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穿越中世纪231

    因为弗朗索瓦和艾莉西亚的婚礼, 以及婚礼后的一系列庆祝活动,最近的西岱可以说热闹非凡,王宫里就更是如此了。

    而这样的忙碌并不怎么影响玛蒂尔达——她是王后的侍女, 但王后身边的侍女太多了!加上她加入了王后挑选侍女组成的小乐队,平常主要要做的就是排练,需要的时候进行一些表演什么的,并没有什么别的事, 外界的忙碌就和她更无关了。

    最多就是练习乐器演奏的间歇,她能听其他消息灵通人士说说如今各种‘新闻’……婚礼期间, 人多事多, 新闻当然也多。

    “……有人看到了,菲利普殿下和王太后身边的巴斯克伯爵夫人还是见面了,有人看到了……果然,菲利普殿下还是忘不了她。”这是说到了菲利普最近进宫见了索菲亚的事。

    之前菲利普和妻子伊丽莎白争吵,失手推了怀孕的妻子一下,导致了妻子流产。这之后, 他和索菲亚其实是有分开不见面一段时间的,毕竟不管怎么说,菲利普和索菲亚的事都算是流产事件的‘导火索’嘛。这种情况下,一点儿不改地继续见面,不说合不合适,以菲利普的性格也做不出来,那都要欧欧西了啊!

    但怎么说呢,爱情这种东西是和喷嚏、贫穷一样, 根本无法隐藏,自欺欺人也不行的存在。所以就像原书中一样,哪怕忍耐, 哪怕百转千回,男女主们还是无法克服彼此之间的‘吸引力’,总归是要见面的。

    就是不知道,伊丽莎白没有原书中的伊娃那么‘癫狂’,做了很多反派女主的恶事,最后还死了,这对菲利普和索菲亚的关系有没有影响。他们究竟是成不了呢?还是最后总会情难自已——就是这样的‘情难自已’,看起来就和这个时代普通的贵族男女婚外情没什么两样了,根本无法成为一本流行小说里的故事。

    “巴斯克伯爵夫人也很厉害呢,听说菲利普殿下和她并未有过幽会,他们连一点儿出格的举止都无。但这样就能让一直那样温和守礼的菲利普殿下,为她和王子妃激烈争执,发生了那样的事后还要来找她……”宫廷里果然是没有秘密的,有人爆料出了更细节的东西。

    当然,这到底是一条有些‘过时’的新闻了,菲利普和索菲亚的事刚出来时沸沸扬扬了一阵,现在因为过去了一段时间,又赶上最近婚礼新闻多,已经不怎么能引起大家谈兴了。所以只是说了几句,很快大家的话题就转向了别的。

    “是的,我听说了一些事,有些人按捺不住,向陛下推荐了一些淑女。哈,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大家都想让国王陛下宠爱自己的女儿、侄女儿,甚至是妻子,只因为一旦成功就能从中捞取数之不尽的好处了,这可真是一桩大赚特赚的生意!”

    安娜王太后显然已经行动,只是她不能直接促成这件事,以免引起路易莎的阻止和报复,以及让女孩儿们在纪尧姆那里先失了印象分。索性,在这件事上,她确实如自己所说的,没有那些有的没的‘私心’,所以尽可以发动下面的人,出于各自的利益,推荐自家出色的女孩去就好。

    安娜王太后并不需要纪尧姆的‘情妇’帮什么忙,只要有‘情妇’存在,她就达到目的了——她就是要情妇存在,转移纪尧姆对路易莎的爱,至少她认为这样是有用的。

    听到谈起这些,玛蒂尔达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起来,她当初就是为了成为国王陛下的情妇,这才进宫的。可是结果到了现在,别说成为国王的情妇了,恐怕国王陛下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很难说玛蒂尔达没有为此感到挫败,要知道她一直都对自己的魅力挺有信心的。如果不是在宫廷之中,常常能接触到一些年轻骑士,他们很多都对她很感兴趣,常献殷勤,她是真的会怀疑自己的……

    要说玛蒂尔达现在已经放弃了,那倒也没有。她一直安慰自己,她进入乐队后不久,国王陛下就离开西岱了,她没能迅速引起国王陛下的注意也很正常。而现在国王陛下回归了西岱,最近又因为庆祝婚礼,晚宴多多,她们作为王后陛下的侍女乐队,时不时就有演出露脸的机会——只能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引起陛下的注意了。

    然而,这种完全被动等待的状况还是让玛蒂尔达焦虑极了,她甚至在想,自己选择走这条路是不是错了。如果没有走这条路,以她的年纪,她大可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骑士结婚。而且她想,身为一个男爵的女儿,加上还是王后的侍女,再加上她本身的出众魅力,想来那位骑士有个爵位的要求也不难满足……这样一看,也不错了。

    只不过这样的念头对玛蒂尔达始终只是一闪而过,只有最苦闷消极的时候她才会想到。毕竟,本质上她是个非常有野心的姑娘,从一开始就是抱着极大的主动性来促成做国王情妇这件事的,有着这个时代女性少见的意志力呢!

    “我猜那些大人们的谋划都不会成功。”因为嫉妒之类的情绪,玛蒂尔达忍不住插嘴说道。她确实是嫉妒的……她小心翼翼混进王后的侍女中,结果什么也没做成。如果打着同一主意,比她晚了很久的人能获得比她好得多的机会,最后还做成了,她真的会很痛苦。

    “没错,我也赞同玛蒂尔达的话。”有另外的侍女立刻赞同,只不过赞同的原因不一样相同。玛蒂尔达就听对方飞快说道:“国王陛下的眼里只看得到王后殿下,啊,要我说,我很难想象有比王后更出众的女士。要怎么在王后也在时,意识到其他女士的吸引力,这可真是个大问题。”

    玛蒂尔达并不同意这话,这上面她显然更成熟、更有经验。她知道,很多时候男人其实是来者不拒、越多越好的,并不需要在众多女士中选择最好的那个。而且所谓的‘最好’,很多时候也很难量化,这是一个很主观的个人感受。

    不过这一番论调她没有说出来,一方面没必要,另一方面,在场的都是王后的人,发表不利于王后的言论可能会引起麻烦。再者说了,在国王陛下确实只看得到王后,任何淑女都不能转移国王的注意力的当下,这话说起来也缺乏说服力。

    “听说,很多人都赞同陛下身边应该多一些漂亮的女士,最好能让陛下身心放松,这也是国家之幸。为此,最近已经有好几场活动在筹划中了,譬如后天的游园会,这是大家都能去的,陛下也会去。”

    游园会名义上是青年男女都能去的场合,有点儿团建、相亲的意思,但其实主要还是为纪尧姆‘选妃’。虽然别的男士也能借此机会寻觅佳偶,又或者一个各方面都契合的情人,可众所周知,在王宫里,国王是拥有绝对的优先择偶权的!所以这种年轻漂亮女士很多的场合,最终都可以变成一场‘选妃会’。

    大家也认为,这种场合塑造的氛围有助于国王陛下邂逅心宜的女士。毕竟氛围塑造到位后,年轻漂亮的女士还扎堆成群出现,那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就像几个平均水平以上的女孩子一起出现时,可比单独一个好看多了,这大概也是‘女团’有看头的原因之一。

    玛蒂尔达也想参加这次的游园会……当然,如果到时候没有事,她当然可以去,路易莎对自己身边的侍女管的还是挺松的——或者换个说法,可以叫做又松又紧。事先定下了规矩,每一条都要遵守,可规矩之外的事,只要没有提的,就随她们的便了。

    参加游园会本身不是问题,也不会引起什么关注,毕竟她还是个未婚姑娘,有寻找夫君的需求。有这种活动,不参加才显得奇怪呢!问题是,她得在活动中露脸、显出自己来,所以得做一番细致的准备。

    而就在玛蒂尔达思索着这些的时候,有人过来找她,说是她的一个兄弟在外面,有东西捎给她。玛蒂尔达的兄弟们,也有在宫里做侍从的,所以他们能在宫里见面。至于说对方会捎什么给她,见到就知道了。

    ——怎么说呢,有些不出所料的意思,玛蒂尔达的好父亲盖拉德男爵给她捎了一些‘布鲁多香水’(其实就是普罗万精油,只不过对彼此时的精油来说品质极佳,再加上路易莎推崇,已经有品牌效应了)。

    真正的‘布鲁多香水’,直到如今也不是随处可见的。主要是单价高、产量少,需求却一直很旺盛,导致很少有流通。基本上是生产之前,产出就预定出去了……这也是玛蒂尔达需要盖拉德男爵特意给她捎这个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是这个,只能说,还是路易莎带起来的风潮!本来贵族就挺重视‘香’的,只不过大家一般都用香炉熏香,干花做香包,又或者固体香膏,精油这样的液体‘香水’虽有,却是不多见的。但现在因为路易莎这个王后爱用、常用,一下就成为主流了。

    封建社会是这样的,自上而下最容易迅速改变了。

    总之,因为路易莎的喜爱与称赞,也因为精油确实是好东西,如今的宫廷,大家都喜欢用精油将自己弄得香喷喷的。玛蒂尔达平常也会用一些精油混合其他油料的香料油(不是布鲁多香水行会出产的),这次特意弄来真正的‘布鲁多香水’,显然是为了游园会,以及接下来一系列活动做准备。

    打开香水瓶,玛蒂尔达闻到了馥郁华贵的玫瑰香,这在布鲁多香水中也算是贵的了,像是茉莉什么的,就要便宜不少了。不过正是因为昂贵,反过来是更受推崇的。

    确定‘布鲁多香水’没问题后,玛蒂尔达就要带着另外一大包衣裙离开——她作为侍女,也是长期住在宫里的,只不过每过一段时间就能放假回家一次。她本来是带了不少衣裙进宫,不过为了接下来一系列的活动,她也需要新衣服,这一包衣裙就是做好了的。

    见玛蒂尔达这就要走,送东西来的兄弟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些东西都很贵,亲爱的,你知道那些值多少钱吗?因为购置这些东西,父亲差点儿要卖掉一些家传珠宝……我大概知道父亲和你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我可不觉得那会成功。”

    “说实话,我还是想劝你放弃那个计划吧,尽快找一个合适的人结婚才是你的出路,在你还称得上青春貌美的时候。”说这句话不见得是玛蒂尔达这个兄弟有多‘务实’,他纯粹是可惜花出去的钱,另外也是觉得家里有一个迟迟不嫁人的妹妹,总归不顺眼。

    玛蒂尔达冷哼了一声,并不理会兄弟的‘丧气话’,转身就走了——也不怕他追上来做什么,反正在路易莎的规矩之下,是没有侍从能强行拉扯她的侍女的,即使这个人是她们的兄弟也不行。

    离开后,玛蒂尔达收起了东西,直到第二天晚上,才真正开始为游园会做准备。

    她首先洗了一个澡,因为建筑设计的原因,王宫这边侍女要洗澡反而还没有罗本都别墅那边方便,还是女仆提水、浴桶洗澡的老办法。不过玛蒂尔达好歹是个贵族侍女,给点儿赏钱让女仆准备洗澡水什么的还是很简单的。

    至于说为什么要洗澡,此时本来就恰好处在中世纪认可洗澡的时期,重要场合前洗洗澡不奇怪。更何况,路易莎勤于洗澡的习惯也给她身边的侍女很大的影响——这也算某种程度上的上有所好、下必从焉了。

    还有人猜测,国王陛下如此宠爱王后,正是因为王后身上总是那么清洁,而且香气美妙……洗澡、香水什么的,这不就更得学起来了吗?

    嗯,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玛蒂尔达还看到了其他也打算去游园会的侍女,和自己一样让女仆准备了洗澡水,还同样用上了‘布鲁多香水’——这倒不一定是本着勾引国王去的,而是国王喜欢的话,对于男士们也会是一个‘榜样’,一个审美风向标。

    所以想要获得其他男士的欣赏,也就得将这些注意起来了。

    说起来,打算去游园会的王后侍女还挺多的,就玛蒂尔达所在的乐队,包括她在内就有4个了。她们约好到时候一起去……另外3人倒没觉得玛蒂尔达如此精心准备游园会,是想借此机会引起国王的注意,因为她们也一样为游园会准备着。

    毕竟也算是难得的青年男女认识交际的玩乐场合,年轻漂亮的姑娘们,谁又不想捯饬得好些呢?

    前一天,在撒了香水的水里洗澡洗头,全身干干净净、香喷喷的。等到一觉醒来第二天,则比前一天更加忙碌紧急。打算去游园会的,都是天不亮就起床,点着蜡烛开始做发型了——此时没有烫发做造型什么的,但参加游园会这样的活动,发型也和平常不同,要复杂的多。

    平常大家都编相对简单的辫发,发髻也简洁,有时甚至会梳顺后就披着。当然,最后一种披发,要么是随意惯了,要么就是对自己的头发有着绝对的自信心。不过如果头发足够美的话,也确实是披散着就足够了。

    而在重大场合,发型真的可以很复杂,很多辫发和盘发的结合,弄出复杂优雅的发髻……不过从路易莎的感觉来说,很多简单的发型也可以达到同样优雅的效果,甚至更好。很多复杂的发髻,颇有一种为了复杂而复杂的感觉,从审美上并不更高超。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这就像是后世时不时会流行一个妆面,晒伤妆、雀斑妆什么的。你要说这些妆面各有各的不同感觉,那或许是吧,但要说它们审美上更高一级,那是绝对没有的,但它们还是发展出来了。

    这时候大家没法自己给自己梳头,而且就算可以,本人也不见得有多好的手艺。所以这下都请来了善于梳头,同时还不打算去游园会的其他侍女帮忙——没有找女仆,因为梳头属于精细技术活儿,还是能直接接触到主人的那种,轮不到女仆来做,她们也就没机会学。

    等到梳头完毕,玛蒂尔达对着镜子左照又看,想要百分百确定没问题。她很满意今天的发型,给她梳头的侍女梳了一个不算特别复杂,但很精致的发髻。特别贴心的是,这个发型前面分出了一些头发,遮住了太阳穴附近。

    嗯,她的脸部轮廓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阳穴微微凹陷,这对于年轻人来说是比较少见的,就比较容易显老。平常她也会通过头发修饰遮掩,但很少有这次这样自然的。

    梳好了头发就得换衣服了——裙袍当然很重要,它占了一个人全身的多数面积,更能决定一个人的整体印象。

    这次乐队中一起去的其他人,其中一个穿的是一件白色为主的袍子,白色丝绸裙外还罩着一层白色网纱,连同裙摆处的绿色麦穗刺绣和立体花结装饰,显得十分清新自然。

    还有一个,她的裙子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位同一个裁缝制作,设计上有相同之处,都采用丝绸裙罩同色网纱的设计。只是白色袍子的清新脱俗不同,这一条丝绸裙子和网纱都是暗红色的,显得十分华贵和美艳,不过这也算适应了她的长相和气质就是了。

    至于说还有一位,她穿一身淡红色丝绸礼服,也还挺好看的。但衣服太过中规中矩了,她人也中规中矩,所以并无什么值得说的。

    见到其他三人都穿的丝绸衣服,玛蒂尔达是有些暗暗得意的——和她们不同,玛蒂尔达是乐队侍女里唯一没有穿丝绸衣裙的,她穿了一件翡翠绿丝绒材质的裙子。丝绸固然是很昂贵的布料,但丝绒又比丝绸贵多了,很多小贵族家的女儿,是一辈子也穿不上丝绒的。

    玛蒂尔达的家族不能说是‘小贵族’,算是有些家底的,可也没奢侈到能让女儿一次‘游园会’就穿新的丝绒袍子。只不过是存了更‘远大’的目标,所以才这么舍得下本钱而已。

    穿上这条量身定做的丝绒裙子,玛蒂尔达对着壁镜中的自己看了看——站得远一些,壁镜还是能够勉强照出大半个身体的,多少能看出穿着效果。而对镜子中的自己,玛蒂尔达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不得不说这条袍子很衬她,显得她皮肤更白、气度更高贵,而且还多了一些神秘感呢!

    第232章 穿越中世纪232

    当玛蒂尔达精心装扮完毕, 确定一点儿瑕疵也没有,然后连同其他三个同属小乐队的侍女一起抵达游园会举办地方时,人已经不少了。

    最近一直在流言蜚语中占据一个热点位置的巴斯克伯爵夫人, 或者说【原书】女主角索菲亚,她微微侧着身子,站在一处人不多的树荫下,不远不近地看着——这次堪称‘选妃’的游园会还未正式开始, 但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多数都是青年男女,其中女士们不必多说, 可以说是个个漂亮。或者说, 十八无丑女,以这个年代的审美和标准来说,正值青春、养尊处优的贵族少女们,至少都有相对平民要洁白娇嫩的肌肤、丰盈的骨肉、整齐的牙齿、光洁的发髻……如此再用华服珠宝一衬托,一个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女士,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至于男士们, ‘颜值’上或许稍次,但贵族派头和漂亮衣服是不缺的,所以也能说是‘风度翩翩’。

    嗯,虽说这场游园会有很强的‘选妃’属性,但到底不是选妃呢。发起它的理由,乃至于这么多贵族青年男女都来的第一原因,其实还是相亲、交际之类(没结婚的可以相亲,结了婚的还可以找情人, 交际则是贵族圈子里永远少不了的事,由此大家参加各种活动都很积极,不必多说)。

    所以游园会男士不少一点儿不奇怪, 更没人觉得别扭。大家想着,就算国王陛下最终会从诸多可人的女士中发展出情妇,也是有数的。这有点儿像是华夏清朝时期的选秀,择选出的女子多数也不会入宫,而是会指婚给诸多八旗贵族。而很多说得上话的人家,其女眷也早就通过后妃半确定了这些事儿,也没人觉得这是忌讳。

    当然,索菲亚来参加游园会就不是为了掺和到‘选妃’‘找情人’‘相亲’这些事中了。她自然无意成为国王的情妇,也对再次进入婚姻,完全成为一个男人的奴隶不感兴趣。至于说情人,先不说她心底怎么想,至少在多数人眼里,她已经和菲利普王子绑定了。

    说实话,这段关系中的纠缠不休、剪不断理还乱,已经够让她心累了,她一点儿没有让自己生活更加复杂的想法。

    实际上,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奉安娜王太后之命——安娜王太后想要纪尧姆的注意力从自己妻子身上转移,能有几个宠爱的情妇。最好这些情妇还能和她结成同盟,至少别让这西岱宫廷完全是路易莎的一言堂……她作为王太后,眼下是真的一天不如一天了,真正急需扭转现状。

    游园会是年轻人的场合,安娜王太后不好出现,而且她一出现,目的性就太明显了,容易引起国王和王后的‘警惕’,干脆就不来了。但她不来,不代表不会派人来看着、盯着事态发展,好一有动静就知情。

    索菲亚就是这种情况下,由安娜王太后派出的人之一。名义上是过来参加游园会玩乐的,实际是来看有什么出众的女士,她们又有没有引起国王的特别注意。

    索菲亚的目光从一个个矜持又期待的女士身上滑过,不算特别用心,但看到值得注意的,也会多看几眼——她本身对做安娜王太后的探子并不热心,就算想要在宫廷站稳脚跟、寻求出路,眼明心亮如她,也不会想着从安娜王太后那边想办法。

    头脑清楚的都知道,安娜王太后各方面被边缘化是无可挽回的。就算国王陛下真的有情妇了,王后殿下也确实渐渐失去了国王的宠爱,那也改变不了根本。最多就是王后在宫廷之中没那么一家独大,王太后不至于多喘口气都难。

    真想要在宫廷‘上进’,最好还是走王后殿下的路子……不过,索菲亚也知道,以自己王太后身边女官的来历,以及曾经国王陛下‘未婚妻’的身份,实在尴尬。想走王后殿下的路子求上进不是不可能,只是要好好筹划,还得有好机会。

    总之,索菲亚现在也就是做交差的打算,看到出众的记下,回去安娜王太后问起来有话可说就行了。

    因此,索菲亚很自然地注意到了刚刚到达的玛蒂尔达——玛蒂尔达本来就是很有魅力、很出众的姑娘了,不然当初她的父亲和她也不至于有那样的‘上进心’,寻找机会在国王面前露脸。还在这没有起到理想效果的情况下,进了宫做王后身边的侍女,就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再加上她今天的妆扮,无论是特意设计的发髻,还是阳光下微闪着细腻光泽的翡翠绿丝绒裙子,都十足十的精致……这样一看,一下从人群中脱颖而出了。

    索菲亚原本就对玛蒂尔达有一些印象,记得她是王后的侍女,还加入了王后侍女组成的小乐队,会在一些宴会上表演。这下记忆和眼前的画面对上了,一时之间心里觉得有些古怪——今天来参加游园会的女士,不少都含羞带怯。毕竟对年轻女士来说,无论是打算给国王做情妇,还是相亲,都是值得害羞的(或许还有点儿期待?)。

    可是这位玛蒂尔达小姐,索菲亚一眼就看出了她镇定如常的外表下,一般贵族年轻女孩没有的意志:不安于现状的野心什么的。

    索菲亚确定,这样的姑娘精心打扮了过来,眼神那样坚定,不会是为了普普通通地相亲,寻一个正常范围内的如意郎君。所以,这姑娘的目标明确,也是国王陛下?想着她可是王后身边的侍女,索菲亚确实难免古怪。

    这倒不是说王后身边的侍女就个个安分,不会有做国王情妇的‘上进心’了,事实上很多国王情妇就是王后侍女出身。这些侍女往往出身不错、年轻貌美,而且常在王后身边服侍,也容易被国王看到,可是很有‘潜力’成为国王情妇的。

    至于推动这一结果是主动、是被动,又或者半推半就,那倒是不重要了。

    索菲亚之所以会觉得古怪,更多还是和路易莎这个王后一直以来的行事有关——索菲亚虽然身在宫廷的时间还不算长,和路易莎打交道更少,但即使是她也知道路易莎对身边人的大度和关照。

    是的,大度和关照。即使路易莎会给身边的人立规矩,管理上很精细,有时甚至会一板一眼,但以索菲亚的认知来说,依旧可称得上大度和关照。因为路易莎就是那种会把规矩说清楚的人,而且那些规矩绝对不是为了为难人、苛刻人才出现的,都是有其背后原因的。

    如此,就算要有规有矩,索菲亚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不如说,她其实很赞赏这种。

    而除此之外,路易莎情绪稳定,没有刁钻古怪的习惯和爱好,甚至连此时司空见惯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支配欲都不强。对于地位不如她的人,她都能换位思考,有必要时都是商量的态度……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在此时真的是天选‘上司’了。

    至少索菲亚是真的觉得王后身边的侍从真的很好命,不只是通过接近权力而分享了权力,关键是身心舒服。她甚至忍不住后悔,如果早知道王后是这样的人,当时就不该图简单容易,走王太后的路子进宫的!

    如果能去到王后身边,哪怕麻烦一些、难一些,那也是值得的啊!当然,事已至此,世界上也没有后悔药,索菲亚也只是偶尔才会有这种后悔。

    总之,王后对身边的人足够爱护,管束也很讲究。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下,那些侍女们应该很少把主意打在国王身上。甚至就算有,也该不敢明显行动才对——所以,这位玛蒂尔达小姐的行动,还真是挺稀罕的。

    索菲亚也不知道她这是自信,还是愚蠢……又或者,是王后殿下真的完全不担心这些事,对侍女、对宫廷风气的约束单纯是就事论事?这样从规矩上来说挑不出错的事发生,她其实也无所谓,没有就此警告,或者至少‘暗示’过自己的侍女?

    事实上,路易莎还真没有警告过侍女,警告她们不许接近纪尧姆什么的。她严肃宫廷男女关系,本质是出于对宫廷年轻女性的保护,让她们免于‘被迫’。另外,也是方便管理自己身边的人、事,省了自己的麻烦,甚至‘危险’。

    而就在索菲亚分神思索着这件事时,游园会也开始了……这时,纪尧姆作为‘压轴人物’,终于姗姗来迟——这次游园会,路易莎并不出席,最近杂事挺多的,不是必须出席的活动她都是看情况决定是否露脸的。

    大概正是因为王后不来,有‘上进心’的姑娘才比往常来的更多吧……至于纪尧姆知不知道这些‘上进心’,他其实是知道的。或者说,就算他本来没注意到,也会有人提醒他。不过他知道了也不在意,毕竟以他的身份地位,出席任何一个场合都会面对其他人的‘别有用心’。

    关键从来不是别人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而是他想要什么,又愿意给出什么。

    第233章 穿越中世纪233

    最近宫廷里的女士们对国王陛下‘蠢蠢欲动’这件事, 路易莎倒也有所耳闻——她又不是瞎子聋子,相反,作为王宫中真正掌握权力的人之一, 她耳目众多。所以稍有风吹草动,哪怕不主动打探,消息也会流入她的耳朵里。

    不过知道是知道,她却没有像身边的心腹一样重视这件事。这倒不是因为她不在意这件事, 无论是一个中世纪王后,还是一个现代女人, 都不至于看到别人打自己丈夫的主意还无动于衷。主要是她很清楚, 这种事的主动权不在她。

    这种事摆在眼前,路易莎无论是选择和其他女人‘雌竞’争宠,还是直接去约束纪尧姆,做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妒妇’,都没有太大意义。

    路易莎那种现代女性的自尊心还在,做不到这些先不说。就算她能为爱情、为家庭, 哪怕单纯为了权力,就将自尊心踩在脚底下了——那还是没用!说到底,她这辈子的丈夫贵为国王,他如果真心想要找个情人,就没可能不成!

    没办法的事多想无益,为了不自寻烦恼,路易莎干脆就不想了。她打定主意不去管这种事,如果纪尧姆真的找情妇, 她不会阻止,也不会过问……不过如果真的那样,她大概还是会有些难过吧。毕竟事到如今, 要说她和纪尧姆还是单纯的‘政治联姻’,没有感情,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当然,这感情还不算深厚,至少没让路易莎长出恋爱脑,会将男人和爱情排在自己前面。所以她可以及时止损,纪尧姆如果真的移情别恋,她就能后退一步,将他们的婚姻重新变成单纯的‘政治联姻’。

    而单纯的‘政治联姻’的话,就不必说什么伤心不伤心、情妇该不该出现了,那真是讨论都显得矫情。

    “……难得这样好的阳光,我本打算玩儿几盘网球的。”路易莎站在窗边看着城堡外园圃和草坪上的景观,看到阳光洒在绿地上,草叶也闪闪发光,考虑今天要做的事,忍不住抱怨道。

    “说起网球,听说前几天的游园会也玩儿了网球,现在王宫里网球也越来越流行了。”博福特伯爵夫人在一旁笑着讨好道:“这都是殿下您的缘故,您将现在这种形式的网球带到的西岱宫廷……大家都赞同这是一项有趣、健康的运动呢!”

    此前西岱宫廷也有网球活动,但就像流传于各大宫廷、修道院的‘网球’一样,和路易莎印象中的‘网球’相去甚远。再者,就算是这样的网球,其流行程度也只能说一般般,在诸多体育游戏中并不突出。

    而现在,由路易莎‘引进’的新式网球就不同了,趣味性、规范性等都大大增强,本来就有了流行的底子。再加上她这样一个宫廷实权人物、仅次于国王的王后的推广,真可以说是立刻风靡了宫廷!

    如今西岱的上流人物,如果没有一套自己的网球行头(包括球拍、球鞋等),简直会被认为是社交场的不合群分子!

    抱怨了几句网球的事,路易莎到底不是真的那么在意这件事,很快就又坐回到了写字台后,和心腹讨论起了新王宫的工程事项、彩票扩大推广等等。这些事都在进行中,千头万绪,路易莎虽然有不少助手可以分担,可其中不少依旧得由她亲自拍板。

    就在路易莎有条不紊地处置这些事时,吉娜忽然有些脸色不对劲地走了进来。她似乎是有些话想对路易莎说,但因为路易莎在工作不好打断,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路易莎倒也没有立刻询问,既然对方没觉得事情紧急到要打断她,她又何必着急呢?便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处置工作。

    等到几个处置下达清楚,路易莎中间抽空休息时,她才好整以暇地问道:“亲爱的,你是怎么了?活像是坐到了热锅上……”

    吉娜勉强扯了扯嘴角:“不,殿下,如果真的坐到了热锅上,我该跳起来才对……我只是有个消息要对您说,而这个消息着实有些让人尴尬,或者说是出人意料?”

    “您对盖拉德小姐怎么看呢?就是您选入乐队的那个姑娘。”吉娜一边说,一边察看着路易莎的脸色,在路易莎反问‘玛蒂尔达小姐?’时还点了点头。

    “哦,那是个很出众的姑娘。玛蒂尔达小姐,啊,要我说她和盖拉德男爵可长得不像,不过也幸好不像,盖拉德男爵可不是什么美男子。”路易莎开了一句玩笑,但见吉娜脸色古怪,估计这时候提到玛蒂尔达不是什么好事,也没有玩笑更多。

    她接着便道:“怎么了?这位小姐是有什么事吗?我记得最近宫廷还算平静……”

    “不,最近王宫可不平静!”吉娜忍不住反驳道:“殿下,您在最该重视的事情上掉以轻心了啊!难怪雨果夫人还说过,您是个聪明智慧的人,就是有时会犯傻——您难道没听说过,最近不少‘热心人’都想要为陛下推荐可爱的女士,好为陛下分忧?”

    “为国王分忧,真是忠臣良将啊,是不是?”路易莎明知道吉娜不是这个意思,还是装作不知道一样,顺着打趣了一句。只不过打趣完了,吉娜表情更严肃了,她才收起这副样子,平和道:“是的,吉娜,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不过别担心好嘛?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也算是心里有数吧,路易莎是想过这些的,只不过想过之后的打算,应该和吉娜等心腹预期的不同就是了。

    “您如果心里有数,那就最好了!”吉娜虽然很早就来到了路易莎身边,对她有一些了解,但也不会想到路易莎的现代女性思维。所以路易莎说自己心里有数,她即使不完全放心,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接着吉娜就说起了原本要说的事:“……总之,是乐队的一位小姐悄悄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关于盖拉德小姐,她似乎缺乏一位未婚小姐的矜持贞顺……她……她和国王陛下走的太近了。”

    吉娜也是个年轻的未婚姑娘,说起这种事也很难说的太直接,不过说到了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路易莎怔了怔,下意识点了点头。过了会儿,反应过来才道:“是最近几天的事?消息可信吗?会不会是同在乐队的那位小姐在捕风捉影?我不是怀疑你的分辨力,只是这女孩也不见得是撒谎,有时就是会有误会。”

    吉娜抿着嘴唇,肯定道:“不,殿下,这样的事儿我是不会轻率的,已经查证过了……”

    主要是路易莎很讨厌‘假新闻’,讨厌宫廷里总是传播一些轻率的、虚假的、造成伤害后又不用负责任的流言。所以她身边的人也会多注意消息的真实性,尤其还是这种消息——真要是闹了个乌龙,那可太糟糕了。

    “……先是在游园会上,盖拉德小姐接近了陛下。您都不知道她有多不要脸,用那些罗兰西人的手段,还跳起舞来了。她跳得那样妖媚,引得陛下都多看了好几眼。”

    路易莎猜测这话说的有些‘主观’了,说不定就是普通地跳舞。宫廷里‘舞蹈’这种事虽说‘不庄重’,但也不算太出格,一些宴会上路易莎也会看到舞蹈表演,不少就是贵族男女亲自上阵呢!

    不过主观不主观,这个时候也不是重点了。吉娜接着就道:“这宫廷之中总有一些‘体贴’过头的家伙,最会想人所想!哼哼,也不怕马屁拍错地方,就因为陛下多看了几眼,便以为领会了什么了不得的深意,竟主动给盖拉德小姐行方便,叫她好在陛下身边徘徊……”

    “游园会晚上,陛下与西敏公爵几位大人玩儿纸牌和骰子,需要人帮忙记筹码。哎呦!这事儿谁不能做呢?难道陛下身边的侍从不会写字算术?偏偏请了盖拉德小姐去。还有昨天,陛下去骑马,不知道怎么了,又遇上了盖拉德小姐。”

    “但最可恨的还是今天,陛下训练完武技后,突然想要来一次蒸气浴,便和几位骑士一起去了。就在男士们沐浴的地方,盖拉德小姐绝不该出现的地方,她却在那里侍奉……虽说只是在外面送东西,并没有进浴室。照她的说辞,是原本做这事儿的女官临时有事,她作为朋友是去替班的。”

    “听起来是有问题,作为我的侍女,她显然逾矩了。”路易莎没有身边心腹们想象的愤怒,平静地像是在讨论下午茶要吃什么,语气完全是就事论事的样子。

    “那么,就正常去处置吧……擅离职守?”路易莎想了一下,还真有些头疼怎么处置玛蒂尔达。主要是,她虽然给身边的侍女和女官定下了规矩,可诸多规矩中显然没有一条‘不许接近国王’。除非是在接近国王的过程中,做的事违反了她定下的规矩,这才谈得到惩罚。

    然而不处罚也不行,不然其他人有样学样,风气还要不要了——路易莎虽然早就考虑好了,不会在这种事是做干涉,‘宫斗’这种事更不可能去做。可维护自己身边的‘秩序’,不让风气变得不可控,叫侍女们都想着接近国王,那还是很有必要的。

    第234章 穿越中世纪234

    “陛下……”犹豫了一下, 作为随从的贝尔纳德骑士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纪尧姆没有转头看他,他刚刚和一些大臣开完会,又在几份需要他签署同意的文件下签名用章。虽然都不是力气活, 可真正处理完这些,却比他过一整天的军队生活,骑马、练兵这些加在一起更累!

    他就在露台外眺目远望,头也没转……不过也没阻止, 所以这是让贝尔纳德骑士接着往下说的意思。

    贝尔纳德骑士接着就低声禀报了侍从刚刚传递来的消息,是关于王后侍女玛蒂尔达被贬, 现在已经不算王后侍女的事——这就是路易莎对她的‘惩罚’了, 没有让她离开宫廷,但却让她远离了宫廷的‘权力中心’。

    她现在转去了别处做管事女官,这看起来还不错?不过在宫廷这种地方,一个人的地位、重要程度并不是从职位来的,而是要看他们离权力的远近。具体到如今的西岱宫廷,就是离国王、王后的远近。

    路易莎让这也处理玛蒂尔达, 一方面是确实有处罚效果,警告了其他人。另一方面,就是她心里自在了……让一个处心积虑要接近纪尧姆,主动给他做情人的女人继续呆在自己身边?她哪怕是个现代人,这也做不到啊!

    现代人只是受过教育,更清楚事情的本质和关键,拒绝雌竟而已。又不是不会嫉妒,且一点儿多余的想法都没有, 是个无欲无求的木头人。

    “为什么要提起盖拉德小姐?王后不满意她,收回了她侍女的身份,这也值得去说吗?”纪尧姆此时此刻还不理解贝尔纳德骑士说这件事的原因。而单纯针对这件事, 他只是心里觉得路易莎一直以来都对身边的人太好了。让他来说,不满意的侍女侍从,还留在王宫干什么呢?

    贝尔纳德骑士听了这话,一时间张口结舌,有些说不出话来——他虽然跟随纪尧姆已经很久了,但并不了解自己这位主人,这大概也是他明明很有资历,却一直算不上重用的原因之一吧。

    显然,贝尔纳德也和宫里一些不了解情况的人一样,当国王陛下至少是默认了‘玛蒂尔达·盖拉德’接近他的。这就是一个信号,那位女士极有可能一步登天的信号!而现在,纪尧姆完全不在意,甚至不解的样子,却是不符合这个‘信号’所代表的意思的。

    “……陛下,大家都认为您有意给盖拉德小姐一些体面。”过了几秒钟,贝尔纳德骑士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些迟疑地道。

    虽然说的有些委婉了,可纪尧姆也是在宫廷中长大的,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暗示?所以他很快反应过来,然后就直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道:“王后也听说了传闻吗,王后是怎么说的?她亲自处置了盖拉德男爵的女儿?”

    "是的,陛下……王后殿下似乎没有生气,不过殿下认为,这会给她的侍女和女官做一个不好的表率,坏了风气,所以惩罚了盖拉德小姐。”贝尔纳德骑士连忙回答。回答时他还想到了玛蒂尔达,打从心底里可惜这个美丽的姑娘。

    即使贝尔纳德骑士再不了解自己的主人,这时候也完全清楚了。显然国王陛下对这位盖拉德小姐一点儿暧昧的意思也无,完全是其他人的误判——这带来的结果是毁灭性的,一个既得罪了王后,又不被国王所庇护的宫廷贵女,她在宫廷的日子就算是到头儿了!

    或许她还可以呆在宫廷,可这和被赶出去又有什么两样?被排挤到边缘,不被允许出现,本质上和消失离开是一样的。

    不过贝尔纳德骑士的同情也是有限的,他单纯是因为玛蒂尔达的年轻貌美才有些许动容,就和宫廷里的男士普遍对美丽女士的怜惜没什么两样。而除此之外,对这种事本身,他是没有多余的感情的……毕竟这可是王宫,一步走错就跌落的事太多了。

    不然怎么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伴君如伴虎呢?活在这样的地方,本来就该小心谨慎。尤其是做决定的时候,就要做好赌博输掉全部的打算。

    走出露台后,纪尧姆去的方向是路易莎的寝宫,意识到国王陛下是要去见王后的一个侍从,立刻机敏道:“陛下,王后现在在园圃的凉亭那边。”

    于是纪尧姆又调整了路线,往最近的楼梯走,直到穿过中庭、连廊等等,到了园圃那边。而一到园圃,远远就能看到凉亭的热闹了——那是几座通过檐廊连在一起的白色凉亭,完全罗兰西风格的式样,映衬着园圃里各样植物,让人联想到神的花园。

    此时路易莎就在这里,她今天在这里见了不少人,都是求见她办事的,这也是她将这类事集中的结果。而为了气氛能够轻松一些,她特意安排在这边,这样觐见的人没那么紧张,她也能松快一点儿。

    至少穿戴不用那么一丝不苟,姿态神情也得时刻注意……甚至,到了下午茶时间,她一边下午茶,一边接见也没什么。这就是户外的好处了,这样轻松随意也不会有人觉得不符合王后身份。

    “殿下,陛下来了!”路易莎身边,有人远远就注意到了国王一行,立刻禀报了路易莎。

    路易莎不以为意,虽然她和纪尧姆总是各有各的事要做,白天多数时候不在一起。但有空的话,也会有这种情况。

    不过,路易莎显然不能预料纪尧姆这次来见她的原因。

    当纪尧姆坐在了路易莎身边,懂眼色的求见者很快就告退了。纪尧姆看了看围在身边的侍女侍从,不假思索地向路易莎伸出手:“路易莎,你愿意陪我走走吗?”

    路易莎知道这是想两人独处的意思,所以一只手交给纪尧姆的同时,另一只手低低地摆了摆,这是让人不要跟上的意思。然后笑着说:“有何不可呢?不如说,我非常乐意,最近实在太忙碌了,连散步时间都变得珍贵了。”

    他们渐渐远离了人群,纪尧姆才对路易莎解释道:“那位盖拉德小姐,我并不知道……我想,是她,还有其他人理解错了,所以擅作主张给了她机会。”

    路易莎理解地点了点头,这种事也是常有的——她没有不相信纪尧姆,毕竟纪尧姆真要是有那个意思,根本没必要和她解释这些。而且以他认真的性格,不至于这种时候还特意矫饰一番来欺骗她。

    纪尧姆看着路易莎近乎于云淡风轻的反应,忽然有些心情沉重了。哪怕是之前知道了那些误解时,他也没有这样——他是担心路易莎也和其他人一样误解,担心她错解了他,还担心她因此伤心。可这也和心情沉重没关系,最多就是不满和急切之类。

    现在他知道了,路易莎没有伤心,没太在意这件事,接受他的解释是那样顺理成章,甚至不需要他说更多能佐证的话。他本该因此高兴,进而松一口气的,然而事实是他没有。他的心情一下阴郁起来,比之前更差!

    这阴郁是如此的不可理喻,以至于一贯理性的纪尧姆自己都无法理解。他不认为这是路易斯的错,即使这个反应是由她而起。

    纪尧姆认为是自己的问题,他也想控制这无由来的负面情绪,可是他做不到。甚至越是想控制,越无法控制!最后,没办法的他,为了不让这股负面情绪发作出来,不小心伤害到路易莎,他选择了去打猎。

    对于国王来说,去别宫打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所以当纪尧姆带着一群骑士去了罗本都别墅,或者说是罗本都宫打猎,没人觉得奇怪。

    当纪尧姆抵达罗本都宫后,他迅速投入到了猎鹿活动中。高强度的狩猎活动消耗了大量的精力、体力,让他暂时从负面情绪中抽身。只不过这也没有解决根本问题,每当空闲下来时,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他都会感受到无法控制的情绪在酝酿。

    “您到底是怎么了,看起来没精打采?”

    纪尧姆下马在前,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雨,带着狩猎队伍回罗本都宫时。就听到同样下马,跟在后面的侍卫高声说道——好像是因为纪尧姆的侍卫长克莱尔骑士,刚刚有些心不在焉的,下马时竟然差点儿摔倒!这对他们这些精于马上功夫的人来说,称得上不可思议。

    克莱尔骑士没有回答,整个人都很沉默。旁边有人笑着打趣:“哦,这是当然的啦!你难道不知道,是卢比斯夫人啊,她现在根本不愿意见克莱尔大人。你知道的,克莱尔大人一直深深爱着卢比斯夫人,所以……”

    纪尧姆平常对这些事不在意,但他也曾听人提过,克莱尔和卢比斯夫人的纠纠缠缠。

    “为什么卢比斯夫人不愿意见克莱尔大人,他们一直以来多要好啊!”

    “这就没办法说了,只能说都是女人的嫉妒……克莱尔大人虽然爱慕卢比斯夫人,可他终究没法和卢比斯夫人睡在一起啊。”克莱尔骑士和宫廷贵妇卢比斯夫人是那种典型的‘宫廷爱’,也就是说,调情暧昧,谈精神恋爱可以,可要真的肌肤之亲,就越界了。

    当然,宫廷之中从来不乏越界的人,可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要我来说,卢比斯夫人不应该介意的,那只是个卑贱的交际花,克莱尔大人总不会去爱她。克莱尔大人与她相交,只是为了纾解……这是男人必然要解决的问题,是不是?我搞不懂,卢比斯夫人怎么会嫉妒。”

    “这或许就是嫉妒了吧,根本说不明白、没有道理。”

    像是一道霹雳闪下,照亮了黑夜,同时在耳边轰隆隆。之前纪尧姆对自己情绪的不理解,这一刻都清晰了起来,清晰到了他自己都疑惑,这样明显的事为什么才发现——纪尧姆忽然明白过来,爱慕一个人必然会嫉妒,一切的问题是路易莎太平静。

    这当然可以说是王后的贤淑,但对爱人来说,则是非常残酷的:她不爱他,或者至少没那么爱。

    第235章 穿越中世纪235

    不同于绝大多数人, 对纪尧姆带着骑士去罗本都宫狩猎习以为常,只认为是国王陛下一次普通的行程——举行狩猎活动,这对此时的男性贵族多正常啊!甚至贵族夫妻中, 妻子对丈夫最典型的抱怨之一就是白天只想着打猎,回到城堡后又将时间和精力消磨在下棋、骰子、酗酒等活动上,完全冷落了自己。

    路易莎却是能感觉到纪尧姆此次行程的不合常理的。首先,这次行程太突然了, 此前她都没从纪尧姆那儿得到一丝示意,这不符合纪尧姆一贯以来的做事方法。其次, 不是路易莎自恋, 而是事实如此,她明确知道纪尧姆是有些迷恋她的。

    虽然迷恋不代表忠贞,但在纪尧姆打仗回来还不久,这段时间又一直忙,两人根本没法好好享受夫妻亲密的当下。足够纪尧姆停留在她在的地方了,而不是突发奇想不带路易莎, 自己去行宫带着骑士狩猎了。

    路易莎倒不觉得纪尧姆这样是对她有什么意见,即使她刚刚处置了一个流言中似乎有可能成为他情妇的女子——且不说纪尧姆解释了情况不是那样,他对玛蒂尔达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就算传言有本而来,而纪尧姆是生她的气了,也不会这样。

    纪尧姆的性格摆在那里,表达不满怎么可能这样迂回?这实在是太拖泥带水了!

    不过,路易莎不否认纪尧姆的‘反常’,她也想不通这种反常……但想不通就想不通吧, 路易莎也没有太过纠结。她有着现代人的典型思维方式,即人的思维是复杂的,即使是生活一辈子的两个人, 也很难说完全了解对方,也不会一定要了解对方所有反应背后的原因。

    总之,不妨碍生活的话,别人偶尔一些反常放着不管也没关系,人首要关心的还是自己。

    所以路易莎在一些意外之后,大概理了一下思路,就放下纪尧姆去罗本都宫狩猎这件事了。她最近半年事情是真的很多,偏偏之前还因为迎接纪尧姆、弗朗索瓦王子和艾莉西亚公主婚礼等,耽误了不少。堆积到现在,工作竟是一副做不完,根本做不完的样子!

    “……半个月后,我们要举行一场宴会,专门招待‘施工委员会’的老爷们。盛大,但不能过于盛大,毕竟这更像是一场宴会化的会议,而不真是那种炫耀性的奢华节庆盛宴。总之装饰要展现出品味,食物也要美味,娱乐则要安排得适度……”结束了半天的工作,临到午餐前,路易莎还不忘提醒身边的女官要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跟随路易莎的女官都和她相处共事挺久了,听话听音,也能就此明白她对这件事的重视度,以及要的是什么。所以都没有多余的表示,只干脆利落地应‘是’。

    而等到路易莎正经吃午餐时,就突然接到侍从禀报,国王陛下离开罗本都宫回来的事。现在已经在城外了,说到就能到。

    “怎么这样突然?”路易莎轻轻抱怨了一声,这走的突然,回来的也突然——一般这种专门去别宫举行的狩猎活动,时间都会比较长。除了连续狩猎外,很多高级贵族也会借机休息度假,不理公事和家务事一段时间。而度假嘛,短则半月,多则半年,怎么都有可能。

    可是现在,还不到一个礼拜呢!西岱这边又没有突发事件,需要纪尧姆回来坐镇……这就太突然了。另外更关键的是,纪尧姆没有提前写信通知,宫廷这边连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就算路易莎能干,她身边的人也能干,王宫之中工作的人更是人精中的人精,总能处理好一切突发事件。让纪尧姆回的再突然,依旧能享受国王该有的面面俱到,而不会感觉到什么准备不足——带来的、本不必要的麻烦是不会变的!天知道为了纪尧姆那无察觉的舒适,下面的人得多大程度人仰马翻!

    当然了,路易莎抱怨也就是这么似有若无的一句了。一方面这对她不是什么大事,她是吩咐的那个人,具体的事还是其他人跑。另一方面,纪尧姆可是国王,身为国王,这种程度的‘特权’还是有的……这甚至连任性都称不上呢!

    就这样,等到路易莎快到今天的下午茶时间时,一应迎接工作乱中有序,正好和国王陛下的大驾接上——从表面的毫不费力,可一点儿看不出来部分工作尚未完成!毕竟接驾只是迎接国王回归王宫的一部分,之后的晚宴,以及寝宫的准备,还有一点儿时间抓紧时间继续完成。

    路易莎当然也亲自迎接了纪尧姆,将风尘仆仆的丈夫送进了浴室,好从头到脚洗去疲劳和灰尘。毕竟说是罗本都宫离西岱王宫不远,它就在西岱周边郊区,但以此时的交通条件,即使骑马,这也是半天多的路程呢!

    现代人搭乘平稳舒适的交通工具半天多,也会觉得有些累了。而古代骑马,一路奔驰在尘土扬起的土路(这还是一路道路比较平整呢!实际很多时候路况会更差),可想而知是个什么感觉!这一趟下来,即使是习惯如此的古人,也不会拒绝洗澡休息。

    等纪尧姆去洗澡的时间,路易莎也没有错过今天的下午茶。只不过将下午茶的场合房子了国王浴室旁边的休息厅里,享受这个房间的格外温暖的同时,吃着让娜精心准备的点心和饮料——作为路易莎的小厨房的总管,她其实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了。不过凡是为路易莎准备的食物,她还是尽量自己亲自动手。

    让娜欣然清楚,自己从一个去修道院做女仆的农夫之女,能进入王国宫廷,甚至成为不少权势贵族也会拉拢的人物。其地位变化的根源在哪里,权力的依仗又在哪里……当然是因为王后的超擢,也只会是因为王后。

    虽然让娜并不是一个权力欲望很重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里,厨艺之外她根本不在意。但她也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人生的境遇翻天覆地之后,她当然也会本能地想要保持现在的生活。更多的她或许不会做,可紧跟王后却是习惯了。

    路易莎愉快地享受下午茶,等到结束了,都开始和侍女们一起找乐子有一会儿了,纪尧姆才从国王浴室中走出——这时候洗澡还算是一件麻烦事,就不存在‘战斗澡’这种东西,肯定是比较花时间的。

    纪尧姆也洗了头,虽然是短发,这时候也没完全擦干,只是不滴水的程度。等他坐到路易莎身边时,还有侍从过来,拿着干爽的布巾,想要更细致地给他擦发。然而纪尧姆并不在意这种细节,反正坐在壁炉旁也不冷,干脆就让侍从走开了。

    “您刚刚在和侍女们做手工吗?”纪尧姆看着小桌上的女红工具说道。

    这像是明知故问,实际不是的。路易莎对女红一向是比较偷懒的,所以在这个贵族女子也以女红精深为傲,日常多做女红的时代,就显得不够‘贤淑’了。纪尧姆倒不在意这个,但他知道,路易莎是真有可能侍女们做女红,她就单纯看的。

    路易莎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您瞧,我们在‘珠绣’……虽然过去裁缝也会在衣服鞋帽上缝缀珠子做装饰,但做不到刺绣的程度。这大概是因为过去珠子的加工水平有限,做不了特别细小的珠子,或者做得了,但觉得没必要?”

    “我听说,远东一些国家的人们,会缝缀珠子做精美的图案,所以让人尝试做了细小的珠子。有管状的、圆粒的、椭圆的……用来缝衣服,感觉还是太僵硬了一些,让我想到您礼服用的手套,但如果用来做鞋子上的装饰,就很合适了。”

    是的,说是这时候西方没有珠绣,可是用珠子缝缀成装饰性图案还是有的,只是不到东方那么精致讲究而已。例如一些高级神职人员的法衣,还有高级贵族的大礼服,都是有珠子大片装饰的。更不要说女性服饰了,礼服上更常见这个。

    路易莎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纪尧姆的加冕礼服了,其中有一双手套,红色的、厚厚的丝绸手套,背面完全是小珍珠、珊瑚珠等缝缀成的图案,已经很有珠绣的样子了。但说实在的,路易莎并不觉得那很美,只觉得僵硬。穿戴那样的玩意儿,想来也和受刑差不多了。

    至于说珠绣鞋,这就好多了。直到路易莎上辈子那个穿戴绝对讲究舒适的时代,很多民族风、复古风的鞋子,也常有珠绣装饰呢!真是漂亮的同时,也不会给穿的人带来负担(担心漂亮的珠子散落,可能是唯一的‘负担’了)。

    纪尧姆看着已经很能看出样子的半成品,没有说什么。主要是,妇女们装饰精美的室内鞋什么的,这能指望他发表什么看法呢?不过他还是对路易莎特意拿在手里的那双鞋印象深刻——那应该就是路易莎亲手做的那双,是一双软底丝缎拖鞋,淡绿色的鞋底和鞋面,鞋面上就缀了细珠。

    淡红珊瑚珠、镀金管珠、白色珍珠一起拼成图案,华丽又雅致。

    当然,让纪尧姆印象深刻的并不是这双鞋有多漂亮多华贵,他的日常中见过太多漂亮华丽的东西了。他之所以印象深刻,主要是联想到了路易莎会穿这双鞋——路易莎有一双美丽小巧的脚,白皙纤细,如果穿这样一双鞋,肯定会更加可爱。

    纪尧姆以往并不认为自己在意这种事,但现在现实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您会穿这双鞋吗?”过了一会儿,纪尧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路易莎以为纪尧姆的意思是,问这双鞋是不是她做了给自己穿的,当然地点了点头……现如今,能让她亲手费心准备礼物的人已经不多了,这种亲手制作,明显是女性物件的玩意儿。如果不是自己自用,理论上也就只有巴尔扎克伯爵夫人或者安娜王太后能消受了。

    然而,那也就是理论上,由于这两人都是‘继母’,而且在她们的继女、继子面前,也实在谈不到体面。所以到底,路易莎亲手做了鞋子,只可能是自己要穿的。

    这双珠绣拖鞋还有一点儿收尾要做,路易莎点头之后,见纪尧姆没有别的话,便接着与侍女们做手工了。纪尧姆就看着她如此消磨时间、悠闲度日——他意识到,这些日子以来,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在纠结。

    他意识到了路易莎不爱他,或者至少不那么爱他。这个事实虽然不是什么什么潜藏于秘境的秘密,可真的这样明确地摆上明面,还是会让感到大受打击。这是因为男性自尊受到了伤害,还是因为他是真的爱她,没有同样的爱来回应,所以心有不甘?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他紧接而来就发现,即使明确意识到了这一件,即使受到了打击,他也无法怨恨路易莎。这不是因为他讲道理,知道从一开始他和路易莎的婚姻就是自己筹划来的,路易莎一直不是主动的那个,某种意义上她没得选——作为一个中世纪的男人,一个真正的统治者,他倒也没那么明事理。

    这只是因为他确实爱路易莎,深深的……相比起爱,其他的就不值一提了。

    他一直以来太爱路易莎了,他总不能因为意识到路易莎没那么爱他就下决定不爱她了,甚至连减少自己的爱、疏远她都做不到。毕竟,这种事本就不由个人自己决定,如果能自己决定,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为爱情不理智的男女了。

    当然,想清楚这些归想清楚这些,亲眼见到路易莎的‘无知无觉’,甚至‘没心没肺’,纪尧姆还是有些抑郁难言的。

    “……我不该说爱情有什么好处,

    因为爱情对我似有若无。

    我找不到意中的情侣

    ……

    他对我总是这副脸相

    我从未将爱情的滋味品尝

    过去如此,将来也一样

    ……”(注一)

    这时,做女红有些无聊了,路易莎也让人在一旁表演。或弹奏乐曲,或诗朗诵,类似背景音吧,就和现代人做什么都喜欢开着手机视频听一样。

    纪尧姆听到了这首小诗的朗诵,平常不在意这些的,这次却听进去了——大概是为情所困的时候,即使是再理性的人,也会显露出感性的一面吧。他甚至忍不住想,这样的诗歌是几百年前的作品,诗人却有着和几百年后的人一样的难题。果然,世界总在变化,人却始终是差不多的。

    不过,也就是这样了,说到底纪尧姆不是什么软弱的人,更厌恶拖泥带水、黏黏糊糊、不战而败、认输……所以他才这么快回来,在短暂的低潮之后,意识到根本的他,第一反应当然不会是逃避。

    他回来见路易莎,他想,其他的都不重要,关键是他们是在圣坛下许下过誓言的,她是他的王后!他们会在一起一生,而一生还有足够长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里他总会让她爱上他的。

    第236章 穿越中世纪236

    路易莎坐在梳妆镜前, 由侍女一下一下从头到尾梳理头发、按摩头皮时。原本在外面写信的纪尧姆,这才走进了她寝宫的起居室——路易莎和纪尧姆当然各自有自己的寝宫,或者说大型套房。但绝大多数时候, 纪尧姆都会在路易莎的房间过夜。

    这也是宫中从未怀疑过国王和王后感情的重要原因,不管这种事是否有失体统(此时贵族还没到后世,认为分房天经地义,行房后都要回自己房间睡的程度, 但建立起宫廷的大贵族确实有这个倾向了),至少极有力地说明了王后对国王陛下的‘性吸引力’。

    而‘性吸引力’在此时, 基本可以等同于夫妻感情了。因为在传统上, 大家一边认为‘性’代表了不纯洁,结婚就是为了繁衍传承生孩子,为此才‘忍受’这种不纯洁,而不是所有人都保持单身。另一边,又本能迷信‘性’的作用,认为夫妻必须靠这个调和关系。

    所以现在流行故事里的寡妇, 明明寻找丈夫只是为了找一个保护人,却在媒人介绍来各方面都合适,却没有性能力的男人时表达了拒绝。因为她不想自己的婚姻变成一场灾难,一旦遇到什么事,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怎么说呢,这样的故事安排,一方面有现实基础,夫妻生活不和谐确实会是问题, 相反夫妻生活和谐,也能成为润滑剂,让一些影响夫妻相处的事变得不那么重要。另一方面, 也是编故事的人多数男人了,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不愿意这件很能彰显自身的事,变得可有可无。

    纪尧姆走进起居室后,一言不发地走到了梳妆台旁,坐到了一旁那个珊瑚色的软垫椅子上,看着路易莎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路易莎先是抹了一层玫瑰水一样的东西(其实是保湿精华,现在是秋冬,很需要这个),然后又涂起了雪白的脂膏(这是晚霜)。

    香气都很美妙,但因为并不浓烈,也不会扩散开,得靠得非常近才闻得到,纪尧姆确定这些东西并不是香水、香膏。

    不过纪尧姆也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大概猜测这是路易莎用来保护、滋养自己的肌肤的。毕竟,自己有一位这样美丽的王后,肌肤几乎完美无瑕,日日亲近之下他就算再不关心这种事,也该知道那不会单纯是因为天生丽质。

    不得不说,这些东西确实很有用,即使是在阳光明媚的时候去到户外,他就在路易莎身边,也看不到她的脸颊上有一粒斑点。那白皙的、无暇的,玉兰花一样的肌肤,可以说是路易莎的个人标志之一。因为她这个王后如此,宫廷贵妇们更加追求肤色白皙、肤质细嫩了。

    路易莎倒不会为此感到抱歉,让大家‘服美役’更重什么的。且不说,因为白皙细嫩的皮肤本来就是不事生产的标志,这个时代贵族向来在乎。就说现在能追求这个的都是什么人?宫廷贵妇?她们的生活性质决定了她们不会在乎这上面下苦功。

    “您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纪尧姆的视线还是很有存在感的,等到梳头侍女退开后,路易莎忍不住侧过头,垂着眼睛问道。

    “我在想,似乎每次见您,都会比上一次更爱您。”纪尧姆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起身和路易莎并排坐到了那张梳妆凳上,然后继续说道:“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吗……我并不是指责您,但我能感觉到,您并不像我那样投入到了爱情中。”

    即使到了现在,纪尧姆也无法直说路易莎不爱,或者没那么爱自己,非要这样迂回地说出本质没区别的事实。

    路易莎的梳妆凳虽然算是宽绰的,可到底只是一张梳妆凳而已,两个人并排坐就有些挤了。事实上,她现在和纪尧姆是挨着的,腿碰着腿,手臂贴着手臂。纪尧姆还拉过了她的手,在她的指尖、指腹、手心摩挲着,同时话音近在她耳边。

    路易莎并没有被纪尧姆突如其来的这番话吓到,她已经不再是几年前突然被安排了和纪尧姆的婚姻,对他不了解,对他迷恋自己不了解的那个她了——当初的她,多少是有些伴君如伴虎的心态的,哪怕她相信他爱她,也不会有多大指望。

    毕竟是封建社会的君王之爱呢,能有什么指望?真要有指望,那就不只是恋爱脑了,根子上来说是对不起她上辈子接受的义务教育!君不见‘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杨玉环是‘宛转蛾眉马前死’,‘独霸天下’的卫子夫最终却是椒房殿里被废自杀,还有,还有戚夫人、栗夫人……谁的宠爱不盛大,谁又有好结果?

    去相信君王的爱,相信这爱能让自己自由自在地活在他面前,与他是平等的……这多少有些可笑了。对一个一念之间能够决定自己生死的存在,那怎么做得出啊?

    路易莎现在面对纪尧姆也没有那么小心翼翼了,这一方面是因为,西方的王后到底比华夏的宠妃牢靠一些,没到国王一念之间决定生死的程度。更不要说路易莎背景深厚,一番经营下来,她背后站着的布鲁多就决定了,哪怕得罪纪尧姆,纪尧姆也不能说把她怎么样。

    另一方面,她终于非常确定,纪尧姆对她的一见钟情并不是一种不稳定的感情,来得快,去的更快。他的爱情出乎意料的稳定、专注……这在某种程度上,让两个人相处时地位颠倒,是路易莎处于高位了——当然了,路易莎不会因此得意忘形,真的就随意对待纪尧姆了。

    所以,即使没被吓到,也认为纪尧姆口中的不是指责她,是他的真心话,路易莎也没有等闲视之。她顺着纪尧姆拉她手的力道和方向,靠在了纪尧姆的胸口,声音很轻,但没有分毫虚假:“我也爱您、敬您,这是真心话!”

    纪尧姆信任路易莎,认为她品性高洁而真诚(这不是假的,可也多少带了些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滤镜),他不觉得路易莎在骗他。可他也默认了这话背后的未尽之语——她是爱他,可正如他所表达的,他们的爱绝不对等。

    可是,‘爱’又怎么可能强求对等呢?哪怕纪尧姆并不是个整天琢磨情情爱爱的人,只以他务实的思维去判断,也能想到‘爱’从来不是一个人有多少,另一个人就能对等回报的。如果真能对等回报,世上应该全是幸福恩爱的情侣才对。

    而事实却是,别说感情的分量对等了,只是两情相悦都很难,单相思才是多数。

    纪尧姆没办法再说什么了,应该说,今天说出那样的话都在他自己的意料之外……他以为自己想归想,却不会说出来。却没有想到,看到路易莎,来到她身边,他们离的那么近,又好像那么远时,不自觉就说出来了。

    叹了口气,他还是将路易莎,他的妻子抱在了怀里——还能怎么样?就像他纠结抑郁,也没几天就从罗本都回来了一样,他的选择其实从来没有过其他可能。

    路易莎是被纪尧姆抱进卧室的,当她被放上床,华丽的床帐被放下的潦草。路易莎毫不怀疑,如果不是现在天冷,纪尧姆根本不会记得放床帐!事实上,这天纪尧姆要比平常急躁、粗暴一些。还远不到伤害路易莎的地步,但路易莎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路易莎心知这大概和之前纪尧姆说的那番话有关,可这个心结也不是她能解决的,她总不能在纪尧姆面前表演爱他爱的死去活来吧?倒不是做不到,只是她现在的‘生存环境’不需要那样也能活的很舒服了,那又何必呢?

    从这个角度来说,路易莎也算是被纪尧姆的偏爱‘宠坏’了。

    ……

    路易莎尽量接受了纪尧姆的急躁、粗暴,全然配合、温柔以待。这也不是她没脾气,而是因为愧疚——这个时候她才真正能确定,她如自己所想,确实也爱着纪尧姆。就像她上辈子读到过的书里的话,‘爱’是常觉亏欠。

    她比纪尧姆更清楚,爱情不可能对等,不是一个人一心一意,另一个人就能实心实意。但她面对纪尧姆的真诚、真情,自己远不如他纯粹、用心时,还是会愧疚——这种纯粹感性的愧疚,永远无法用理性的分析去消解。

    不只是这一点,想的清楚明白的路易莎更知道,她和纪尧姆除了过去、现在如此,未来也会如此。事实就是,在可预见的未来,她的爱永远不可能像他那样深,那样毫无保留。她特殊的经历与认知,以及与纪尧姆绝不平等的地位决定了这一切!

    而这就让她的愧疚更加深长了。

    第237章 穿越中世纪237

    “您是不打算怀孕吗?”结束之后, 路易莎都快要睡了,纪尧姆忽然说道。

    这让路易莎一下清醒了,她不明白纪尧姆为什么忽然说这个——虽然她确实对生育有着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没有的了解, 以至于对此是很消极的……没办法,此时女性初次生育死亡率实在居高不下,哪怕是单纯为了保命,她也积极不起来啊。

    尤其是刚刚结婚那段时间, 那个时候她以后世标准还未成年,生育的危险更高, 她更不想考虑这件事。即使生育这事儿, 在没有稳妥避孕方法和终止妊娠手段的当下,除非她能拒绝纪尧姆碰她,不然本质上并不由她决定。

    总之,算是她运气好吧,到现在她都没怀孕……今后就算怀孕,好歹也在更适宜生育的年龄, 危险又降低了一些。

    “不。”路易莎下意识否定了纪尧姆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如果回答‘是’,问题就太大了。而且,路易莎对怀孕消极归消极,却没有不怀孕的打算,主要是这件事根本不由她‘打算’。再者到了现在,比较适合怀孕的时机,她也会考虑这件事, 毕竟家里是真有王位要继承。

    “您为什么会这样说?”路易莎自觉还蛮有底气的,还能反问纪尧姆。

    纪尧姆迟疑了一下:“您刚刚几次在上,躺着时也是靠着左侧……”

    路易莎懂了, 路易莎微微脸红,还好帷帐里面光线昏暗,即使适应了黑暗也不至于能看清人的脸色——路易莎虽然骨子里是现代人,但在这个时代也正经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博览群书的知识分子,当然知道纪尧姆这话什么意思。

    这说起来又是一个有中世纪特色的‘医学常识’了,说的是医学上认为,男女站着行房,会导致‘种子’落到子宫底部,进而流出,因此无法怀孕(显然是个听起来符合逻辑,实际一点儿准确性没有的医学理论)。所以在这个结婚都只是为了要个宝宝的时代(至少到的理论上是如此),站着行房就是耍流氓,很多时候只有通奸才会那样,毕竟通奸才不方便要孩子。

    而如果女性在上,显然会带来类似的‘效果’……

    另外,医学上还认为男性右侧的□□更容易产生‘雄性种子’。女性也同样,卵巢右侧更适合让‘雄性种子’。所以为了生儿子,是有一些特定姿势的,而像路易莎这样,靠着左侧休息,肯定是不适合生儿子的。

    “您在说什么啊!”路易莎因为不好意思,也因为觉得纪尧姆说这样荒谬的话很不可思议,立刻说道:“我只是因为觉着那样感觉很好,于是就那样了。靠着左侧休息也是因为恰好如此……您难道相信这些吗?您是那种相信凡能受孕,便男女性事一定是双方自愿的人吗?”

    路易莎后面的话也是此时一种常见的医学谬论吧,按照此时的观念,双方自愿不一定能受孕,但受孕需要双方性自愿——对这个荒唐观点,路易莎非常厌恶,因为它导致了有些强奸罪无法成立,就是那些最糟糕的、导致了怀孕的强奸!

    纪尧姆作为这个年代少有的接受过良好教育、见多识广,自主思考能力还很强的人,当然不会有那样荒唐、明显不符合过往所见的观念。当即摇了摇头,然后才说:“我只是不太确定,这样说的人太多了……或许……”

    “总之,我不认为是那样的,也没有别的意思。”路易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纪尧姆‘较真’,因为她虽然知道事实是怎样的,却没法和纪尧姆解释。索性转移话题:“那么,您忽然介意这个,是担心继承人的问题吗?”

    其实也不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路易莎是真的关心纪尧姆对这个问题的回答的。

    纪尧姆的注意力确实被路易莎的问题转移了,想了一下才道:“如果有一个男性继承人,很多麻烦事就没有了,不管怎么说,诸侯们总是很在意这个的。而且……我会担心你,亲爱的……如果没有生下男性继承人,你今后很难有保障。”

    “有了您,我还不够有保障吗?”路易莎很自然地道。

    “我活着的时候当然能保障你的生活,我是国王,只要我坚持,我的臣子会像尊重我一样尊重你。但如果我去世了,我们又没有继承人,你该怎么办呢?考虑到布鲁多的继承让情况更加混乱,你可能会陷入到复杂凶险的政治斗争中,连普通的王太后都没办法做。”纪尧姆是认真考虑过这件事的,并不是今天一时兴起说起了这个。

    路易莎一下就有些呆住了,说实话,当她说出‘有了您,我还不够有保障吗’这样的话时,是半真半假的。她相信纪尧姆会保障她,但她相信的是现在的纪尧姆,她缺陷现在的纪尧姆足够爱她,会为了爱不计得失地保护她。可是未来,未来的事儿谁说得准呢?人是会变的,爱则变得更快!

    另外,她也不会将自己的‘保障’单寄托在纪尧姆身上。作为一个现代独立女性(至少是尽可能追求独立),她的观念是‘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人始终还是要靠自己的——她如今的权势本来就不单纯是因为王后身份,还有纪尧姆的爱。

    她作为布鲁多的继承人,深度参与到了布鲁多的管理,有布鲁多在,她本身就是个诸侯了。至于在瓦松王国,她则依靠王后身份和纪尧姆的信任,一步步构建起了自己的人脉和权力切入点,做了很多事。

    说的极端一些,哪怕明天纪尧姆死了,就像【原书】中那样,英年早逝,没有孩子,她也能立足!大不了回布鲁多,继续做她的布鲁多继承人!即使因为布鲁多的原因,瓦松王室不能轻易放她,她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自信能够周旋。

    她已经是权力牌桌上的玩家了,不用担心命运完全不由自主。

    然而就是因为她想的太清楚了,所以听到纪尧姆这样说,才会惊呆了。显然在这个问题上,纪尧姆想的很深入,而且要‘无私’的多。他考虑到自己的死亡,会想自己死后路易莎的处境——那时候其实已经和他没关系了,正所谓‘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嘛!可他还是想了,这全然是因为他爱她。

    爱一个人就是会这样的,哪怕不和这个人在一起了,也会希望他/她平安喜乐,并忧虑其可能的苦难,会觉得舍不得。

    一种感情就这样击中了路易莎,她少见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去看纪尧姆(虽然这时候也看不太清),目光投向帷帐顶部垂下来的装饰,顾左右而言他:“您怎么说这样的话?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您还这样年轻,正值青春年华,就想到‘死亡’也太……”

    纪尧姆打断了路易莎:“不是突然想到的,我以为这是很正常的是——路易莎,我是一个国王,是一个率领骑士战斗的主帅,本来就可能战死沙场。更不要说生活中的意外无处不在了,光是见年,我们不就听说过好几起意外事故了吗?”

    “有人因为打猎的时候堕马丢了命,有人感染了风寒死在床上,还有人只是因为喝多了,从楼梯上跌下去,就摔断了脖子,死得干脆利落……这些都是这个国家贵族,显然身份尊贵并不能让人避免各种死亡。”

    “更何况,男人本来就比女人命短,如果男女都没有因为意外死亡,男人会比女人少活十年。再加上我比你年长九岁,那就是十九年了,我会先于你十九年去世,即使没有任何意外。”

    此时的人们已经根据日常观察得出了女人比男人更能活的结论了,不过相比起后世生活、医疗条件下,男女平均寿命不算大的差距,此时的差距真的很大,普遍认为这种男女预期寿命的差距到了十岁!

    感觉到了纪尧姆的真诚与深厚爱意,她都不曾担心过的事,他也会先替她担心,路易莎的心前所未有地柔软。在这个深秋清寒的夜里,一个由帷帐笼罩起来的小小天地里,她的声音柔和,带有安慰的性质。

    路易莎对纪尧姆说道:“那只是一种可能而已,别担心好吗?真要说可能,那些意外死亡,不也有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吗?好吧,就算那些意外不会发生……你不觉得,相比起作为军队统帅,我作为女性,生育时发生意外的可能性还更高呢?”

    打仗听起来很危险,毕竟刀剑无眼。可实际来说,军官和普通士兵的存活率不是一个水平的,更不要说纪尧姆这种军队统帅兼国王了!很少有这样的人死在战场上,毕竟他们不会执行危险任务,亲身上阵杀敌的机会也少得可怜,甚至敌军都是倾向于俘虏这种人物,换来巨额赎金的!

    毕竟,这有时候一次能搞到半个国家的财富呢!

    “路易莎,别这样说!”纪尧姆握着路易莎的手一下抓紧了,让路易莎疼了一下,不过也就是一下而已。纪尧姆大概也意识到这会弄疼路易莎,所以很快就松开了,但还是比之前握得要紧,是那种让路易莎不能挣开的力度。似乎是怕力气松懈一些,路易莎就要消失不见了。

    路易莎知道纪尧姆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爱’就是这样的,会让一个人担心另一个人,比那个人自身更甚!那个人自己可以赌咒发誓,可是爱他的人就听不得这些,会先担心起来。

    路易莎也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安慰’可能不是安慰,对纪尧姆来说是另一种需要担忧的情况,比之前那种更甚——然而事已至此,话都说了,也没法收回去。

    “是您先说的,您先说了那些糟糕的事……”但路易莎还是努力挽回了一些,这并不是要指责纪尧姆,更多是一种转移话题。叫纪尧姆惭愧认错,也好过他纠结于路易莎可能无依无靠,或者比他更早离世,后面就纯粹是悲伤痛苦了。

    “是的,是我先说了……”纪尧姆有些自言自语:“很抱歉,路易莎,这似乎也让你为难了,你本不必……”

    这次是路易莎打断了纪尧姆:“别再说这些了,亲爱的,为什么要为没发生的事失落悲伤呢?说不定一切都不会发生,一切都会向着最好的结果进发。比如我们会有继承人,我也会顺利生产,什么糟糕的事都不会发生。到时候会想起今晚的时,一定会觉得很愚蠢!”

    “现在,让我们睡吧,我都困了呢!”路易莎说着蜷缩到了纪尧姆的怀里,轻轻打了个呵欠。

    第238章 穿越中世纪238

    大概是因为昨晚进行了一场不长, 但有些深刻的睡前谈话,路易莎这一晚虽然不至于失眠,却着实做了一些梦——那些梦一场接一场, 虽然没什么记忆深刻的噩梦,甚至她醒来后根本不记得,那也够累人的。

    路易莎早上因为生物钟照旧醒来时,只记得那是和【原书】剧情有关的梦。

    路易莎其实已经很久没想过原书故事了, 毕竟到了现在,原书故事不说面目全非, 至少也有很大的不同。而考虑到这些不同, 路易莎并不担心所谓的剧情惯性,因为现实已经证明剧情是可以被改变的。可以说,这种情况下,再考虑原书故事就是一种作茧自缚了!

    路易莎即使最初时还会出于惯性,有些关心现实和剧情的相同与差异,如今也渐渐不管了。证据就是, 菲利普王子作为原书男主角,和女主索菲亚的事,她都没特意打听过。哪怕在现在流传的绯闻中,他们真的很有原书剧情的影子,让人不得不考虑这到底是爱情天注定,还是剧情逃不过。

    那么,昨晚到底梦到了什么呢?笑死,根本不记得。路易莎梳洗的时候还发了一会儿呆, 就因为想要回忆起来,可怎么都想不起来,梦的记忆像是隔着大雾, 越是钻进去想要看清,越是‘身在此山中’,一切模糊得更厉害了。

    最后路易莎放弃了想起昨晚那些梦,向吉娜问起了今天的安排:“吉娜,我们今天有什么事要做吗?”

    吉娜身为‘秘书’,一个停顿也没有,立刻清晰地报出了今天的日程:“今天您要接见几位‘船长’……您还记得吗?这几位船长已经来西岱好几天了,今天才排到时间。您吩咐过的,要为几位船长空出一整天的时间。”

    路易莎当然记得这件事,立刻点头:“是的,终于能够见见他们了,我看过报告,他们做的很不错,对吗?”

    所谓的‘船长’,其实是船队的人,专门替路易莎跑船做海上贸易。这不是路易莎在布鲁多时就搞的,毕竟布鲁多富归富,却不临海,没有任何港口。所以小打小闹,托人从东方弄一些蚕茧什么的可以,但要正经加入海贸,成为牌桌上的玩家,这就不能了。

    主要是这时候生产力、消费力就那样,一切挣钱的机会也有限。所以一桩大生意,小商人也就算了,可真要成为玩家,那门槛就高了。这种门槛很多时候还不是金钱、智识上的,而是人脉,以及其他硬性条件。

    路易莎要做海上贸易,那肯定就是往大了做。而别看海贸这一行盘子大,海商们吃的满嘴流油,可实际蛋糕依旧是有限的!事实上,现在值得做长途海运的商品就那么些,考虑到消费力,这有限的商品也不能卖的太多。

    这种情况下,有些已经坐到牌桌上的玩家还得控制扩张呢!新玩家要进来?这里面的门道就太多了。

    路易莎还在布鲁多时,她很难真正触及到这一行,但当她和纪尧姆结婚,乃至成为瓦松王后时,一切就完全不一样了。首先,瓦松当然是有港口的,即使一直以来不算重视海贸,可作为此时西方最强大的王国之一,王国内也不少海商,甚至瓦松的海商组织的行会,一直是最有影响力的行会之一!

    其次,王室当然会在瓦松的海贸中分一杯羹!除了间接从整个行业的繁荣中挣得王室,或者说统治者必然会有的那一份,直接弄钱也有呢!有船队正是属于国王的——王室经商听起来过于与民争利了,不过即使是避讳如此的华夏,也从来少不了,就不要说商业一直占据相对优势位置的西方了。

    路易莎考察过那些服务于王室的海贸代理人,剔除了其中尸位素餐的,留下了能干的,再加上自己选的一些人,组成了新的团队。这些人按照路易莎的意愿,除了按照过去那样做贸易,还肩负了开发新商品的任务。

    这次是他们重组后第一次完成远东贸易回来,路易莎看过递交的报告,知道他们已经按照预期的赚到了足够的利润——其实按照如今东西方海贸的形势,只要完成了贸易,没有中途遭遇海贼、海难这些,利润都是超额的。

    而相比起那些已经确定的利润,路易莎更重视开发新商品的任务。这也是她一定要亲自见一见‘船长’们,并且郑重其事留了一整天时间的真正原因。不然只是海贸正常挣来钱的话,就算要见一见此时社会地位绝对不高的‘船长’,也不必如此安排。

    就在路易莎一切如常地用完早餐后,她就在王宫的一间大厅里接见了从远东归来的船长们——这些人并没有后世文学作品描述中航海家们的风度,至少从路易莎的角度看,长相、气质几乎都很负面,或凶恶或猥琐。

    仔细想想,这其实也不奇怪,以这年头跑海贸,尤其是长途海贸的艰难和危险,能干这一行的难道还是什么好人不成?‘船长’也多数是亡命之徒,当初没办法了才选择走这条路,然后自己有一定能力,再加上运气好,这才混出来。

    事实上,就算原本不是什么坏人,海上飘荡几年,估计也差不多了。一方面是船上亡命之徒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另一方面,还是船上生活太难了,要想生存下去就是得像豺狼一样凶恶,像狐狸一样狡猾!

    另外,艰难的海上旅途也必然会摧毁人的容貌,甚至是健康。强烈的阳光反复晒伤人的皮肤,海风裹挟着海盐落到皮肤上,这二者结合,让水手们皮肤黝黑,像鱼鳞一样粗糙。而这还只是最基本的,坏血症等‘海上病’,让人骨节变形、牙齿糟烂、四肢不全,也不值得大惊小怪。甚至这还是值得庆幸的呢,毕竟人还活着回来了不是?

    而这群让人望而生畏的家伙,面对路易莎时却是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除了因为路易莎作为王后身份尊贵,他们是在向权力低头外,‘美貌贵妇’这个标签恐怕也起了一些作用。

    这个时代有时很矛盾,一边极其厌女,从各个方面论证女人的不堪,是天生的劣等生物。另一边却又隐隐有女性崇拜的趋势……或者这是从远古起就根植在人内心深处的残留,又或者确实是圣母崇拜溢出到了世俗生活,总之结果就是面对圣母在人世的化身,即一个个美丽高雅的贵妇,男人们经常会自我贬低、极度崇拜。

    宫廷爱中,骑士们对贵妇自虐一样的忠诚、奉献,就是这种情况。

    当然,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如果不能是圣母那样美丽高贵、超凡脱俗的女子,那就不会有这种待遇了。对自己追随的贵妇无私奉献、无微不至的骑士,也可能是一个会强奸牧羊女,引诱商贾妇的人渣。而那位骑士甚至不会意识到后面那些行为糟糕,毕竟对他来说,牧羊女是卑贱愚蠢,不算是人,商贾妇这样的城市妇女则是和女巫无异。

    路易莎现在是王后,是瓦松最‘高贵’的女性,同时她还很美丽,这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带着光环的。别说是这些‘船长’了,就是在宫廷活动,经常有机会见到她的骑士,也多的是暗暗崇拜她的。如果不是路易莎从来没有给过他们亲近的机会,声称追随她的骑士还会多得多!

    路易莎尝试着和这几位船长交谈,但过程并不很顺利。虽然这些船长也能讲一些远东的见闻,可他们多数都说不到点子上,甚至不如路易莎懂——这不奇怪,他们虽然亲自去了这个年代的华夏,还行商做生意了。但他们并不了解华夏的文化,去了之后也只是雾里看花。

    这样,甚至一些见解也是基于自己原生社会的经验,‘以己度人’出来的……根本不准。

    反而是路易莎,还没去过这个时代的华夏,但到底能站在历史长河的下方网上看。细节上的东西或许不对,可宏观大略是不会错的。

    不过,虽然有些失望,路易莎并没有表现出来。问了一些远东地区的风土人情后,她又问起了海贸的事,这方面‘船长们’就在行多了,给出的信息对路易莎也有用的多。

    到最后,路易莎并没有一天的时间都花在接见这些船长上,事实上两个多小时候后就送客了。只是送客之后并不算完,路易莎还要看船长们送的东西。这些东西有的就是船长们敬献的礼物,全都来自东方(但不见得是华夏,还有可能是天竺、西亚这些地方,毕竟也是东方呢)。

    另外,就是路易莎要求的、尝试开发的新商品了……路易莎要求开发新商品,倒也不是她作为现代人一味求新求变,主要还是现在的形势如此,不得不这样。

    此时对东方的海上贸易也是比较饱和了,像这次这样,瓦松也只是维持以前的规模,那当然没问题。可如果路易莎想要做大,且不说立刻就会有战争的阴云笼罩在瓦松。就算没有,那也需要打一场商战了!

    而这个时代的商战嘛,路易莎想得到就是火烧货栈、海盗袭击、直接不让进入市场等手段了。都相当霸王条款,以至于野蛮了,不过这就不是一个文质彬彬的时代,会这样刺刀见红也不奇怪——这样的商战不会是路易莎乐于见到的,更重要的是,她很大可能赢不了这种商战。

    不是路易莎妄自菲薄,这就像是那个笑话说的。和傻子吵架,对方会把你的智商拉到和他一个水平,然后以他丰富的犯傻经验打败你!说到底,这种商战那肯定是那些人远比路易莎经验丰富、心狠手辣啊!

    另外,路易莎打商战的优势不在这上面,而在作为现代人各种层出不穷的‘降维打击’上。舍弃自己的优势,而跑去别人的优势赛道努力……这太傻了,她不至于犯这种错。

    总之就是旧的那些商品,做的人多,路易莎就算能让人从东方贩来,也很难在西方世界分销出去。旧的利益体系、市场潜规则已经形成,可不是那么好动的,所以路易莎选择了开发新商品——这对其他人是容易吃力不讨好的,谁知道什么商品受欢迎又有巨大潜力?

    就像现在最受欢迎的东方商品,丝绸、香料、糖(糖其实也被认为是香料的一种),其实都是偶然的结果,最开始谁知道这些东西会受欢迎?站在后来的角度可以有很多分析,分析为什么它们会受欢迎,可这都是马后炮!

    最开始的时候,看着有潜力的商品可不少,而最后到底能不能市场火爆,却是不一定的。

    不过路易莎的话,以现代人的视角从后往前看,却是能精准选出爆款的!就像现在,她事前嘱咐出海的船长们要从东方采购一批瓷器,如果能找到工艺不错的瓷窑定制器型和图案就更好了——官窑当然不可能,可是民窑多的是,找个精品民窑,出的起钱的话,就能得到很不错的瓷器了!

    “这就是殿下您说过的,远东‘瓷器’吗?看起来可真美啊,这样的颜色,简直就像是整块宝石制作……不过不会有人用这么大的宝石做这种器皿。”在看船长们送来的东西时,海莲娜很快注意到了‘瓷器’,立刻说道。

    那些敬献的礼品其实没什么可看的,就算是东方货,路易莎这里也不少,心腹侍女们都不稀罕看这个‘热闹’了。所以一下注意力也落到了色泽温润、美轮美奂,此前又未见过类似东西的‘瓷器’上。

    “是的,这些就是瓷器了……怎么样,你们觉得这能受到市场的追捧吗?”路易莎询问侍女们的想法。

    在华夏古代,相比起丝绸这一东西方贸易的拳头产品,瓷器作为另一大顶流,流通到西方却是挺晚的事了。应该是明代才进入西方,17世纪才大量出口(宋代外销瓷已经很常见了,不过当时外销最远也只是到波斯,而没有真正进入西欧)。而从事后分析来看,瓷器也确实该在西方受到追捧而大卖!

    要知道,此时西方做器皿,基本是贵族用金银贵金属的,穷人用陶器、木器,玻璃器则是穷人用不起,但又不像金银那么贵族的,具体是贵族使用,还是新兴城市中产阶级用,要看那玻璃器的品质。

    而就是这些材质各异的器皿,都有各自的缺陷。金银不必说,好是很好,可实在太贵了!别看路易莎平常用金银器皿很普通,可哪怕是贵族,也不是人人都有足够撑场面的金银器的!很多小贵族,其实也就是有贵族身份,并不代表有钱。

    然后是陶器、木器,虽然也有做工精美、品质优良的木器和陶器,但不得不说,多数陶器、木器都是粗劣的。另外,木器、陶器做器皿还有材质上的缺陷,也就是穷人没有余地挑剔,而只要有钱就会改用别的。

    至于玻璃器,是的,西方的玻璃器很有名。不过就在当下这个时间节点上,玻璃器并不是后世那种,样样规整、轻薄轻盈、晶莹剔透,耐高温、耐温差也不在话下的。这时候的玻璃器,哪怕是品质较高,专供贵族和有钱人的,其实也谈不到‘完美’。而就是这样的玻璃器,出产也有限,售价还不低呢!

    瓷器出现在这样的西方世界,对应了某项早已存在却不能满足的需求。再加上契合了对东方富饶世界的幻想,会成为受欢迎的商品隐隐有些理所当然的意思。

    “这很漂亮,非常不一般……我想它不是雕琢石头得到的,对吗?”海莲娜没有直接回答路易莎的问题,作为一个‘化学家’,她想的更多。事实上她很快就发现了器皿不同于器身晶莹无瑕,显得非常粗糙的‘底足’,并由此有了猜想。

    “这是……陶器?感觉有点儿像……我好像听说过,有些烧陶工,如果烧得过度了,是可以在陶器表面得到亮晶晶的痕迹。”‘底足’和陶器差不多的质感与表现,已经足够海莲娜反应过来了。

    路易莎为海莲娜的敏锐惊叹,点了点头:“嗯,本质上确实很像,瓷器与陶器都是泥土烧成的,只是要求的温度有些不同,要烧瓷器就需要更高的温度,这对窑炉的设计有更多的要求。另外,原材料也不太一样,毕竟泥土和泥土也是不同的。”

    “真让人惊叹,东方人怎么发现这一工艺的呢?事实上,这已经和陶器不是一种东西了。”说这话的时候海莲娜拿起了一只青花盘子,只不过盘子上并不是此时华夏清华瓷器中常见的缠枝莲、满池娇、菊花纹、龙凤……而是人物画。

    当然,此时华夏的青花瓷也有人物画的,历史人物、神仙都不稀罕。可是这只青花盘子上不是这些,只见盘子当心分明是圣母玛利亚抱着受洗的耶稣——这正是路易莎嘱咐船长们从东方瓷窑定制的器型和纹样了。

    这样的盘子,一套总共是24只,器型是一样的,图案则有6种,每种四个。看货单可知,定制的时候总共是6套,路上并无损毁……路易莎已经决定要留下一套自己用了,其他就作为商品出售。而这也只是采购回来的众多瓷器种的九牛一毛,整个船队可是装了一船半的瓷器!

    这一船半的瓷器加起来可有一万多件!她这是打算靠着这一万多件瓷器大赚一笔,同时也打响瓷器的名号,为之后瓷器生意做大做强做铺垫。

    “自然禀赋不同,再加上他们善于工艺、心灵手巧,又有一些运气,自然就诞生了这美丽的器物。”路易莎对自己真正的故土‘华夏’,以及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们,当然是不吝赞美的,其中有一种只有她自己知道的、隐秘的自豪。

    海莲娜点了点头,从她的赞叹之色也能看出是同意路易莎的话的。她放下了那只有着圣母和耶稣的青花盘子,又拿起了另一个玫瑰紫的洗手盆,叹息出声:“这实在是太美了,这样瑰丽丰富的颜色也能烧制吗?我的意思是,那些粗糙的、灰扑扑的陶器,和瓷器竟然是‘亲戚’,这可真是不可思议。”

    这个洗手盆是钧窑的,宋代时钧窑无疑是官窑,可即便是官窑,也有民窑窑口出类似的瓷器。至于宋以后,这一点就更毋庸置疑了,不是钧窑所出,但类似表现的瓷器也可以说是钧窑的——这个洗手盆就属于这种情况,路易莎觉得它是钧窑瓷器,但心底里并不认为这是真·钧窑货。

    西方颜色上经常以紫色为贵,或者说,凡是颜色鲜艳的,路易莎相信此时的西方贵族都会很喜欢,所以特意叮嘱过船长们采购足够鲜艳的瓷器。但看货单,这种玫瑰紫的钧窑器物并不多,路易莎猜测是要烧出这样的瓷器也不容易……

    “如果不是‘不可思议’的,又怎么能征服人们的心呢?”路易莎笑呵呵地指了指海莲娜手中的洗手盆:“要指望推出新的、受欢迎的东方商品,就至少得有这种表现才对……这让我想到了一千多年前,丝绸是如何让古罗马时代的人们眼前一亮,甚至痴迷的。”

    “是的,我们可以推出一种不亚于丝绸的商品……唯一的问题是,瓷器可比丝绸耐用,不能指望人们反复采购。”

    第239章 穿越中世纪239

    为了推广这批从华夏而来的珍贵瓷器, 克拉拉准备在宫廷里举办一场盛大晚宴。晚宴上,所有使用的器皿,也会尽可能用瓷器, 这就是个最好的展示。另外,国王和王后喜欢东方瓷器,这也算是个风向标吧,其他贵族, 甚至平民中有财力的,也会跟着学。

    “这次船队去东方, 一路上买卖, 还算比较顺利,只因为风浪损失了一条船,还有船上的人和货。最初采购本地货物的成本,甚至还没抵达远东时就回本,船上依旧满满的货是纯赚。毕竟,一路上停靠港口可做了多次交易……等到了远东的‘契丹’, 脱手了那些货,包括最初还剩的部分肥皂、香膏、镜子等等,只是去这一遭,利润就有5、6倍了。”

    吉娜大致算了算海贸的账,忍不住啧啧称奇。

    “还有回来这一趟呢?在东方采购了那么多东西,又是一路买卖……现在只有最后一批商品,包括殿下看重的瓷器,还等着卖了。而哪怕不算这部分, 这趟远东航行,也有十万镑以上的赚头了吧?”博福特伯爵夫人跟着说道。

    超过十万镑的收益这很惊人,不过这也算意料之中了。这年头海贸风险巨大, 远程海贸就更是这样了(比大航海时代安全一些,毕竟那时候是远洋航行,一路都没什么补给停靠的,不像现在基本是沿陆地通航,可即使如此,风险也很大了),如果不是财帛动人心,大家也不会做这个了。

    再者说了,十万镑对普通贵族,甚至布鲁多伯爵那样的大诸侯,或许是很多。可对王室,还是瓦松这样强大王国的王室,就没那么多了,两年才完成的一次贸易,收益也没有在年收入上占压倒性数字——以现代人的眼光,一个人力占比不高项目,收入却占国家收入这么高,已经很惊人了,但在封建社会,这却不是什么稀奇事。

    封建社会的经济模式就决定了,财源可能是单一而极端的。日常的农牧业只能维持多数国民生存(这方面收到的税,用在维持治理都不够),真正要暴富,让经营一个国家有钱可赚,得单开项目。华夏如盐税,西方如海贸,都可以是经济支柱,真正让统治者有钱可花。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一趟才这么些钱,而且还是航程顺利才有的结果,其实也不怎么样——这也是没办法了,如今的东西方商道归阿拉伯人在近东控制,大头都被他们赚了。瓦松王室这边能组织起一个船队,都算是瓦松一直和阿拉伯人维持良好关系的结果了。

    基本上,贩卖到东方去的货物,都是在瓦松南部港口装船。航行到中东,然后要经过一段陆路运输,抵达阿拉伯人的港口,这才能开始远东之旅。这时候,一般会卖一些欧洲的本土奢侈品,也会采购一些阿拉伯的好东西……

    等到船队回来,其实也是一样的,先在阿拉伯人的地盘发卖掉大部分货物。接手这些货物的不见得都是阿拉伯人,也有很多特意等在那边进货的欧洲人。做船队的不见得都有销售网络,所以与其承担后续陆路运输的成本和风险,不如就在那边落袋为安了。

    不过也有例外,一些体积小而价值大的奢侈品,又或者确定有销售渠道的特定商品,船队还是会用牲口运输到地中海装船送到欧洲本土的。而就是这些商品,其实在登岸后,在港口城市也卖了一部分了。

    现在等着卖的一些商品,除了路易莎有心推出的瓷器,其实量非常少——不过那些基本就不是走量的商品!之所以要一路艰难运输到西岱,就是因为那些商品轻巧,运输不费什么功夫,同时真就是只有贵族,还不是普通贵族能买!

    而整个瓦松,有钱贵族最多的城市就是西岱了。

    所以别看这些商品不多,价值却可能非常惊人。因此路易莎预估,如果瓷器推广顺利,再加上这些奢侈品,这一趟的赚头达到二十万镑的级别,倒也不是不可能——有这笔钱在手,路易莎和纪尧姆的手头一下就能松快了。

    当然,前提之一就是瓷器推广顺利,而路易莎对此还挺有信心的。她已经拿瓷器问过身边的贵妇们了,普遍都很惊叹,也很喜欢,说明这作为一种奢侈品,大家是吃这一套的。至于最后到底能到什么高度,那是另一回事。

    而等到路易莎的宫廷晚宴举办后,最后悬着的心也能放下了。宴会上不少人都对这种从未见过的餐具很是好奇,也有消息灵通人士知道,这是海贸而来的东方货,很得王后喜欢。

    既是王后喜欢,又是听着就珍贵的海贸商品,大家自然只有觉得好的。更何况,真的使用后,也确实不错——表面光洁无瑕,烛火的照耀下还散发着细腻的光泽,让人想到翡翠、象牙等雕琢成的器皿,但又不完全一样。

    总之,透露着一股子高级,让人看了就喜爱。甚至有一些参加宴会的贵族还偷偷将一些餐具藏在了身上,打算带走。这种事发生在贵族身上感觉上特别low,但在古代欧洲还挺常见的,他们也不认为这是很严重的事。很多宴会主人看到客人穷,本就习惯将值钱的金银餐具送他们的。

    路易莎也早有预备,吩咐侍从告诉他们,拿出偷带的餐具,离开的时候王后会送他们一件的。不是舍不得,主要是用来开宴会的餐具都是成套的,你偷一件、他偷一件的,最后餐具都不成套了,就很讨厌。

    而送的瓷器则是一个宣传广告,参加宴会的人还是少,但他们有各自认识的人。得到王后宴会上赠送的瓷器后,他们回家和自己的家人朋友们展示、炫耀,这就一下影响几何倍增了。而且能参加王后宫廷宴会的人,他们认识的人也不出差,都是瓷器这种外来奢侈品的潜在买家呢!

    “这就是‘瓷器’吗?最近大家都在谈论这个,果然名不虚传啊。”说这话的是娶了路易莎远房堂妹的卢卡斯。

    虽然在瓦松王国的权力交接后,他家比过去安娜王太后时期受冷落不少。但到底骑墙骑得不错,再加上有一桩此时看来不错的联姻,到底还是保存下来了。如今看着,估计风头过去了,还有机会东山再起。不过就算这样,当下王后举办的高规格王宫盛宴,是没机会出席了。

    他看到瓷器,还是在西敏公爵这儿,他们的私人关系一直维持得不错。

    而在西敏公爵这里,展示给他看的瓷器,并不只前一天晚宴后王后送的一只有王室三叶草纹样的青花瓷盘。另外还有一只青瓷碗、一个钧窑酒杯。显然西敏公爵不是普通贵族,有自己的门路,甚至是直接从王后那儿,弄到了这些。

    钧窑酒杯那种瑰丽神秘的玫瑰紫就不说了,看得卢卡斯赞叹不已。另外的青瓷碗他则更喜欢,说道:“这很像是一种鹅卵的颜色,不是吗?淡淡的青色……这样的颜色实在是太美妙了,自然界很少有这样颜色的佳石。”

    西方不太看重玉石,认为那就是石头的一种,和宝石是两种东西。不过话说回来,石头和石头也是不同的,有的高级石材可以用来做雕塑、琢壁炉,甚至制作成家具之类,算起来价格也非常高,非达官显贵不能用。

    “而且还这样晶莹剔透、光滑细腻,真是让人不舍得使用了……听说丝国普通人也是用这种瓷器做餐具的?”卢卡斯有些感叹。

    “我听说不是这样的,丝国当然也有穷人,他们会用陶土或者竹木制作便宜易得的餐具。就算用瓷器,也是地方小作坊制作的,成品要差很多,不会这样漂亮。我们的船队去到东方采购时,本来就是打算回来卖给贵族和有钱人的,所以都是采购的优质商品。”

    西敏公爵这话能是哪儿听说的?只能是从路易莎那里了。这是真的,但路易莎没说的是,最好的瓷器都是官窑的,那就不是一群‘西夷’能买的了,有钱都买不到。

    “这样说我才觉得真实,如果丝国人人都能使用这样漂亮的日用器,那就真是伊甸园了。而我们都知道,凡人已经被赶出伊甸园,再也回不去了。”卢卡斯一脸‘这才对嘛’的表情,松了口气的样子。

    看起来卢卡斯是真的觉得瓷器不错,而不单纯是借着瓷器吹捧西敏公爵(毕竟东西是西敏公爵的),又或者间接吹捧王后(这可是王后主导引进至瓦松的)。而这也是西岱权贵和有钱人,见到瓷器后的普遍想法。

    本身就很好的商品,还切中了上流社会的需求,最后还有王室倡导,想不红都难!脑子转的比较快的人已经打听哪儿能买到瓷器了——一些人是知道有一船半瓷器进了西岱的,这么多瓷器,总不会是全给了宫里吧?

    当然不是,路易莎留了足够开宫廷宴会的瓷器,以及一些自用的和送礼的,还有八、九千件瓷器呢!这些都是预备要卖的。

    八、九千件瓷器,听起来挺多,但首先这不是一次性放出来的,也不会全都在西岱出。路易莎估计,这次在西岱,首批也就放出两千件的样子。而这些瓷器多数是成套的,少的五、六件一套,多的十多件一套,所以两千件瓷器就只有三四百套罢了。

    这样一看,竞争还挺激烈,不是所有想买的人都能买到。所以一个礼拜后,有私人销售商开始售卖总数两千件的瓷器,几乎是一售而空。而就这一手,就是两万镑出头的收入落袋了——平均每件瓷器要价10镑了,是真的贵啊!

    不过对西岱城里真正的权贵和有钱人,花了几十上百镑买一套瓷器,这可是当下的王室同款,是人无我有的奢侈品,这又不算什么了。

    “殿下,那些销售商都希望您能发恩,多出售一些瓷器呢!”从外面走来的博福特伯爵夫人笑着说道:“有一位为我和几位女士提供镀金珍珠、象牙梳子之类商品的可亲夫人,她也是这次分销瓷器的私人销售商之一,可惜她本金不够,也没有过硬的人脉,只拿到了十几套瓷器……这次还请求我帮忙说话呢!”

    “这是第一批瓷器,我不希望价格飞快下降……而西岱,短时间这么多瓷器出售就差不多了,再多就维持不住高价了。”路易莎没有改变主意,转而说道:“不过,如果有人愿意将瓷器分销到西岱以外的地方,尤其是外国,那就没问题了,我这里可是很欢迎的。”

    没办法,什么时代奢侈品市场都是相对小的,尤其是当下还没有真正培养起瓷器消费市场,短时间内在西岱投放2000件瓷器就差不多了!

    不过就算如此,路易莎也不为剩下几千件瓷器的销售发愁,一方面是可以慢慢卖,天知道下一批如此品质的瓷器运来还要等多久。另一方面,西岱只是一座城市而已,即使它是瓦松的王都,也改变不了这个定义的本质。

    “将瓷器这种新鲜商品销售到外国吗?这倒是个很好的主意,我也不怀疑外国佬同样会爱上这种精美的工艺品——它们确实很漂亮,再说了,这上头在您和陛下的带领下,我们西岱宫廷已经做表率了。”博福特伯爵夫人听了点点头。

    虽然说,此时的西方世界类似‘战国时代’,大大小小很多国家不说(是的,战国时代不只有战国七雄,其实有些小国甚至是在战国末期才灭亡),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强大王国也能一口气数出几个。但即使是战国时代,战国七雄之中也会有上位圈和下位圈,而上位圈国家也存在文化影响的高下。

    譬如说秦、楚、齐、赵就是相对上位的,而齐的文化影响力最大最强的,秦是军事实力最强的,楚国是土地最多、独树一帜的……

    瓦松在此事诸多西方国家中绝对是强国之一,甚至说最强也没问题。更不要说从文化的角度了,自罗马时代后,这里一直是文化上的中心!其他王国很难不受他们影响,大到政治制度(譬如分封制),小到上流社会穿衣梳头的样式,多的是从瓦松这边学的呢!

    这一点上流社会尤其明显,毕竟中世纪的普通人也很难了解遥远地方的人们怎么生活,更缺乏经济实力,想学也无从谈起。但在上流社会就不同了,他们有那个意愿,也有那个能力。

    所以如果是一件已经在西岱宫廷流行,进而西岱上流社会都接受的奢侈品,在别的国家受认可,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当然,事情不会有说的这么容易,凡是有个过程,不过就算有难处要克服,可以想象也不会多难,属于是经商赚钱该动的脑筋了。

    事实也是如此,有的商人已经想通这一点了,正在接触路易莎的代理人,要分销瓷器去外国。这不只是急着赚钱,也是考虑到以后……眼看着瓦松是打算向西方世界引进‘瓷器’这一新商品了,一旦成功,未来就是源源不断的财富!有这样的前景在,赚这一笔快钱都是其次了,更重要的是抢先入行、建立公会、构建销售渠道这些。

    而被这些有眼光,也敢于下注的赏人一分销,又是三千多件瓷器出手了。所以这又有三万多镑——当然了,和之前的两万多镑类似,都是终端销售价,路易莎这里是没有这么多钱回笼的。不过,前后两批瓷器出手,三四万镑是有的。

    这当然不是路易莎的钱,是瓦松王室的钱,换个说法就是纪尧姆的。毕竟这是封建社会,‘朕即国家’‘国库就是私库’。不过,如果路易莎想的话,她对这笔钱肯定是有使用支配的权力的。嗯,别说这本来就是她赚的了,就算不是,纪尧姆也一项让她主管财务了。

    “听起来还不错,唯一的不确定是,如果后续还有源源不断的瓷器涌入,是否还能像现在一样挣钱。这和糖不一样,它不是消耗品,对吗?”纪尧姆得知了此次海贸的利润,尤其是瓷器的亮眼表现后,表现得很冷静。

    一方面他性格如此,而且也确实向来不在乎钱,就很难受影响。另一方面,也是一直以来路易莎太能搞钱了——虽然站在路易莎的视角,会觉得有一些经济困难时期,她为了搞钱也是想方设法、殚精竭虑了。但真要和此事缺钱的君主、诸侯们比,她被上的那点儿强度根本不配称之为强度!

    应该说,路易莎感受到的困难时刻,对其他君主、诸侯就是日常。君主和诸侯们有钱是有钱,那也是个个能花钱的啊!所以他们的财务状况永远在崩溃的边缘,做这没钱,做那也没钱。但神奇的是,只要没有军事行动的重大失败,政治手段上的巨大失误,缺钱从不会让他们的统治真正崩溃。

    这大概就是封建社会吧,尤其是在组织构架和文化传统决定了底层造反,几乎没有成功可能的西方世界。

    “是的,瓷器挺耐用的……不过这不是问题,就像珠宝首饰一样,它们也是珍稀而耐用的,可我们不是每年也会消耗不少钱财在这上面吗?而且,今后瓷器进口多了还可以降低价格,这样买得起的人变多了,利润还是可以维持差不多的水平的。”对此路易莎当然也是考虑过的。

    现在的超高利润不可维持,路易莎当然有心理预期。但就算利润下降一大截,从远东万里迢迢运来瓷器,也是值得的!它依旧是一种高利润商品,对海商来说,在胡椒价格眼看着无法持续□□的当下,是比香料更好的选择。

    “制作这种瓷器很难吗?”纪尧姆也拿起了一只白瓷碗,乳白色毫无瑕疵,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

    路易莎猜纪尧姆是打着自主生产的主意,也不奇怪他有这种思路,但还是摇了摇头:“这很难,不只是技术上的问题。当然,技术也很重要,这不是运来几个烧瓷工就能兴旺的产业——更难搞定的是原材料。”

    “虽然我知道,烧瓷器和烧陶器很像,都是用泥土做胚,但不是所有泥土都能做瓷器,尤其是优质瓷器……”

    第240章 穿越中世纪240

    路易莎很看重瓷器, 认为它作为一种新商品,在西方能有很大前景。不过,这本身只是一项进出口贸易罢了, 除推广之外,她也没有更多可做的了。所以除了日常使用、推崇瓷器,给亲友赠送,还将之当成了一种‘国礼’, 送到了国外的王室手中,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她的精力和时间不出意外的, 很快又回到了之前一直在忙的事上。

    具体来说, 最近她精力放的最多的还是西岱改造工程——原本只是修新王宫(目的是为了扫除旧影响,构建纯粹的新王统治,同时还有一些后续的集权操作,需要一个新王宫,这一手还是学的路易莎记忆里的法国太阳王路易十四呢),连带着修一个连接新王和西岱城西北部的‘新区’。

    这个新区可以认为是一个小镇, 但却是住满权贵富豪的区域。到时候外省来的贵族,乃至于有钱人,为了靠近王宫肯定是要就近居住的。这里开发的好一些,那些人来住的心理障碍也会小一些,另外还能赚一笔房地产的钱,多少补贴些修建新王宫和新区的巨额开销。

    然而,在城外修建王宫也好,另起炉灶弄个新区也罢, 其实都是无奈之举。如果可以的话,路易莎巴不得直接在西岱修一个新王宫,然后搞西岱城大改造, 让整个城市变好,并在城内搞房地产开发呢!

    那样才能惠及更多西岱普通人。

    之所以没有那样做,还是钱的原因。修新王宫和新区已经够费钱了,如果要搞西岱城改造,那花钱如流水的日子就真的来了,根本负担不起——这几年路易莎也搞了西岱城改造,但都是根据过去在布鲁多城市的经验,搞的惠而不费的小修小补,像是打水井、修厕所、建垃圾池、整修排污渠之类。

    这些当然给西岱人民带来了好处,因此纪尧姆和路易莎在西岱百姓中名声很好。但对路易莎来说,这远远不够!

    转机出现在最近,一方面,可以预见的,和巴伦打过这一仗后,赢的干净利落的瓦松有足够的威慑力,几年之内估计不会有大的战争了。另外,王室的男婚女嫁都完成了,每个人有了不错的安排,王室也不会有大开销了。

    另一方面,在路易莎,以及她的团队的努力下,王室有了可观的额外收入。如果说,房地产开发和彩票收入只够补贴新王宫和新区建设的。那么发展纺织业、梳理王领的各个集市,甚至这次海贸带回来的‘横财’,就真的填满已经空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国库了!

    而有钱之后,之前想要做,却因为没钱不能做的事就提上议程了——说实话,改造西岱城这种工程真的被提上议程,大臣们都很意外呢!毕竟不同于新王宫,国王要修新王宫这一点儿不值得奇怪,可要把自己国库里的钱用来改造城市,改善普通百姓的生活环境,这在中世纪的体制下,堪称奇葩。

    的确,中世纪也会称颂善良仁慈慷慨的领主,但善良、仁慈、慷慨这些一般是指领主对手下的骑士,再次也得是财产超过一定数字,能够缴纳财产税的人。至于穷苦百姓?基本只有压榨奴役而已,几乎没有贵族关心他们的生存……所谓‘礼不下庶人’,如是而已。

    不过,这到底不是要让大臣们出钱,国王打开了自己的国库(国库和私库是不分的),他自己都愿意,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更不要说,搞这样的大工程,油水是很丰厚的,大家都有机会赚一笔,这就更没理由反对了。

    在大家的猜测中,是王后说服了国王这样干。因为路易莎还在布鲁多时,就展现出了对城市改造的极大‘兴趣’,这怎么看都像是她会做的事——某种意义上,这些人也没猜错,只有一点,路易莎对纪尧姆谈不到‘说服’。

    她其实只是提了一下,纪尧姆就同意了,其爽快程度让路易莎都惊讶了。

    只能说,纪尧姆确实不太在意这种事,而且他对路易莎有着充分信任——是的,纪尧姆其实也没有改善穷苦人生活环境的善心,他本质上和此时的大贵族有着差不多的三观。只是在这差不多的三观下,他又算这个时代的道德楷模(他是骑士表率,就算是道德楷模了)。

    他能轻易答应这件事,还真就是因为不在意花钱(国库有钱的话),以及对路易莎的信任了。

    当然,城市改造,而且是这个年代来说算高标准的改造,这不是有钱就能成功的。这里面牵涉到千头万绪,如果不能做好规划、监督等工作,钱就是打水漂了。到时候花钱如流水也只是养肥了一些人,实际西岱并不能改造到路易莎想的样子。

    为此,林千秋召集了‘施工委员会’的人,以及一些大臣开会。施工委员会当初是为了修新王宫和新区才组织起来的,这时候西岱改造也拉上他们,主要是为了让他们在王宫和新区工程大抵完成后,还有理由留在西岱,并和王室绑定得更深。

    再说了,改造西岱这么大的工程,必然会造就一批既得利益者。一些人从中吃拿卡要,这在这个时代是无法避免的!而既然如此,那作为拿钱的权力顶端,路易莎能做的就是分配上下功夫了。利益给谁不给谁,通过这一操作也是能做很多事的。

    除了原本就是自己人的一些人肯定有一份,这些施工委员会成员,选择表现好的也撒下一些,这就是一种‘千金买马骨’了——想要贵族们离开世世代代经营的封地,来到西岱,只是让他们过纸醉金迷的生活,以此腐化他们,这还不够!

    对很多还能保持意志的贵族,得有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行。

    这一次给这些人偌大好处,其他人也会想,靠拢王室就能如此的话,自己也行啊!肯定会有一些人在此影响下来到西岱,献媚王室。而献媚王室的贵族多了,王室的‘势’也就成了,之后就算不做什么,也会有更多的贵族如此。

    这次来开会,施工委员会的外省贵族也非常积极,无他,利益驱动而已——过去大家都觉得出钱给王室修什么王宫、新区,肯定是亏本买卖。哪怕加入施工委员会,可以吃拿卡要一些,也只是弥补损失而已,谈不到得到什么。王后许诺的赚钱,大家是不当真的。

    但随着项目展开,大家对这个项目是越来越上心,因为发现这真能赚钱!而且还是细水长流不断的赚头!所以现在要搞规模更大的西岱城改造,他们都是举双手赞成的。

    会议开始,先是代路易莎发言的一位骑士说明了西岱城改造工程的难点,讲了今天开会就是为了先理清楚其中的千头万绪,让所有的工程项目都能明晰起来,不要到最后成为一笔乱账。

    然后就是真正的城市改造专家出场,他们都是之前帮路易莎做过城市改造的人才。原本要么是做建筑师的,要么就是在市政府工作,在规划项目上有着得天独厚的本能……他们拉出了一张西岱地图,就开始和与会人员讲解。

    其实从这张地图就能看出,路易莎对改造西岱是早有想法了——西岱作为王都肯定是有地图的,但哪怕是王室收藏的西岱地图都不可能详细到这个地步!这完全是路易莎为了改造西岱,派出不少人实地测绘的成果。

    等到专家们说完,大家也就对城市改造要做哪些事有了大致的印象。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谁能承包这些活儿。

    “就像之前那样,还是由商人来招标。”路易莎宣布了承包工程的基本办法。

    之前布鲁多的城市改造,乃至新王宫、新区建设,分派工程也是用的招标的方法。这样可以最大限度调度民间力量,多点开花,省事儿的同时也能加快建设速度。毕竟很多个小工头同时开工,官方只负责验收而已……

    另外,让商人来招标承包,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一开始花钱不多。

    毕竟自己组织人手,人工物料一旦开始支出,那就都是钱了。而商人承包则不同,做工程的惯例,肯定是要垫资入场的。之后结算钱款,就算不拖延账期,工程验收通过就给钱,那也是好长一段时间了!

    这能缓解资金压力,甚至能让一些人借此发财——工程款会有一个资金池,在资金流出前,一些人是有钱款的管理权的。甚至,大胆一些使用那些钱也不是不可能!这些钱最简单的,拿去放高利贷,那也有很大的赚头啊!

    所以,由商人招标,虽然不比自己直接让人承包工程赚的多(后者吃拿卡要的机会更多、更没底线,前者好歹是有数的,多数就是拿些商人给的回扣而已),也有不少人支持如此。

    当然了,路易莎说一句‘商人来招标’很简单,具体怎么把各项工程分段,拆分成不同的招标工程包,供商人来竞标,这是很复杂的。有的工程还好一些,有的工程却得考虑和其他工程是一个系统的,分给不同的团队做,最后能不能统合的问题。

    所以之后开会就是围绕工程分配来的,还根据不太的招标工程包制定了竞标条件……至于更细节的事儿,则不必路易莎带着这些人开会讨论,自有下属们补充完善。

    但即使如此,这个会也开了三天,开一天休一天,花了一个礼拜才开完。

    在最后,路易莎还特别提了一点:“改造西岱有一个和过去城市改造不太的地方,那就是大学。西岱有不少学校、来自外地,甚至国外的学生,这是一个优势,得好好利用起来。”

    在路易莎想来,此时说得上教育中心的,也就是一个瓦松的西岱,一个罗兰西的博洛尼亚了。作为一个教育中心,一个‘大学城’,不说文化上的影响力,单纯从算经济利益,也是不少的——教育也是一门好生意,更不必说年轻学生的消费力了,做大做强后,至少源源不断支持一个大集市,活跃西岱本地经济是没问题的。

    所以,改造西岱城的工作重点之一就是把城里的大学统合整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