说王后几个月后生下的可能是王子,也可能是公主。就算是个王子吧,离他长大也还有很多年呢……活不到继承王位的王太子还少吗?不然现在的陛下是怎么戴上王冠的?”

    所以说,宫廷里的八卦向来说着说着就越来越‘肆无忌惮’了……这样的画说顺口也就说出来了——虽然说,纪尧姆能继承王位,现实原因就是前面继承权更优先的哥哥们都死完了。但这种话是能说的吗?说了不只是难听,还有诅咒未出生的王子的嫌疑。

    然而只要没被抓住,现在这样的话说了也就说了。不只是因为西方中世纪的宫廷一向没有东方宫廷的那种谨慎,也因为现在说这种话的人不是一个两个……毕竟是明摆着的现实,而且牵涉到了王室权力争夺,实在太好八卦了,不八一八都对不起那张嘴!

    就在路易莎怀孕满4个月,和纪尧姆一起公开宣布怀孕的事时,不少人还忍不住去看安娜王太后等人的脸色呢——虽然看起来还好,一派王太后的雍容,但熟悉的人都知道,怕是已经气得不得了了!

    一般怀孕三四个月的时候就会显怀,具体显怀时间和每个人的身体情况有关。路易莎因为本身算苗条的,理论上应该比较容易显怀。不过实际上她现在满了四个月,也只有穿上紧身随行的衣服才能凸显出一点点肚子,有了一些孕味儿。

    但就是这一点点的肚子,都够刺一些人的眼了!

    看到路易莎晚宴上高坐最上方,一个晚上都只吃自己贴身侍女递过来的讲究食物,酒也是一口也不碰了。安娜王太后挑了挑眉:“听说我们的王后只喝产自家乡布鲁瓦的葡萄酒,而且还喝的很少,现在更是不喝了……呵呵,如果不是她在食物上的讲究,我几乎要以为她是个虔诚、自苦、节用的信徒了!”

    虽然说葡萄酒在西方有着宗教上的意义,圣餐之中更是不可少,但显然就和所有宗教一样,天主教对‘酒’这种饮料的态度也是微妙的。只不过是大家太离不开酒了,同时还有圣餐传统,葡萄酒便是基督血这个挡箭牌,最后才只能‘妥协’!

    然而即使这样,也有训导:喝可以,不能喝太多!酗酒绝对不行,修道院等地,更是实行酒水配给,可不是随便喝的。

    所以路易莎不喜欢喝酒,更喜欢喝水,这就很容易被联想到苦修之类——此时的文字里,描述一个人苦修,经常会写‘他不吃面包,也不喝酒,只靠每天一杯清水活着’(这当然是夸张了,一天一杯水显然是活不下来的)。

    当然了,现在安娜王太后说这些可不是称赞路易莎,不过是面对路易莎怀孕的现实,既不能直接说什么,又实在忍不住要阴阳怪气而已。

    “王后的确很虔诚,这次又奉献了几场弥撒、为教堂捐赠了财物,还在城里做了许多善事呢。城里受过王后殿下恩惠的穷人很多,甚至有人称王后为‘善心王后’,听闻王后怀孕的消息,自发点着蜡烛去教堂外守夜祈祷。”安娜王太后身边有人忍不住道。

    对穷人来说,蜡烛可是很贵的东西。所以哪怕别的都不算,只算守夜祈祷时捧在手里的那根蜡烛,也可以说明他们真心实意了——说这个话的人只是实话实说,不管怎么说,这年头大家对妇女关注慈善事业,肯定是只有赞赏的。

    不过,这种称赞的话就大大得罪安娜王太后了,她不能当场发作,那样就太明显了。但还是在之后找了理由打发走这个贵妇,并将其完全排挤出了圈子……她这个王太后或许风光不如往昔了,但排挤一个普通的宫廷贵妇却还是简简单单的。

    等到这次晚宴结束了,回到了安娜王太后自己的地盘,她身边的女官才敢于劝说道:“殿下何必那样在意呢?这时候如果显露出对王后的不满,不管是因为什么,外界都会联想到王后的肚皮……这对殿下的声誉很不利啊。”

    现在宫内宫外的谣言早就满天飞了,几乎都认为安娜王太后因为路易莎的怀孕气得要死!毕竟,之前纪尧姆和路易莎感情很好却一直没有怀孕的迹象,这给了安娜王太后一些希望——自己的儿子或孙子有机会继承王位的希望!

    如果纪尧姆真的无子,最近的一支就是她的儿子们了!哪怕纪尧姆死的晚,那也该轮到他的孙子(她的两个儿媳又接连怀孕了,在她看来正是‘成果喜人’)!

    而一旦她的儿孙坐上王位,甚至不必坐上王位,至少有成为继承人的苗头,她如今有些尴尬的宫廷地位也会立刻改变。所谓一荣俱荣,想到安娜王太后是未来国王的亲生母亲、亲祖母,谁会不上赶着讨好奉承呢?

    如果路易莎早早怀孕,安娜王太后没有过这个想头,那还好一些。现在是这方面的想法都长草了,路易莎却突然怀孕,安娜王太后怎么能不愤恨?这不是有没有道理的问题,而是人性如此。

    “声誉?我现在还有什么声誉呢?因为先王对大臣和诸侯的放纵,税又收得多,大家早就有怨言了。只是先王驾崩了,无法说什么,只好一切算到我头上。”安娜王太后坐在一张宽大的绳床上,有些心灰意冷地说。

    不是她‘脆弱’,而是路易莎怀孕这件事,影响就是有这么大!

    “殿下……”一旁的女官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您不用这样悲观,现在王后也只是怀孕而已,谁知道能不能够顺利生下来呢?就算生下来,也有可能只是个公主而已。瓦松可不是布鲁瓦,是不可能有女继承人的!”

    “难道我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安娜王太后却摇了摇头:“只是王后怀孕就证明了一点,国王和王后都是有生育能力的!即使这次生育不顺利,又或者没有生下王子,那以后也总会有的……既然是这样,又有什么不同呢?”

    这几年安娜王太后一直在走下坡路,也就是靠王后的肚子没有消息这一点撑着,想着自己的儿子或孙子能继承王位,这才维持着相当的精气神。所以这一次路易莎突然怀孕,她的精气神一下散了大半。

    即使知道事情还不到尘埃落定的时候,正如女官说的,不一定生的下来,生的下来也不见得是王子,是王子也有可能养不大——她也一下心灰意冷起来。

    不过这样的心灰意冷也只是暂时的,安娜王太后起起落落不止一次,是这个时代少有的曾经真正手握权力的女人!所以这样的短暂‘emo’后,不到半个月时间,她就重新振作起来,准备静观其变:看路易莎能不能顺利生育!

    当然了,如果机会合适,她是不会介意做点儿什么来达成期待的。

    而与此同时,路易莎这边就完全不一样了,和安娜王太后身边的愁云惨淡不同,她身边一直处在一个兴奋喜悦的氛围中。因为她怀孕需要格外谨慎、细致的照顾,大家是累一些,可累也累得高兴啊!

    不说她们中很多人本来就敬爱路易莎,就算没有这一条,单纯从利益的角度出发,她们和路易莎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过去路易莎一直没有怀孕的消息,她们多少还有些担心。即使国王陛下现在看着信任尊重王后,将来的事也说不准!和没有生下继承人的王后总是很尴尬的。

    而现在,随着路易莎怀孕,并且这一胎很稳定,大家最后一点担忧也放下了。哪怕这一胎生的是公主,她们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因为这一胎证明了王后不是不能生……既然如此,以国王对王后的爱护,这一胎不是,以后生下王子也是迟早的事。

    “殿下,这些您就别做了吧!太累了……您现在应该是多多休息的时候。”吉娜见路易莎又在批阅文件,立刻上前劝阻。这也算是路易莎身边人的共识,只想让她尽可能休息,最好什么都不做,就整天躺着休息。

    显然,孕妇是虚弱的,怀孕期间该好好休息,这是所有地区人们的共识。这甚至不需要点什么医学科技树,因为是平常就能观察到的,所以哪怕医学界灰暗如中世纪西方,大家也有这种认知。

    至于说认为西方妇女身体天生好,怀孕时和产后都不需要休息,所以可以工作到临产,也可以不坐月子——怎么说呢,除开个别人确实是体质好(就像华夏古代、近代很多劳动妇女,也有田间灶头直接生下孩子的故事),其实不能当做是理所当然的事。

    尤其是医疗水平低下,生育死亡率居高不下的古代,人们能做的也就是好好看护孕妇了(当然是指统治阶级的妇女,平民妇女是很难得到照顾的)。所以孕妇的日常生活,除了具体细节不同,整体导向却是一致的——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而已。

    路易莎虽然对中世纪的医疗不抱信心,也认为生育是一道死亡率不低的难关(不过话说回来,生活在中世纪,日常做很多事都有不低的死亡风险就是了)。但真的过上孕妇生活后,她倒是没有身边的人那么紧张盲目。

    从基本确定怀孕开始,她就安排起了自己的孕期,饮食、休息、适度锻炼等,事无巨细。医疗是无法强求了,她也只能通过这些努力尽量保障自己、保障孩子的健康与安全。

    一旦做好了详细的计划,之后按照计划做就好了。而按部就班的日子久了,就算之前也担心的,不就也会恢复平常心。

    “只有这几份而已,很快就看完了。”路易莎朝吉娜摆了摆手,心平气和地继续看文件:“看完之后就可以休息一会儿了……也快到午餐时间了是不是?今天的午餐就在这儿吃吧,安排在窗边,我喜欢吃饭的时候亮堂堂的。”

    “吃完午餐正好去草坪散步,散一圈回来午休……还有什么比这更健康的呢?”

    “如果我真的什么都不做,既不动脑,也不动身体,几个月之后我就没有力气生产了——难道你们没有见过怀孕期间一直躺在床上,吃喝也没有顾忌的孕妇?那样的孕妇有几个能顺利生产?如果不是身体太虚弱,一动弹就容易流产,我是绝不赞成那样的。”

    “这方面,医生也赞同我。”

    吉娜虽然没有一定要路易莎放下文件,却也有话说:“是的,我们也赞同殿下您的说法,但那是锻炼身体,和吃喝适度的部分。至于动脑子,都说孕妇是不能想太多的,想太多了会让胎儿虚弱!这一点,医生不也说过吗?”

    “所以是‘太多’啊!就像孕妇最好不要吃的很多东西,其实适度吃一点儿也没什么问题,反而对孕妇和胎儿有好处……对于我来说,只是处理几份文件而已,根本不费力。反而不让我对这些事心中有数,才会想的更多,不能安心。”

    路易莎还安慰吉娜她们:“我的身体一直很好不是吗?怀孕期间也被照顾得很好……别太紧张好吗?我原本不紧张的,心情轻松愉快,但看到你们紧张,也会难免变得忧虑吧。”

    第248章 穿越中世纪248

    路易莎四个月后开始显怀, 直到满五个月后肚子才比较明显地让人感觉到怀孕了,六个月时有了孕妇的各种不适——此前孕早期的各种不适,路易莎几乎没有, 这真是大大减轻了她因为怀孕而膨胀的压力,她很多时候甚至会忘记自己怀孕了。

    但到了6个月时,一切有不同了。明显增大的肚子已经开始影响她的日常生活了,大概是她的身体还没有适应揣着一个沉甸甸的肚子, 她经常觉得重心不稳。所以每次改变身体姿态时都会格外小心,怕一个不稳摔倒了。

    至于坐下、站起时感到吃力, 更是不必说的了。

    路易莎知道这是孕妇必然会有的阶段, 甚至这个时候还算好的,不至于影响到日常休息。接下来一个月,会是体重急剧增加的一个月(这期间胎盘增大、羊水增多、胎儿生长都很快),这当然会给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

    而等到8个月后,直到生产,整个人都会一直处在各种不适的包围中, 不断消磨着准妈妈的精力、意志力……

    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路易莎就更珍惜眼下这段还算不错的日子了。每天尽可能好好休息、适度锻炼、维持平和而愉悦的心情,并且为未来的生产做各种准备——当然了,她也没有忘记要好好吃饭,充分摄取各种营养。

    这时候孕妇可没有什么补剂可吃,医生和药剂师推荐的药品路易莎更是不敢碰,谁知道那是真的有用的古方,是人民群众的智慧结晶, 还是迷信下的产物,是致命毒物?所以到头来,路易莎也只敢‘食补’而已。

    不过路易莎的食补并不是多吃某些东西, 而是多样化自己的食谱。为了确保各种‘微量元素’的补充,凡是健康食材,都有可能被端上她的餐桌……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饮食多样化本来就是孕妇饮食的原则之一,另一方面是路易莎其实也不太确定孕妇该吃什么。

    她两辈子也是第一次怀孕呢!上辈子一个女大学生,没事也不会去了解这些啊!

    在不知道该吃什么的情况下,就尽可能什么都吃一些,除了能保证微量元素的摄入,也能避免不该吃的东西吃太多——别看孕妇有那么多忌口,其实多数作为食物的东西,只要不是多吃,问题也不大。相对的,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不见得好,这就是过犹不及。

    也因为路易莎怀孕期间对饮食的要求更高了,各种花样一两个月都不会有一次重复,她的‘王后小厨房’的担子比往常更重了。

    但对此小厨房里的所有人,上到厨房总管让娜,下到打杂烧火的杂役,没有一个人有怨言。无他,这期间他们都拿到了路易莎给的‘双薪’!更别提国王也给了一笔不小的奖赏,并承诺等王后顺利生产后,还有一笔更大的奖赏等着他们!

    做事如果回报赶不上付出,即使没用多少功,也会埋怨。反之,只要报酬给的足足的,忙得脚跟打后脑勺,嘴角也是向上咧的呢!

    “殿下,午餐来了,您在哪个房间用餐呢?”在路易莎批阅公文时,侍女过来小声禀报。现在大家也习惯王后怀孕也‘工作’了,习惯成自然后也不会‘大惊小怪’,便再也没怎么劝说过了。

    路易莎现在每天工作的时间就两三个小时而已,还是上午下午各做一点儿的。她自认为够轻松了——如果是她上辈子,上班族女性也很少6个月时就开始休产假的吧?大家都尽可能坚持到不能再坚持,好尽可能将产假用在生产后呢。

    而上班族女性怀孕6个月时上班,可不是每天2、3个小时的工作量!

    路易莎觉得保持一定的工作量对自己也有好处,如果说适度的锻炼是为生产做准备,那适量的工作就是为了调节准妈妈的心情了。每天真要是无所事事,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围绕着顺利生产来的,时间久了,人真的很容易胡思乱想。

    路易莎每天都有一些工作,至少工作的时候,注意力就会从怀孕这件事上转移。另外不工作的时候,也不会全想着怀孕。

    “就在旁边的房间用餐吧,摆在窗边坐席……坐席上多放一些软垫。”路易莎没做什么思考就做出了决定。

    “是,殿下。”侍女也不意外王后会有这样吩咐,转身带着人去放软垫去了。其实窗边坐席为了坐的舒适,本就会在石砌的座位上放软垫。但路易莎怀孕到现在,身体的负担越来越大,过去一层软垫就不够了。一般会要求底下放两张软垫,背后还要塞一些软枕,好将她的腰部支撑起来。

    侍女们去准备去了,路易莎就在几个贴身侍女的护持下站起身,然后在房间里走动起来。全当是工作之后的一点儿身体放松,也是用餐前的开胃活动。等到侍女再来禀报准备好了,路易莎才在贴身侍女和女官的簇拥下去了隔壁房间,在软垫堆得舒适的坐席上坐下。

    今天的午餐依旧很棒,第一道菜‘开胃菜’是什锦海鲜汤配蒜香面包。

    这是一道用到了多种海鲜,烹饪方氏却不复杂的菜肴(以宫廷厨房得病标准,烹饪方式不算复杂),完全以海鲜的食材本味取胜——说起来这也算是一道时令菜了,里面用到的多种海鲜,正是这个时候大量上市的。

    螃蟹、墨鱼仔、马头鲷、海虹、鳕鱼、鮟鱇鱼、鳌虾……这每一样都让人联想到‘鲜美’。

    制作时首先要在锅子里倒入橄榄油,然后就用这橄榄油翻炒百里香、鼠尾草、大蒜等香料,翻炒一会儿后再加入处理好的螃蟹和墨鱼仔。等到螃蟹和墨鱼仔入味了,才接着加入切块了的马头鲷,这次继续翻炒几分钟,就可以倒入红葡萄酒了。

    红葡萄酒会随着锅中高温酒精蒸发掉,这时候才是加入醋栗的时机,之后就是滋味融合的熬煮时间了。

    这个时间大概是20分钟,正好可以准备这道什锦海鲜汤的另外部分,用橄榄油在另一口锅中煸炒洋葱、大蒜,然后放入鳕鱼、鮟鱇鱼,稍微煎一煎鱼块后,要倒水没过全部食材,然后同样熬煮20分钟。

    之后两锅鲜浓海鲜汤倒入同一个汤锅,加入海虹后继续熬煮,直至煮沸。另外煮沸后还得放鳌虾,这之后10分钟才能真正出锅。

    这样一锅什锦海鲜汤的分量是不少的,所以作为‘开胃菜’,只要往食客的盘子里盛喜欢吃的种类就好了。像路易莎就比较喜欢吃鳕鱼、马头鲷这样的,而不喜欢螃蟹、鳌虾这样的带壳海鲜,所以她的盘子里就是一块鳕鱼、一块马头鲷。然后还淋上了浅浅一层橙黄色浓郁汤汁,映衬着雪白的大盘子,让人食指大动。

    鳕鱼块并不完整,所以露出了洁白的鱼肉。马头鲷倒是保留了煎过的鱼皮,是一种微微发红的褐色,这都是刺激食欲的颜色。它们旁边配着一片蒜香面包,分量很少,拿这面包蘸汤配菜吃,最容易吃得意犹未尽了。

    路易莎就是这样的,外面酥脆,内里却洁白柔韧的蒜香面包,和海鲜汤正是绝配!甚至她还在吃的时候,就已经在想下一次吃这道菜了……

    当然,说的复杂,这道开胃菜还是很符合开胃菜的份量的。就是两块鱼肉、一小片面包而已,路易莎吃完后胃口是打开了,却一点儿没有饱腹感,只期待接下来的美味佳肴——她的开胃菜没有配开胃酒,她平常就不怎么喝酒的,怀孕期间更不会喝了。

    哪怕知道此时的酒度数很低,不少人喝酒代替喝水,也是因为干净的水难得,在不确定水是否干净的情况下,喝酒其实更安全。毕竟不管别人怎么样,她是喝得到干净的水的。

    “我记得今天的头盘是‘祖母饺子’对吗?啊,的确是呢。”路易莎看着端上的一盘饺子,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所谓的‘祖母饺子’,其实是路易莎上辈子时的‘意式手工贝加莫祖母饺子’,她将其教给让娜时没法解释这个名字,干脆就简略地命名为‘祖母饺子’。让娜只以为这是路易莎祖母时期,布鲁多宫廷的配方,所以叫这个名……

    和华夏一样,西方不少地区都各自发展出了‘饺子’这一形态的食物。只不过不同于华夏的饺子是一张饺子皮包的,西方不少地区的饺子都是上下两张饺子合上馅料而成——但这次端上来的‘祖母饺子’不同,每个饺子都是一张圆形饺子皮包成,包好后的形态也和华夏水饺几乎一模一样。

    这种饺子也不愧是意式食物,从饺子皮起就是用意面面团擀制……相对而言,饺子馅儿就复杂了,要将小牛肩颈肉和猪颈肉切丁,以细盐和白胡椒调味,然后用油翻炒肉丁至金黄。这样炒好的肉丁,才好切碎,和杏仁饼、肉桂粉、梨肉、咸香干酪碎、凝结奶油等均匀混合。

    和华夏包饺子差不多,饺子皮里填入适量的饺子馅,然后对折饺子皮并捏边封口就行——这样的饺子是用水煮的方式做熟的,不过不是煮熟了就直接吃,要另外做一些浇汁。

    浇汁就比较简单了,在锅子中将黄油、鼠尾草、咸猪肉丁加热,直到黄油起泡就可以起锅,最后直接浇在摆在盘子里的熟饺子上就行。

    这道‘祖母饺子’调馅儿还是比较麻烦的,尤其是‘凝结奶油’以此时的条件不怎么好做,而做好之后很难保存,做完就得用完。所以一旦做‘祖母饺子’,往往会做很多,各处都吃得上——不过这不妨碍端到路易莎面前时,盘子里就只有摆的整整齐齐,上面散落着几颗猪肉丁,黄油还在散发着油脂香气的三只金黄色饺子。

    依旧是‘孕妇餐’的特色,种类多而量少!

    “唔,味道很有层次,口感也丰富,这次做的挺成功的……你们待会儿可以尝一尝这饺子。”路易莎品尝之后对身边的女官和侍女做出了点评。贴身服侍路易莎的人肯定是要等她吃完后再去吃的,而以她们的特殊地位,有什么好吃的厨房肯定会预留的。

    两块鱼肉之后是三只饺子,作为午餐的话,这显然还不够,所以主菜也很快登场了。今天的主菜是柠檬罗勒烤鸡——虽然是主菜,但其实很简单,只要将洋葱碎、罗勒叶、柠檬汁、盐、胡椒粉混合均匀,最重要的腌料就完成了。

    将这腌料涂抹在鸡块上,就可以将其送入烤炉了,之后烤上半个小时即可出锅。而出锅后放进盘子里,点缀上新鲜罗勒叶和柠檬片做装饰,便直接送上了路易莎的餐桌。

    作为主菜的烤鸡,每块只比掌心略大,盘子里这样的鸡块总共也只有两块,这似乎有些少了?不过考虑到路易莎的孕妇餐一向讲究量少而样多,这也不奇怪就是了。

    味道清新又令人满足的烤鸡,配着一杯蔬果汁吃完,路易莎这顿午餐就进入了收尾阶段。最后被送上来的是甜品,本来夏天最好的甜品应该是冰淇淋的——这种美妙的甜品由路易莎带到这个时代,先是在布鲁多宫廷流行,然后又在西岱宫廷流行,并且有随着贵族传到更多宫廷的趋势。

    然而,出于谨慎,路易莎已经将生冷食物都删除自己的餐单了,所以今天也没有冰淇淋。由侍女端来的是一份杏仁舒芙蕾,刚刚做好,算着时间端上来的舒芙蕾,蓬松柔软、滋味美妙,这和等一会再吃的舒芙蕾完全是两种食物!

    路易莎满足地吃着这一小份的杏仁舒芙蕾,一方面是真的好吃,另一方面也是她在珍惜最后还算舒适的时间。她一直有些担心,担心怀孕到第七个月后,自己会一天比一天难熬,直到睡不好、吃不香,怎么调整姿势也不会轻松,只想赶紧‘卸货’,结束煎熬。

    而路易莎的担心在之后也确实应验了,在孕期最后一个月时间里,她再也没有余力去想生产的凶险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儿结束这熬人的日子……不管生产的时候多痛、多危险,那是死是活,也好过现在这样吊在半空中受折磨!

    第249章 穿越中世纪249

    “仁慈的天父、圣母, 愿您庇佑……”王宫小教堂中,纪尧姆跪倒在祭台之下,为快要生产的妻子做祷告。

    严格来说, 纪尧姆并不是多虔诚的信徒,不是说他就不信上帝了。生活在中世纪,统治阶级的心态都是很复杂的……是的,他们不需要像穷苦人一样, 现实生活太绝望了,只能将一切寄托于宗教。而且, 他们的认知水平也要高过普通人, 当然多少能明白宗教那一套。

    似乎这样的他们,已经将宗教的光环剥离,可以平常看待宗教和宗教的神了?

    实际不是这样的,生活在一个环境中,就很难完全不受欢迎影响。就像一个有着正常认知的现代人,不小心误入传销组织了, 在传销组织特别设计的环境中,也很大可能被‘洗脑’。中世纪人也是一样,虔诚信仰的贵族从来都不少!

    甚至,统治阶级可以一边对宗教不以为然,一边虔诚信仰。他们一边将教义中不赞同的恶事做了个遍,一边却又去忏悔,或者给教会财物以换取‘大赦’,就是明证之一!真的一点儿也不信, 又怎么会有后面那些事儿呢?

    纪尧姆对宗教的信仰就很‘弹性’,多数时候他只是以尽义务的心参加宗教活动。对宗教最关心的是如何借助其稳定统治,又如何防止其在自己的领地内做大……总之是一种既利用, 又防备的关系。

    除此之外,哪怕一些重要关头,他都不会祈求上帝垂怜。因为他习惯靠自己,想要什么东西都会自己伸手去拿。至于说自己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在他的思维方式里,求助于宗教也不会有什么用了。

    所以,现在在小教堂里虔诚祈祷,算是很少见的了。而纪尧姆在路易莎怀孕后,就经常来祈祷了。不只是王宫内的小教堂,西岱及西岱周边的教堂,他都抽空去过,做祈祷的同时也会给教堂捐款捐物,并对周边居民做善事。

    纪尧姆当然知道女人生育的风险,他的母亲正是因为生他留下后遗症,才在之后很快去世的。而像他母亲那样的还不算最糟的,更糟的是难产而死的女人,母亲和孩子可能一起死在生产的难关里!

    同时纪尧姆也知道,在这件事上他是完全帮不上忙的,他再想做什么帮助路易莎,也没用。甚至于,路易莎自己在这事儿上都是无力的——孕育孩子的身体是她的,她确实可以为生产多做一些准备,可真正能不能顺利生产,依旧要看运气。

    如果孕妇自己努力就能顺利生产,那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难产而死了!

    纪尧姆是没有办法了,就像所有没办法的普通人一样,最终只能求助于宗教的神。将自己的忧虑、希望寄托在神身上……这也算是人类的本能了。

    做完祈祷的纪尧姆站起身,这个时候有侍从急匆匆跑过来禀报:“陛下,王后殿下有了分娩的征兆!”

    纪尧姆愣了一下,然后就飞快地向外跑去,一路一言不发,什么都没问——等到他赶到产房时,这边虽然有一种紧绷感,却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忙乱。

    这是当然的啦!纪尧姆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加上关心则乱,才会以为事情已经紧急到间不容发的程度了。实际刚有分娩的征兆,到真正分娩之间,往往还有挺长一段时间呢!路易莎能一边记着阵痛的时间和频率,一边指挥身边的女官、侍女按照事前演练过的,各行其是。

    纪尧姆来的时候,路易莎还在吃特意叫厨房做的糖水炖蛋,为之后的生产补充能量呢!就是得趁着现在阵痛之间的短暂时间吃东西、休息、上厕所什么的,不然等到之后疼得厉害,频率也越来越高时,就顾不上其他了!

    路易莎也没有忘记清洗一下身体,尤其是下体,这不是她洁癖,而是为了降低产后感染的可能性。

    她其实是有些庆幸的,她的预产期在初冬,这时候天气已经挺冷了。这个时间生产对穷人可能不是个好消息,毕竟很难保暖就是一个风险源了。但对路易莎,保暖、休息不成问题,天冷生产就只有好处了,毕竟天冷的时候,病菌的活跃度也会大大降低。

    为了降低生产的危险,路易莎的产房是她特别安排人收拾的,不算大的房间经过了翻新式的清理。然后在此基础上,除了一张产床,基本没有安放其他家具,这也是为了减少清洁死角。然后就是用蒸馏来的酒精擦拭这间产房的角角落落,尤其是在路易莎准备生产这会儿,还抓紧时间擦拭了一遍呢!

    也不只是房间,进房间的人,从宫廷御医、助产士,再到见证王后生产的大贵族们,都有‘消毒’的过程。其中御医和助产士的要求更严格,他们被感到了宫里的浴池,用肥皂好好清洗了一遍,然后穿上了干干净净的衣服,这才戴上特制口罩,允许进入产房。

    至于见证生产的大贵族,大多数都只被允许站在产房门口,不允许进去。这些人就算了,没有太多要求。但要进产房的,都被要求洗手、戴口罩等,而且进入产房后不允许靠近产床,得站在产床旁边一条画出来的线外。

    路易莎没法要求大贵族不来见证生产,真要是那样的话,大家会怀疑这个孩子的‘血统’。只有亲眼看到孩子从王后的腹中产出,期间没有任何偷换孩子的可能性,大家才会证明这个孩子拥有这个王国毋庸置疑的继承权!

    先不说这本来就是为了保证自己和未出世孩子的利益,就说这件事作为一个重要的、从未有人质疑过的传统,路易莎也没有理由拒绝。她真要拒绝了,大臣们要喊着‘祖宗之法不可变’都是小事,一些一直不服纪尧姆和她的人,说不定会散播对继承人不利的传闻,这才是真的麻烦呢。

    所以,无法拒绝的路易莎就只能尽可能减少这件事的不利影响了,她只允许有限的几个大贵族进产房,而且要站在一条线外,不能直接接触到产床。至于其他人,站在门口就好了……这样产房的卫生不至于完全得不到保障。

    大家对此虽然颇有微词,但最后也大多认可了这个做法。一方面是纪尧姆足够支持路易莎,另一方面,其中说话管用的大贵族就那么些,他们既然能够进产房见证,就不会有大问题。甚至这种他们可以,等而下之的贵族不可以的‘特权’,还让他们更有受重视的感觉,不少人认为这是一种‘恩典’呢!

    等到生产真正开始时,这有限的几位大贵族就站在线外,这里有临时搬进来的朴素木凳供他们坐(当然也是酒精消毒过的)。他们就坐着见证生产,中间还偶尔交谈一两句,摆在明面上的都是对王后的祝福之类……因为隔着口罩说的,有些瓮声瓮气的。

    纪尧姆也在其中,西方没有产房不吉利,尤其是男人不能进产房,就连丈夫也得等在产房外的传统。所以国王如果足够重视自己的妻子、自己的继承人,在产房内等待也一点儿不奇怪。

    他看着路易莎双手抓住从产房高处垂下来的两根柔软布绳,绷得紧紧的,在御医和助产士的协助下用力,已经是满头大汗了。然而即使是这样,她都几乎没有大叫,多数时候只是紧紧抿着嘴,似乎在为每一次生产的尝试积聚力量。

    这时,产房的壁炉烧得很旺,大家都觉得有些热了。不过所有人都清楚,封闭的门窗、烧旺的壁炉,都是为了保证产妇不受风受寒,所以没人愚蠢地提出要开窗通风,或者炉子里的火烧小一些。

    就在有人热得心烦了,想要出去喝杯凉水时,助产士终于大声道:“殿下!差不多了,可以开始用力了……是的,别叫出声,力气可不能浪费了!”

    这紧张的氛围让原本想出去喝水的大贵族收回了伸出的脚……嗯,主要还是担心这个举动太扎眼了,被国王陛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事后‘穿小鞋’——这个贵族注意到,一向坚韧沉默,被所有骑士视为‘骑士模范’的国王陛下,在温暖的产房内却脸色苍白,几乎要晕过去了一样!

    其实,路易莎的生产是比较顺利的,一方面她现在的年龄正是最佳生育年龄,而且一直以来身体健康、勤于锻炼,有这样的好底子,生产的风险就少了一半。另一方面,她做的准备不可谓不充分,至少对比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她所拥有的条件几乎是独一份的!

    这不只是因为身为强大王国的王后,物质上有支持。还因为她作为现代人,有不少‘现代人常识’,可以避免踩很多坑。像是保证卫生这一点,此时绝大多数人就都没有这个意识。倒不是说,路易莎不提醒,御医和助产士就会脏兮兮地来给她助产了,只是看起来干净可达不到标准!

    总之,在种种有利条件支持下,路易莎只要不是太倒霉,理论上都是能顺利生产的。而她显然没有落到倒霉的一边,正式开始生产后5个多小时,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她终于生下了一个健壮的孩子(至少看婴儿的外表,以及洪亮的哭声,是符合健壮的标准的)。

    “哦!天父保佑!陛下,是个男孩儿,王后殿下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王子!”

    随着一位助产士兴奋地喊道,另一位经验丰富,也是这次助产士中的头儿,迅速剪掉了婴儿的脐带。只稍微擦拭了一下血污,就用实现准备好的干净柔软的襁褓将王子包裹了起来。这时候婴儿身上还有一层白白的胎脂,中世纪人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根据经验也知道这对婴儿有好处,能在婴儿刚刚面对羊水以外的环境时给予保护。

    纪尧姆想要上前看看路易莎,但又因为路易莎强调的‘规定’,不许医生和助产士以外的人‘越线’,只能探着身子往产床方向看。倒是能看到路易莎的脸,但依旧不放心——这时候助产士将婴儿抱到了他手中。

    按照惯例,纪尧姆揭开了襁褓的一角给周围见证生产的大贵族看,显示这确实是个男孩儿。然后便将自己的头生子高高地举起:“天佑瓦松!”

    “天佑瓦松!”贵族们也会意,纷纷跪倒在他们的主君,以及未来的主君周围,然后说道。这是承认这个王子乃是王后所出,是他们领主合法的继承人的意思。

    产房内外一门之隔,里面的动静外面其实都能听到,所以没等产房里有人走出来,大家就彼此交换了眼色。甚至还有人偷看了一眼安娜王太后派来的‘代表’——安娜王太后没有得到路易莎的邀请,虽说作为名义上宫廷中第二尊贵的女人,没有接到邀请她也能来,可她实在拉不下脸。

    最后,安娜王太后也只能派了人过来盯着,让这边有什么消息立刻回报。

    然而这就是欲盖弥彰了,谁不知道安娜王太后在意王后这一胎在意的要死?如果国王没有男性继承人,那菲利普王子和弗朗索瓦王子就是王位继承人的‘备用选项’……很难说不是因为有这个原因在,安娜王太后才能在纪尧姆继承王位前后的政治斗争中平稳落地,至今也在宫廷里有着特殊地位。

    哪怕是纪尧姆一派的大人物,也没有对安娜王太后穷追猛打……说的明白一些,不就是因为她有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甚至有可能继承王位吗?

    其实路易莎怀孕对安娜王太后,以及两位王子的权势就是一重打击了。不管这一胎能不能顺利生下来,生下来的又是不是男孩儿,这至少证明了国王和王后能生。既然能生,那就迟早会有‘王太子’出生。

    现在确定生下了王子,只不过是另一只靴子落地的事儿。

    很快,产房里就有人走出来了,宣布了王后生下王子的事。众人不管是不是真心,肯定是一起喜气洋洋地互相道贺。而等到一会儿国王陛下再抱着襁褓中的王子出来,表忠心就更加‘露骨’了……

    之后国王告知大家,他为自己的长子取名为‘马克西姆’,意为最伟大的,表达了自己对长子的看重和期待。另外,这也是纪尧姆曾祖父的名字,用长辈的名字给新生儿命名,这天经地义!

    然后不出所料的,纪尧姆又宣布了自己的安排:为了庆贺马克西姆王子诞生,马上将有一个盛大的‘诞生庆典’。这个庆典和之后受洗的庆典不冲突,受洗前后的一系列活动会更加正式,而且到时候得到休养的王后也能参与进来。

    纪尧姆平常并不是一个花钱很厉害的国王,他养军队、建新王宫等当然要花很多钱,但那些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个人花费,而是维护统治的成本。而以个人享受来说,他算是欲望很低的了,像是盛大欢宴什么的,他都很少举行的。

    但这次为了自己的长子诞生,他算是挥金如土了一次!其场面可比之前给弟弟结婚弄得大多了……不过也没人觉得这有问题就是了。资助弟弟结婚,场面过得去就是了,那怎么能和自己有继承人了相比?这个远近亲疏还是很明显的。

    纪尧姆不只是安排了盛大的宴会,给了城里的教堂不少捐赠,更是‘恩赏天下’——从路易莎生产这一天开始,直到马克西姆王子受洗仪式完全结束,大街小巷都有给穷人提供食物的小棚子。另外,装满葡萄酒、啤酒的大酒桶也被搬到了街上,只要说上一句给王后和马克西姆王子的祝福,就能免费打上满满一杯酒呢!

    除此之外,最近一个生孩子的家庭也有特别的赠礼,按照国王的说法,这是王室与获得新生儿的家庭同乐。和王室一样生下男孩儿的家庭可以得到肉和面粉,生下女孩儿的家庭得到的则是等价值的布料。

    这也说不上哪个更好,反正都是等价值,且自己不用也很容易变现的。自家用不上的话,直接拿到市场上卖掉,也能立刻买自己需要的东西——又怎么会用不上呢?吃穿两样,从来都是生活必需品。

    因为确实得到了好处,也因为一直以来对国王与王后(尤其是王后)的尊敬爱戴,马克西姆王子洗礼这一天,不少民众都自发上街庆贺。等到王室马车载着国王、王后、王子一家出现,不断有手绢、冬天难得的鲜花等物扔向马车,表达大家对王室后继有人的祝福。

    “国王万岁!王后万岁!马克西姆王子万岁!”

    “天佑瓦松!”

    “殿下万福!长命健康!”

    “今天的排场可真够大的了,是不是?”看着道路两旁山呼海啸的庆贺人群,跟在国王一家三口那辆马车后的几辆马车中,菲利普王子家的那辆上,伊丽莎白眼神冷漠地说道。

    说完之后,看到丈夫对此不为所动,这才变得愤愤不平起来——伊丽莎白那次意外流产后,和菲利普王子就很少过夫妻生活了。但即使是这样,她依旧在一年多以前确定怀孕,并且在半年前生下了一个儿子。

    这是罗佩王室近支,这一辈第一个男孩儿。在纪尧姆本身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对菲利普王子又是一个‘加分项’……不管怎么说,一个极有可能成为‘王太弟’的王子,他有了男性继承人,这肯定会让有心站队他的人更加有信心。

    伊丽莎白身为伏京公爵的女儿,从小也是在权力的圈子里耳濡目染的,哪里不明白自己的丈夫是可能给自己带来一顶后冠的?而她的儿子,也极有可能成为王位继承人,触碰他的外公终其一生都无法染指的权力!

    对此她当然是动心的,即使她和丈夫的关系已经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了也是一样。应该说,有感情的贵族夫妻本来就是少数,而贵族夫妻没有感情从来不算什么,只要还有利益就还行。相反,只有感情、没有利益的婚姻,这在贵族中才是行不通的!

    所以有了后冠,以及自己儿子成为王位继承人的利益在前,伊丽莎白反而在夫妻关系僵硬后,全力以赴帮助起菲利普来。她联络自己父亲伏京公爵那边,确保有必要的时候提供外援,她还聚集起一些在宫廷中有话语权的贵妇,通过她们抬高菲利普的名声……

    也是因此,当路易莎怀孕时,她的不满是仅次于自己的婆婆安娜王太后的——至少表现出来是这样的,至于‘当事人’菲利普王子,他的表现非常得体,甚至到了有些让人敬佩的地步。他祝福自己的兄嫂,没有一点儿勉强,全然为王室后继有人而喜悦的样子。

    前些天,路易莎生下的是王子,这一点更是将伊丽莎白之前的担忧变成了现实!过去菲利普进出宫廷可以说是出入无忌(虽然菲利普本身很讲究,不会无缘无故出入宫廷,还搞出一些丑事),而现在,他进出宫廷也有各种规程了,就像一个普通的、已经成年的王子那样。

    还有伊丽莎白自己,之前联络那些宫廷贵妇时,得到的总是笑脸,仿佛所有人都很好说话。可是现在再联络,笑脸还是那个笑脸,其中的推阻、犹豫却已经是伊丽莎白看得到的了——说的明白一些,过去她做那些事那么顺利,本身就是有原因的!

    在国王结婚几年没有生下孩子的情况下,国王的弟弟就是一个很特殊的身份!她作为王弟的妻子,说不定就是未来的王后……谁不愿意结个善缘呢?就算不交好,也不能把人给得罪了啊。

    但现在,一切不同了。

    也不是说菲利普就一点儿继承王位的可能都没有了,但可能性大大降低的情况下,大家又格外敏感,担心国王陛下秋后算账,想起他们之前给菲利普王子一系行方便的站队行为。所以眼下特别‘注意细节’,这就让伊丽莎白接连碰壁……

    “难道你就没什么可说的吗,我的好丈夫?”伊丽莎白怒极反笑,语气里带着冰冷的笑意嘲讽道。

    如果菲利普也能有一些反应,伊丽莎白说不定不会这么气急败坏。但菲利普王子没有,他那种平静的样子,仿佛真的从来没在乎过王位可能到他手里一样……这才真正让伊丽莎白愤怒,这让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就像表演的丑角一样!

    然而,不论伊丽莎白怎样愤怒,菲利普王子又是不是像表现出来的坦坦荡荡。在纪尧姆有了合法男性子嗣之后,一切也都‘尘埃落定’了,此前围绕此产生的诸多算计也只能消散如烟。

    第250章 穿越中世纪250

    孩子的洗礼仪式在中世纪是非常重要的!只有经过洗礼, 这个孩子才能成为信徒,是上帝的‘羔羊’。更重要的是,这之后才能参与到社会的每一项活动中!如果一个孩子没来得及洗礼就死了, 一般认为认为会直接下地狱,哪怕他这一生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因此,有的父母会在孩子生下来不太健康的情况下,提前进行洗礼。认为这样哪怕死了, 也能上天堂。

    路易莎和纪尧姆的长子马克西姆倒是没有这个问题,他生下来十分健康, 这一点让见过他的不少人都非常欣慰——多数能见到马克西姆的人, 都是纪尧姆和路易莎的人,他们当然希望这对夫妻有健康的继承人!这不仅仅关系到瓦松政权的稳定,也关系到他们这些人的未来!

    所以马克西姆的洗礼并没有安排得特别早,当然,也没有特别晚——他毕竟是国王和王后的头生子,还要通过展示他的洗礼向所有人宣告, 瓦松国王已经有了法定的继承人。这种事当然是越快越好,越能消除一些人的异心。如果太过拖延,很容易引来一些怀疑和风言风语。

    所以实际上的洗礼日定在了马克西姆出生后一个月……一般婴儿洗礼,只要在满周岁前进行就行了,倒没有具体的时间规定。所以孩子一个月就洗礼,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晚了。

    这个日期也是路易莎和纪尧姆商量着定下来的,他们一致认为,满一个月后的孩子会更皮实健康, 更能适应洗礼当天的环境。另外,也得给一些在地方的贵族留下赶到王都参加洗礼的时间啊。

    再说了,路易莎经过生产也是元气大伤, 必须要经过一番休养才能出席孩子的洗礼仪式。

    除非是生孩子伤了身体,只能卧床不起,不然身为母亲一般都是要出席孩子的洗礼仪式的。尤其路易莎他们还是王室家庭,出席与否是有政治内涵的,她更不能不露面。真要是不出席,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呢!

    而经过一个月充分而细致的休养,路易莎觉得自己已基本恢复状态——也只能是基本恢复状态了,有些身体变化是不可逆的就不说了。就算其他能恢复,一个月的时间也不够。

    但至少外人看着,觉得王后已经和怀孕前无异,甚至因为哺乳期的丰满,以及营养和休息过于充足,比过去更加光彩照人!

    当洗礼仪式开始时,路易莎和纪尧姆并坐在教堂最前排的位置,将儿子马克西姆交给了主持这次洗礼的琅城大主教——当然是琅城大主教,也只能是他。他不仅仅是瓦松六大宗教贵族之一,还是纪尧姆同父异母的兄长,是马克西姆的伯父。只要纪尧姆和他没仇没怨,不选他来主持长子的洗礼,反而会引发猜测。

    穿着大主教圣衣的路易·罗佩,伸手打开了包裹着孩子的襁褓,并在侄儿身上比划了一会儿,口中开始大声宣告:“我的孩子,国王纪尧姆一世之子马克西姆,你毫无掩饰地接受了洗礼!”

    “你如白昼般纯洁,洗尽了一切罪孽!”

    说完之后他为马克西姆取了一个早准备好的教名‘安德鲁’,然后才将孩子交给他的教母——这也是孩子一出生,不,应该说出生之前就选好的,路易莎和纪尧姆为孩子选择了西敏公爵夫人为教母。至于教父,则是位高权重,身为瓦松六大世俗贵族之首的罗纳公爵。

    西敏公爵夫人小心地将马克西姆抱进圣水盆中,然后路易·罗佩才将圣油滴在孩子的额头,念诵道:“安德鲁,我奉圣父、圣子、圣灵之命为你施洗。”

    涂油完毕,还得戴上涂油帽,这样是为了防止圣水盆里的水淋到马克西姆身上时,会不小心洗掉代表祝福的圣油。

    等到这些仪式完成,洗礼活动也没有结束。应该说,是宗教的部分结束了,剩下的是世俗的部分。之后教父教母成为了主角——不算主持洗礼的神职人员,教父教母是洗礼仪式上仅次于孩子本身的重要角色,甚至比父母还要承担更多瞩目呢!

    罗纳公爵是一个极其好面子的人,虽然他和纪尧姆此前没什么交集,既没有结怨,也不交好。但君主将他选为了婚生长子的唯一教父(教父教母都可以不止一个),这本身就是极大的荣耀了,他当然不愿意丢了面子!

    所以此次前来参加教子的洗礼仪式,到了教父教母赠送礼物的阶段,他拿出的礼物真是丰厚到了极点!除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这种‘普通之物’,他甚至还送出了自己领地内的一座城市!

    当然了,罗纳公爵身为瓦松世俗贵族之首,也是路易莎回归布鲁多之前,收入最多、最有钱的世俗贵族,他的富裕比一些中小国家的国王更甚,拿出这样的礼物一点儿不奇怪。

    相比之下,西敏公爵夫人作为教母,送出的礼物其实也不逊色。除了贵重的毛皮、骏马之类,她还送出了一份继承权——如果西敏公爵无嗣的话,西敏公爵这一系的土地将会由马克西姆王子继承。

    这其实就是借公爵夫人的手,西敏公爵在送礼了。

    当然,这份礼物也就是看着唬人,实际想想表面光鲜的成分更大。毕竟继承的条件首先就是无嗣,而西敏公爵现在虽然没有婚生子,可他私生子女已经有了。在西敏公爵夫人生了一个女儿,证明两个人都有生育能力的基础上,未来有婚生子的机会是很大的。

    而如果最后没有婚生子,其实不用现在做这样的承诺,西敏公爵的领地本来就该收归王室的——王国内的贵族一般要绝嗣才轮得到国王接手领土,而且还有一番拉扯,毕竟总有人跳出来主张自己是有继承权的。

    但王室贵族不同,不用考虑找最近的侄子外甥继承,到时候土地肯定是要回归国王一脉的。

    所以这个继承领土的承诺看着好看,实际就是废话文学。不过要说一点儿意义没有,那也不至于,至少表了忠心了。不然还指望西敏公爵什么呢?大家都知道的,西敏公爵就是个挥金如土的败家子,本事是没有的。他能在纪尧姆这一朝风光,本来就是因为他站队早,对纪尧姆忠心啊!

    教父教母送礼物的部分结束后,其他宾客也送上了礼物,只不过没有教父教母那么大手笔而已。大家按照地位高低,以及和王室的亲疏远近,各有珍贵的礼物送上。还有教会、各行会等的代表,也是有礼物的……

    就这么一次,马克西姆收到的礼物就顶得上一个大贵族数年的收入了,这甚至是一笔纪尧姆和路易莎都不能说是‘小钱’的财富。只能说,到底是封建社会,只要养得起,生孩子就是最好的‘再生产’之一。这甚至不限贫富,富人如此,穷人也是如此。

    洗礼仪式之后还有庆祝游行和宴会,不过这些就不关马克西姆的事了。路易莎把他交给了保姆,以及自己最信任的女官,这个今天名义上的‘主角’就退场了,接下来纯粹是大人们的场合。

    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的庆典,本质上就不是他的事儿。

    这个时候路易莎真的有些羡慕马克西姆了,毕竟庆祝游行是很耗体力的活动,得始终保持良好状态,展现在市民面前。光是端着那个架子,就够辛苦的了!至于之后的宴会,那也不是吃饭看节目,那是一场以吃饭看节目为名的‘表演’。

    比起餐桌前的艺人,主桌后的王室成员们,尤其是纪尧姆和路易莎这对最尊贵的、刚刚有了长子的夫妇,才更像是演员!

    所以在各种庆祝仪式结束,宴会也终于可以退场后,路易莎和纪尧姆很快前后脚离开,回到了寝宫。他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脱下了沉重华丽的礼服,疲倦地靠在了壁炉前的宽大扶手椅中——路易莎要比纪尧姆先一步,等到纪尧姆来的时候,她身上已经盖上了毯子,发髻也被拆开了,由侍女细细梳理并按摩头皮。

    “您要喝点儿暖身子的东西吗?宴会上吃不下什么,这时候反而饿了。”路易莎微微抬起眼睛,但很快又恢复了半闭着的样子。她手中是一杯热粥,用牛奶、燕麦、糖,以及一些坚果和水果干煮成,有点儿像是‘八宝粥’。

    “的确有一点儿……”纪尧姆看了一眼路易莎手中的热粥,吩咐旁边的侍女:“女士,也给我来一杯吧。”

    侍女行了一礼,快步走到一边,从包着棉花套的‘保温壶’中倒出了一杯,端给了纪尧姆。

    喝着热热的、滋味温和的粥,路易莎和纪尧姆才觉得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和身体松弛了下来。这个时候他们没什么国王和王后的体统,哪怕是一向被认为仪态端庄的路易莎,也是没什么形象地半躺着的样子。

    然后不经意间,路易莎的视线和纪尧姆的视线恰好交汇,那一刻他们什么都没说,甚至什么都没想(思维上都有些放空了)。但就是一下对彼此露出了理解的表情,之后似乎自己都觉得有趣,就又笑了起来。

    ……

    只能说,幸好洗礼也就这么一次吧,虽然之后还有一些庆祝活动,但强度肯定不能比,路易莎也不会应付不过去。事实上,洗礼之后半个月间,所有活动就都结束了,来参与庆祝的宾客,包括路易的父亲巴尔扎克伯爵,也都返回自己领地了。

    “……今天马克西姆怎么样了?”路易莎早晨起床后,洗漱完毕,坐在梳妆台后由侍女梳头时,就开始询问儿子的情况了。过去她这个时间都是问宫廷里的‘新闻’的,这倒也不是为了八卦,只是为了确保宫廷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一切尽在掌控中罢了。

    “是的,殿下,保姆和奶娘已经换过一次班了,换班前说了,王子殿下吃奶和排泄都很正常。”雨果夫人在旁小心回答道。她是路易莎身边最细心的人之一,其他也很细心的人又不如她受信任,所以马克西姆那边的事特意安排了她监督。

    路易莎没有一定要亲自喂孩子、带孩子的执念,她当然愿意亲近孩子、在有空的时候陪伴孩子,但要让她全部时间都花在孩子身上,她可能做不到——如果没办法就算了,孩子总要有人带。可现在她是王后,有的是人手可以带孩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事实上,以中世纪的宫廷惯例,路易莎身为王后,非要坚持亲力亲为地养育王子公主,才会被大家阻拦吧……

    这种情况下,给孩子选择保姆和奶妈就是很重要的事了。

    而这方面也算早有标准了,且似乎中外一致?皇室子弟的保姆一般出身都不会差,哪怕不是高等级的贵族,也得是有名望的人家的女儿或儿媳,而且一贯以德行出众闻名。至于奶妈就随意多了,只要是良家出身,身体健康,自己和丈夫没有犯罪记录,就可以进入候选名单了。

    路易莎就按照这个标准,给马克西姆选了两个保姆,四个奶妈——这么多奶妈肯定吃不过来,之所以安排这么多,一方面是方便排班次照顾马克西姆。另一方面,也是预备有奶妈生病,其他人也能顶上,而不会要临时去找奶妈。

    路易莎又详细问了一下昨晚的看护情况,确定真的没问题后,这才说起了其他。

    再等到吃早餐时,这种半是消遣,半是做事的问答才结束,各个回答的人也松了口气——大家都知道的,王后的规矩是吃饭比天大!只要不是十万火急的事,那都是‘先吃饭再说’。现在要吃饭了,那当然是工作状态告一段落了。

    然而就在路易莎吃早餐时,有侍从急匆匆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似乎要禀报什么。有侍女在门口拦住了他,低声问道:“是什么事一定要用餐时打扰王后,服侍王后殿下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还不懂吗?”

    侍从立刻解释:“不,小姐,这件事一定得赶快禀报王后——这是从特鲁瓦来的急信,是两位骑士送来的。我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但看两位骑士的样子,事情可不大妙……似乎是布鲁多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