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不会有人救她了。
宁希对宁蓝依的情感很复杂, 难说好也难说不好,她心疼她的遭遇却无能为力。
两人为数不多的交集都是因为宁家。
刚走出楼梯间,宁希就看见沈沫沫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同帅气男模道别, 她走过去:“怎么了?”
沈沫沫重重叹了口气, 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家里要我们立刻马上回去。”
“出什么事了?”看她样子也不像, 宁希好一会儿才想起问, “付钱了吗?”
沈沫沫点头将账单给她。
宁希接过一看,瞬间瞪大双眼, 数了两遍后边的零, 还看了看有没有小数点。“不是!这才多长时间, 就敢花掉二十万!”
她干笑两声,觉得回家要经历的恐怕不简单:“怪不得叫我们立刻马上回家呢, 再待一会儿恐怕就不是我们走出去, 而是他们去派出所领人了。”
还好没到那种程度, 要不然明天的头条就会变成:沈家人因付不起娱乐费想要逃跑,被送往警局。百年豪门沈家或将破产?
宁希摇摇头将脑袋中的幻想清除。两人提心吊胆的回到家中, 却发现家里该干什么干什么,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回来。
“???”宁希低声说:“这就是你说的立刻马上?”
沈沫沫松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啊,我爸打电话说的, 就这一句,其他的没有。”
宁希放松下来,打了个哈欠:“既然没什么事我上去补个觉。”
这一觉睡到大中午,精神饱满,还是沈沫沫敲门给她叫醒的。拉开门看到门外的人, 震惊一瞬。
“你不是也去补觉了?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宁希没说完的是,怎么怨气也这么重。
沈沫沫抓住她问:“你的零花钱停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宁希拿出手机看了眼余额, 短信也没收到银行通知。
“为什么?!”沈沫沫立马停下,站在楼梯上不可思议,“明明一起去的,怎么只停我不停你!”
原来是这样。宁希不知道怎么安慰,却见面前的人忽然笑出声:“当然只停我啦,毕竟是我带着慢慢妹妹去的,我怎么能带坏妹妹呢?!我真该死。”
宁希瞪大了双眼:“???”
“……你没事吧?傻了?”
沈沫沫拉着她往一旁站,弱弱开口:“哥……”
“嗯。”
声音冷淡,同她们擦肩而过,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可算明白刚才沈沫沫为什么一秒转换。宁希望着沈淮启的背影,好一会儿才问:“零花钱他给你停的?”
“那可不。”沈沫沫眯着眼瞪下楼的人,“也不知道淮启哥跟我爸说了什么,他二话不说就停了我银行卡,都不给我解释的余地。”
她说完看了眼宁希,心底冒出一丝悔意:“你就听我抱怨就行了,其他无所谓,况且我没他银行卡就活不了了吗?怎么可能,我还有自己的银行卡。”
“而且确实是我不对,是我执意想去,你还未成年,哥肯定担心。”
沈沫沫撞撞宁希肩膀:“你去给淮启哥撒个娇,说你以后不去了,他肯定就不生你气了。”
宁希反应了一会儿。
噢,原来沈沫沫以为刚才她和沈淮启不说话,是因为今天的事他生气。确实是生气了,只不过可不止今天的事。
这件事和那件事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要是说出来,怕是会惊掉沈沫沫下巴。
沈家过年总是有很多人,但这些和他们小孩子没什么关系,几个人天天往院子里一坐,不听那群大人相互寒暄。
这样的日子,早晚有结束的一天。
宁希第一次那么抗拒回沈家别墅,回程的路上坐在一旁闷闷不乐。云欢臻担心一个人在家的陈念念,比原定计划早回去了两天。她虽然不想回去,但也没办法。
回到沈家别墅后,宁希天天背着书包和温清悦一起找一家咖啡店一坐就是一整天。这几天温清悦的情绪时常低落,司煜啸要在半个月后订婚,请柬已经送到了沈家。
宁希怕她伤心,不敢提这件事,反倒是温清悦无所谓。
表面再装作无所谓,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女生订婚心里还是不好受。
温清悦托着腮望着窗外:“今年冬天不会下雪了。”
“嗯,都要春天了。”宁希顺着说。
“想看雪。”
“那去雪山吧,现在雪还没有融化。”
温清悦忽然笑起来:“高三了宝贝。”
“那怎么了!”宁希撇撇嘴,“高三还不让看雪了?”
这段时间她和温清悦很少谈心,有时候临到嘴边及时刹车。她总会想起温清悦最近也很烦躁,很难受,不想让她再因为自己的事烦心。
温清悦大概也是这么想,很少说起她内心的想法,问起来也是笑笑说别担心,我很好。
她这样,宁希更不敢问。
心想,没事的,总会好起来的。
回家的路上宁希接到了宁蓝泽的电话,挂断第一个,第二个紧跟着打来。像是直到她不会接,发了条信息。
——宁蓝依疯了。
宁希紧蹙眉头,没看懂,什么叫疯了。
她接通锲而不舍打来的电话,宁蓝泽嗤笑:“这不还是接了?”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心理问题早就根深蒂固,爆发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宁希这才清楚他们说的疯,是真的疯。
“我爸明天准备把她送到精神病院,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要不要来见她最后一面?恐怕以后再见就是在她葬礼上。”
宁蓝泽说话难听,却又带着蛊惑,一句句深入人心。
宁希看到了亮灯的沈家别墅,昏黄的路灯处处透着温暖。
这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每一个小细节都很熟悉。
她深呼吸,压下颤抖的手,闭上眼睛转过身。
不管怎么样她都想去见宁蓝依,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宁蓝泽不会有这么好心,给她打电话只是为了告诉宁希,宁蓝依的状况。她很清楚,这次肯定有什么陷阱。
可她不能不去。
宁希第一次踏足宁家,这个与她以往见过的地方都不一样,这里阴森黑暗,太阳下山其它地方总会有灯光,而这里一丝光亮都没有。
宁蓝泽与黑暗融为一体,勾着唇:“来了。”
“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宁希吓了一跳,皱着眉平缓急促的心跳。
“我一直都在等你。”
“…………”
宁蓝泽勾着唇,动作绅士地推开门:“请进。”
宁希跟在宁蓝泽身后,绕了几个弯,走到花园旁。宁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人,她想走过去,走到宁蓝依面前,身后的人拦住她。
“就站在这里,她经不起刺激。”
宁蓝泽眼底全是冷漠,仿佛不远处的那个人不是他的姐姐,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花园一片黑暗,唯有身后别墅微弱的灯光照在她身上,这点灯光不足以看清宁蓝依的神情,只能够看到她的行为举止。
这是宁希第四次见到宁蓝依。
简短的几分钟让宁希花了很长时间去回想从前的模样。第一次见到宁蓝依,只是匆匆一瞥,她化着浓妆,高傲到不屑看周围人一眼。
第二次见面,宁希把她放在和宁蓝泽同样的对立面,却发现她凌厉之下隐藏的真心。
上次见面,宁蓝依疲惫许多,可宁希明明发现了却没放在心上。现在,那个不管什么时候都高傲的人弯着腰,像个小孩子一样玩着玩具。往常乌黑柔顺的长发此刻凌乱披在背后,许久不曾打理。
宁希鼻头发酸,不忍直视。
突然,她的双手被禁锢,动弹不得。宁希猛地抬头,看到一张和她爸爸相似的脸,只是这张脸多了阴厉。
“慢慢,欢迎回家。”他微微勾唇,语气温柔平缓,想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平易近人,但和他自身的气质显得格格不入,更瘆人。
“松手!”宁希挣不开。
“慢慢,你爸爸不在了,但叔叔还在,叔叔对你会像自己儿子女儿一样。”
宁希皱着眉,手腕被攥着的地方泛着疼,声音跟着变冷:“不需要,滚开。”
一个女孩子的力气根本比不上他一个成年男性,宁希被拖着走。
偏偏是今天……
所有的事情碰到一起,没有一个解法。
自从过年时同沈沫沫去会所被发现,宁希便知道沈淮启派给她的保镖根本没有取消。如果不是因为她沈沫沫的银行卡不会被停,不会被发现。那天之后,宁希便让沈淮启不要让那些保镖跟着。
她着急见宁蓝依,把自己放在孤立无援的境地。
宁希生出一种绝望,无助地看着男人推开地下室的大门。
越靠近里面的声音越清晰,声源来自大屏幕,红色的大灯照亮屋里所有的东西。
“慢慢,不要害怕,这是宁家人都要经历的,你看这个可好玩了……”
宁希瞳孔放大,大脑一片空白,浑身不自觉的颤抖。她想要捂上耳朵,却僵在原地。
“滚开——”
她叫出声。
不会有人救她了,没有人知道她来带到这里。
这里太恶心了,每一样东西都泛着腥味,难闻的味道让她想吐。
“你会喜欢这些的,你身上流着宁家的血……你会喜欢的……”
男人站在红色灯光下,面容像是入魔的妖怪,浑身透着可怕。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我想要什么。
红色的灯光熄不灭, 尖锐的声音停不下来,铁锤敲打手铐,铁链在地上摩擦发出声响。
宁希整个人被定在原地, 动弹不得, 她害怕地环视这间房子。此刻才明白, 原来文一涟和宁柯崎以及沈家人给她塑造一个多么好的成长环境。
男人还在耳边说话, 他拽着宁希的头发让她瞪大眼睛看屏幕上的画面,宁希胃里翻滚, 眼泪落下, 想要捂上耳朵闭上眼睛。
她越是挣扎哭泣, 男人笑得越是开心。
“你这个模样和我刚见到时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不过没关系, 我现在特别喜欢, 你也会喜欢的。”
“睁开眼睛别害怕, 你哥哥姐姐也是这样过来的。”
宁希推不开,声音有些沙哑:“你这样对我……你就不怕沈家报复你吗?”
“哈哈哈哈哈。”听到这话男人笑起来, 笑声重透着狠厉, “如果不是沈淮启我宁家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吗?”
“你身上流着宁家的血,怎么偏偏站在外人那一边呢?”
宁希快要喘不过气, 用尽最大力气喊出:“我身上流的是宁柯崎的血,跟宁家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当初是我赢了!是我住进了这里,是你爸灰头土脸的离开!我才是赢者!”
男人吼起来眼底都是红血丝,像是一个怪物。
宁希后退半步, 深知自己逃不出去的害怕,双手颤抖。
突然砰地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 红色灯光消失不见,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宁希呼吸一滞,手腕再次被握住,这次的力道很轻,拉着她往外跑。
她的头发被风扬起好看的弧度,借着月光宁希看清了宁蓝依的剪影。
她们跑过黑暗的地下通道,跑过不见五指的花园,跑出宁家,跑到灯光下。
如果说刚才流下的眼泪是害怕到至极的生理性泪水,那么此刻宁希望着宁蓝依的背影,酸涩,感动,劫后余生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她以为自己今天逃不出这里了,是宁蓝依拉着她逃出黑暗的牢笼。
宁希想开口问她有没有恢复,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宁蓝依率先伸出手擦掉她眼角的泪水。
“我也不喜欢那个地方,爸爸说要带我过八岁生日,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带我到那里。”她的声音透着懵懂,似乎真的想要找到一个答案,“那天我想关掉那个灯,可我怎么都够不到。但是你别怕,我帮你关掉了。”
八岁的孩童踮脚够不到红色灯,成年的宁蓝依可以。
她亲手砸碎了她的噩梦。
宁希泣不成声,紧紧抱住宁蓝依。
“我带你走吧。”她怕宁蓝依回去会被宁家人报复,她又说一遍,“跟我走好不好?”
宁蓝依摇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啊,你要回你的家,我也要回去的。”她笑了笑,“虽然我不喜欢爸爸,但我还有妈妈和弟弟。”
宁希顿了下,眼底全是不可置信。宁蓝依的妈妈早就不在了,那样的宁蓝泽值得她这样惦念吗?
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宁蓝依只是被困在了自己的梦里,至少在梦里,所有人都在。
她站起身,脱离宁希的怀抱,一点点向后退。
宁希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距离。忽然,不远处的人停下脚步,跑到她面前:“你怎么哭了?”
“…………”宁希说不出话,只是一味地摇头。
宁蓝依低头笑了下,没有浓妆艳抹的妆容,此刻她显得柔软:“明天就是我八岁生日了,我想要蓝色的蛋糕,爸爸答应送给我。”
刚才的话语明明已经过了八岁生日,现在八岁却在明天。
宁蓝依一直被困在八岁。
宁希眼泪再次落下,眼底带着心疼,她深呼吸,才发出声音:“生日快乐。”
“谢谢!”宁蓝依朝着反方向跑去,朝她挥手,最后融入黑暗。
宁希再也看不见她,第一次为了别人难受到心脏疼痛。
一直活在过去的宁蓝依,明天将永坠噩梦。而现实世界的明天,宁蓝依将要被送往精神病院。
梦里梦外她都不得自由。
而她们或许再也没有再次相见的一天。
宁希擦干眼泪,走回沈家。这一路冷风吹在脸上,足以让她清醒。她不敢告诉沈淮启,也不敢让沈家人看出异样。
刚走到沈家门口,看到站在门口的陈念念。
她今天太累了,不想说那么多,宁希装作没看到,侧身而过,却不曾想陈念念开口道:“怪不得你喜欢自己的哥哥,原来你真的不正常。”
宁希停下脚步,身心俱疲:“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们都说宁家人都是疯子,原来你也是宁家人啊。”陈念念笑着,“你不过是幸运了一点,否则你根本比不上我。你说如果沈家人知道你早晚也会变成疯子,他们会不会把你赶出去?”
宁蓝依痴傻的模样在眼前挥之不去,宁希深吸一口气,放在口袋里的手一直颤抖,她压下内心所有情绪看向陈念念:“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
陈念念一愣。
宁希一步步靠近她,斩钉截铁说出心内的猜测:“我走到沈家门口的时候,你看到我了,对不对?你还跟踪我到了宁家。”
她此刻什么都不想计较,却又觉得可笑。她一直都知道人心薄凉,却没想到一边接受沈家恩惠的陈念念居然能冷眼旁观成这样。
如果今天不是宁蓝依,她压根走不出宁家。
“你看到我被拉进去了吗?”
所有真相摆在面前,宁希内心愈发平稳:“你有没有给沈淮启或者沈家人打个电话?”
不用陈念念回答,她自己就知道答案:“你没有,你也从未想过。”
她本就不该对陈念念抱有希冀,只是忽然替云欢臻不值,她以为自己帮助的是一个善良天真肯努力的人,却不知这人蛇蝎心肠,冷眼旁观。
“我为什么要救你?”陈念念冷笑一声,“要是你不在了,我就可以取代你,现在云姨把我看得比你都重。”
宁希觉得不可置信,她原先以为陈念念不喜欢她只是因为她也喜欢沈淮启,没想到她打的是这个注意。她觉得如果自己不在了,她就可以取代她的位置,成为沈家人,享受她所拥有的一切。
太可笑了。
她笑出声,不欲多说,想要转身,陈念念忽然扯她的手,宁希拧着眉抽回。
“啊——”
听到惨烈的声音宁希回过头,陈念念倒在地上,眼泪说来就来。
她抬眸看向门口,果不其然沈淮启站在那里冷漠地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又是这一招,她都不觉得无聊吗?
宁希此刻头疼欲裂,只想回到房间好好休息,她看都没看沈淮启一眼,从他身边走过。
这一夜,她整宿都在做梦,是那种明知道是梦却醒不过来。红色的灯光看不清每个人的面庞,惨叫的声音混杂着喘息,铁链在地上摩擦发出声响。
宁希想要逃,可两只脚却像被定住,一下都动不了。
“宁家人都是疯子,你猜你什么时候会疯?”
“宁希你也会变得像宁蓝依那样。”
“…………”
不会的,不会的。
她是一个正常人,她不会疯掉。
宁希捂着耳朵不想听到那些声音。画面一转,她看到云欢臻和沈宸年站在不远处,她想伸手求救,得到的却是他们冷冰冰的话语。
“沈家不需要一个随时会疯掉的女儿。”
他们转身离开,仿佛这么多年的情谊都是虚假。
“不是,我不是疯子。”宁希轻声开口,却不能挽回他们离开的步伐。
下一秒,一双黑色皮鞋停在她面前。
宁希抬头,看到了面色冷淡的沈淮启,她伸出手抓住他。
这个世界上谁都会离她而去,唯有沈淮启永远坚定的站在她这边。
“沈淮启……我害怕……”
她眼泪一滴滴落下,靠在他胸前哭了许久。时间长了才反应过来,眼前人压根没给一点回应,宁希抬眸,沈淮启的眼底像是含着冰冷的薄雾,毫不客气的推开:“哭够了吗?”
宁希呼吸一滞。
她从未见过如此的沈淮启。
“沈淮启……你不信我?”她几乎是用气声问出来的。
她有些着急:“是你牵着我手长大的,你不信我吗?”
沈淮启话语间都透着凉薄:“我只相信眼睛看到的。”
看到的?
宁希浑身冰凉,许久之后讥笑一声:“你信陈念念不信我?”
“你也觉得我会疯掉?”
沈淮启似乎觉得烦躁,皱着眉:“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宁希看了眼右手手心,那里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她目光呆滞:“我想要什么……”
再抬眼时眼底全是裂痕,仿佛世界崩塌:“沈淮启,我不过是想要你站在我这一边,就这么难吗?”
…………
门外,敲门的沈淮启很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应,卧室内没有一点声响。
他紧蹙眉头,眼底尽是担忧:“慢慢?”
沈淮启实在等不下去,推门进去——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刚才那么大的声响她都没有听到。
走过去看到宁希额头上全是冷汗,嘴里念叨着听不清的话。他有一瞬间的慌乱,碰了下她的额头,滚烫灼热。
沈淮启抱起宁希往外走,下楼梯时碰到沈宸年:“慢慢怎么了?”
“发烧了。”
沈宸年连忙叫司机开车,送往医院。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二更】没有哥哥会喜欢自……
宁希高烧不退, 整个人都不清醒,一直到第二天才睁开眼。
几乎是刚有动作,沈淮启就注意到了, 哑着声音问:“还难受吗?”
她呆呆地望着沈淮启, 怕梦中的场景成真, 下一秒他就会露出厌恶的神情, 转身离开。
“嗯?”沈淮启见她没有动作,轻轻碰了下额头, “退烧了, 还难受?”
面前的男人骤然靠近, 温热的呼吸洒在一旁,宁希闭了闭眼睛。
眼前的人没有消失, 不是梦。
她终于注意到此刻的沈淮启是何种模样——头发没有心情打理, 身上透着疲惫, 眼底全是青色。
宁希想问自己睡了多久,可发不出一点声音。
沈淮启拉开椅子坐下:“爸妈一会儿就过来, 看到你醒来会很高兴。”他想了想还是问:“医生说你是精神紧绷造成的晕厥,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这话,宁希又想起了宁蓝依, 想起了在宁家发生的一切,咬了咬下唇。
沈淮启扶起她喝了些水,宁希感觉瞬间湿润能够发出声音。她问:“我手机呢?”
“来得匆忙,在家里没带过来,怎么了?”
她咽了咽喉咙, “我想看看时间。”
沈淮启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宁希接过看清楚了日历上显示的时间。
她昏迷了整整一天。
也就是说宁蓝依在昨天被送走了。
宁希把手机还给他,眼神一刻也离不开沈淮启。
她想问沈淮启知不知道宁蓝依疯了,想知道她会不会有这么一天。
可话临到嘴边什么也说不出口。她想起梦中的那个沈淮启, 冷漠厌恶的目光。
宁希什么也没说。
临近中午,云欢臻和沈宸年带着午饭来到医院,拉着她的手偷偷擦眼泪:“就这两天瘦了好几斤。”
宁希没力气,精神不是很好,摇摇头让她不要担心。
医生建议在医院观察一天,明天再出院。宁希点点头,让他们回家休息,自己留在这里可以的。
云欢臻却说:“淮启和爸爸先回去吧,慢慢没醒的时候你守了一天一夜,回去补个觉,明天来接妹妹。”
宁希望向沈淮启,怪不得他看起来这么疲惫,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暖意。
“不用。”沈淮启揉了揉疲惫的双眼,解释道:“您的腰本来就不好,在这里睡一晚,明天慢慢出院,你就该住院了。”
云欢臻:“…………”
沈宸年一听不干了,拉上云欢臻,对沈淮启说:“那就再辛苦你一晚,明天再好好休息。”
沈淮启:“嗯。”
宁希被他们一言一语来来回回开不了口。她想说她自己一个人可以的,还没说出来,云欢臻和沈宸年就推门出去,剩下沈淮启自己一个人。
没有手机,她躺在病床上,仰头看着白色的房顶胡思乱想。
她不敢睡觉,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红色的灯光和宁蓝依的身影。
“睡不着?”
沈淮启忽然出声,声音在黑暗的夜里显得温润。
“嗯。”宁希轻声开口,她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月光之下,是沈淮启黑色的影子。长腿在沙发上施展不开,只能撑在地上。
只有在黑暗之中,她不用掩饰自己的目光。
下一秒,黑色的影子坐起身,走到病床前拉开椅子坐下:“睡吧,我就在这里。”
宁希盯着他看了许久,借着月光只能看清微弱的神情,很奇怪,沈淮启只是坐在她身边,那些恐惧消失不见。
她渐渐闭上眼,进入梦乡。
次日一早,做完一系列检查之后,沈淮启开车载着宁希回家。
回到家,宁希只想上去洗个澡,在医院两天浑身都是医院的气味,总觉得不舒服。推开房间门,刚准备去洗手间,听到衣帽间有动静,她停住转身推开衣帽间的门。
“你在做什么?”
宁希盯着陈念念,她站在镜子前,拿着自己的衣服往身上比划。
她皱着眉,走出房间,胸口上下起伏,深呼吸不让自己心率过速:“阿姨,管家——”
最先听到她声音的隔壁房间的沈淮启,他正准备去洗澡,听到宁希的声音穿着睡衣走出来:“怎么了?”
宁希很少这么大声音叫人,再加上今天刚从医院回来,楼下的人听到后全都跑了上来,云欢臻和沈宸年急忙问:“是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指着自己房间:“把我房间里的人请出去。”
“谁在你房间?”
平时宁希的房间都是阿姨打扫,她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大开的衣帽间门,以及里面的人,陈念念手中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放下,阿姨皱着眉:“陈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我……”陈念念走出来看到那么多人,先是一愣,可脸上却丝毫没有悔意。
云欢臻皱着眉:“念念?你怎么在慢慢屋里?”
“我上来看看。”陈念念说道。
宁希冷笑一声,她太知道陈念念上来是为什么了,不过是觉得自己生病,想要取代她。
有时候真的很想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又不是玄幻世界,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被另一个人取代。
“我不过就是生病了,怎么你就来我房间挑衣服了?”
陈念念看了眼生气的云欢臻,着急的解释:“宁希不配做沈家人,她不正常!她是个疯子……”
宁希听着她的声嘶力竭,害怕她说出她喜欢沈淮启这种话,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就听见一声:“够了——”
她愣了下,转身看向声源处,是云欢臻。
从小到大,宁希从未见过云欢臻如此生气,她永远都是温柔平和,会轻轻揉她的头发,对任何人都是柔声细语。从未像此刻怒气含在眼里。
“陈小姐,我们家慢慢怎么样我比你清楚一万倍!我让你住在沈家是看你可怜,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陈念念愣住了,就好像这段时间所有的亲昵都是假象。“我……”
沈淮启压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既然陈小姐这么不喜欢沈家人,那就不要继续呆在沈家了。”
他递给管家一个目光,后者点头,说道:“是我帮您收拾东西,还是您自己收拾。”
几秒的时间,陈念念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看向宁希,那一瞬间恍然大悟,宁希从未惶恐过自己会离开沈家,她有足够的自信。
她用力跑到云欢臻面前:“宁希喜……”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拉走。”还没说完,沈淮启出声提醒管家,几人连忙将陈念念拖走。
喧闹过后一片寂静,云欢臻默了默宁希的脑袋:“别听她胡说。”
宁希笑了笑:“谢谢干妈。”她抱着云欢臻胳膊撒娇,“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陈念念呢。”
“别跟我提她。”云欢臻一脸厌恶,“看她那么温柔,本来是好心,谁能想到她那么诋毁你,我当然生气。”她捏了捏宁希的脸:“谁都比不过我们慢慢重要。”
宁希只觉得心情通畅,却又在某一刻恍惚,如果云欢臻知道陈念念不是胡说呢?如果有一天她也会疯掉呢?
她不敢细想。
那天同陈念念一同走出沈家的,还有那些件被她碰过的衣服。陈念念又恨又惧,这不过是被她碰了一下。而宁希站在不远处一幅胜利者的姿态。
她忽然笑出声:“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沈淮启和谁在一起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云欢臻说让我认清自己的身份,我看最应该认清自己身份的人是你!”
宁希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无视就是对陈念念最好的回答。
她转身合上门,抬眸却看到了沈淮启,她确信刚才陈念念的话沈淮启听到了,宁希张了张口,移开目光。
宁希回到房间坐在床边,搜索引擎上全是关于精神疾病,或者怎么预防,有没有恢复的方法。她比谁都害怕自己会疯掉。
从阳光直射到日暮落下,宁希呆坐着连姿势都没换。
她深呼吸,站起身,想要去做最后一次努力。
她已经被拒绝过无数次了,无数次被打倒,再蓄积勇气靠近,可最后的接过无一例外。
宁希敲响沈淮启书房门,他依旧像往常一样坐在书桌前处理文件。她没有说话,先去酒柜前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随后一鼓作气走到沈淮启面前,叫他的名字:“今天陈念念的话你听到了,对不对?”
沈淮启抬眸,灯光下眼神模糊晦暗不明。
宁希本就是带着答案问问题,他回不回答一点都不重要。
“那你觉得呢?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应该认清身份?”
“她说我会疯掉,你信吗?她说我不正常,你信不信?”
宁希语速很快,一个接一个问题砸向沈淮启,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沈淮启皱了皱眉,目光紧紧盯着她:“你为什么会觉得你会疯掉?”说完,察觉到宁希闪躲目光,再次开口,“你不会疯掉,你很正常。这件事我很肯定。”
“这句话你是在告诉你的妹妹,对不对?”宁希咽了咽喉咙,“如果是追求者呢?”
沈淮启沉默。
“沈淮启,我喜欢你。”
宁希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绝望,因为她已经知道了结果,不过是在销毁自己的执念。
沈淮启错开目光,喉结上下滚动,极力压抑着情绪,不敢回过头。
他说:“没有哥哥会喜欢自己的妹妹。”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这是一个没有雪的冬季。……
“慢慢, 外面的世界很大,你以后会遇见更多的人…………”
又是这套说辞,永远都是这句话。宁希不再歇斯底里, 更不想再听下去, 她转过身走过长长走廊, 回到自己房间。
这个房间每一处都属于她, 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
宁希拿出手机,电话对面很快接通,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外公, 我想出国了。”
第二天在饭桌上, 宁希平静的说出要出国这句话。仿佛丢下了一颗炸弹,云欢臻和沈宸年齐齐望向她。
唯有沈淮启一动不动。
宁希已经不在乎了, 她扯扯嘴角:“外公一直说想让我过去, 再加上想要申请国外的大学, 还是提前过去比较好。”
“怎么这么突然啊?”云欢臻放下手中的筷子。
“怕耽误课程嘛,就想着趁着开学前过去。”
沈淮启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什么时候的飞机?”
宁希下意识看向她, 又忽然错开目光, 垂眸:“后天。”
沈宸年又问一边:“后天?”
“嗯。”
“可后天是你生日……”
宁希愣了下,算算时间后天确实是她的生日。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 她根本没心情看日历,连时间都快要模糊。
她强撑起笑:“外公外婆想陪我过生日。”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云欢臻叹了口气,那边毕竟是宁希的外公外婆,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再说是宁希自己想要过去,他们没有资格阻拦。
“明天我们提前给你过生日怎么样?”
宁希点点头:“好。”
一整天宁希都在收拾行李,云欢臻想让她什么都带走, 她摇摇头:“太麻烦了,那边都能买到。”
收拾来收拾去才装满了一个行李箱。
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要走时却什么都不想带走。
第二天的生日宴,都清楚是离别宴,每个人都在强撑着笑意,云欢臻笑着笑着哭了起来,抱着宁希一直啰嗦:“你要是住的不习惯就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宁希笑着,没有应答。
沈淮启只是吃了午饭,就去公司了,她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才收回目光。
云欢臻和沈宸年不明白,可是宁希知道沈淮启明白,她既然决定要走就没打算再回来。
傍晚她依然没等到沈淮启回来,宁希走出沈家别墅大门,朝宁家别墅走去。
她给沈淮启发了一条信息,没得到回复。
宁希坐在二楼阳台,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门外来往的车辆。
分针转了一圈,沈淮启没有出现。她坐在那里,没有看手机,只是盯着门口。
沈淮启会来的。
快要十二点时,门口出现了一辆车,宁希扬起唇角。
来了。
沈淮启将蛋糕放在桌子上,依旧一言不发。
宁希将蛋糕拿出来:“你还记得吗?我七岁那年你就是在这里带我走的。”她长舒一口气,“既然从这里开始,那就从这里结束吧。”
她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零点。
“沈淮启。”她自嘲笑了下,“没有人能够接受自己的真心一直被忽视,你不是一直说想让我出去看看吗。好,我走。”
宁希咽了咽喉咙。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11:59,沈淮启点燃蜡烛,时间跳到零点,他嗓音有些哑,沉声道:“生日快乐。”
“许个愿吧。”
蜡烛忽明忽暗,宁希忽然笑了下,带着讥讽:“如果我的愿望是让你和我在一起呢?”
在黑暗中,沈淮启愈发沉默。
“你总是这样。”宁希又笑,“明明不可能做到的事总是一次次给我希望,然后再带给我绝望。”
她深呼吸:“生日愿望啊。”
宁希吹灭蜡烛,阳台上只剩下月光照射,她鼻头酸涩,万幸黑暗中看不清她眼尾的红润:“希望沈淮启也体会一下爱而不得的滋味。”
蜡烛熄灭,愿望成真。
她说:“我不要喜欢你了。”
沈淮启咽了咽艰涩的喉咙,站起身将发抖的手藏在黑暗之下。他一步步走远,留给宁希一个背影。
十七岁生日这天,沈淮启留给宁希的是背道而驰,是渐行渐远。
她知道自己和他完全没有可能,却又痛恨自己放不下。
所有的悲伤和苦楚只有自己消化。
眼泪是爱的附属,是不被爱的痕迹。
宁希捂着心口,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此刻终于有了一个明显的认知——沈淮启要离开她的世界了。
他们不再是彼此能够依靠的存在。
几天的发烧,身体未完全康复,又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落地伦敦,宁希整个人脸色苍白,呕吐不止,半夜甚至发起了高烧。
外公外婆以为她是猛然调换时差身体接受不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只是戒断反应。
沈淮启是她接触世界的第一把钥匙,分开要承受刻骨铭心的痛。
这是一个没有雪的冬季,无法迎来冰雪融化的春天。
…………
宁希大学生活很忙碌,每天都在画图,她又修了第二学位。蓝峻第三次叫她还是没时间后,问她为什么要学心理学。
她沉默片刻,开了个玩笑:“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蓝峻:“…………”
蓝峻一脸无语,她翻出课本,一本正经:“看到没,有些心理疾病是会隐藏在人的内心之中,或许你自己从未注意过,但是它就是存在,是个沉睡的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哦。”蓝峻更加无语,“嗯嗯嗯,那你学成归来记得关注我啊,别等我那天爆发了还傻乐。”
宁希摇摇头,轻声道:“我连自己都关注不了,别说别人了。”
“你说的什么?”
宁希:“没什么。”
在伦敦,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更没有人好奇,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提起在国内的日子。期末专业第一,奖学金榜上有名,同专业的同学提起宁希也会说一句厉害。
她站在台上演讲时,台下是数不清仰望的目光。
宁希偶尔也会喝酒,只是从不会让自己喝醉,唯一的一次喝醉是她二十岁生日那天。
她莫名想起那年在星空下,稚嫩的话语说出的心愿。
原来那个时候,沈淮启的笑还有她未曾读懂的意味,直到这么多年后才恍然大悟。
时间是最无情的,所有的事情都无法有确定的答案。
所以沈淮启没有回应她无知的问题。
酒醒之后,宁希请了很长的假期,她一个人去往冰岛追极光。
哪怕是幼小无知时许下的心愿,哪怕沈淮启再也不会同她一起,但她还是只身前往世界尽头。
在冰岛的第十天,宁希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极光,淡绿色的光芒占据整个视野。等待的人全都激动的叫出声。
宁希忽然眼眶一热。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沈淮启了,如今已经不知道是爱更多还是恨更刻骨。这些年她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人。不是没有人追求,只是总觉得缺少些什么,她次次以学业为重拒绝。
如今站在这里,她恍然大悟——她只是把属于沈淮启的部分锁了起来,并没有敞开心扉的放下。
沈淮启在她生命中占据了太多岁月,已然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哪怕她再想遗忘,却又在某个瞬间做出与他有关的举动。
有些东西早已刻进骨血,忘记与否不是她能决定。
剥不开的曾经,无法舍弃的过去。
而这些全都有对方的名字。
越是这样,宁希越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擦干眼泪,站在漫天极光下大喊:“沈淮启——”
她就是仗着在陌生的国度,没有人听得懂中文,仗着这里距离中国千万里之遥,那人听不见。
“沈淮启——”
她几乎用尽全力,眼泪顺着流下,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
就好像她只是需要释放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将那些无法压抑的想念挥洒。她怕有些东西积累太多,自己会毫无准备,脑门一热的去寻找源头。
那她这么多年来的孤单全都白白作废,再次重来。
“你刚才喊的什么?”旁边一个金黄长发的女生用英文问。
宁希笑了下:“一段魔法。”
女生没明白:“?”
“一段能让人拥有勇气的魔法。”
宁希很轻松的笑了,三年来第一次卸下所有压抑。在此刻她才真正懂得沈淮启总说的要她去见更广阔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宁希是自由的。
哪怕此刻手机因为寒冷而开不开机,手指蜷缩,身体感受不到温度。
“那你现在有勇气了吗?”刚才的那个女生实在好奇,再次问。
宁希点点头,笑着说:“魔法很灵验。”
‘爱’本身就是经久不息的长明灯,对谁的爱不要紧,是谁的爱也无关紧要。
它的存在就是一件美好长久的希望。
这段勇气并不是让她去见沈淮启,而是她有足够的能量放下过去,继续往前走。
以前总觉得沈淮启是她的全世界,离开了他就像是失去了自己。可事实是没有谁离不开谁,哪怕相互缠绕生长的藤曼也会有分开的一天。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宁希踮脚吻在沈淮启唇角。
【Ning:你还记得你大学时用的邮箱吗?】
黑暗无光的房间只剩下眼前屏幕的光亮, 沈淮启维持这个动作许久,登录大学时期使用的邮箱账号。
收件箱里的第一封邮件显示七年前,再往后几乎每一年都有一到两封。
发件人是宁希。
接管公司以后, 这个邮箱没再用过, 将它遗忘在时间的角落, 但他没想到它是宁希所有的寄托。
沈淮启咬着口腔内侧, 血腥味充斥大脑。
邮箱收到一封又一封邮件,他一字不落的看完。
整整102封, 是宁希的十年。
沈淮启就那么一个动作, 一直坐到天亮, 一支烟燃尽接着又一支。
清晨的熙光照在屋内,手机上周宸接二连三发来消息, 公司有需要处理的文件, 要马上回去。程黎和林胥昼不想回去, 问问他和宁希。
现在这种情况,没法及时处理, 他和宁希都玩不好。
沈淮启发了句回。
回程的路上, 依旧多了个周宸,哪怕他和宁希不说话, 一路上也没有冷场。
后视镜中,瘦小的脸上,眼睑下方一点乌青都很明显,沈淮启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
把周宸送到公司后,车上两人一言不发。
宁希坐在后座, 过去的景象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
车子到达公寓停车场,下车, 上电梯,最后两人背对背站在各自门前。
指纹解锁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响起。宁希转过身,叫他的名字:“沈淮启。”
他开门的手顿了下。宁希在他未反应过来时挤进他怀中,伸手关上背后的门。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沈淮启垂眸,眼神复杂,声音带着疲倦和沙哑:“慢慢……”
宁希一句句逼问:“你说你后悔是后悔什么呢?”
“这么多年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喜欢吗?”
她一边说一边靠近沈淮启,两人的距离越发近。
宁希踮脚吻在沈淮启唇边。
冰凉的触感,没有十年前的酒味,唯一不变的是苦涩。
想起这十年,宁希涌起一股委屈,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固执又执着:“我不信。”
她一哭,沈淮启就没办法。宁希出国十年,他自知有他的原因,所以这些年两厢拉扯却依然找不到解决办法。
沈淮启伸出手擦掉她眼角的泪,动作很轻:“哭什么。”
宁希握住他擦眼泪的手。和沈淮启温热的手掌不同,她的手冰凉刺骨。
“你喜欢我吗?”她轻声问:“像刚才那种。”
“……”沈淮启沉默片刻,眼前人眼中全是希冀,让人不忍心。
许久之后,长舒一口气,自嘲的笑了声:“你二十岁那年,我去了冰岛。”
沈淮启垂下眼睑:“很奇怪是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推掉所有工作,去到那里。”
“为什么呢?我也想知道答案。”他伸手摸了摸宁希的头发,任命般妥协:“那就试试吧,你可以随时喊停。”
宁希怔愣在原地,被巨大的喜悦砸混头脑。只是一句他也去了冰岛就足以震撼,没想到后边还有一句。
她说不出话,眼泪像止不住的泉水。
沈淮启将她拦入怀中:“对不起。”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像是拥抱了温暖。
所有情绪发泄之后,昨晚未合眼的疲倦席卷而来,宁希打了个哈欠。
“困了?”
宁希点点头,不想回对面,反正这边有她的房间,刚转过身,眼睛轱辘转:“客卧长时间没睡人,我不习惯……”
这么大个公寓,整天睡人的也就沈淮启的房间。
沈淮启怎么可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轻笑一声:“去吧。”
宁希想了想又问:“你昨天晚上肯定也没有休息好吧,要一起补觉吗?”
说完,似乎觉得这话有歧义,顿时脸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沈淮启说,“你好好休息,我去书房处理工作。”
“这么忙啊?好吧。”
“嗯。”
沈淮启看着她走进自己的房间,站在原地几秒,随后走进书房。他并没有处理工作,而是从抽屉中拿出一个优盘。
这是宁希出国之后,学校需要办理转学手续,是沈淮启去办理的。
那天阳光很大,他拿着那张申请表准备离开时,宁希的班主任拦住他,将整个优盘给他:“这是上学期校运会宁希的录像。导出来之后一直忘记给她了,现在麻烦你转交吧。”
沈淮启捏着小小冰凉的优盘,胸腔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呼吸困难。他想起那天校运会的场景,宁希从来都不知道,那天他一直在。
看她在阳光下飞奔,周围全是同龄人,是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而他早已经过了那个年纪。
他们没有共同语言,宁希和同龄人总有说不完的话,可随着时间的成长,他渐渐没有时间听她说话,那些话题他更加听不懂。
那段时间,他总惹宁希哭。校运会那天,他才知道原来在同龄人身边,宁希笑得那样好看。
二十多岁的沈淮启无法带给宁希那样的欢乐,如今已经三十多岁的他就可以了吗?
沈淮启深知横跨在他们中间的不止是七年的岁月。从小到大的亲密关系如今也成了无法跨越的桥梁。
无数次告诫自己不可以,不断拉扯承受痛苦,却又一次次清醒的沉沦。
可他最不想伤害的就是宁希。
他说试试时,宁希眼睛中的光亮和雀跃让人无法忽视。
十年前的伤痕已经存在无法销毁,他能做的只有不再伤害。
沈淮启揉了揉疲倦的眼睛。
临近中午,他简单做了午饭,轻声走进卧室,宽大的床上鼓起一小片,头发散落在枕头上,呼吸轻而平缓。
房间内温暖,窗帘紧闭只有昏暗的视线。沈淮启坐在床边,忽然不忍心叫醒熟睡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哥?”
“嗯。”沈淮启移开目光,咽了咽喉咙,“起来吃饭吧。”
宁希躺床上不动,眼睛含笑望着他。
“?”
她伸出双手:“不想动。”
沈淮启失笑,握住她的手,一手揽住她的腰,宁希双腿勾住,小腿因为他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她笑了一声。
“笑什么?”
宁希想了想说:“哥,小时候你也这么抱我。”
沈淮启动作顿了下,很快恢复如常。
宁希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她小时候不想走路,总喜欢往别人身上一挂,最长挂的人就是沈淮启。从前趴在他的肩膀上喊哥哥。
如今那份喜悦倒是没怎么变。
她环住沈淮启的脖颈:“有什么不一样吗?”
宁希以为沈淮启会说变重了,没想到他思考片刻,仰起头:“长高了。”
她愣了下,随后笑起来。她小沈淮启七岁,小时候抱起来也不过他的头,如今却能俯视。
吃完午饭,宁希和沈淮启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看什么不要紧,重要的是他陪着她一起呆着。她躺在沈淮启腿上,叫他。
“嗯?”
“哥。”
沈淮启再次应答:“嗯?”
宁希没想好说什么,刚才只是想叫他的名字。这会儿思考片刻,开口道:“那年我也去冰岛了。”
沈淮启顿了下,垂眸。
两人都去了,却没有相遇。
或许是命运的特有安排,让他们在分开的地点重逢。
“不过,没关系。”宁希环住他的腰,眼睛亮晶晶:“哥,我好开心。”
她的眼睛很漂亮,特别是笑起来时,眼底倒映着沈淮启的身影。
晚上宁希不愿意回到自己房间,赖在沈淮启床上不走。沈淮启失笑着摇头,故意逗她:“我去客卧。”
“你敢?!”宁希气得坐起来。
“那你霸占了我的床,我睡哪?”
“这么大的床,我一个人又占不完……”宁希紧紧拉着他不让他走。
沈淮启逗完,摸了摸她的头:“不走,我去洗澡。”
“噢。”宁希这才松开。
两个人太久太久太久没有睡在一张床过了,宁希竖起耳朵听卫生间的水声,心脏像是被安装了个鼓,砰砰砰响个不停。
吸气,呼气。
重复好几个来回,沈淮启终于出来。宁希闭上眼睛攥紧床单,颤抖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扑闪。
黑暗之中,声音更加敏感,她听见沈淮启嗤笑一声,顿时明白自己已经暴露,睁开眼睛。
“快睡觉。”
“噢。”
身侧的温度存在感太强,宁希还是忍不住紧张。一紧张就胡思乱想,都躺一张床上了,会不会做点什么……?
应该会吧?都是成年人了。
可沈淮启老老实实躺在另一侧,两人中间隔着段距离。
宁希不知道是失望过多还是气愤更多,左右翻身。
“别乱动。”沈淮启按下她乱蹭的腿,宁希瞬间一动不动。
手掌温度滚烫,她瞬间脸红。下一秒,沈淮启收回手,“睡吧。”
闹了一个来回,宁希闭上眼睛,很快呼吸变得绵长平稳。
在她睡着后,闭着眼睛的沈淮启睁开漆黑的瞳眸,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出卧室。
他站在阳台上,打火机发出声响,烟雾缭绕像是看不清的月亮。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算了,不要再执着了。……
宁希夜半醒来, 察觉到旁边无人,以为沈淮启去卫生间了,没放在心上。
她是在第二天晚上起夜时看到旁边的位置依旧没人, 温度冰凉, 似是已经离开很久。她愣了几秒, 轻手轻脚地走卧室。
远远看到站在阳台上的黑影, 以及从手心冒出的烟雾。
沈淮启不喜欢抽烟,宁希知道。
除非是有什么烦心事, 能有什么烦心事呢?
以他的能力又有什么能让他烦心?
宁希确定只剩下自己这一个因素。
她盯着阳台上的背影看了许久, 久到腿脚发麻, 才重新回到卧室。
又是一个无眠夜,她坐在床边, 沈淮启站在一墙之隔的阳台上。
天蒙蒙亮时, 宁希自嘲的笑了下。
这些年她成长了不少, 也看清了不少,她想要的不过是真诚。
她以为是时间的馈赠, 没想到只是沈淮启看她可怜。
凭什么呢?
十年前沈淮启不喜欢她, 她接受所有拒绝和伤害,毕竟是她一厢情愿。可现在, 她能感受到沈淮启对她的喜欢和例外,却依然得不到一个真心。
宁希觉得自己太可笑了。
沈淮启在她平时睡醒的时间前回来,醒来时是那幅温柔的样子,如果不是眼底的乌青,宁希还以为几个小时前只是一场梦。
她咽了咽艰涩的喉咙。
没有什么比明明喜欢还要推开更让人难受。就好像这些年所有的执着, 所有的悲苦他都清楚,但他只是远远看着。
看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什么都没做,可错就错在他什么都不愿做。明知道她费尽心机不过是想要一个好的结果, 可他无动于衷。
从前的好,现在都成了刺向她的利刃。宁希觉得她此刻就像是一个小丑,而沈淮启是看台上的唯一观众,他觉得他什么都不做是为她好,可又不舍得离开,静静地望着她。
这样的目光让人喘不过气。
宁希痛恨自己为何这样固执,明明过去十年还是不长记性。
她以为忘不掉是命运给的指示,以为在等待一个良好的时机,到底是她太傻,幻想美梦成真。
周一沈淮启要上班,而宁希还有三天假期。
她今年二十七岁,早就不是青春期如同白纸一样的年纪,她脸上挂着笑平静目送沈淮启离开。
以前一个眼神,沈淮启就能看出她的喜欢,现在她的伪装他再也看不出。
宁希用一天时间罗列种种可能-
沈淮启只是道德感太强,他无法给沈家交代。
可是她在刚意识到喜欢自己的哥哥时也这样害怕迷茫过,她还是勇敢走出这一步。至于沈家那边,宁希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他们可以一起努力,两个人只要往一个方向走,不管路上发生什么怎么可能会走散呢?
除了这个,宁希想不出其他让沈淮启烦躁的原因。
承载太多希冀的伤口,得不到妥善处理早晚会溃烂。
曾经的好带着现在的恨,压在心底的疼痛,成了一根刺狠狠扎进心底。
宁希很想告诉自己不要在乎,但那根刺时刻提醒自己,绵长的疼痛让她痛不欲生。
算了,不要再执着了。
这十年仿佛就像是一个笑话,这样的疼痛宁希再也承受不住。
她站起身回到对面房子,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然后买了最后一班去溪市的机票,做完这一切后坐在沙发上等沈淮启下班。
宁希决定好的事能立刻做绝不会拖到第二天。更何况这种事,拖不得。
另一边,沈淮启坐在吧台,面前几个空杯子。
林胥昼过来的时候,挑挑眉:“怎么回事?”
这个点酒吧没有营业,只有他们两个人。林胥昼走到吧台内侧,给沈淮启倒满酒。
沈淮启什么都没说,林胥昼结合前几天从滑雪场离开时,宁希和他都默不作声的神情,他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
“你要是真为慢慢好,你就好好跟她在一起就行了,别想那么多。”林胥昼直言不讳。
沈淮启抬眸愣了几秒:“……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认识二十多年了,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林胥昼撇撇嘴:“我又不是周宸那大傻子。”
“你自己想想你除了对慢慢那么有耐心之外还有谁能让你惦记。从前我也觉得你们两个那么亲密,可能只是因为慢慢粘着你,那会儿她年纪也小,但后来我才想明白,有些例外是恋人之间才有的,你的那份早就给了慢慢。也就你自己没这么觉得。你看看还有谁能让你现在这副样子……”
说着忽然想起来十年前沈淮启也有段时间是这种模样,沈淮启也是这样,天天喝酒,问起来时什么都不说,再后来他就又恢复成了那个冷淡沉默的沈总。林胥昼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那段时间是宁希刚出国。
沈淮启的异样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
沈淮启沉默片刻:“她是我妹妹。”
“又不是亲的。”
沈淮启自然知道不是亲生的,没有血缘关系。他摩挲杯壁,仰头一饮而尽:“老宅那边呢?”
林胥昼不说话了,沈家的情况远比他们家复杂。从许多年前就开始催着沈淮启找一个合适的人结婚,是他自己顶着所有压力。沈家太大了有太多人盯着,沈淮启身不由己。
他叹了口气:“那也不能伤害慢慢。”
沈淮启‘嗯’了声:“我知道,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她。”
林胥昼也坐下,倒了杯酒,垂眸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扯扯嘴角,语气认真:“不是所有人都有久别重逢的运气,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破镜重圆的勇气。”
他将杯子里的酒喝光:“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和程黎重逢到结婚特别快,可你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在和别人相亲,都到了见家长的地步。”
“后来我问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她说她是真的动过结婚的念头。要是我再端着一天,不,不用一天,我就真的错过她了。”
沈淮启垂眸听着,目光落在酒杯上,昏暗的灯光看不清他的面容。
“淮启。”林胥昼说,“咱们三个你最早成熟,想得事情也多。可就是因为顾及的太多,才会忽视最亲近的人。”
“也就是现在慢慢眼里心里全是你,早点醒过来吧,别等到慢慢哪天攒够失望了,你追悔莫及。”
话语至此,林胥昼不想再多说什么,其余的只能沈淮启自己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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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启散了身上的酒味才回家,路上带了宁希喜欢的东城的栗子糕,推开门看到宁希坐在沙发上,笑了下:“怎么呆坐这里?”
宁希望向她扯了扯嘴角,深呼吸:“哥,你坐,我有话想说。”
“嗯,你说。”沈淮启在一旁坐下。
“沈淮启,你是不是压力很大?”宁希轻轻问道,没等沈淮启回答接着说,“我知道你压力很大。”
她深吸一口气:“你最了解我,同样,我也是最了解你的人。你想什么我看得出来……”
沈淮启忽然涌起一股不好的直觉,他皱了皱眉。
“你不是最想我放下你吗?”
“我……”
宁希笑了笑,打断他:“你不该这么对我,凭什么啊,一边和我在一起一边想着离开我。没有这样的,我也不需要这样。”
她收起笑,抬眸望着沈淮启:“没有人能承受这种委屈,我也一样。以前是我太天真了,总想得到,现在不了,我不想要了。”
“你不是说我可以随时喊结束吗?”宁希站起身,眼神冰冷,“现在结束了。”
你不用再这么烦躁。
我也收回允许你伤害我的权力。
这些话宁希坐在这里想了许久,句句斟酌甚至站在沈淮启的角度为他考虑。全部说出来用不了很长时间,一句接一句,说完后长舒一口气站起身。
不给沈淮启反应的时间,拉上自己的行李箱去往机场。
凌晨到达溪市,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网约车等了二十分钟才有人接。
她让司机先在二十四小时药店停下,自己进去买了盒感冒药,喝完整个人才好受一点。
到宿舍楼时,刚好碰到下楼的连兴,他一脸疑惑:“不是?你不是休假了吗?怎么提前两天就回来了?”
宁希笑了下:“这不是怕你们忙不过来,早点回来帮你们。”
连兴嗤笑一声,“行了,你早点上去休息吧,坐了一夜飞机是不是累坏了?”
“嗯,我先上去了。”
宁希脸色很差带着鼻音,前几天走时脸上洋溢的笑现在却强撑着,肯定发生了什么不愿说的事,连兴不多问。
下楼时碰到秦恺州,他朝他打招呼:“我刚才听到宁工的声音了。”
连兴哭笑不得:“你耳朵还挺尖。”
“那当然。”
秦恺州眼睛完成好看的弧度:“我上去打个招呼。”
“别别别。”连兴赶忙阻止,“刚下飞机,你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
“也对,时间还长。”秦恺州挠挠头仔细一想,转过身跟着连兴下楼。
秦恺州年轻帅气,对谁做什么事都挂着笑,项目部的人对他印象都很好。
连兴忍不住逗他:“进展到哪步了?”
“这不正在努力么。”他有些羞赧,眼睛还是带着笑。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谈了,已分,勿cue。……
【温清悦:我刚下班, 明天休息,滑雪回来了吗?】
宁希这才想起来,这几天发生了太多, 她无暇顾及其他, 连回来这件事都忘记同温清悦讲。
现在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只说一句已经来到溪市了。
【温清悦:???】
【温清悦:不是, 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说好的宠幸我呢!】
宁希自知理亏,急忙道歉。温清悦哼哼两声, 让她老实交代发生了什么。
她沉默了会儿, 用简短的文字总结——
谈了, 已分,勿cue。
短短几个字, 温清悦读了一遍又一遍, 直接炸了。
【不是, 真假?
我靠?
你什么速度啊?
这都不是坐飞机了,这都是火箭了好吗?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和我说。
叉腰.jpg】
这么多年, 温清悦还是这样, 一着急一句话不打完直接发送。宁希笑了下,只说了一句感觉这么多年像是个笑话。温清悦瞬间明白了, 她们太熟悉了,没有什么不能知道的,她单单这一句温清悦就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许久之后,温清悦发来了长长一条:【我们慢慢一直都是一个勇敢的女生,我也相信不管你怎么选择都会获得幸福。走出这一步很难, 放弃一个喜欢那么多年的人也会伤心难过,但我希望这个结果能让你收获开心。】
宁希眼眶湿润。她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
下午陈潇潇知道她回来后, 兴奋地跑过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在家无聊就早点回来了。”
她竖起大拇指:“组长,敬业!”
宁希失笑,手机上显示沈淮启的未接来电,她权当作没看到,收起来继续往前走。
路上碰到食堂阿姨,拿着大桶水费力往前走,她帮忙拎过。阿姨惊讶又高兴:“宁工,陈工。”
前边不远处就是食堂,所有人都在忙碌。陈潇潇疑惑:“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哎。”阿姨叹了口气,“刘总说明天有老板来视察工作,让我们打扫打扫卫生。”
陈潇潇凑到宁希耳朵旁:“差点以为自己还在上高中。”
两人回到办公室,发现连兴拿着毛巾在擦桌子。他们桌子上东西特别多,不是图纸就是画图工具,平日里没人管那么多,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整洁的样子。
宁希惊了下。身后刘总走过来打了个招呼,朝着楼下吩咐助理:“一会儿上来把我办公室打扫一下。”
她哭笑不得,忍不住揶揄:“哪个领导这么大牌面?”
工程刚开工的时候,那么多领导都来过了,在这期间也来过大大小小的老板,也没见哪一个像这样过。
刘总顶着啤酒肚,笑眯眯:“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谁都没有明天这个老板大。”
“刚好你提前回来了,明天肯定用得上你们,记得提前准备一下。”
宁希点点头。
这事她没放在心上,管他什么大老板小老板的,她全都一视同仁。
翌日。
整个项目部的人站在门口,宁希没有往前站,在人群中打了个哈欠。
“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齐齐抬头看。不远处几辆黑色低调的车驶来,在人群前停下。刘总立刻上前打开后座车门,点头哈腰。
黑色薄低皮鞋,配上得体的西装,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手背青筋突起,再往上是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宁希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到。
她怎么没想到,刘总口中的大老板是沈淮启呢,项目最大投资人。沈氏的项目太多了,他做的是决策,其余都是其他负责人交接。时间久了差点都忘记这人是大老板。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这个时候来。
宁希怀疑他是故意的。
“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沈总?”
耳边突然的声音,宁希吓了一跳,看向秦恺州:“你怎么站在后边?”
他不以为然:“你不也站在后边?”
“…………”
秦恺州接着说刚才的话:“我听说你们交设计稿的时候碰到了一些问题,最后还是在沈氏集团解决的,是不是挺麻烦的?”
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没人说话。两人放低声音:“还好,谁的设计谁最熟悉,别人抄不来。”
“那你怎么不上去跟沈总打个招呼?”
宁希:“不认识,用不着。”
秦恺州瞬间肃然起敬,有多人因为跟沈总一起吃过一顿饭而借着沈总的光到处炫耀,像宁希这种情况,沈总自然有印象。
要是别人巴不得当着领导的面上前套近乎,可宁希偏偏还往后站。
“沈总,您好,欢迎您莅临指导。”刘总毕恭毕敬弯着腰,面前的男人只是垂眸看了眼,伸出手回握。
“我们这里工程严格按照要求来做,绝对没有一点违规违建,这点请您放心。”
沈淮启不经意地抬眸,很快锁定宁希所在的位置,她站在人群中央,一刻未抬头,与旁边人言笑盈盈。
宁希还是笑着,只是不再是对他。
沈淮启紧了紧喉咙,面上云淡风轻,转头打断刘总一些谄媚的话:“找个了解这个设计的人过来简单介绍一下。”
刘总‘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才说:“哦哦哦,好的,我这就找人来给您介绍。”
最了解这个设计的自然是设计师。他环视一圈,最先看到了连兴,他招招手:“连工过来。”
沈淮启看他一眼。
连兴走过来:“沈总好,刘总好。”
刘总拍了拍他的肩膀:“沈总想了解一下设计,你给讲一下吧。”
“好的。”连兴站在一旁,边走边介绍。身后跟着一行人,走到临近施工地点,一旁的助理递过来一个白色安全帽,沈淮启接过戴上。
安全帽的颜色也是有差别的,戴黄色安全帽的普通工人一见到这白色帽子,再加上刘总的尊敬,自然明白站在中间巡视的位置有多高。
宁希一直站在后边,没往前边去。身边站着秦恺州,他嘴巴一刻没停过。前边紧张到不敢大喘息的气氛和后边低声有说有笑截然不同。
“沈总怎么突然来视察了?”陈潇潇问。
秦恺州猜测道:“毕竟投资那么多,有时间了不来看看别人还以为不重视呢。”
“可能吧。”陈潇潇想起上次去沈氏集团证明清白,脑海中只剩下他们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不能白费,拿下项目后走出门整个人腿都软了。
现在见到沈总,腿下意识还是发抖。
宁希笑她,秦恺州也笑:“有这么吓人?”
陈潇潇重重点头:“有。”
“咳咳——”
听到咳嗽声,几人下意识抬头,前方的人停下脚步望着他们这个方向,宁希同沈淮启短暂对上目光,随后面不改色,毫不在意地移开。
刘总挥挥手:“秦工你来。”
“我?”秦恺州指了指自己,咬着牙压低声音:“找我干什么?”
陈潇潇目送:“祝你好运。”
宁希没有说话,她能感受到有道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目光沉沉似是想要人回望,她却无动于衷。直到前方的人转过身,她才抬头。
前方的秦恺州说起自己的专业领域,振振有词浑身带着自信。
一行人停在一旁,这个位置更能直观地看到整个施工场景,以及悬崖峭壁。他稍作休息,在心底叹了口气。
现在总算直到陈工为什么说害怕到腿软了。
这沈总是制冰机吗?站在他身边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再等一会儿恐怕要冻感冒了。还好陈工提前说过这种话,不然他还以为是自己哪点说的不对,惹到沈总不高兴了。
一整个上午,什么都没干,只在这里当尾巴了。宁希穿着高跟鞋走得腿脚酸疼,在不注意的时候,轻轻揉了揉小腿。
巡查一圈过后,临近中午,刘总本想午饭去镇上请客吃饭,但沈淮启却说:“既然来了,就尝尝食堂吧。”
“确实,一来一回路上太浪费时间。”刘总说道,想起餐厅又乐呵呵,“还是沈总体贴员工,特意找来了餐饮团队做饭,这段时间以来就没人说过饭不好吃。”
“嗯。”沈淮启说,“喜欢就好。”
这个餐饮团队做的都是宴会的餐食,拉来工地有些大材小用,但沈总给的实在多。
餐桌是长桌子,没办法分个主次,刘总只好坐在沈淮启对面,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敢往前面凑,但沈淮启旁边的位置空着也不是个办法。
刘总正好看到宁希往一旁走,连忙叫住:“宁工,来来来坐这里。”
沈淮启顿了下,没发表意见。刘总解释道:“这是我们设计组组长,你别看宁工年纪轻轻,能力可是很强的,沈总要是还有什么问题,可以让宁工给您解答一下。”
一时间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宁希身上,她笑着说:“刘总这不合适,我的身份怎么能坐那里呢。”她转头将身后的秦恺州推出去:“秦工还在这里,怎么能轮得到我呢。”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秦恺州:“?!”
刘总一想也是,呵呵笑着,低声道:“沈总,这秦工是秦家儿子,本来以为是个空名头,没想到人家是有实打实的本事。”
朝秦恺州招手:“对对,还是秦工合适一点。”
沈淮启胸口上下起伏,情绪不明。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沈淮启在沈家祠堂跪了一整……
吃完午饭, 宁希本想回房间休息会儿,走到一半远远看到沈淮启的助理,她停下脚步。周围是人来人往的同事, 好奇地张望。
张特助走上前, 嗓音足以让周围人都听到:“宁组长, 有个关于设计方案的问题沈总想请教一下, 您现在有时间吗?”
宁希有几秒沉默,张特助耐心等待, 她叹了口气点点头:“嗯。”
张特助眼底瞬间涌起光亮, 松了口气:“您这边请。”
等走远一些, 他低声说:“沈总本来想亲自过来找您,但他知道您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们的关系, 所以他只好让我过来请您。”
“知道了。”宁希看他一眼, 在心底冷哼一声。没在张特助面前表现出来, 她和沈淮启之间的矛盾,跟旁人没有关系, 再说张特助也只是一个打工人, 做着老板吩咐的事。她哪怕再不愿,都不该对他冷脸。
沈淮启在的地方是刘总为他准备的办公室, 本来视察完就该去赶回去的飞机,但他只想同宁希见一面,不然这一趟白来了。
宁希进去之后,张特助把门关上,站在几米外不让任何人打扰。宁希没有看他一眼, 两人中间隔着距离。
沈淮启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他面前向来都是别人恐慌,此刻, 他竟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慢慢。”
宁希抬眸:“沈总有哪些关于设计的问题?”
“…………”
沈淮启沉默,说出口的话只有一句干巴巴的:“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宁希深呼吸,不想那么极端,她停顿片刻忽然笑了一声,“我现在不需要了。”
“我们两个之间断不干净,毕竟还有干爸干妈在。再说……”她看来他一眼,眼底没有其他情绪,“沈家养我那么多年,我没那么冷血。”
“就像你说的,以前你想让我只当你是哥哥,现在我确实也这么想。”
宁希说:“以后你只是我哥哥。”
沈淮启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裂痕,他轻轻摇头:“没有这样的哥哥,我当不了这样的哥哥。”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对不起……”他胸口涌出一股艰涩,从未如此过,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难以接受,“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来弥补你。”
“不能。”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在宁希这里泛起波澜,她冷声拒绝,“沈淮启,我给过你太多次机会了。”
“我知道。”他再次道歉,“对不起。”
宁希望向窗外,冷风呼啸,冬天的阳光没有温度,除了寒冷还是寒冷。她能感受到沈淮启的愧疚和悔意,说不难受是假,毕竟喜欢了那么多年,她看到的向来都是胸有成竹,意气风发的沈淮启。
从未像此刻这样狼狈。
她移开目光,短暂的难受被更大的失望压下。无法回应的感情注定会遍体鳞伤,她真的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我们两个之间只剩下兄妹这一条路。”宁希平静地说,“以后你怎样对沈沫沫,也怎样对我吧,都是妹妹不要区别对待。”
沈淮启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宁希打断,“至于其他身份……”
他眼底涌起一抹希冀,想要听到不同的话语。
可宁希冷漠无情,将这一点希望压碎:“我对前男友,向来都是形同陌路,再不联系。”
‘嗡’地一声,沈淮启只觉得有些东西从手中毫不留情地溜走,他想要伸手,却怎么也抓不到。眼底通红,眼睁睁地看着宁希转身离开。
原来望着离开的背影,是如此绝望。
十年前,宁希看了那么多次。
沈淮启生出一种难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宁希。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除非站在同样地位置。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自己做的事全都是为她好,可现在才发现,每一件都是在伤害她。
而他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份自我感动。
……
张特助胆战心惊地从后视镜中望着面色不虞的男人。
他是五年前入职的,从那个时候开始,沈总就像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人。他能沉默冰冷地处理公司各种事务,也会在面对追求者的暗示时冷漠拒绝。
他一直以为身处高位的人就是如此。
直到宁希的出现,打破了他原有的认知。
沈淮启并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他会看着手机笑,会时刻惦记在公寓中的人。宁希在家的时候他从不加班,甚至期待下班。
以及现在,后座的人明明看着与平时没什么差别,可他清楚,他的眼睛里透着看不懂的情绪,有悲伤有悔意更有不知所措。
有些眼泪不是从眼睛里流出,而是从心底,是旁人看不见的苦涩。
张特助轻声开口,打断走神的沈淮启:“沈总,是送您回公寓吗?”
LED灯透过车窗落在脸上忽明忽暗,后座的人一直未回应,他降低速度,没有催促。
许久之后,后座传来沙哑的声音,沈淮启说:“去老宅。”
张特助:“好的。”
从溪市到湘城,现在又马不停蹄地开往老宅。沈淮启没有惊动老宅的任何人,独自一人去到祠堂。
祠堂没有灯,只有桌子上点燃的蜡烛左右摇晃。
沈淮启跪在蒲团上,压抑的情绪就此释放,浑身透着低落。
他是沈家长孙,从出生开始有些事情没有选择权,比如接下沈氏集团重任。在他小的时候,沈氏开始走向低迷,沈宸年和云欢臻整日忙碌,甚至连退休的沈老爷子都开始频繁走动。
而他被送到宁家。
那时候文一涟怀有身孕,宁柯崎不管多忙都会回家。
沈淮启坐在文一涟身边晒太阳,文一涟本就是个跳脱的人,只不过怀有身孕让她寸步难行。宁柯崎不想让她吃冰的,辣的,但她忍不住,每次都开口问:“淮启,你想不想吃冰淇淋?”他压根不用回答,文一涟会自己说好的,我知道你想吃。
偏偏每一次都会被宁柯崎发现,文一涟一脸无辜:“不是我吃的啊。”
沈淮启很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宁柯崎明明不允许文一涟吃,冰箱里却还是会准备她喜欢的口味。文一涟笑着回答:“淮启宝贝,我逗他玩呢。”
“你来,我在给妹妹起名字,你觉得哪个更好?”
沈淮启还没明白过来,被这个更具有吸引力的吸走目光,桌子上的字他都认识,却读得很慢细细品,最后在‘希’字上停下。
他指着这个:“希望。”
文一涟连起来读:“宁希,好听,就这个了。”
“啊?”沈淮启没想到文一涟纠结了那么久的名字居然被他定下。
宁希就是在这种鸡飞狗跳,却又欢乐充满爱意的包围下降生。小小的一个,沈淮启不知道怎么抱,不敢用力又怕她掉下去。
小姑娘完全继承了文一涟的跳脱,有她在的地方从来不会缺少欢笑。
她和沈淮启完全不一样,她身上没有家族的压力,只用开心快乐就可以。沈淮启心想,还好宁希不用像他一样。
沈淮启从小就知道自己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比他大的人见到他也会虚情假意的夸赞讨好。他讨厌这些,却又不得不恭维。
因为他使用的金钱,地位都是沈家给的,不能即想要,又不做。
可他庆幸,还好他的家庭和睦,不管是谁都是为了整个家好。
放学路上,他碰到一条受伤的小狗,沈淮启本以为家里会像往常一样纵容他收养,可他万万没想到,爷爷冷漠的摇头。
沈淮启不理解,生气的躲在房间里。
沈宸年知道后,叹了口气:“淮启,你是家里的长孙,以后要继承沈家的。商场如战场,不能有软肋。和你爷爷道歉,知道了吗?”
沈淮启不情不愿,沈老爷子也叹气道:“淮启不要怪我心狠,我只是想告诉你,在你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你所拥有的东西早晚会离你而去。”
你没有护住他的能力。
别人都劝他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只有宁希跑到他面前:“哥哥,你不要难过,以后我的全都给你。”
沈淮启失笑。
别人都在催着沈家长孙长大,只有在宁希这里沈淮启才是他自己。
在接宁希去往沈家的路上,沈淮启暗自发誓,要一辈子对宁希好,不会再让她流眼泪。
到头来居然还是自己让宁希流泪最多。
这份感情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
沈淮启自己也不清楚。
在他和宁希之间,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一直在对方身边。
宁希第一次换牙是沈淮启将之埋在树下;宁希每次开学是沈淮启牵着她的手送到学校;宁希被请家长是他站在身前,还有宁希来例假也是他买的卫生巾。
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说不清诉不明的亲密事,早就模糊了情感的界限。
他不是不想要,而是不能要。
沈淮启比任何人都在乎宁希,比谁都想独占宁希。
他压抑着那份不属于兄长的占有欲,不敢泄露半分,一字字写下不能不可以。他能够忍受这条路上的艰辛,但他不想让宁希经历。
他以为他能够接受宁希走向别人,一直在暗处默默守候。
直到她的转身。
沈淮启不能再欺骗自己,他根本无法接受,根本不想放她走。
蜡烛熄灭,身后逐渐传来光亮,黑暗无所遁形,他显露在日出中。
沈淮启在沈家祠堂跪了一整夜,所求不过是一个宁希。
十年了,他不想再挂着兄长的名头动着不该动的心。如今,沈家根基平稳,没有人敢虎视眈眈,他在与不在,都能运行。
现在他有足够的能力,他站在了山顶,只想要追求一个人。如果还是不行,那他愿意舍弃所有。
沈淮启站起身,忍着疼痛,走出祠堂。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身上。
天亮了。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沈淮启再次生出一种后悔的……
元旦前的半个月, 工程异常忙碌,刘总大发慈悲趁着元旦给他们放三天假,来回的机票报销。他这么说, 所有人开始欢呼。
“刘总你不走吗?”
刘总摆摆手:“你们走了, 工地总要留人看着。”
陈潇潇感叹:“刘总你也太好了吧。”
宁希同连兴几人一同回湘城, 路上还多了一个秦恺州。这次回来她没有告诉沈淮启, 也没打算回公寓,直接回到了沈家。
云欢臻见到她, 一脸惊喜:“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元旦放假, 趁这个时间回来陪你呀。”一旁阿姨接过宁希的行李箱, 她挽着云欢臻的手臂。
“那好呀,还是我们慢慢乖。”云欢臻‘啧’了声, “哪像你哥, 就跟没这个家一样, 也不说回来看看。”
要是以往,宁希还会哄着说哥哥忙, 现在她只是听着不做声。
第二天沈淮启才知道宁希回来了, 下了班第一时间回到家中,却在看到宁希后欲言又止。
宁希脸上挂着礼貌疏离的笑, 不走心:“哥。”
他‘嗯’了声,张了张口:“回来怎么没让我去接你?”
“又不是不知道回家的路。”
沈淮启点头,只能说:“嗯,好。”
宁希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起身上楼。刚走到房间, 秦恺州打来电话问明天有没有时间,她走到阳台上:“做什么?”
“一起去看烟花怎么样?据说这是近几年来最大的一次跨年烟花。”
宁希没说好不好,秦恺州追问:“你明天有约了吗?”
她说:“没有。”
电话对面是年轻活力的声音:“那你约我怎么样?”
宁希本想拒绝, 跨年这种日子,如果去了两个人的关系就解释不清了。她刚想拒绝,旁边阳台门被推开,高大俊朗的沈淮启出现在视线中。
她下意识同意:“好啊。”
秦恺州没想到她会同意,激动到加大音量:“真的吗?太好了!”
“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吃个晚饭?”
宁希感觉到他的试探,在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下点头同意:“都可以。”
挂断电话,宁希没抬眸看,站起身往屋里走,身后的人突然出声:“慢慢。”
她回过头:“怎么了?”
沈淮启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阳台的边缘,两个人之间被栏杆阻拦,他语气低沉平稳:“我有话想和你说。”
宁希思考片刻,还是站在原地:“嗯,你说。”
又补充:“哥。”
她说过要把他当哥哥,再也没叫过他沈淮启。
一开始叫沈淮启是觉得好玩,后来叫哥是为了提醒自己两个人的身份,再后来又开始叫回沈淮启,是因为不想只当他是哥哥。
现在一切清零,回到原地。
沈淮启只是哥哥。
可他又不愿。
沈淮启恍然明白这其中的含义,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不肯原谅我,但我还是想要弥补你。”
他说:“慢慢,这次换我追你好不好?”
其他的话他没有说,但这足以给宁希巨大的震撼,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淮启:“知道。”
她笑了声,笑意带着自嘲。以前多想让他走出这一步,现在她想放下了,他才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
宁希没有心软,抬眸直视:“我已经放下你了。”
“嗯,我知道。”沈淮启居然笑了下,温柔的目光毫不掩饰,“所以,是我来追你。”
“明天跨年有时间吗?”
宁希这才回过神:“我有约了。”
“没事,我会一直等你。”
这句话说得好像是明天又好像不是。但宁希不想纠结那么多,转身回到房间,关上门靠在墙边,脑海里全是刚才沈淮启的模样。
她摇摇头,将沈淮启移除脑子。
宁希啊宁希,还嫌自己哭得不够吗?
清醒点吧,沈淮启只是哥哥。
手机嘀嘀两声,秦恺州和沈淮启同时发来了明天约会的地址。
宁希瞪大了眼睛,又看一遍。
不是,这这这这这怎么是一个地方啊。
“……”
“…………”
宁希肯定不会去同沈淮启一起跨年,刚才又答应了秦恺州,自然要和他一起。
她叹了口气,头疼。
翌日。
天气预报今天有雪,看烟花的时间肯定会很长,宁希又拿出一个围巾。
下楼时云欢臻坐在客厅看电视,见她穿戴整齐,问道:“要出去玩吗?”
宁希点头:“嗯,跟人约好了。”
今天这个日子,还是晚上约好,谁都知道是跨年。云欢臻八卦:“男的女的?”
她笑了下:“男的。”
说完,看了眼时间再不出门就要来不及了,宁希说:“我先走了,拜拜。”
“好,慢点啊。”云欢臻笑得合不拢嘴:“男的好,男的好。”余光撇到沈淮启从楼梯上下来,忍不住催他:“你妹妹马上就有男朋友了,你怎么也不着急!”
沈淮启面色沉沉,从宁希离开的方向收回目光:“我怎么不着急。”
“你着急倒是给我带回来一个女朋友啊!”
“她现在不是还没谈吗?就算谈了就不会分手?”沈淮启还想接着说,被云欢臻重重拍打肩膀。
云欢臻不高兴:“有你这么咒你妹妹的吗?”
沈淮启收敛情绪,站起身往外走:“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你爱回来不回来,平时也没见你在家吃过饭。”
***
夜幕降临,河岸边人潮拥挤,宁希远远看到秦恺州站在路灯下,在看到她后眼底亮起光亮,朝她挥手。
宁希沉默片刻,走过去。
秦恺州的喜欢总是不加掩饰,他不介意被全世界知道。可宁希只觉得有压力,她太明白喜欢被辜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所以不想让这么明媚的少年也这样。
宁希思考一瞬,还是决定说清楚。
“秦恺州,你陪我看烟花,一会儿我请你吃饭,我们扯平。”
秦恺州愣了愣:“我……”
“我刚结束一段感情,不想那么快开展下一段。”宁希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继续说,“答应你出来是事出有因,真的很抱歉,如果你想走的话,可以随时离开,我不介意。”
她以为秦恺州会离开,却听到一声笑意:“我当什么事呢。”
男生还是笑着:“我不介意当你忘记上一段感情的工具,真的。我也说了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喜欢你,让你开心也是我这个追求者应该做的。”
“你说你刚结束一段感情,还不想开展下一段。”秦恺州一脸傲娇,朝宁希眨眼,“这不正是我嘘寒问暖,趁虚而入的好时候么。”
宁希被这句话逗笑。
秦恺州敛了敛神情,温声说:“所以,你不要有压力好不好?”
“谢谢你。”宁希说。
被人这样尊重,还反过来宽慰自己,谁都会感动。
秦恺州撞撞宁希肩膀:“我能问问你前男友是什么类型吗?”
宁希侧头:“干什么?”
“打听一下,投其所好。”秦恺州直言不讳。
宁希哭笑不得。
“哇,下雪了!”
不知道是谁惊呼一声,与此同时,烟花在空中炸开。
雪花落在身上,烟花映在眼底。
玻璃电梯缓缓上行,外面的景象一览无余,逼仄的空间安静无声,沈淮启无心欣赏半空中的烟花,垂眸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他们相视笑着,眼底装不下其他。
明明是外边的温度寒冷,可在暖气充足的室内,沈淮启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电梯停在顶层,再也看不见楼下的人来人往。
这里是看烟花最好的位置,不用吹冷风,更不用人挤人。
昏暗的灯光照在沈淮启身上,他坐在空旷的位置等一个不会来的人。
服务员在一旁柱子后窃窃私语,不敢上前打扰。
窗外烟花还在燃放,五彩斑斓在黑夜中格外漂亮,雪花纷纷落下,楼下雀跃欢呼,楼上无心观赏。
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沈淮启再次生出一种后悔的情绪。
原来被拒绝,被无视是这样的心痛。
他心疼从前被这样伤害的宁希,疼痛到无法言语。
沈淮启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玻璃前,身上的沉寂与窗外的黑暗融为一体。
不珍惜真诚的人总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烟花从地上升入空中,炸开好看的颜色,一个接着一个,一声接着一声。
宁希回头望向身后的高楼大厦,忍不住跑神,沈淮启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怎么了?是饿了吗?”
秦恺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外边挺冷的,要不然我们现在去吃饭?”
宁希回过神,点点头。
一路上胆战心惊,怕碰到沈淮启,转念一想碰到了又怎样,他们现在的关系,她没什么好心虚的。
秦恺州是一个很好的搭子,从来不会冷场,更不需要她找话题,甚至不用担心有什么话不能说。宁希吃得很放松。
吃完后,他招来服务员准备结账,宁希打断:“不行,说好了我请你。”
“哪有让女生付钱的道理。”
两人一来一回,服务员插话:“你们这桌已经被一位先生结过了。”
秦恺州问:“谁啊?”
服务员笑笑不语。
只有宁希怔愣,除了沈淮启她想不出还有谁。
第70章 第七十章 他第一次这么讨厌这个称呼。……
秦恺州察觉到宁希的异样, 低声问:“是你认识的人吗?”
宁希环视一圈没有看到沈淮启的身影,但她直觉他还在这里。
“是你……”秦恺州试探问道,“是你前男友吗?”
“要不要去和他打个招呼。”
“不用了。”宁希回神, 咽了咽喉咙,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我不会回头看。”
秦恺州听到后反应了会儿, 替她拿过外套:“那我送你回家吧。”
一路上,他能感受到从刚才过后宁希情绪的低落, 却又像是烦躁, 多种情绪交杂, 他根本看不清。
宁希眼睛望着前方一点,不知道在看什么, 只是走神。等回过神, 车已经停在沈家门口, 宁希解开安全带,回头道谢。
“客气什么。”
“我先回去了, 你路上慢一点。”
比原定时间回来得早一些, 宁希推开门下车。
“等一下。”
她回头看到秦恺州下车来,手里拿着她的围巾。宁希这才想起来, 伸出手想要接过,秦恺州的手腕却转了个弯给她戴上。
‘砰’一声,宁希还没来得及拒绝,头顶被五彩斑斓的烟花点亮,零点的钟声敲响。
“新年快乐。”秦恺州帮她整理好围巾, 收回手时还在紧张到颤抖。
他站在烟花下望着宁希笑。
宁希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半步,才说:“新年快乐。”
“我先回去了。”
她转过身听到身后的汽车启动声,推开门, 屋内昏暗一片,她没有开灯,余光处察觉到沙发上坐着黑影。
宁希惊呼一声,怕吵醒正在睡觉的云欢臻和沈宸年,很快捂上嘴。
那黑影动了动,她这才认出这是沈淮启。
他坐在黑暗之中,薄凉的月光照在他身上,窗外飘落的雪花像是落在了他身上,冰冷沉默。
“哥……?”宁希下意识叫出声。
等沈淮启走到她面前,昏暗的灯光下加重了他漆黑瞳眸中的寒冷,他似乎很想压抑什么,却还是在混乱之下流露。
沈淮启伸手将宁希的围巾取下。
冰凉的手指擦过宁希的脸颊,她冷得蜷缩。
“抱歉。”
声音暗哑低沉。
宁希看向被取下随意放在一旁的围巾,听到沈淮启说:“脏了,明天再给你买新的。”
她忽然想到刚才在门口烟花之下她和秦恺州并肩而站,而沈淮启在暗处兀自生气。
“不用了。”她语气冷淡。
沈淮启忽略她的冷漠,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新年快乐。”
宁希没有客气,收下时眼前人眼睛中露出不易察觉的光亮,却听见她说:“谢谢哥。”
他第一次这么讨厌这个称呼。
沈淮启喉结滚动,若无其事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溪市?”
说完怕宁希再误以为是想让她离开,补充道:“到时候我送你。”
宁希再次拒绝:“不用了,家里有司机。”
“司机那天不上班。”
“…………”
宁希抬眸,读出沈淮启眼中的执着,她说:“后天走。”
这简单的一句,竟看到沈淮启勾了勾唇。
她刻意不去看他,转身上楼。
沈淮启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才回到房间,桌子上一大束玫瑰花显眼明亮。
他想送,却又怕宁希不喜欢,再适得其反。轻轻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打字。
***
宁希正准备睡觉,收到程黎发来的信息,问她明天有没有时间,新年第一天当然要聚一聚。
她先回了句好,下意识反问一句:“都有谁啊?”
程黎说:“就我们五个人啊,没有其他人,自己人一起才放松。”
五个人,那不就是还有沈淮启吗?
宁希有些怯退。
未完全熄灭的火苗经过风吹会再次熊熊燃烧。
她刚想说自己不去了,还没打完字就收到程黎说:“我们都好久没见了,我也就明天一天假期,在之后就是春节了,天啊我怎么这么忙啊。”
宁希心软,不再拒绝。
她一松口,不止一个人松了口气。
翌日,宁希在房间听到隔壁关门声又磨蹭了会儿才下楼,本以为沈淮启已经离开,没想到他正坐在沙发上。
一旁的云欢臻还在疑惑:“你不是说家里离公司远,以前也没见你回来这么勤快,怎么这两天还住在家里,这又不远了?”
沈淮启解释道:“元旦假期。”
云欢臻撇撇嘴,看到一旁的宁希后瞬间眉头舒展:“慢慢。”
宁希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昨天晚上玩得怎么样?”
“还行。”
“那男的怎么样?怎么认识的?”
宁希干笑两声:“人挺好的,这次工程认识的。”
云欢臻乐得不行:“还算你哥做了件好事。”
“什么?”宁希愣了愣,没反应过来秦恺州和沈淮启有什么关系。
沈淮启抬眸看过来。
“这个项目每一个工程队都是你哥亲自选的,你和那个男生能认识可不就是他做了件好事吗?”
沈淮启:“…………”
宁希笑了声。
云欢臻还沉浸在兴奋当中,沈淮启站起身面无表情:“时间来不及了,走吧。”
“去哪?”
“聚会。”
从一个地方出发,坐两辆车更容易让别人猜想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宁希站起身没有拒绝,跟上沈淮启的脚步。
站在副驾驶前,他伸手帮她拉开车门。
宁希坐上去后拿出手机,那副姿态就像是告诉沈淮启,哪怕他们坐一辆车她也不想说话。
沈淮启没有步步紧逼,调高空调温度后,放了首舒缓的钢琴曲。
到地方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了,因为有女孩子,没有人抽烟。宁希进去后走到程黎身边坐下,林胥昼坐在程黎另一侧,靠在她肩膀上闭着眼睛,见到他们来微微睁开扬扬下巴打招呼,然后又重新闭上眼睛。
宁希问:“林哥怎么了?”
程黎垂眸看了一眼:“接了一个案子,这些天都在忙这个。”
“啊?”宁希疑惑,“怎么不在家休息?”
林胥昼睁开眼睛,哼笑一声,不经意瞥向坐在对面的沈淮启,拉着长音:“没办法啊,给得太多了。再说,聚会也不能没我啊。”
他坐起身打了个哈欠:“没事,差不多都忙完了就等着开庭,等回家了再补觉。”
周宸凑过来:“现在人齐了能不能陪我打麻将了?!”
林胥昼起身,看了眼隔着距离的沈淮启和宁希:“你们两个只能上一个啊,有人喂牌我们就没得玩了。”
“你说错了吧。”周宸不明所以,“不应该是你和程黎只能上一个?你们两个一家的,左口袋出右口袋进,还有什么玩法。”
“傻子。”林胥昼无语。
宁希笑了下,沈淮启站在身后,低声说:“随便玩,输了算我的。”
她微微一笑:“沈总,我还不至于输不起。”
沈淮启:“…………”
“噗。”林胥昼强忍着笑。
沈总跟孔雀开屏似的,可惜人家理都不理。
沈淮启却跟没事人一样,走到周宸身边拉走椅子。
“淮启你就坐这里呗,来回多麻烦。”周宸看到沈淮启坐在宁希身边,‘啧’了声,“你一个当哥哥的,就不能给慢慢一点自由?”
林胥昼和程黎知道这其中的事由,笑出声。宁希也强忍着笑,挑挑眉不语。
沈淮启不耐烦:“你话怎么那么多。”
“还嫌我话多。”周宸道,“你自己问问慢慢乐不乐意。”
宁希无视身边存在感十足的男人,一边出牌,一边说:“确实。”
“你少说几句吧。”林胥昼在桌子下踢周宸。
宁希玩麻将还真不差,再加上有林胥昼和程黎故意逗她开心,整场下来就数她赢得最多。
周宸捂着胸口,看着余额直接少了一位数,感觉心在滴血:“慢慢是不是沈淮启给你带坏了!都不知道尊老爱幼,一点都不可爱了。”
话音刚落,腿上被人踢一脚,他回头看向罪魁祸首,沈淮启语气淡淡:“脚滑。”
宁希听完这话沉默片刻,周宸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的转变,可这种下意识的反应才最真实。
他们两个之间无法忽视的从前。
不管过去多久,不管是否形同陌路,提起一个人的名字时,紧跟着的是另一个人。
“我出去透口气。”宁希跟程黎说了声,站起身往外走。
她一出去,林胥昼坐到沈淮启身边:“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一进来我就感觉不对劲。”
“被你说对了。”沈淮启目光从关闭的门上移开。
“我靠。”
林胥昼没忍住骂出声,“不是,我都告诉你了,你怎么就是不听。”
沈淮启默默听着,不反驳不出声。
骂了一会儿,林胥昼又叹了口气:“你多跟慢慢道歉,表个态,说不定她就消气了。”
沈淮启眼神晦暗不明,声音很淡,“不会了。”
他太了解宁希,知道她这次是下定了决心。
更可况,她已经原谅他很多次了。
林胥昼唉声叹气:“那怎么办?你就接受这是你们的结局?”
“不是。”
沈淮启这么说,林胥昼知道他也想要挽回,笑了声:“需不需要哥教教你怎么追?”
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沈淮启安静片刻,抬眸神色认真:“嗯,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