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对待简单食材都不敷衍。……
第31章
晚上十一点整, 刑侦队的人已经做好了出发前的准备。
按照偷车贼王强的口供,命案发生那晚十一点左右,他们一行四个人正在顺锦路的自行车保管站实施盗窃。就在他们一人推着一辆车准备撤的时候, 被保管站的工作人员发现。
四人慌乱逃走, 保管站的工作人员在追赶的时候摔了一跤,没追上他们。等他们逃到安全点后, 王强提议再杀个回马枪,他觉得保管站的人肯定想不到他们还会回去。
可就在几个人原路返回的路上, 发现了已经断气的保管站工作人员。王强怕有人发现工作人员的尸体,再牵扯出他们偷车的事, 于是几个人一拍即合,决定把保管站的工作人员扔到吉运桥下。吉运桥很高, 桥下经常有醉酒摔死的流浪汉。
就在他们抬尸体的时候,忽然看见旁边站着一个没腿的“鬼”。他们之前听人说过, 顺锦路这一片半夜闹鬼,原本还不信, 可如今真的见到了,个个吓得屁股尿流,连抛尸也顾不上了。
王强跑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鬼就那么丝滑的“飘”走了!
几个人回去之后越想越不对劲,他们一致觉得, 保管站的工作人员一定是干过什么缺德事,才会被“怨鬼”索命。
保管站工作人员的尸体已经找到了,江铭说他虽然摔倒时头部受到创伤,导致硬膜外血肿,但这并不是致命伤。死者有原发性的器质性心脏疾病,死亡原因正是因为过度惊吓, 造成了心脏骤停。
所以刑侦队觉得,王强几个人说的可能真的是实话,他们那晚确实见到了“鬼”。再加上对顺锦路附近居民的走访,他们确实也听说过晚上闹鬼的事,但这个“鬼”还挺讲究的,不伤人,就吓唬人,有些路过的倒霉蛋会被吓得连钱包都丢了。
陈远洲和谭立新商量了一下,必须要把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揪出来。可自从保管站的工作人员出事之后,这个鬼就再也没出来过。
于是陈远洲就想了这么个主意,让赵无双按照王强的描述扮成鬼,引蛇出洞。
至于那个鬼为什么是飘走的,陈远洲猜测他脚下一定是踩了什么东西,只不过被他身上宽大的衣袍盖住,造成了视觉误差。
顺锦路那片路况一般,结合时代特点,陈远洲能想到的也只有滑板了。
目前滑板在国内还是很小众的运动,很少有人听过,所以当他准备做个滑板的时候,刑侦队上下还都挺好奇。
滑板做好之后,陈远洲就让赵无双抓紧练习。赵无双还不知道自己要扮鬼的事,只觉得滑板是个挺新鲜的玩意,玩得不亦乐乎。他本身运动细胞就发达,很快就掌握了要领。
陈远洲发布了行动命令,赵无双已经被画得面目全非了,公安局里灯火通明的,他实在没脸面堂而皇之地出去,于是鬼鬼祟祟的夹着滑板,紧贴在林寻一身后出去。
治安队的李建设刚带人抓了几个喝酒闹事的回来,赵无双从他身边过去,李建设回头了眼,对身边的徒弟说道:“刚才过去的那是个啥玩意儿?”
冯康也没看清楚,李建设撇撇嘴,吐槽道:“这刑侦队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整些幺蛾子。”
刑侦队一行人到了顺锦路后,按照计划,各自找好位置。演员赵无双蹲在角落里郁闷,差几分钟十二点,他踩着滑板“飘”了出来,然后邓回和姜越就装作被鬼吓到的样子,边跑边大喊“有鬼啊”。
赵无双就这么“飘了”半个多小时,正版鬼终于上线。
跟陈远洲推测的一样,这个鬼就是这一片的住户。因为出了人命,他本想避避风头,就一直没出现。今晚听到了邓回和姜越的声音后,他怕有人戗行,就扮上出来看看情况。
然后他离老远就看到一个山寨的自己在路上飘荡。他没想到还有人和他一样喜欢滑板运动,一激动就大喇喇朝赵无双飘了过来。
“哥们,你也喜欢滑板啊!”
赵无双一听那声音是个年轻人,就故意挑衅道:“咋滴?不服碰一下?”
“哎呦卧槽!口气不小啊!”
那货也是个愣头青,竟然直接加速滑了过来,赵无双水平不行,躲闪不及时,直接被他撞倒,摔了个狗吃屎。
“你这么菜啊!”
愣头青话音刚落,就被从四面八方窜出来的刑侦队员按住。
“卧槽?你玩阴的?”被按在地上的愣头青唧唧歪歪道。
赵无双一把抢过林寻一手里的手电筒,他蹲在愣头面前,手电筒就对着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咬牙切齿道:“爷爷我就玩阴的了,怎么着?”
“你这画的什么啊!一点美感都没有,丑死了。”愣头青被押走的时候还不忘嘲讽了赵无双一番。
徐秀竹早上起来的时候也没见到陈远洲,就知道他肯定又忙了一晚上。今天刘峰他们要来装修面馆,她早早就去等着,还帮张淑华和李胜带了早饭。
昨晚徐秀竹临时又有了个想法,她想在饭馆里隔出两个单间,这样可以提供给需要包间的客人。
开工前她和刘峰沟通了一下,刘峰觉得这倒是不难,就是有点费事,估计工期得一个礼拜。
徐秀竹也不差这两天,毕竟慢工出细活。几个人说干就干,徐秀竹趁着刘峰备料的时候,跟他闲聊了几句。她记得刘峰是建筑队的负责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着开装修公司了。
刘峰现在还是建筑队的负责人,他说滨城现在发展速度很快,楼房一栋接着一栋的盖着,装修行业也是形势一片大好。正好这些年搞建筑也认识不少人,他就跟几个朋友合计着开了个这个装修公司。
“你放心,他们几个都是我的把兄弟,我敢保证技术绝对过硬。”刘峰说道。
徐秀竹咧嘴笑了笑,“有刘叔这话我肯定放心!”
午饭是徐秀竹准备的,几个人忙活了一上午,吃着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都对徐秀竹的手艺和周到赞不绝口。
刘峰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平时应酬不少,别说滨城,就是周边的几个城市有名的饭店也是吃过的,可即使吃过那么多名菜贵菜,他还是被徐秀竹的厨艺惊艳到。
明明都是一些随处可见的普通食材,可徐秀竹还是做出了自己的特色。
刘峰觉得徐秀竹的好厨艺不仅体现在菜的味道上,更可贵的是能感受到她做菜时花的心思。
一个对待简单食材都不敷衍的人,也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吧?
“刘叔,你觉得我的菜做的怎么样?”徐秀竹笑眯眯的搬了个板凳坐了过来。
刘峰立马竖大拇指:“等你正式开业以后,我一定带朋友过来捧场!”
“那我先谢谢叔了。”徐秀竹又说道:“叔,你们工地上的工人中午都吃什么啊?”
刘峰也是个人精,一下就听出徐秀竹话里的意思,他笑道:“你这小丫头脑子倒是活络,店还没开业呢就想着谈生意了。”
徐秀竹最近看了很多报纸,其中就有一些关于建筑工地的报道,她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个工地五十多名工人,集体食物中毒的事。好在这些工人都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为工地提供午餐的饭店被追究了责任,已经被强制停业整顿。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徐秀竹早就想好了说辞,“尤其是工地,那劳动量多大,工人们多辛苦呀,不吃饱吃好哪有力气建设我们的城市。”
刘峰笑呵呵的听着徐秀竹继续往下说。她说如果她可以承包刘峰建筑队的午饭,保证让工友们吃得放心,吃得满意!
徐秀竹这张人畜无害的小脸,搭配上她真诚的话语,很难不让人信服。刘峰被她说动了,他说需要回去商量一下,过两天就给她答复。
“叔,再喝点水吧。”徐秀竹一听有希望,立马把泡好的茶给刘峰倒了一杯。
张淑华也已经给房东汇完款,从薛艳那拿了钥匙。正好刘峰几个人在店里,三下五除二就帮着她把东西搬了过去。徐秀竹说店里这几天都在装修,暂时也不需要张淑华,就让她在家好好收拾一下。
陈远洲这边也是一切顺利。抓回来的“鬼”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小鬼,叫江豆,洗完脸一看就是个还没长开的小屁孩。
一进审讯室还没等人问呢,江豆就跟倒豆子似的,自己交代了。
因为痴迷滑板运动,江豆一直想参加比赛。可国内的赛事很少,还都在南方的大城市,无论是车票还是报名费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江豆家里条件不好,父母也不支持他玩滑板,于是他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利用会滑板的优势装鬼吓人,等他们被吓得慌不择路的逃跑时,再去捡他们落下的钱包、公文包这些东西。
而那个自行车保管站的工作人员,确实是在摔倒后遇到了他。
“哥,我嘴唇还红不?”下班的时候赵无双还噘着嘴问陈远洲。
“红。”陈远洲看了一眼。
赵无双一声哀嚎,“谭队从哪弄得破口红啊!还擦不掉了!”说着郁闷的用手又蹭了蹭。
陈远洲扒拉掉他的手,“你跟自己的嘴有仇啊?都快层秃噜皮了,能不红吗?”
“哦。”赵无双一听原来是这个意思,又问道:“哥你一会儿干啥去。”
“回家。”陈远洲走出几步后有点不放心,回头看着赵无双,警告道:“不许跟着我。”
“多么无情的话语啊!”赵无双站在原地,目送着陈远洲走远。
邓回也出来了,见到赵无双傻站着,问道:“大姑娘在这站着干啥呢?”
他这一整天都管赵无双叫大姑娘,听得赵无双牙根都痒痒。
“老子纯爷们!”赵无双直接跳到邓回背上,双腿缠住了他的腰。
二人打打闹闹的往外走,没注意到一直跟在后面的林寻一。
林寻一看着赵无双的背影,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他那张大白脸和红嘴唇。林寻一吓了一跳,立马甩了甩头,嘟囔道:“妖孽啊!”
陈远洲回家之前先去了饭馆,刘峰几个人刚准备走,正好和陈远洲打了个照面。徐秀竹给介绍了一下,二人握了握手,也算认识了。
晚上徐秀竹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陈远洲仔细帮她擦着头发,头发擦的半干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管口红递给徐秀竹。
“给我的?”徐秀竹拧开看了看。
这管口红的颜色跟赵无双涂的那个差不多,虽然赵无双涂上很惨烈,但是陈远洲当时看着,就觉得徐秀竹涂的话一定能好看,所以他下了班趁着商场没关门就去买了一个。怕被赵无双那个跟屁虫发现,还特意警告他别跟着。
徐秀竹长着大还没用过口红,她甚至都没化过妆。她看着口红,还有点不好意思涂。
“我帮你。”陈远洲接过口红,小心翼翼的替她涂着。
陈远洲一个大老爷们哪会做这种事,涂完他总觉得哪不对劲。
徐秀竹照了照镜子,看着自己瞬间变得宽厚的嘴唇,十分认真的问陈远洲,“你是喜欢香肠吗?”
第32章 你可以自私一些。
第32章
滨城地处东北, 四季分明。进了六月,正午的气温虽有升高,但早晚还是比较凉爽, 徐秀竹很喜欢这样的天气, 感觉很舒服。
刘峰建筑队还有事,之后几天的装修就没参与, 不过他很快就给了徐秀竹答复,他说等徐秀竹的饭馆正式开业后, 可以先负责他们三队的午餐。
价格也谈好了,盒饭的话是一荤两素, 一盒饭一盒菜是一块五,单独加饭是三毛钱一份。
工地上的劳动强度大, 工人们饭量也就大,一个人最少也要两盒饭才够。至于面点, 则按照徐秀竹对外出售的九折算。
虽然刘峰不在,但他的几个朋友依然认真负责, 一周后准时交工。
徐秀竹看着大变样的饭馆,十分满意,很痛快的结清了尾款, 还一人给买了两包烟。
张淑华是个闲不住的性格,装修公司的人一走, 她就开始收拾。
徐秀竹背起她的小挎包,说道:“姐,我有事先出去一趟,等我明天来咱们一起收拾。”
“你忙你的,这里交给我就行。”张淑华正在清理装修剩下的废料,有些还能二次利用, 她觉得扔了怪可惜的,收起来,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
徐秀竹离开饭馆后直接去了百货商场。算算日子,陈远红也快生了。她想准备些产妇和小孩用得上的东西,邮寄给她,也是一份心意。
商场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徐秀竹看得眼睛都花了。她也没着急买,而是一家一家的看过去,问问价格,再比比质量,做到心里有数。
从前赵春梅把钱看得紧,过日子很仔细,一分钱恨不得都要掰成两半花。徐秀竹从小听着看着,耳濡目染,渐渐也养成了舍不得花钱的性格,对自己总是扣扣嗖嗖的,一件衣服洗了又洗,补了又补,也舍不得换件新的。
可该花的钱徐秀竹从来都不含糊。她也愿意给她喜欢的人花钱,那种感觉让她觉得很幸福,比给自己花钱心里还舒坦。
徐秀竹很喜欢逛商场,哪怕什么都不买也愿意逛。从前在家的时候,每次到镇上,她总是不厌其烦的去供销社和百货楼转转,镇上那个只有二层高的百货楼她去了很多次,谁家卖什么她都门儿清。
在商场里,徐秀竹能直观的感受到时代在不断的发展变化。当下人们喜欢什么,流行什么,什么东西最畅销,都能在商场里找到答案。
徐秀竹从一楼逛到了四楼,又从四楼下到一楼,看得差不多了,她开始买东西。
她对陈远红的印象很好。陈远红比她大一些,因为大大咧咧的性格,从小就是孩子王,小时候她们还一起捉过蝌蚪。
后来因为赵春梅的原因,除了梁喜枝,很多小孩都不敢来找她,渐渐地也就和陈远红疏远了,但没想到因为陈远洲的缘故,和她成了亲人。
陈远洲下班回来,一进门就注意到了沙发上的大包裹。
徐秀竹从厨房出来,说道:“明天你有时间吗?咱们去一趟邮局,把这些东西邮给远红。”
“都是给她的?”陈远洲翻了翻。
“也不全是。”徐秀竹一样一样拿出来给陈远洲介绍。
有给陈远红和小婴儿买的衣服,选的都是柔软又亲肤的面料。
陈远红爱美,给她买了两套护肤品,售货员说成分很安全,她用正合适。
还有几包阿胶和红枣,是给陈远红补气血用的。
她还买了两本育儿书。
再就是婴儿能用上的奶粉、奶瓶、小玩具,还有一个长命锁
还有一个手链也是给陈远红的。这原本是徐秀竹相中的,她还试戴了,确实好看,可一问价格后,她瞬间就觉得手链也没那么好看了。她都已经离开商场了,最后想了想又返了回去。她觉得陈远红应该也会喜欢,就买下来送给她。
除此之外,徐秀竹还细心周到的给陈家其他人也买了礼物,就连陈远洲也有一支名牌钢笔。
陈远洲也记得陈远红的预产期,他原本是打算往家里汇些钱,就当是给她和小孩的红包,简单又省事。可没想到徐秀竹想得很周到,置办的这么齐全。
见陈远洲一直不说话,徐秀竹还有些担心。她今天确实花了不少钱,陈远洲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我觉得这些东西还都挺实用的,所以就买了”徐秀竹说话一下子没了底气。
陈远洲看着徐秀竹小心翼翼解释的样子,心里忽然一揪,连忙把人抱进怀里。
“怎么什么都没给自己买呢?”陈远洲抱着徐秀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
“我什么都不缺。”徐秀竹稍稍松了口气,小声道:“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我是生气了。”陈远洲紧了紧怀里的人。
“是因为我乱花钱吗?”徐秀竹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陈远洲松开徐秀竹,垂眸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我生气,是因为你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好一些。”
徐秀竹懵懵懂懂的眨了眨眼,“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可我希望你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都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陈远洲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我希望你可以活得自私一些,永远以自我感受为先,任何人,包括我,我们未来的孩子,都不能撼动你在你心里的主体位置。”
天知道陈远洲这番话对徐秀竹的触动有多大。
徐秀竹长到这么大,听了太多“你要懂事、你要孝顺、你要付出、你要任劳任怨”,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的告诉她,“你可以自私一些”。
可是“自私”,真的好吗?
徐秀竹觉得自己的眼眶湿漉漉的,害怕自己下一秒就哭出来,她笑着打岔道:“自私可不是什么好词,现在不都讲谦让是美德嘛。”
陈远洲扬了扬眉,颇有几分无赖的气质说道:“都是第一次做人,凭啥让?”
徐秀竹被他幼稚的语气逗笑,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打趣道:“这可不像是人民警察说出来的话。”
“我是人民警察,我也是你老公。”
说完陈远洲就从陈远红那包东西里翻出了手链,直接给徐秀竹戴上。
戴上之后他握着徐秀竹纤细的手腕看了看,十分双标的说道:“这么好看的手链,还得是我媳妇戴才行,陈远红那小手脖都胖成猪蹄儿了,给她浪费。”
徐秀竹看了看手链,又看了看陈远洲,笑着笑着,忽然感觉到有滴眼泪从脸庞滑落。
远在千里之外的陈远红正在啃猪蹄,忽然打了个喷嚏,给一旁的周到吓得立马立正,大喊道:“咋了老婆?是不是要生了?是不是要生了啊!”
陈远红一脸嫌弃道:“你不要那么紧张,我还能一个喷嚏把你儿子打出来?”
和陈远红的松弛相比,周到最近简直就是草木皆兵,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立马进入戒备状态,可就是这样他还没忘了念叨一遍:“是女儿,老婆咱生的一定是女儿哈。”
陈远红已经懒得理他,很多老人看过她的肚子,说她这胎肯定是儿子。都说怀女儿妈妈会变得漂亮,可她整个孕期皮肤糙得就跟麻土豆似的,一点也不漂亮。
第二天,徐秀竹和陈远洲去邮局给陈远红邮了东西,还顺便寄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家里的,一封是给梁喜枝的,不过就是说说现在的日子,以及饭馆要开业的消息。
徐秀竹的中药前两天就喝完了,她觉得还是有些效果的,感觉手和脚没有那么凉了。复查之后何大夫根据她的情况又开了半个月的药量,还说药补只是一方面,主要还在于日常的保养。她还让徐秀竹心态放松,不要总想着怀孕的事,顺其自然的效果反而更好。
晚上两个人刚躺在床上,陈远洲就腻腻歪歪的贴了过来。他吻得又急又热烈,徐秀竹只能抱着他,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徐秀竹马上要缴械投降时,稍稍恢复了一丝理智,于是她赶忙一把推开了陈远洲。
箭在弦上的陈远洲眼睛微红的看着徐秀竹,哑着嗓子道:“怎么了?”
“等一下。”徐秀竹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她舔了舔嘴唇,下定决心道:“陈远洲,我暂时……不想要小孩了。”
陈远洲听到这话,脑子有一瞬的短路,他的第一反应是“徐秀竹不想要他的孩子”。
好在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问道:“因为饭馆的事?”
“嗯。”徐秀竹点点头。她跟陈远洲说她和刘峰谈好了工地午餐的事,等开业后肯定也会很忙。在饭馆没步入正轨之前,她怕自己万一怀孕了,会耽误事。
之前说喜欢小孩的是她,现在提出暂时不要孩子的也是她,徐秀竹怕自己翻来覆去的变卦会让陈远洲有什么想法。
“好。”陈远洲凑过去亲了亲她,“孩子的事不着急,你还小呢。”
在陈远洲眼里,二十二岁的徐秀竹自己都还是个小姑娘呢,况且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没做,真要是因为孩子绊住了脚步,他也不忍心。
徐秀竹嘟囔了一句:“我都二十二了。”
陈远洲笑着揽过徐秀竹,学着她的语气:“哎呦,都二十二了,厉害呢。”
徐秀竹忽然有点不好意思,“那现在……”
陈远洲翻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两个避孕套,然后伸手扣住徐秀竹的腰,把人贴向了自己。
“继续。”
第33章 你正好有个表现的机会。
第33章
徐秀竹把开业日期定在了六月十八号, 张淑华翻了一下日历,发现那天还是端午节。
“我们可以提前准备一些粽子和茶叶蛋,免费送给来吃饭的顾客。”徐秀竹提议道。
“这个主意好!”张淑华说她很会包粽子, 交给她就行。
徐秀竹和张淑华商量了一下饭馆开业后的分工。她负责炒菜, 张淑华负责白案,做面食, 顺便继续卖自家的油炸糕。
张淑华之前在国营饭店干过两年白案,她试着做了几次徐秀竹常卖的几种面点, 已经基本掌握了要领。徐秀竹还特意把张淑华做的面点拿给郝行,可郝行根本没吃出有什么差别。
徐秀竹说等李胜恢复以后, 店里的采买和给工地送饭的任务就交给他。
对于徐秀竹的信任,张淑华两口子都很感动。
徐秀竹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有些人你可能认识了很久, 但就是无法交心,有些人你只是几面之缘, 但却是一见如故。
张淑华和李胜每个月有工资拿,卖面点的收入张淑华也会有分成, 徐秀竹还承诺卖油炸糕的收入全归他们二人。张淑华之前在市场也要交摊位费,她不好意思白占便宜,执意要交房租。
徐秀竹则说前期还不知道饭馆效益怎么样, 所以暂时不打算招洗菜备菜的人,这就需要张淑华顶替一下, 张淑华一听心里总算踏实了。
现在还缺一个服务员,徐秀竹写了招聘启示,贴在了饭馆的窗户上。
通过这段时间在菜市场的摸索,徐秀竹也确定了蔬菜和肉该在哪里采购。
徐静知道徐秀竹打算开饭馆后也替她高兴,还说开业那天肯定来捧场。
李有福还给徐秀竹推荐了一家粮油店,说之前他用的都是在那家买的。
徐秀竹去了一趟, 可老板看她年轻,觉得好糊弄,给她推销的都是一些陈米陈面。这些东西徐秀竹甚至都不用看,她闻一下就知道不行。
老板看她是个懂行的,就借口说自己拿错了,把今年的新粮拿给她看。可徐秀竹觉得老板人不实在,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也没听他辩解,直接走了。
陈远洲知道她为了粮食的事发愁,下班之后就带她去了位于另一条街上的粮油店。
“好一家粮油店?”徐秀竹觉得这店名还挺有意思。
“买啥?”老板是个大嗓门,他听见声音后磨磨蹭蹭的从屋里走出来,看清陈远洲后立马呲着大板牙笑道:“陈队!”
来之前陈远洲跟徐秀竹说过这家店的老板。老板叫孙大虎,之前是开诊所的。从诊所到粮油店,徐秀竹觉得这跨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自从孙大虎决定不再干那缺德生意之后,他就找门路开了这么一家粮油店。开业之后他直接扛了一袋子大米送到了刑侦队,顺便打了波广告。
他送的大米刑侦队自然是没收。当时是赵无双把人送出去的,孙大虎朝着他竖大拇指,他说不愧是干公安的,个个都这么有原则。
赵无双一脸骄傲,他说那当然了,我们警察从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之后一来二去的,这俩人还处成了朋友。
陈远洲说明来意后,孙大虎立马精神了,他指着货架子上七扭八歪摆着的袋子,让徐秀竹随便挑,随便看。
徐秀竹上前闻了闻,清新淡雅的米香和浓郁温暖的面香让她的心情瞬间变好,她连袋子都没打开,直接要了几袋子。孙大虎被她的操作弄得一愣,心想这是啥招式?
谈好价钱后,孙大虎留了饭馆的地址,他说明天会送货上门。
解决了一件大事,回家的路上徐秀竹的脚步都轻快了。
晚上吃完饭,徐秀竹就开始制定饭馆的菜谱。她在本子上写了又划,划了又写,半天确定不下来。
徐秀竹从小生长在南方,她的口味偏好其实和东北人差的还挺多。她平时做菜的时候,会习惯性的把南北方的口味融合一下,虽然味道也不错,但这就容易造成一种四不像的感觉。
如今她是要开店,万一来的客人觉得她的菜不地道,该怎么办呢?
陈远洲正在翻着一本《刑事侦查方法论》,回头就看到徐秀竹秀气的眉毛又拧到了一起。
他从后面把人圈在怀里,看着她划得乱七八糟的本子,笑着问道:“徐老板这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徐秀竹肩膀一缩,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你可以换个角度想一下。”陈远洲开导她:“你是打算开个东北菜馆吗?”
徐秀竹摇了摇头。她一个南方人,开店卖东北菜,那不是开玩笑呢吗?
“那你还纠结什么。”陈远洲把人转了过来,低头看着她,一本正经道:“你又没说自己卖的是正宗东北菜,那还怕什么不正宗?你要记住,你现在正在做一件更了不起的事,你把南北两种饮食文化结合在一起,你这是在创新。”
徐秀竹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酸,是被陈远洲给她扣得大帽子压的发酸。
“陈远洲。”徐秀竹双手捧着他的脸,眨着星星眼道:“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擅长胡说八道呢。”
陈远洲抓过徐秀竹的左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全是肺腑之言。”
“好想看看你的肺腑里都装了些什么。”
“都是你。”
陈远洲话音一落,屋子里瞬间安静。
徐秀竹抿紧嘴唇,片刻后,她摸了摸有点发热的耳朵,说道:“要不你还是好好说话吧,你这样我觉得有点腻。”
“我也觉得有点油。”陈远洲直起腰,一秒恢复正常。
白天在刑侦队里,姜越给大家传授爱情保鲜的秘诀。他说他和媳妇结婚五年,之所以还处于热恋,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女人都是感性的,要多说点肉麻的话,她们会喜欢。
陈远洲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于是他记住了。
但是他现在想忘掉了。
他希望徐秀竹也能忘掉。
有了陈远洲的开解,徐秀竹很快确定好了菜单。
她的字迹和人一样娟秀,陈远洲看完后问道:“那徐老板打算挂几个幌子?”
“徐老板”这三个字已经成了陈远洲的专属称呼,徐秀竹已经听习惯了,她问道:“挂什么幌子?”
陈远洲给她科普了一下。他说开饭店挂幌子,是东北的习俗。幌子就相当于招牌。
不同颜色、不同数量的幌子也有不同的说法。
红色的幌子就代表是汉族人开的店,蓝色的幌子则是清真饭店,而黄色的幌子则说明这是一家素食店。
幌子上面的塑料花代表馒头,圆盘代表卖包子,长长的穗儿则代表了面条。
大家下馆子也会看幌子。
一个幌子的通常是小店,厨师做什么,客人就吃什么,来这的客人主要就是为了填饱肚子。
两个幌子的店规格会相对高一些,店里会有菜单,客人可以按照需求根据菜单点菜。
四个幌子的店规模会更大,装修更高档,还可以承办红白喜事,但凡是店里主打的菜系,可以任意点菜。
徐秀竹还是第一次听这种说法,她觉得很新奇。之前她看见有的饭馆面前挂了幌子,她还以为是老板用来做装饰的。
陈远洲记得八十年代之前几乎所有的店都会挂幌子,但九十年代之后这个习俗就渐渐消失了,于是说不挂也可以。
徐秀竹觉得这个习俗还挺有趣的,于是一拍桌子,十分豪气道:“最多的是挂几个幌子?”
“八个。”
目前滨城只有一家叫“福天来”的饭庄敢挂八个幌子。据说八个幌子就代表你进店可以随便点菜,无论南北菜系,只要你说得出来,店里就做得出来。
“好!”徐秀竹豪迈的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耶,“那我就先挂两个幌子!”
陈远洲笑道:“听你这语气,我还以为你要挂八个呢。”
徐秀竹攥了攥拳头表示决心:“两个幌子是基于现实,八个幌子是我的终极目标。”
陈远洲竖大拇指:“好样的,那我以后就抱紧徐老板的大腿了。”
“没问题,现在你正好有一个表现的机会。”徐秀竹说完就去拿毛笔和墨汁,又找了几张旧报纸。
徐秀竹见过陈远洲的字,她觉得很大气,很有力量感。饭馆的牌匾还没做,徐秀竹希望“真心饭馆”这四个能是陈远洲写的。
陈远洲小时候确实跟爷爷学过书法,可这么多年没写,实在是手生。他又不忍心让徐秀竹失望,就拿起毛笔练了几遍。
徐秀竹坐在一旁看着,此时的陈远洲是她不曾见过的安静与专注。
梁喜枝总说陈远洲长得凶巴巴的,每次来信都要问一遍陈远洲对她好不好,会不会骂人,会不会打人。徐秀竹也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告诉她,陈远洲真的不凶。
徐秀竹忽然希望自己能有个照相机,这样就可以拍下陈远洲现在的样子,然后把照片寄给梁喜枝。
她还会在照片后面写上一句肉麻的话———
“我有点为他着迷。”
第34章 于是他开始相信命运。
第34章
徐秀竹白天见了两个来应聘服务员的年轻人, 可是她觉得都不太行。
女孩子太腼腆,一说话脸就红,声音还很小, 不凑近根本听不清说什么。男孩子又过于健谈, 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进来半天徐秀竹就一直在听他说了, 根本插不上话。
徐秀竹和张淑华一直收拾到下午五点多才回家,回家之后就开始试做菜单上的菜, 她打算开业之前把菜单上的菜都做一遍。
今晚做的是糖醋里脊、鱼香肉丝和地三鲜。王冬玲来借盐的时候菜刚出锅,徐秀竹就让她帮忙尝尝味道。
糖醋里脊酸甜适中, 浓郁的汤汁包裹着鲜嫩的肉片,一口咬下去表皮的口感竟然还是脆的, 当真是外焦里嫩,唇齿留香。
鱼香肉丝咸香酸甜, 口感更丰富,胡萝卜丝和青椒丝这些配菜既保留了脆爽的口感, 还起到点缀的作用。
地三鲜里的土豆、茄子和青椒都是过油之后又爆炒的,茄子多汁,土豆软糯, 青椒脆嫩,色香味俱全, 是一道标准的下饭菜。
徐秀竹用小碗把每道菜都分装出来,王冬玲挨个尝了一下,大拇指就没放下来过。
这些菜不仅闻着香,吃着更是香,王冬玲现在只想来碗米饭。
赞不绝口的王冬玲放下筷子后立马说道:“你快把门关好,我怕我家那个臭小子一会儿闻道又要来扒门缝。”
徐秀竹笑道:“有人捧场还不好。”说着她每道菜又给王冬玲拨了一些, 让她带回去吃。
“明天正好是周末,我闲着没事,去你店里帮你忙活忙活。”王冬玲临走的时候说道。
“行!”店里的玻璃和桌椅板凳还都没擦,徐秀竹也就没跟她客气。
王冬玲走了没一会儿,郑悦欣又来敲门。
徐秀竹开门后郑悦欣无精打采的样子,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帮帮我。”郑悦欣把手里打包回来的菜递给徐秀竹:“快帮我尝尝哪里不对劲,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徐秀竹赶紧把人让进屋。郑悦欣一进来就闻到了香气扑鼻的饭菜香,这不免又让她想到了她婆婆孙翠芬说的话。
今天下班以后,郑悦欣和吴凯带着吴桐去了她奶奶家。郑悦欣觉得自己最近的厨艺有长进,特意买了菜,就想着去给两位老人做顿饭。
重男轻女的孙翠芬一直对二人不生二胎的事耿耿于怀,她一直觉得是郑悦欣撺掇的,所以吴凯才一直不同意。再加上她一直不太喜欢郑悦欣,所以矛盾愈演愈烈,现在对郑悦欣也是越来越挑剔。
郑悦欣在厨房忙活了半天,自我感觉发挥良好,可吃饭的时候孙翠芬一脸嫌弃,不停的扒拉着郑悦欣做的菜,不是说咸了,就是说淡了,没一样能吃的。
孙翠芬数落郑悦欣连做饭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她捏着吴桐的脸蛋,说吴桐太瘦,还质问她是怎么当妈的,连孩子都养不好。
吴桐被她掐疼了,揉着发红的脸蛋眼泪汪汪的看着郑悦欣,又被孙翠芬说太娇气。
郑悦欣搂着吴桐一直忍着没吭声,可心里却委屈的要命。吴凯心疼老婆孩子,就让孙翠芬少说两句。可孙翠芬一看儿子这么护着媳妇,直接摔了筷子回了卧室,好好一顿饭,就这么不欢而散。
吴凯更是绝,既然孙翠芬不喜欢吃郑悦欣做的菜,他干脆全都打包带了回来。
郑悦欣带过回来的菜虽然已经凉了,可徐秀竹觉得并没有孙翠芬说的那么夸张,家常菜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得到了徐秀竹的肯定,郑悦欣的心里这才好受一些。她叹了口气,对徐秀竹说道:“我现在才越来越觉得,结婚真的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
徐秀竹看郑悦欣实在郁闷,就说愿意听她念叨念叨,也许说出来心里就能好受些。
郑悦欣想了想,这该从哪里说起呢?她说当初她要和吴凯结婚的时候,她父母其实是不太同意的。
吴凯的父亲吴建国当年是从农村走出来,他凭着自己的努力成了滨城阳光电机厂的工人。而吴凯高中之前则一直和母亲孙翠芬,还有姐姐吴迪生活在乡下。他初三毕业那年厂里给他父亲分了房子,孙翠芬就带着他和姐姐来了滨城,吴凯这才和郑悦欣成了高中同学。
孙翠芬没上过几年学,为人还有些刻薄。因为和吴建国聚少离多,夫妻感情也不太好。孙翠芬没有工作,儿子女儿长大离开家后,她就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吴建国身上,常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找茬吵架。
而吴建国又是个惜字如金的性格,永远沉着一张脸,没有笑模样。他是宁愿在厂里值班也不愿意回家面对孙翠芬。
吴凯的姐姐吴迪是个泼辣的性子,婚后把婆家搅得天翻地覆,老公三天两头来她娘家告状。
郑悦欣的父母觉得吴凯的家庭气氛不好。两家曾一起吃过一顿饭,可那氛围实在压抑,她父母从那以后再也没和吴家人吃过饭。
老话讲“买猪还要看圈”,虽然吴凯人还不错,可毕竟有个那样的家庭。而郑悦欣性格温和,长这么大别说跟人吵架,就是连句重话都没说过,他们实在怕女儿嫁过去会受气。
可郑悦欣和吴凯的感情很好,吴凯也承诺不会让她受委屈,二人拗不过郑悦欣,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答应了。
郑悦欣说她父母那个时候就跟她说过,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一定要考虑清楚,不能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婚姻的好坏都会影响人一辈子。
郑悦欣那个时候不理解,她觉得结婚不就是两个人你情我愿的事,哪需要考虑那么多呢?
“可我现在理解了。”郑悦欣说得有气无力的。
徐秀竹和郑悦欣的情况不一样。她的婆家热热闹闹,一团和气,但是她有个相当糟心的娘家。她结婚的时间不长,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郑悦欣,于是就简单的说了一下她和陈远洲的情况。
对于徐秀竹和陈远洲闪婚这件事,郑悦欣还挺惊讶。两家就住对门,平时进进出出总能碰到,别说是闪婚了,她压根都没看出来徐秀竹和陈远洲刚结婚两个多月。
郑悦欣不愿意和学校的同事说家里的事,可在心里憋久了又实在难受,好在有徐秀竹这个乐于倾听的邻居,她说出来也能排解一下郁闷。
临走之前郑悦欣问了徐秀竹饭馆开业的时间,她还说已经想好要送什么开业礼物了。
第二天陈远洲休息,徐秀竹就拉着他去添置饭馆里还缺的东西,俩人买完东西回来,就看到本来应该去参加联谊的赵无双和林寻一也在。
赵无双和林寻一不想找对象,可谭立新说什么都要二人去参加,这俩人在联谊会上简直是如坐针毡,于是就溜了出来。
赵无双知道徐秀竹在张罗新店开业的事,就把本来要回家的林寻一骗来当苦力。
“嫂子,中午咱吃汆白肉呗!”赵无双蹲在窗台上吭哧吭哧地擦着玻璃,边擦还边跟徐秀竹告状:“我之前就想来吃,可是我哥不让,他还让我滚蛋!”
“你怎么那么听他的。”徐秀竹笑着给他递了块干净的抹布。
赵无双接过干抹布,故意叹了口气:“不听不行啊,谁让我哥救过我的命呢!”
“嗯?这又是什么故事?”徐秀竹有些好奇。
赵无双立马打开话匣子。他说他进部队第二年,有一次演习,他因为失误踩到了地雷,当时腿都吓软了,多亏陈远洲反应,一个飞踢把他踹了出去,救了他一条小命,从那以后他就把陈远洲当成了亲哥。
“我哥那次伤到了大腿根儿,还挺严重。”赵无双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又愣头愣脑的问道:“嫂子你应该见过吧?就在我哥大腿根儿那块,老大一个疤了。当时要是再偏一点,就给我哥整绝后了。”
徐秀竹当然见过了,昨晚在床上还见了呢。她脸有点热,正好张淑华喊她,她应了一声赶忙离开窗户这。
一旁的林寻一正在擦桌子,他注意到这一幕后,一言难尽的看着蹲在窗台上的赵无双。
赵无双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见林寻一盯着他看,于是很潇洒的从窗台跳下来,十分自恋道:“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帅?”
“赵无双,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林寻一从灵魂深处发出的这个疑问太过真诚,赵无双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是在骂自己。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汆白肉。
在距离开业还有三天的时候,徐秀竹终于招到了合适的服务员。
小姑娘叫许新然,二十岁,活泼开朗又爱笑,笑得时候能看到一颗小虎牙。
开业前一天张淑华提议去庙里拜一拜。李胜昨天去医院复查,大夫说恢复的很好,她就想去还愿。
许新然也要跟着,到了庙里她把能拜的都拜了,就连门口的两个石狮子都没放过。
张淑华被她逗乐,问道:“你这小小年纪的能有啥烦心事?”
“我就求了一件事。”许新然笑得时候又露出了她的小虎牙,“我要嫁给郑嘉树!”
徐秀竹把刚刚求到的平安符收好,好奇的问道:“郑嘉树是谁?”
“一颗即将冉冉升起的新星!”许新然抬头看了眼天空,不小心被太阳晃了下眼睛,她揉了揉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给二人看。
照片上的年轻小伙子穿着一身绿色的军装,身姿挺拔,长得还挺帅气。
“军人?”徐秀竹问道。
“不是,这是他在电影里穿的衣服。”许新然说郑嘉树是演员,拍电影的。
徐秀竹之前在千河村也看过露天的电影,觉得还挺有趣的。
张淑华拿过照片仔细看了看,然后摇摇头,“不行,嘴唇这么薄,一看就是能说会道的薄情人。”
许新然听了有些不高兴,她把照片要了回来,很宝贝的装进口袋里,然后朝张淑华做了个鬼脸,“不给你看了。”说完就跑了。
“你看看,她还不乐意了。”张淑华笑着看了眼徐秀竹。
明天饭馆开业,徐秀竹晚上紧张的睡不着,一直拉着陈远洲反复确认着明天的开业流程。
“别担心,明天我会陪着你。”陈远洲捏了捏徐秀竹的手。
“对了,我有个东西要给你。”徐秀竹翻了翻她的小挎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红色小袋子。
“这里面装的是平安符,保平安的,你要随身携带。”徐秀竹叮嘱道。
“好。”陈远洲把它装进了衣服上面的口袋里,那是靠近心脏的地方。
陈远洲之前一直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这些,可奇妙的新生让他有了第二次生命,遇见了徐秀竹。
于是他开始相信命运,也期待来生。
第35章 总要有人做些什么。
第35章
徐秀竹的真心饭馆位于和平路的东段, 李有福当时选中这个店面开饭馆,是因为这附近的店铺种类虽多,却唯独没有饭馆。
李有福当年开业后生意不错, 有人就眼红, 把街对面正对着他家的店面兑了下来,也开了个饭馆, 饭菜价格比他家还便宜。
可开饭馆最终看的还是饭菜的口味,就算价格再便宜, 顾客也是花了钱的,不好吃一样没人买账, 所以没多久店就倒闭了。
李有福开饭馆这几年,对面的店面前前后后换了好几个老板, 开饭馆、卖副食、服装专卖店、二手电器可每个都是没多长时间就倒闭关门,也是很邪门。
两个月前对面被一个年轻小伙租了下来, 挂了个“啥都有”的牌子。真心饭馆左边是一家理发店,老板娘叫阿娟, 徐秀竹听她说“啥都有”是家杂货店,可徐秀竹这段时间进进出出的,对面一直关着门, 根本没见过老板。
六月十八号端午节这天,真心饭馆正式开业。
早上八点十八分, 陈远洲点燃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很快就吸引来很多人看热闹。
鞭炮声过后,徐秀竹扯掉一直蒙在牌匾上的红布,围观人群一下就看到“真心饭馆”四个大字。
徐秀竹笑盈盈的接过陈远洲递过来的麦克风,她冲着麦克风“喂喂”了两声,见自己声音确实被扩大, 于是开始讲话。
麦克风和音箱是陈远洲昨天找孙大虎借的。孙大虎除了经营粮油店,他还弄了一套卡拉OK的设备,白天开店,晚上就把设备搬到人民广场,做起了露天卡拉OK的生意,一块钱一首歌,这时髦的娱乐方式吸引了不少年轻男女。
徐秀竹用她软糯温和的南方口音介绍着真心饭馆。她说饭馆不算大,但该有的都有。
有人见她挂了两个幌子,就问她从哪里找的厨师。
徐秀竹听后笑眯眯的拍了拍胸口,“老板和厨师都是我本人!”
围观的人一听开始起哄。
“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嘛!”
“就你这小细胳膊能颠大勺?”
“年纪轻轻不赶紧找个男人嫁了,开什么店,真能闹!”
“这要是赔了钱,不还得找男人给你擦屁股?我们男人可真惨哦!”
陈远洲很不爽这些男人的语气,可今天饭店第一天营业,他实在不好发作,只能默默关注着徐秀竹的动态。
可徐秀竹听了这些话却一点都不恼。打算开饭馆之前她就知道,偏见会有,蔑视也会有。
如今社会虽然在进步,但女性的困境依然存在。
“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这句话千百年来束缚着女人的手脚,女人要温顺、要服从、要友善、要相夫教子要屈从于男人,附属于男人。
也许未来会有一天,女人可以和男人并肩站在这世上,去做一样的工作,享受相同的待遇,但是“未来”也是由无数个“现在”汇聚而来的,即便这些偏见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但总要有人做些什么。
徐秀竹好脾气道:“我既然敢站在这开这个店,自然是有我的本事。”
这些男人一听,起哄声更大了。
站在最前面的方脸男人语气十分不屑道:“女人也就在家里炒炒菜得了,还真能开店当厨子?简直是异想天开!”
这回还没等徐秀竹说话,理发店的老板娘阿娟先不乐意了,她一把抢过徐秀竹手里的麦克风,没好气的对方脸男人说道:“女人都能当你妈,咋就不能当厨子!”
阿娟这句话,直接激起了在场女性的斗志,她们纷纷附和阿娟,指责这些瞧不起女人的男人。要是没有女人,难道他们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徐静的嗓门最大,她最烦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
围观人群一下子分成男女两个阵营,吵得不可开交。赵无双怕两伙人急眼了再动起手,到时候可就变成聚众斗殴的治安事件,于是赶忙在中间劝了起来。
他一个人的声音不够大,还叫上了林寻一,可两伙人已经吵上了头,他还被几个大姐踩了好几脚。
“太可怕了。”赵无双干脆也不劝了,直接躲到了林寻一身后,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陈远洲冷漠的看着这群被女人骂到破防的男人:“男人也好不到哪去。”
“哥,咱们也是男人。”赵无双眨巴眨巴眼睛,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要吵了!”徐秀竹拿着麦克风大声喊道。
麦克风发出刺耳的啸叫声,围观人群捂着耳朵总算暂时安静。
徐秀竹趁这机会说道:“小店今天第一天营业,都说和气生财,我也无意挑起争端,不过既然有人对我的能力提出了质疑,那我愿意证明一下。”
“你咋证明?”刚刚吵的最欢的方脸男人问道。
薛艳早上有事来晚了,来的时候正碰上男女对骂,听到方脸男人这话,她借着机会说道:“还能咋证明?进店吃饭呗!”
张淑华立马反应过来,赶紧把徐秀竹昨天就写好的小黑板拿了出来,立在门口,大声道:“本店今日开业大酬宾,所有菜品一律八五折,而且前二十名顾客,无论消费金额多少,都免费赠送一个粽子,两个茶叶蛋!”
“免费赠送”这四个字的杀伤力可太大了。路边小摊卖的茶叶蛋是两毛五分钱一个,两个就要五毛钱,再加上一个粽子,怎么也得值一块钱。
要是进店只点便宜的青菜,打完折两向一抵消,不相当于白吃一顿?
大家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有些动作快的已经往店里冲了,他们打定主意,进去之后绝对不会点超过一块五的菜!
许新然早早就在门口站好,她手里拿着徐秀竹提前做好的号码牌,按照先后顺序发放。
阿娟抢了个一号,薛艳紧随其后是二号,徐静是三号,四号则是方脸男人魏大勇。
魏大勇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旁边一张桌就是阿娟,薛艳和徐静。
阿娟刚刚和魏大勇吵出了仇,她白了魏大勇一眼,故意大声说道:“和这种人挨着吃饭都倒胃口!”
魏大勇没注意阿娟的话,他正盯着徐秀竹手写的菜单,想找个最便宜的菜。可从上看到下,最便宜的就是素面,一块二一份。
许新然正按顺序记录客人要点的菜,阿娟三个人还在看菜单,魏大勇着急要免费的粽子和茶叶蛋,就催促许新然先给他记录。
魏大勇指着菜单,“我要一份素面,多给我加点青菜!”
徐静一听直接笑出声,嘲讽道:“谁家下馆子还吃素面啊?想吃素面回家让你妈给做呗!”说着就跟许新然说道:“妹妹,给我记上,我要一份糖醋里脊。”
阿娟也选好了要吃的菜:“那我要一份鱼香肉丝,一份油焖茄子。”
薛艳也决定了:“那我要糖醋排骨,再来三份米饭。”她吃过徐秀竹做的菜,就跟阿娟和徐静打包票,说绝对物超所值。
徐静也说道:“食材也肯定新鲜,这肉还是我一大早给秀竹送来的呢!”
阿娟一听立马提议道:“那一会儿菜上来咱们一起吃,就当交个朋友了!”然后故意对许新然说道:“妹妹,我们三个可是先来的,告诉你们家老板娘,得先给我们做。”
说完她瞥了眼魏大勇,“让那个只点素面的抠搜男人等着去!”
魏大勇压根就不信徐秀竹做的菜会好吃,他就是抱着捡便宜的心态进来的,所以任凭阿娟怎么奚落,依然坚持自己的一份素面。
虽然徐秀竹已经提前说明十点正式营业,店里也挂了提示的牌子,可免费的粽子和茶叶蛋数量有限,大家宁愿多等一会儿,也不想错过。
徐秀竹看着许新然送来的点菜单,见大家点的菜其实都差不多。她也理解这种心理,毕竟是新店,当然要选一些不太会出错的菜。
陈远洲本来还想留下来帮忙,可姜越着急忙慌的来找他,说有案子。
徐秀竹一听就让陈远洲赶紧去忙。陈远洲看了她两秒,临走的时候只是捏了捏她的手,什么也没说。
张淑华手脚麻利的洗菜备菜,徐秀竹深吸了口气,也开始炒菜。
很快厨房里就飘出肉香,那些只点了素菜的顾客闻到后,都有些坐不住了。
阿娟这桌的菜是最先上来的。许新然呲着小虎牙悄声跟三人说道:“秀竹姐说,姐姐们这桌免费。”
薛艳三人自然是不肯的,她们是来捧场的,又不是来占便宜的。
“秀竹姐说,姐姐们是真心饭馆的第一桌客人,要是吃着满意,就帮忙宣传宣传。”说着许新然狡黠的小眼神瞟了眼旁边桌的魏大勇。
薛艳最先明白许新然的意思,她捂着嘴偷笑,心想秀竹这小妮子的心眼还挺多。许新然走之后她又小声跟阿娟和徐静解释了一下,二人也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阿娟和徐静都是第一次吃徐秀竹做的菜,真真实实被她的手艺惊到了。
“这也太好吃了!”阿娟赞不绝口。
鱼香肉丝咸香酸甜,汤汁浓郁,泡饭都好吃。油汪汪的油焖茄子鲜嫩多汁,十分软烂。糖醋里脊和糖醋排骨虽然都是酸甜口味的,但徐秀竹也做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魏大勇的素面也端上来了,可眼下他却毫无胃口,眼睛一直盯着阿娟那桌的菜,嘴里也是止不住地分泌着口水。
他在心里埋怨,这三个女人吃饭也不消停,偏要谈论的那么大声,他光是闻着味道就香的受不了,再加上她们的形容,更是馋的要坐不住凳子。
薛艳夹起一块糖醋排骨,胳膊故意画了个大圈,从魏大勇旁边收回筷子。
酸甜的香气直往魏大勇鼻子里钻,让他嘴里的素面瞬间没了味道。
第36章 帮亲不帮理。
第36章
魏大勇做着思想斗争, 随后实在扛不住美食的诱惑,点了一份糖醋排骨。
许新然把菜端上之后,魏大勇看着红亮油润的排骨, 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刚出锅的排骨还冒着热气, 他吃的太急,烫到了舌头, 可即便是这样也舍不得吐出来。
魏大勇的旋风筷子根本停不下来,他一块接一块的吃着, 很快盘子就见了底。他意犹未尽的用盘子里剩下的汤汁拌着素面,直到盘子干净的能照人。
魏大勇不得不承认, 他活了三十六年,这绝对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排骨!
紧接着他又把糖醋里脊和鱼香肉丝也点了, 直到撑得解开了皮带才停下筷子。
四四方方的饭馆里香味四溢,很多只点了素菜的客人也都受不了诱惑, 纷纷加了菜。
魏大勇结账的时候,徐秀竹刚从厨房里出来, 正在收银台喝着茶水休息。
郑悦欣虽然今天有事没来,她昨晚就把收银台上的招财猫存钱罐送到了徐秀竹家里,祝贺她开业大吉。徐秀竹把手里的一分钱硬币塞进存钱罐里后, 把提前装好的粽子和茶叶蛋双手递给魏大勇,笑吟吟道:“欢迎下次再来。”
魏大勇讪讪的笑了一下。走的时候一只脚都已经迈出了门, 但想了想后又折了回来。
他挨个评价了一下自己刚才点的菜,包括那碗素面,然后心服口服的朝着徐秀竹竖起大拇指,并为自己说过的话道歉。
徐秀竹开门做生意,自然不会轻易与人交恶,她笑了笑, 说道:“没关系,我知道自己的实力,所以不怕被质疑。”
魏大勇被徐秀竹的自信触动,他的表情瞬间落寞,徐秀竹看在眼里,问道:“大哥,听你刚才的点评,感觉你的厨艺应该挺好的。”
“还凑合吧。”魏大勇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之前在轴承厂的食堂当过大师傅,后来因为点事儿就不干了。”
轴承厂少说也有几百人,能给这么多人做饭,那手艺可绝不是凑合这么简单。
徐秀竹看了眼店里吃饭的人,心里有个打算,于是很有礼貌的问道:“那方便问一下,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吗?”
魏大勇攥紧了手里装着粽子和茶叶蛋的袋子,有些窘迫的说道:“现在无业。”
他想了想,有些难为情的开口:“妹子,你要是有啥工作机会能帮哥引荐一下吗?要是能成,哥绝对不会亏了你!”
徐秀竹当即同意。她把纸和笔递给他,让他留个地址,好方便找他。
魏大勇写字的时候手还有些抖,他此时要比刚刚跟徐秀竹道歉的时候还要愧疚。
开业的时候他说话那么难听,还想着进来占便宜,可就算这样,人家小姑娘还不计前嫌的留了他的地址,打算帮他。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半辈子白活了。
魏大勇动容道:“妹子,你心眼儿好,绝对能发大财!”
徐秀竹听完伸手指了指天,开玩笑道:“发财这事归老天爷管。”
其实昨天她去寺庙的时候也许了这个愿,希望自己的饭馆可以顺顺利利的赚大钱,可一旁的师父却跟她提起一句话。
“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徐秀竹上学的时候学过苏轼的这篇《赤壁赋》,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大概就是说这天地万物都有其主宰,若不是你的,则一分一毫也不该贪求。
昨晚睡觉前她跟陈远洲提起这句话,可陈远洲却说,万物虽不为我所有,但却可为我所用。
徐秀竹从前一直觉得,独立就是要完全摆脱依赖,依靠自己,可陈远洲这句话让她意识到,依靠自己与借力合作并不冲突。
下午刘峰带了几个朋友也过来捧场,徐秀竹把他们安排在了名叫“竹韵”的包间。包间的墙壁上贴着八十年代家装行业很流行的发泡墙纸,墙纸的图案是生机勃勃,向上生长的竹子。
吃饭的时候,刘峰的几个朋友也纷纷称赞徐秀竹的手艺。
“这菜做得真是绝了!”周贺是做家具生意的,平时走南闯北,交友广泛,他不抽烟也不喝酒,唯一的爱好就是美食。
刘峰告诉他做菜的正是刚刚接待他们小姑娘,周贺一下来了兴致,想让刘峰帮忙引荐一下,交个朋友。
“我这位小友可是个能人!”刘峰还把和徐秀竹认识的经过讲了一下。
徐秀竹把剩下的两桌菜都炒完后,刘峰这桌也已经酒足饭饱正在闲聊。她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才进门。她一进来,周贺第一个站起来跟她握了握手。
刘峰挨个介绍了一下,徐秀竹也跟大家打了招呼。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徐秀竹觉得这话还挺有道理。刘峰是个正派的人,他的朋友们也都是有礼有节。虽然都喝了些酒,但说话都很有分寸,没有高高在上的说教,也没有对女性的轻视。
平视其实就是一种尊重。
徐秀竹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她进来之后,所有人都掐了烟,聊天的时候周贺还特意打开了包间的门。
周贺说下周他有几个外地的朋友要来滨城,想让徐秀竹帮忙张罗一桌菜。
徐秀竹说当然可以,但是她们店是小本生意,没什么好酒,如果有需要,周贺可以自备酒水。
周贺笑道:“你这小丫头也太实诚了。”他说都知道酒水利润高,徐秀竹完全可以借此机会赚一笔。
“几位都是我刘叔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我咋能这么做,再说这不成了一锤子买卖了?要是因为这个大家以后都不来光顾小店了,那我的损失岂不是更大了。”
徐秀竹一番话说得既实在,又给足了刘峰面子。刘峰听了很高兴,还让大家以后吃饭就认准“真心饭馆”。
开业第一天的客人远比徐秀竹预计的要多,她很满意。晚上刚对完账,陈远洲就来接她。
张淑华还要清点一下食材,顺便打扫一下卫生,就催促徐秀竹先回去。
“赶紧回去歇着,看看你都累成啥样了。”张淑华有点心疼徐秀竹的小身板。
回去的路上,徐秀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得慢吞吞的。她的两条胳膊酸的要命,感觉都已经不姓徐了。
陈远洲注意到后,就在她面前停住脚步,然后弯下了腰。
“上来,我背你。”
徐秀竹确实有些走不动了,可一看街上还有人,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算了。
陈远洲回头看了她一眼,这回干脆直接在她面前蹲下,“你要是不让我背,我就蹲着不起来。”
徐秀竹被他耍无赖的语气逗笑,于是没再犹豫。陈远洲把人背起来的时候还掂了掂,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怎么觉得这才开业一天徐秀竹就累瘦了?
陈远洲脚步稳健,徐秀竹趴在他坚实宽厚的背上,吸了吸鼻子,说道:“陈远洲,我之前和你说过,每个人身上都有属于自己的味道,你也有。”
“是什么?”
徐秀竹看了看陈远洲好看的侧脸,然后搂紧了他。
“是一种让我觉得很安心的味道。”
陈远洲听后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徐秀竹一进家门就直奔卧室。炒了一天的菜,她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满身都是油烟味,可她实在太累了,只想快点睡觉。
“要是能发明一个自动洗澡的机器就好了”徐秀竹趴在床上,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陈远洲轻轻抚着她的背,“自动洗澡的机器倒是没有,不过有个现成的机器人。”
“什么机器人?”徐秀竹抬起脸看他。
陈远洲凑过去亲了亲她,“工号五二一机器人现在为你服务。”
后知后觉的徐秀竹脸腾的红了,她双手捂着脸,趴在床上一动不动。陈远洲直接把人翻了个面,打横抱起来后朝卫生间走去。
徐秀竹最后是被陈远洲抱回卧室的。
“陈远洲,你还是不是人了”徐秀竹浑身无力的坐在床上,整个人窝在陈远洲怀里,任由他给自己擦着头发。
“这是个意外。”陈远洲低头亲了亲徐秀竹的耳朵,有些过意不去道:“实在没忍住。”
“意外?”徐秀竹用手撑着陈远洲的大腿,努力坐直了身子,然后回头瞪着他,“卫生间的柜子里出现避孕套也是意外?”
刚才洗澡的时候,徐秀竹本想借着避孕的借口逃过一劫,可当看见陈远洲熟练的从柜子里掏出避孕套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个阴谋!
“震惊,柜子里竟然长出了避孕套。”陈远洲一脸无辜的捏着徐秀竹的下巴,把这张愤怒的小脸转了过去。
徐秀竹不服气,继续回头瞪他。陈远洲就再把徐秀竹的脸转回去。来来回回几次,徐秀竹有点晕了。
“你要是还有精神我们就继续。”
陈远洲说着又贴了过来,从徐秀竹的额头一点点亲到她柔软的嘴唇。
眼见陈远洲的呼吸声渐渐粗重,徐秀竹恶作剧似的用力咬了一下他的嘴唇,陈远洲“嘶”的一声停下动作,颇有些哀怨的盯着她。
“您老高抬贵手饶了我吧。”徐秀竹可怜巴巴的看着陈远洲,“明天我还要颠大勺呢。”
陈远洲把人搂进怀里,“要不再招一个人吧。”
饭馆的事陈远洲帮不上忙,可这才第一天徐秀竹就累成这样,他实在心疼。
“我有这个打算。”徐秀竹抓着陈远洲的手,边玩着他的手指头边说今天净赚了将近两百块钱,就这还是打了八五折呢。
徐秀竹还说已经跟刘峰约定好了,下周开始给工地送盒饭。
当初她怕刚开业饭馆的生意不好,这才跟刘峰谈了盒饭的事,本想来个双保险,可这才开业第一天她就累的要命,眼下要是没人帮忙,她就算是长八只手也忙不过来。
徐秀竹已经有了人选,她跟陈远洲提起了魏大勇,还说就是今天开业的时候吵得最大声的那个男人。
陈远洲对魏大勇有印象,不过这印象可不怎么样。听徐秀竹说魏大勇在轴承厂工作过,他就让徐秀竹先别急着做决定,等明晚再说。
徐秀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等到明晚,但陈远洲说等那就等等吧。
第二天上午,赵无双去轴承厂走访,回来后就把顺便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陈远洲。
他说魏大勇确实在轴承厂的后厨干过,但是后来被开除了,开除的原因还挺炸裂。
说是魏大勇当时跟后勤主任的妹妹搞对象,他意外发现后勤主任借着采购的机会吃回扣,因为看不过去,就把这事捅到了副厂长那里。
他不知道的是,后勤主任的妹妹同时还是副厂长的秘密情人,吃回扣这事副厂长也参与了,然后魏大勇就被开除了。
后勤主任为此特意去看他笑话,结果俩人打了起来,魏大勇还因为这事被拘留了七天。
赵无双说道:“这个人的人品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运气不太好,总被女人骗。”
他说魏大勇在进轴承厂之前,自己经营了一家卖熏鸡的小店,可他媳妇有了外遇,不仅把他家祖传的熏鸡配方偷着给了情夫,离婚后还卷走了不少钱。之后前妻就跟情夫明目张胆的开了个熏鸡店,因为价格低,味道又都差不多,硬是把魏大勇的店给干黄了,魏大勇这才去了轴承厂。
晚上陈远洲跟徐秀竹说了一下魏大勇的情况。其实昨天魏大勇跟徐秀竹道歉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人倒是个敢作敢当的人。
可徐秀竹又有点心虚,她问陈远洲:“你这算不算是利用职务之便,调查别人隐私啊?”
“确实。”陈远洲也有点严肃,“不过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
“那无双会不会说?”徐秀竹觉得赵无双那张嘴好像不太把握。
陈远洲一本正经道:“他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揍他。”
“啊?”徐秀竹嘴角一抽。
陈远洲被她的小表情逗乐,就不再逗她。他说队里现在查的案子就跟轴承厂有关系,只不过是走访的时候让赵无双多问了一嘴而已。
徐秀竹这才放心,第二天营业之前,就按照魏大勇留的地址找到了他家。
魏大勇不在家,邻居说他送闺女去上学了,还要等一会儿能回来,徐秀竹就在他家门口等了一会儿。
半个小时后,魏大勇回来了。他见到徐秀竹还有些惊讶,徐秀竹也没跟他寒暄,直接说明了来意。
魏大勇听完之后内心百感交集,再一次对徐秀竹的人品感到敬佩。
“既然妹子这么仗义,那我也没啥好说的了,我先给你干一个礼拜,你要是不满意,我一分工钱都不要。”
“行不行咱们回去比划比划不就知道了。”徐秀竹的东北话现在说得越来越溜了。
饭馆要十点才正式营业,趁着这个空档,徐秀竹把之前定的四种盒饭套餐告诉了魏大勇。她让魏大勇选择最擅长一荤一素,然后她又指定了一荤一素,一共两荤两素,做五个人的量。
魏大勇之前在食堂干过,做的就是大锅饭,别说五个人的量,就是五十个人、五百个人,他也知道应该备多少菜,下多少料。
两荤两素很快就出锅,魏大勇信心十足的给她递了双筷子,让她尝尝。
徐秀竹拿着筷子并没有动,她只是闻了闻那道宫保鸡丁,就说道:“大勇哥,你信不信这道菜的麻味要比辣味更重一些。”
宫保鸡丁讲究的是麻辣适口,麻和辣的比例要达到四比六才最合适。
“不可能。”魏大勇对自己做的这道菜很有自信。
“不信咱俩打个赌。”徐秀竹故意说道。
“赌什么?”魏大勇也不惧她。
张淑华和许新然一听要打赌也凑了过来。
徐秀竹早就想好了赌注,“要是我赢了,你在真心饭馆做的每道菜,都要按照我的要求来。”
魏大勇心想这小丫头真是太狠了。常年做饭的厨师都有自己的讲究,每道菜怎么做早就成了习惯,这要是听别人的,那岂不成了学徒工?
见魏大勇不说话,张淑华就在一旁溜缝,“哎呦,大勇这是不敢了?”
许新然也捂嘴偷笑:“魏大厨怂啦?”
“赌就赌!”魏大勇心想他十六岁的时候就会做这道菜,怎么说也做了二十年,就算闭着眼睛都知道该下多少料,徐秀竹这小丫头尝都没尝,还能闻一下就知道了?
“那你先来尝吧。”徐秀竹又把筷子还给他。
魏大勇夹了一筷子,刚嚼了两下,表情就变了。
见状张淑华和许新然也都拿起筷子尝了一下。许新然倒是没尝出什么,只觉得还挺好吃的,但是张淑华吃出了区别。
“那我还用尝嘛?”徐秀竹明知故问道。
魏大勇多少有些不服气,故意考验徐秀竹,“那你说还需要加多少辣才能平衡好麻和辣的口感?”
徐秀竹却用小勺子盛了一点点麻椒,说道:“其实不需要再加辣了,而是需要减少这么多的麻更合适。”
魏大勇这回算是服了,可他还是不明白徐秀竹为什么尝都没尝就知道。
这道题张淑华太会了。她跟徐秀竹学做面点的时候,徐秀竹全程都是总鼻子来判断的,她说这是徐秀竹的天赋。
说完她还给魏大勇拿了一个刚出锅的脂油卷,魏大勇之前在朋友家吃过一次,只是没想到这竟然是徐秀竹卖的。
魏大勇笑着道:“我现在算是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嫉妒天才了。”
“天才倒是谈不上。”徐秀竹发自内心道:“我只是碰巧找到了自己擅长又喜欢的事。”
有了魏大勇的加入,真心饭馆的队伍又壮大了。他也愿赌服输,经他手的每道菜都是按照徐秀竹的要求来做的。有时候他甚至不太理解徐秀竹的要求,但不得不承认,最后的呈现出的味道确实要比之前更胜一筹。
徐秀竹把跟魏大勇打赌的事讲给了陈远洲。陈远洲虽然相信徐秀竹的厨艺,但也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魏大勇这种大厨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其实我耍赖了。”徐秀竹嘿嘿一笑。
店里的麻椒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而是她从街对面的“啥都有”杂货铺淘来的。
开业第二天她见“啥都有”开门了,就过去转了转。老板是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年轻男人,正蹲在地上清点货物,见她进来后,就让她自己看。
然后徐秀竹就找到了一种和市面上不太一样的麻椒。她闻了一下,又尝了一粒,发现味道更纯更重。
年轻男人见她还挺识货,就骄傲的说这些麻椒都是他大老远从贵城背回来的。
徐秀竹买了一些麻椒,她看着店里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觉得这个老板还挺有意思,就介绍了一下自己,说是对面真心饭馆的老板。
这个叫楚江的年轻男人也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他看了眼对面真心饭馆的招牌,然后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握了握徐秀竹的指尖。
徐秀竹轻轻捏着陈远洲胳膊,“我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地道?”
这些天她心虚的都不太敢直视魏大勇,可魏大勇的厨艺虽然不错,但是中规中矩,实在没什么特色,要是不想个办法让他按照自己的要求来,真心饭馆不就和其他饭馆一样了。
陈远洲低头看了眼徐秀竹那只不老实的小手,他发现徐秀竹好像很喜欢捏他的胳膊。不过对于徐秀竹一些亲昵的小动作,他还是很受用的。
“话不能这么说。”陈远洲的理由张嘴就来,“作为厨师应该精准掌握每样调料的味道,是他事先没搞清楚,跟你有什么关系。”
徐秀竹听后笑道:“陈远洲,我发现不管什么事,你总是站在我这边,还都能替我找到借口,让我心安理得的。”
陈远洲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我这人就这样,帮亲不帮理。”
徐秀竹听完后飞快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是这样的亲嘛?”
“是这样的。”陈远洲说着把人拉进怀里,开始亲身教学。
———
徐秀竹把魏大勇招来当厨师的事,被隔壁理发店的阿娟知道了。她拎着剃头推子跑了过来,硬是盯着魏大勇看了一分多钟,把人都看毛了还不肯罢休。
她埋怨徐秀竹,她说你的记性是不是太差了?忘了魏大勇开业那天是咋找茬的?
徐秀竹说魏大勇已经跟她道过歉了,而且态度还很诚恳。
阿娟又想起了她那个花巧嘴的混账前夫,她说男人的话要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
魏大勇今后还打算在徐秀竹的店里常干,那就免不了要和阿娟这个邻居打交道,于是他也很真挚的跟阿娟道了歉。只是阿娟和徐秀竹不一样,还是损了他好一会儿才肯罢休。
魏大勇一直老老实实的听着,听得脸都红了也没还嘴。
“阿娟,我这头你还剃不剃了?”隔壁理发店里的客人等急了,顶着剃了一半的头过来找人。
“就来了!”阿娟朝着门口的人喊了一嗓子。
临走的时候她瞅了眼魏大勇,嘟囔道:“挺大个老爷们,脸皮儿咋那么薄呢?说几句连就红成了猴屁股,可真有出息!”
阿娟走了之后魏大勇总算能松了口气。他把盒饭装进纸箱子里,搬到了三轮车上。李胜恢复之前,魏大勇就负责去工地送盒饭。
晚上徐秀竹回家的时候,看到郑悦欣家门口有个小姑娘。小姑娘见到徐秀竹的时候,很有礼貌的向她打听,吴凯和郑悦欣两位老师是不是住在这里。
徐秀竹看她十五六岁的模样,想着应该是学生,就告诉她这是吴凯家。
中考刚刚结束,徐秀竹听郑悦欣说,吴凯和其他被抽调的老师集中在一起批试卷,因为是封闭阅卷,要等到批完卷子才能回来。
不过这个徐秀竹倒是没跟这个小姑娘说,小姑娘也在确定这是吴凯家之后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徐秀竹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郑悦欣。二人一起下楼,见她脸色不好,徐秀竹就问她是不是没休息好。
“妈妈昨晚做噩梦了。”吴桐穿着新买的粉色小凉鞋,走的小心翼翼的。
郑悦欣给吴桐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说道:“何止是昨晚,这两天一直在做噩梦。”
她说也不知道是哪个学生恶作剧,最近她办公桌的抽屉里总是出现一些吓人的东西。昨天她早上刚到办公室,就看到了抽屉里的有条死蛇。
郑悦欣最怕老鼠和蛇,吓得她一整天都疑神疑鬼的,总感觉随时会从哪里窜出一条蛇或一只老鼠。
她自认为平时跟同事们相处的还不错,因此猜测这应该是哪个学生的恶作剧。可她性格一向温和,从来不打骂学生,也不知道谁这么讨厌。
几天没睡好,郑悦欣的精神都有点恍惚了:“吴凯最近也不在家,我晚上害怕就带着桐桐一起睡,寻思小孩子火力旺盛,可就这样我还是做噩梦。”
“要不报警吧,找警察调查一下。”徐秀竹给她出主意。
郑悦欣觉得这点小事也没必要麻烦警察,就说道:“兴许就是哪个孩子的恶作剧,等过两天他觉得没意思了,可能就不会再这样了。”
可这件事又持续了两天,这次出现在郑悦欣办公桌上的,是一张被剥了皮的小猫,血淋淋的,她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被同事送回家的郑悦欣一直心有余悸,晚上她来找徐秀竹,问可不可以过去陪她作伴。
徐秀竹觉得这件事有些严重,去郑悦欣家之前就跟陈远洲说了一下,想问问他该怎么办。
陈远洲认为这已经不单单是小孩子恶作剧这么简单,他建议郑悦欣去派出所报案。
徐秀竹把陈远洲的建议告诉了郑悦欣,郑悦欣也同意了,第二天一大早,徐秀竹陪着她一起去了附近的派出所。
派出所的民警询问了学校的门卫。门卫说每晚九点钟,学校里走读的学生离开后,就会锁大门。之后值班门卫会挨个教室和办公室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逗留的学生和老师,然后再关灯。
民警觉得这应该住校生的恶作剧。可学校里住校的学生那么多,实在不好排查,于是决定先从郑悦欣现在教的班级开始排查。
郑悦欣现在带的是初一年级,一共教三个班,可民警把三个班级的学生都问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陈远洲觉得不一定是住校生,如果是住校生,那些死猫死蛇是从哪里来的?于是他下班后去了趟师范附中,围着学校前后绕了两圈,然后在北面的围墙处发现一个狗洞。
狗洞附近有血迹和猫毛,他怀疑是有人半夜从这个狗洞钻进了学校,把那些东西放在郑悦欣的办公桌上。
陈远洲比量了一下,这个狗洞比较窄小,成年人肯定钻不进去,但是身材瘦小的小孩倒是可以。
他还在狗洞附近的草丛里发现了一个草莓发夹,他把发夹带了回去,问郑悦欣对这个发夹有没有印象。
郑悦欣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可徐秀竹看着却觉得眼熟。她说那天有个小姑娘,来问这是不是吴凯家,好像也戴了这么一个草莓发夹。
然后她描述了一下小姑娘的体貌特征,郑悦欣和自己带的三个班级里的学生对了一下,好像并没有这个人。
徐秀竹回忆道:“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就是卫生院里的那种味道。”
陈远洲:“会不会是吴老师教过的学生?”
中考结束之后初三的学生都已经离校,因为不是在校生,所以没有学生发现有什么异常。
陈远洲把这个信息同步给了派出所,派出所又问了一下跟吴凯带同一个班级的老师,看他们知不知道这个戴草莓发夹的女生。锁定目标后,派出所民警找到这个叫林珊珊的女生家。
林珊珊家在垃圾站后面那排破旧的平房里,民警过去的时候,看到她家里里外外堆满了废品,林珊珊本人不在家,家里只有一位聋哑的奶奶。
因为老人不识字,又听不见说不了,所以沟通起来十分困难。好在有邻居的帮忙,民警知道林珊珊昨晚后半夜才回来,今早天不亮又出去了。
邻居还说林珊珊这孩子性格孤僻得很,因为小时候父母离婚,又没人要她,她就一直跟着聋哑的奶奶长大。老太太靠捡破烂为生,硬是供她念完了初中,也实在不容易。
“我还想起来一件事。”胖胖的女邻居说道:“我们这片常有野猫野狗,有一次晚上我回来,就看见林珊珊拿着铁棍在打那些小猫小狗,小猫小狗疼的吱哇乱叫,她就在那笑,我当时用手电筒晃了一下她的脸,天啊!她笑得可吓人了!”
民警还在林珊珊家发现了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草莓发夹,和陈远洲捡到的那个应该是一对。
目前林珊珊下落不明,但是基本可以确定放东西吓郑悦欣的就是她。
怕郑悦欣晚上害怕,徐秀竹打算在吴凯回来之前都陪着她,可她晚上去敲郑悦欣家门的时候,一直没人开门。
她去四楼找王冬玲,问她接李航放学的时候,看没看到郑悦欣。王冬玲说还真没见到她。
正在学作业的李航说道:“我放学的时候也没看到吴桐。”
吴桐在一年级,她的班级在一楼。李航上二年级,班级在二楼。他每次放学的时候都经过吴桐的班级,因为吴桐个子矮,排队放学的时候她总是站在第一个。
“是不是她有啥事先把孩子接走了?”王冬玲猜测。
联系到郑悦欣最近经历的这些事,徐秀竹心里有些发毛。怕郑悦欣和吴桐出什么意外,就赶紧告诉了陈远洲。
陈远洲要去派出所问问有没有林珊珊的消息,徐秀竹不放心,跟着一起去了。派出所的值班民警正是当时接警的孙警官,他说目前还没有林珊珊的消息,她也没有回家。
吴桐的老师说吴桐确实是郑悦欣提前接走的,吴桐这两天有点感冒,吃了药也不见好,郑悦欣说带她去医院看看。
陈远洲和徐秀竹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郑悦欣依旧没回来,第二天一大早徐秀竹又去敲门,可家里还是没人,但是门口却放了一个信封。
徐秀竹拿起信封摸了一下,里面应该是信纸,然后她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她赶紧回家,把信封交给陈远洲,着急的说道:“就是这个味道!跟林珊珊身上的消毒水味道一样!”
第37章 陈远洲语气十分严肃。
第37章
郑悦欣家门口的那封信, 信封上既没有收件人信息,也没有邮票和邮戳。倒是信封背面的右下角有一行红色印刷体的小楷,写的是“滨城建设银行南阳分行印制”。
徐秀竹十分肯定信封上的消毒水味道和林珊珊身上的一样, 陈远洲也直觉这件事跟林珊珊脱不了干系。
陈远洲让徐秀竹先放心, 他会处理。他带着信封去了派出所,派出所的孙警官说他们刚刚去了郑悦欣父母那里, 二人说女儿和外孙女昨晚并没有回来。
没一会儿另外两个民警也都回来,他们说南阳区的医院和卫生院都去问过了, 并没有查到郑悦欣的挂号记录。
一般情况下,人口失踪报案都是以二十四小时作为时间限制, 可吴桐刚八岁,若是真等到二十四小时后再立案, 就会错过黄金寻找期。
陈远洲在派出所拆开了那封信。这是一封用词极其直白露骨的求爱信,三页信纸, 一千多个字,看的几个大男人面红耳赤。
信上没有署名, 也没有明确收信人是谁,但是看字迹像是女孩写的。
孙警官立马带着信找到了林珊珊的班主任,经她确认, 这就是林珊珊的笔迹。
“郑悦欣母女的失踪,看来跟这个林珊珊是脱不了干系了。”孙警官征求陈远洲的意见, 如果这真的是恶性绑架事件,那就不是他们辖区派出所的警力能处理的了,为了不耽误时间,他提议把案子移交给刑侦队。
“我先回队里,林珊珊家那边你继续派人盯着。”陈远洲也没啰嗦,直接带着信回了刑侦队。
刑侦队里赵无双和林寻一都看完了这封信。赵无双揉了揉眼睛, 他感觉自己好像要长针眼了。
“这信真是林珊珊写的啊?”赵无双还是不太相信,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能写出这样的信?
陈远洲说信封上的消毒水味道和林珊珊身上的也一样,而且也已经确认过笔迹。
“哪有什么消毒水味?”赵无双凑近信封使劲闻了闻,可什么都没闻到。
“可如果这封信是林珊珊写的,那她是写给谁的?郑悦欣?”赵无双说完后立马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一定不是这样的。”
林寻一翻了个白眼:“你这脑子里都想些啥?肯定是写给吴凯的啊!”
“啊?”赵无双还不在状态。
林寻一:“陈队刚才不是说了,林珊珊是师大附中初三的毕业生,吴凯是她的数学老师。”
“我明白了!林珊珊因为爱慕吴凯,所以才会放些死耗子死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吓唬郑悦欣,后来她觉得这样做已经不够刺激了,于是干脆绑架了他的老婆孩子!”
“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光天化日绑架一个成年人外加一个小孩?”林寻一提出质疑。
“还不行人家找帮手了!”赵无双觉得一定是这样的。
陈远洲说派出所已经走访了林珊珊的邻居和老师,他们都说林珊珊平日里十分孤僻,不和任何人来往,那她哪来的帮手?
“不要小瞧孤僻的人。”赵无双提起苗颖那个案子。他说当时走访的时候所有人还都说苗颖孤僻呢,她不照样同时跟两个男人搞对象?
林寻一推测道:“会不会是校外的人?”
陈远洲又看了眼信封上的那行印刷小字。如果林珊珊想隐藏身份,完全可以找一个普通的信封,为什么要选择这种?
她一个贫困家庭的孩子,是从哪里弄来银行专用的信封?
陈远洲把信封交给林寻一,让他去银行查一下,看看这种信封是不是银行对公专用的。如果职工私人也可以用的话,就看看哪些职工家的孩子在师范附中上学或者上过学,有机会认识或者接触到林珊珊。
然后他和赵无双去了一趟林珊珊的家。他们到的时候,林珊珊的奶奶正呆坐在家门口,望向路口。邻居说她昨晚在外面坐了一宿,就为了等孙女。
陈远洲给林珊珊的奶奶看了一下证件,然后示意想去看看林珊珊的房间。
林珊珊家里堆满了废品,但她的卧室却很干净。洗得发白的蓝色床单,摆放整齐的书本,桌上还有一个用碎布缝的小猫玩偶。
陈远洲拿起小猫玩偶看了看,然后找到林珊珊的奶奶。
他指了值玩偶,奶奶则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这个玩偶是她做的。她拿过玩偶贴在心口的位置,咿咿呀呀的指了指林珊珊的卧室。
“你的意思是,林珊珊,很喜欢这个玩偶?”陈远洲连说带比划,奶奶还真的看懂了,连忙笑着点点头。
于是陈远洲又找到那个说见过林珊珊虐猫虐狗的女邻居,又和她详细的确认了一下,她是只见过那一次,还是经常看见。
女邻居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就碰见那么一次。
陈远洲又问了几个问题,临走之前他去林珊珊的卧室里拿了件衣服。
林珊珊的衣服不多,基本都是洗的发白或者打着补丁,一看就是旧衣服,可这件黄色外套明显是件新衣服,而且款式新颖,料子也好,估计不便宜。
陈远洲回局里之前特意去了一趟真心饭馆,徐秀竹惦记着郑悦欣,一见到他就立马跟他打听。
“还没有消息,不过我们正在努力。”陈远洲把那件黄色外套拿给徐秀竹,犹豫道:“你闻一下这个。”
陈远洲知道这么做很奇怪,可这确实是个疑点,他需要徐秀竹帮忙。
一旁的赵无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他就看到徐秀竹真就听话的闻了闻那件衣服。
这是什么操作?赵无双十分费解的挠了挠头。
“消毒水。”徐秀竹看了看陈远洲,问道:“林珊珊的衣服?”
陈远洲:“除了消毒水呢?”
徐秀竹又凑上前使劲闻了闻,“还有一点点的烟味,但是很淡很淡,可以忽略不计了。”
回去的路上赵无双一个劲的跟陈远洲的打听,他说你和嫂子刚才是认真的吧?你们两口子要不要这么神奇啊?
林寻一和姜越比陈远洲他俩晚回来一会儿。他们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个信封确实是南阳分行印刷的,但是不对公,只在分行内部使用,几乎每个职工家里都有。
他们也查到,目前银行职工里只有周海和刘雪的女儿刚从师范附中毕业,小姑娘叫周静楠,十六岁,是林珊珊的同班同学。
林寻一问过周静楠的父母,他们说周静楠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这次中考也肯定能考上重点高中。至于周静楠本人则没见到,她父母说她去临城姑姑家了,前天下午走的。
正说着,派出所的孙警官来了,还带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寸头少年。少年叫江东,刚才在林珊珊家周围鬼鬼祟祟的,就被在那蹲守的民警带了回来。
一下子被这么多警察看着,江东还挺紧张,可一想到自己也没犯法,立马又硬气了些。他说他就是过去喂流浪猫的,又不是小偷,凭什么抓他?
陈远洲问道:“你怎么知道那附近有流浪猫?”
江东瘪着嘴不吭声。
孙警官立马严肃道:“老实交代!”
陈远洲见他还是不肯说,直接说道:“是林珊珊告诉你的。”
“你咋”说漏嘴的江东立马捂住嘴巴。
陈远洲:“现在有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和她的妈妈下落不明,你要是知道林珊珊的消息就告诉我们,免得她一错再错。”
江东一听立马急了,“这跟林珊珊有啥关系!”
孙警官的嗓门更大:“我们怀疑就是她绑架了那对母女!”
“不可能!珊珊绝对不会这么做!”江东情绪很激动,被赵无双一把按住。
陈远洲给他倒了杯水,循循善诱道:“如果不是她做的,你更要把知道的告诉我们,这样才可以帮助她解除嫌疑。”
江东捧着水杯做了一会儿思想斗争,最后说道:“好吧。”
江东说他也是师范附中的学生,跟林珊珊同届不同班。有一次他逃课躲在学校北墙那边的抽烟,就看到周静楠在欺负林珊珊。
“周静楠太狠了,她对林珊珊拳打脚踢,还都是照着衣服遮着看不见的地方揍。”江东现在一想到周静楠当时恶魔一样的笑声还直起鸡皮疙瘩。
他说周静楠的学习是他们年级数一数二的,各科老师都很喜欢她。她家庭条件挺好的,常常给她班同学带些好吃的,所以大家也愿意跟她玩。
陈远洲:“那你知道她为什么欺负林珊珊吗?”
“那次我知道,是因为周静楠抓了一只小野猫,她把小猫绑在树上,用小棍打那只小猫,林珊珊去救小猫,结果惹怒了周静楠。”江东说林珊珊当时挨打的时候怀里还抱着那只小猫。
林珊珊那次被周静楠欺负,是江东看不下去站出来制止了周静楠,他也因此和林珊珊成了朋友。因为二人都喜欢小猫,林珊珊就告诉了江东,说她家附近有很多流浪猫。
陈远洲:“周静楠经常欺负林珊珊吗?”
江东:“我就遇见过那一次,但我觉得肯定不止那一次,可我后来也问过林珊珊,她什么都不肯说,还求我不要把周静楠欺负她的事情说出去。我还问过林珊珊,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周静楠手里,如果需要帮忙,我可以找人替她教训一下周静楠。”
赵无双照着江东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你小子还挺社会!”
江东哼了一声:“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是白混的?”
赵无双听了直咧嘴:“得得得,你快给我拉裤兜子吧!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赶紧继续说。”
江东说林珊珊平时都是独来独往,就连跟他见面都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被别人看见一样。她还反复告诉江东,不让他跟别人提起自己的事,更不能说两个人认识。
陈远洲:“林珊珊跟你说过关于周静楠的事情吗?”
江东想了一下,他说别的倒是没有,就是有一次听林珊珊念叨,说挺羡慕周静楠的,她有父母,家庭条件还好,还说要是能生在她那样的家庭里,肯定比周静楠做得更好。
陈远洲让林寻一去找周静楠的父母回来问话,顺便核实一下周静楠是不是真的去了临城姑姑家。
他问江东,林珊珊有没有跟他提到过某些特别的地方,比如说她经常去的,或者记忆深刻的。
江东说林珊珊几乎不和他说自己的事,两个人聊天的话题基本上都是关于猫的,林姗姗很喜欢小动物。
陈远洲让江东先回去,要是林珊珊联系他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们。
江东还是不敢相信,“林珊珊她真的犯法了吗?”
“我们会调查清楚的。”陈远洲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回去吧。”
很快林寻一就带着周静楠的父母回了队里。他已经跟周静楠的姑姑联系上了,确定周静楠并没有去找过她。
周静楠的父母也慌了,他们担心女儿遇到危险,一个劲的恳求陈远洲他们找人。
陈远洲把那件黄色外套和那对草莓发夹拿给周静楠的父母,问他们见没见过。
周静楠的妈妈刘雪一眼就认出是周静楠的。黄色外套是她送给周静楠的生日礼物,因为她觉得女儿穿黄色好看。那对草莓发夹是她出差的时候买的,她觉得很适合女儿。
可是发夹周静楠只戴了一次就说弄丢了。这件外套刘雪也有些日子没看见了,周静楠说是被她同学借走了。
“周静楠抽烟吗?”陈远洲看向刘雪和周海。
“怎么可能!”周海几乎是下意识的否认。意识到有些失态以后,他尴尬的笑了笑,他说周静楠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平常只知道看书学习,所以成绩才会那么好。
陈远洲挑了挑眉:“你们很看重她的成绩?”
刘雪笑的也有些不自然:“警察同志,看你这话问的,哪有父母不重视孩子成绩的,只有学习好,考上一个好大学,将来才能有出息。”
“所以周静楠的学习压力很大。”陈远洲看着二人,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刘雪却不以为意,她说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小孩子就是学学习而已,也累不坏。她还引以为傲的跟陈远洲介绍着她为周静楠制定的日常规划表。
几点起床,几点上厕所,几点吃饭每一样都精确到分钟。就好像在他们的眼里,周静楠就是一个听从指令的机器,到什么时间就该做什么。
陈远洲:“如果她做不到你们会怎么办?骂她?还是打她?”
周海矢口否认道:“我们可不是那种随意体罚孩子的家长,小孩子偶尔犯错也正常,跟她讲道理就好了。”
刘雪也附和道:“对对对,我们都是有文化,有体面工作的人,我们很讲道理。”
林寻一抬手示意陈远洲出来一下。他说刚才跟周静楠的姑姑通电话的时候,她姑姑知道周静楠不见了,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说我哥和嫂子是不是又逼孩子了?她说哪有这么狠心的父母,只要成绩,一点都不关心孩子是不是健康快乐。”
陈远洲:“你去问问周家的邻居,了解一下周海和刘雪平时教育孩子的方式,再和周静楠的姑姑通个电话,仔细问一下。”
周海和刘雪一口咬定周静楠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也不认为自己的教育方式有什么问题。直到林寻一回来,当着他们的面说了一下走访情况。
根据周家邻居的反应,周海和刘雪教育孩子的方式非常极端。如果周静楠哪次考试没考好,周海和刘雪就让孩子穿着单薄的衣服,从一楼到五楼挨家挨户的敲门,然后举着试卷跟邻居说“我是傻子我是废物”。
这种情况小时候出现的比较多,后来周静楠的成绩越来越好,也就没再被这样体罚过,但是挨打挨骂的情况还是经常发生,有时候大半夜都能听到这两口子在骂孩子。
陈远洲一直观察着周海和刘雪的反应。他们听到林寻一说这些的时候,一开始还有些坐立不安,但很快就调整好状态,显然他们并不认为自己的教育方式有什么问题。
“周静楠平时有没有过什么过激的行为?比如伤害自己?或者虐待小动物?”
周海听陈远洲这么问一下就急了,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远洲的表情丝毫未变,他抬了抬眼皮,声音里带着压迫:“坐下。”
周海被他不怒自威的气场震到,缓缓坐回到椅子上。
可他屁股刚挨上椅子,陈远洲直接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力道远远大于周海刚才那一下,震的桌子上的茶杯都在动。
周海和刘雪被吓了一哆嗦,二人小心翼翼的互相看了一眼,索着脖子不吭声。
“我们现在怀疑周静楠跟一起失踪案有关,失踪人口里还有一个生着病的八岁的小女孩,如果你们再不说实话,周静楠很可能走上犯罪的道路。”
陈远洲语气十分严肃,周海和刘雪一听立马慌了神,支支吾吾的开始讲述周静楠的实际情况。
第38章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第38章
通过周海和刘雪的讲述, 周静楠的问题远不止是欺负同学这么简单。
他们是今年除夕夜的时候发现周静楠抽烟。那天晚上他们三口人吃完饭就去人民广场放烟花,因为风太大,火柴总是被吹灭, 周海就点了根烟给周静楠。
周海和刘雪远远看着她点燃烟花, 可烟花升空的一瞬,周静楠直接把烟放进了嘴里连吸了两口, 还十分熟练的吐着烟圈。
这一幕被周海夫妇看见,他们过去直接抢下周静楠手里的烟, 质问她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可周静楠却说她并不会抽烟,她刚刚抽了两口也只是怕烟灭了而已。
周海和刘雪心里存疑, 便有意试探她。周海故意把烟盒放在家里随处可见的地方,可总会发现烟盒里的烟在减少。他们偷偷跟着周静楠上学放学, 终于逮住她在公园的小树林里偷着抽烟。
一向品学兼优的女儿像个二流子一样吞云吐雾,这对周海和刘雪的刺激实在太大了, 二人狠狠教训了周静楠一顿,周静楠也表示知道错了。她说只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才偷偷抽过几次, 并且下跪保证再也不抽烟。
“狠狠教训?”陈远洲看了眼周海,“怎么教训的?”
周海支支吾吾道:“我们我们就是让她认识到抽烟是不对的。”
陈远洲看着二人不说话。他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刚刚的压迫感再一次扑面而来。
“我们逼着她吃了一盒烟。”刘雪顶不住压力, 越说声音越小。
“什么?”赵无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激动道:“她可是你们的孩子!”
“所以我们才要管教她啊!要是别人的孩子抽烟我们还懒得管呢。”周海说得理直气壮。
赵无双气到说不出话。陈远洲则示意周海和刘雪继续说。
周海说他们之后又踪过周静楠几次, 也检查过她的书包和衣服口袋,确实没再发现她抽烟。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太敏感了,他们发现从那之后,家里鱼缸里的鱼就总是莫名其妙的死。
一开始还以为是鱼得病了,可周海买回来新的鱼后还是这种情况。有天晚上刘雪起夜上厕所,她看到周静楠站在鱼缸面前, 手里还捏着一条死鱼。
周静楠回头看着刘雪,表情呆呆的说道:“妈妈,她死了。”
最近家里的鱼总是莫名其妙的死,刘雪已经习以为常,她以为周静楠手里的死鱼是从鱼缸里捞上来的,就让她赶紧扔掉洗手睡觉,明早四点还要起来背英语单词。
而真正让周海和刘雪发现周静楠不对劲的,是有一天他们下班回来,发现家里新买的两个小乌龟也死了,就连龟壳都被人扒了下来。
周静楠承认是自己做的。她淡定的说她只是想研究一下乌龟的生理结构而已。可周静楠小时候明明连蚂蚁都不敢踩,如今怎么敢做这么残忍的事?
陈远洲眉头紧皱。周静楠这种行为明显是长期压抑,导致心理出现了问题。
他问道:“你们就没想过找她好好谈谈?”
周海听后叹了口气。他说周静楠长这么大,他和刘雪的教育方式都是发号指令,周静楠也是接到指令后就去执行,这也早已成为他们家的一种习惯。
小乌龟那事之后,他们也想过和周静楠聊一聊,可周静楠总以学习为借口将他们拒之门外,不和她们多说一句。
马上就要中考,害怕影响到周静楠的情绪,耽误她学习成绩,二人也就没再提过这事。
陈远洲:“她有没有和你们提过林珊珊?”
刘雪点点头,“我知道这孩子,楠楠说是她的同学,父母离婚后都不要她了,奶奶又是聋哑人,靠捡破烂供她上学,非常可怜。楠楠说她很想帮助林珊珊,希望我和她爸爸能出些钱。”
周海和刘雪一看周静楠还是从前那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们分五次一共给了一百块钱,因为周静楠说林珊珊特别敏感,怕她会有抵触心理,就不让他俩去找林珊珊,每次都是周静楠把钱装在信封里,再偷偷放在林珊珊的书桌里。
陈远洲把在郑悦欣家门口发现的信封递给刘雪,问她们是不是这种信封。
周海和刘雪说正是这个,上面有他们单位的名字。
这样一来就解释了林珊珊为什么会有银行的信封,但是她又为什么选择用这个信封装信呢?
根据之前的线索,其实很容易推断出林珊珊就是郑悦欣母女失踪案的第一嫌疑人。可江东的突然出现,让他们知道林珊珊其实很喜欢小动物,反而是周静楠曾经虐猫,还欺负过林珊珊。
他们又因为信封的缘故查到了银行,得知周静长期被父母控制,精神压力大,导致心理出现了问题,并存在暴力倾向。
陈远洲看了看周海夫妇,忽然明白了林珊珊的用意。
她是故意留下线索,为的就是让他们查到周静楠。
可林珊珊又为什么这么做呢?是为了栽赃陷害周静楠,还是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
还有周静楠,她是真的是用父母给的钱帮助了林珊珊吗?
陈远洲看了眼时间,吴凯还没有到,他决定先不等了,得先去周静楠的家里看看。
他和赵无双刚出了公安局的大门,就看到吴凯带着郑悦欣的父母赶了过来。吴凯跟陈远洲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可为了稳住两位老人,他只能强装镇定。
陈远洲把那封信给了吴凯,吴凯看完之后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吴老师,我个人十分相信你的人品,但作为警察,我还是要问一句,你在平时的教学过程中,有没有对林珊珊……”
陈远洲停顿了一下,“或者对周静楠,有过超越师生关系的关注?”
吴凯看着手里这封信,也理解陈远洲为什么会这么问。他看着陈远洲的眼睛,十分坦然且坚定的表示,他绝对没有。
陈远洲又问:“那林珊珊和周静楠对你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吴凯仔细回忆了一下林珊珊和周静楠平时的表现。
他说林珊珊是个话很少的孩子,平时上课从来不会主动回答问题,课后也从不和他接触。成绩中等,各科成绩都不太突出,但唯独他教的数学单科成绩能排在年级前十名。而且林珊珊似乎很害怕他似的,每次课后碰见都马上低下头,贴边溜走,连招呼都不打。吴凯也只当她是性格内向。
周静楠则是名副其实的优等生,各科成绩都拔尖,上课的时候也是积极主动的回答问题,课后也喜欢找老师讨论,每次见到他都很热情的喊“老师好”,和林珊珊完全是两种性格。
吴凯唯一一次跟林珊珊私下接触是有一次下雨,林珊珊没带伞,吴凯见她穿得单薄,就把自己的伞给了她。
说起那把伞,吴凯还有点不好意思。他说那伞还是郑悦欣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伞把上还刻一个“凯”字,他一直都很爱惜。可林珊珊拿走之后就没还给他,他作为老师也不好意思主动去要。
至于周静楠,除了经常去办公室问他问题,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了。
陈远洲让吴凯先带着父母回去,有消息了一定会通知他。
到了周家,陈远洲和赵无双直奔周静楠的房间。
赵无双指着墙上挂着的作息表直咂舌,“哥,周静楠的爸妈适合去部队当教官,他俩的训练强度可比你的都大,你看看,这一晚上才睡了几个小时啊!人脑子都得学成狗脑子。”
“我现在倒是有点后悔没给你上强度了。”陈远洲在周静楠床底下翻出一个很大的纸箱子。
“为啥?”赵无双也蹲了下来。
陈远洲翻着箱子里的东西,“这样你就不会被人家林寻一压着打了。”
赵无双脑子里立马出现林寻一那个大块儿头,他嘴硬道:“他也就是块儿比我大,实力也就马马虎虎。”
箱子里几乎都是周静楠用过的书本和做过的练习题,但其中有个教材书里夹着一个图画本,不仔细翻还真容易被忽略。
陈远洲一页一页翻着图画本,赵无双越看脸抽抽的越厉害,“这画的都是些啥玩意啊,乌漆嘛黑乱糟糟的,看来这个周静楠也没啥绘画天赋。”
“一个人的画,在一定程度上会反映出她内心的真实世界。”
赵无双秒懂,“周静楠心里住了个老巫婆。”说着他又往箱子底下翻了翻,发现还有一个图画本,只是里面的画都是被撕碎之后重新粘上的。
这个本子里的画和陈远洲手里那本完全是两个画风。赵无双看着花花绿绿,色彩鲜艳的画本,现学现卖的分析道:“这是个阳光美少女画的。”
陈远洲拿着第二个图画本去问周海夫妇,他们则是很意外这个本子竟然还在。他们说这都是周静楠小时候画的,可他们觉得画画太耽误时间,有那个功夫不如多做几道数学题,于是就把本子撕了,还把她所有的水彩笔都扔了,禁止她再画画。
陈远洲还在周静楠的卧室里发现了一把伞,伞把上刻着一个“凯”字,正是吴凯借给林珊珊的那把。
“这把伞是周静楠的?”陈远洲问刘雪。
“哦不是,楠楠说这是之前下雨,她的一个老师借给她的,我还说让她记得把伞还回去,可这孩子拖拖拉拉的一直给耽搁了。”刘雪又开始数落周静楠,她说就这样的性格将来怎么做大事?还说那些有本事有出息的人,哪个说话办事不是雷厉风行的?
临走之前赵无双又看了眼贴在墙上的作息表,他实在忍不住,走过去拍了拍那作息表,对周海夫妇说道:“你们这是养孩子呢还是虐待孩子呢?你看看这作息时间,照这样下去你们早晚会把孩子逼疯。”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周海小声嘀咕了一句。
赵无双的手还放在作息表上,他感觉手感不对对,直接把作息表撕了下来,结果从后面掉落好几个被撕开后压得十分平整的烟盒。
周海和刘雪看到烟盒时的表情都要崩不住了。
陈远洲看着这些烟盒。这款名叫“白鹭”的女士烟是最近两个月才上市的,因为包装比较精美,每一盒的图案和上面印的话都不一样,所以还挺吸引一些吸烟的女性。但其实这款烟并不好抽,而且价格也贵,一般的小卖部都不卖,所以销量并不算好。
周静楠冒着被父母发现的风险也要收集这些烟盒,显然是因为喜欢。
赵无双看了眼陈远洲:“啥情况?”
陈远洲:“先把这些都带回去再说。”
徐秀竹这一上午都惦记着郑悦欣和吴桐,她还抽空回去了一趟,可郑悦欣家里还是没人。
而此时滨城南边一个废弃的粮店里,郑悦欣被捆住了手脚绑在了椅子上,嘴巴也被胶带粘上了,她看着同样被捆着不能动弹的吴桐,急得直掉眼泪。
周静楠正翘着二郎腿抽烟。林珊珊摸了摸吴桐的额头,跟她说道:“她好像在发烧。”
郑悦欣一听更着急了,她用力挣脱着绳子,可手腕都磨出了血,也依旧无济于事。
林珊珊蹲在周静楠面前耐心劝道:“孩子太小了,要是这么烧下去会有危险,你原本也没打算要她们的命,不是吗?”
“你少在这装好人!”愤怒的周静楠一脚踹倒林珊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让我放了她们,然后去吴老师跟前卖好?”
周静楠笑的很渗人,她说林珊珊你别做梦了,像你这样的烂人,根本就不会有人喜欢你。
“那你呢?”林珊珊冷静地看着周静楠,“你就不烂吗?”
周静楠一秒切换纯真少女的笑容,她说我当然也烂呀,只是说出去谁又信呢?
林珊珊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你就不怕被警察抓到吗?”
周静楠扔掉烟头,一脸无所谓道:“抓到又怎么样?不是还有你在跟我作伴吗?”
说着她逼近林珊珊,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永远也别想摆脱我。”
周静楠最近的烟瘾很大,她在家里怕被发现,忍的十分艰难。如今在这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她终于可以卸下伪装,不用当爸妈的乖乖女,只做最真实的自己。
她摸了摸口袋,最后一根烟已经抽完,她准备出去买包烟。临走之前她让林珊珊看好郑悦欣和吴桐,如果这俩人要是跑了,那她就会把林珊珊那个龌龊的秘密告诉全世界。
林珊珊去给吴桐喂了点水,注意到郑悦欣祈求的目光后,她撕掉林珊珊嘴上的胶带,让她能喘口气。
郑悦欣恳求林珊珊放了她们母女,或者带吴桐去医院。
林珊珊并没有回应,反而问道:“郑老师,您认识我吗?”
郑悦欣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林珊珊惨淡的笑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道:“周静楠说的对,像我这种烂人,又有谁会注意到呢?我活着还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说的不对。”郑悦欣轻轻闭上眼睛。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随后睁开眼看着林珊珊。
此时郑悦欣的眼里已没有泪水,反而充满了怜悯,她说每个人都有她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人总是要先肯定自我价值,尊重自己,爱自己,才会赢得他人的尊重。这个世上并没有完美无缺的人,同样也没有一无是处的人,任何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从始至终一直保持冷静的林珊珊忽然低下了头,郑悦欣看着她微微抖动的肩膀,像是再哭。
片刻过后,林珊珊重新抬起头。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半跪在郑悦欣跟前,小心翼翼的帮她擦试着手腕上的伤。
“郑老师,手绢是干净的。”她抬头看着郑悦欣,眼里的情绪复杂不明。
郑悦欣也看着她,随即笑了笑:“老师相信你的心也是干净的。”
林珊珊忽然握住了郑悦欣的手,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她说老师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第39章 整个人透着一种平静的疯感。……
第39章
郑悦欣和吴桐一直没有消息, 吴凯根本没有心思吃午饭,更别说做饭。可郑悦欣的父母也在他这,郑悦欣母亲的身体不太好, 前段时间还进了医院, 他一顿两顿不吃倒是没什么,但是不能让两位老人饿着, 于是他就去了真心饭馆,想打包点现成的回去。
徐秀竹一见吴凯, 还以为是郑悦欣和吴桐回来了,可一问还是没消息, 她只能宽慰吴凯别着急,陈远洲他们一定会把人找回来。
“吴老师, 你不是在批中考试卷吗?”徐秀竹把做好的饭菜给吴凯打包带回去。
吴凯接过餐盒,“远洲让同事去找我, 告诉我她们娘俩一晚上没回来的事,出了这种事我哪还有心情在那判卷子, 就跟领导申请回来了,好在领导也理解。”
说完他把眼睛摘了下来,捏了捏眉心, “也不知道这娘俩现在咋样了,有没有危险, 吃没吃上饭。”
徐秀竹也担心,“会没事的,咱们都往好处想想。”
刑侦队根据周静楠房间里发现白鹭烟盒,排查了出售这种女士烟的店铺。如果能找到周静楠固定的买烟地点,就能大致了解她的活动范围。
好在白鹭香烟的销量并不好,也没有多少店铺买, 排查起来还不算困难,但问题是这些店铺的老板看了周静楠的照片后,都说没印象。
“换个思路,查林珊珊。”陈远洲把在林珊珊家拿的她和奶奶的合照交给林寻一,“周海夫妇对周静楠抽烟的事深恶痛绝,还因为这事跟踪过她,教训过她,所以为了不被发现,她很有可能找人帮忙代买。”
林寻一点点头:“明白了。”
赵无双带人去走访了几个周静楠和林珊珊的同班同学。这些同学口径一致,都说周静楠在班里的人缘很好,为人很大方,属于中心人物。
“我问他们,周静楠有没有可能欺负像林珊珊这种性格比较孤僻的同学,可他们都说周静楠从来没有欺负过林珊珊,反而还帮助过她。”
赵无双说,周静楠有一对草莓发夹,是她妈妈送的生日礼物,可她第一次带到学校就丢了,最后是林珊珊的同桌在林珊珊的书桌里发现的。
同学们知道后都为周静楠抱不平,纷纷指责林珊珊,还要告诉老师。可周静楠却很大度的选择原谅林珊珊,还把那对草莓发夹送给了她。
陈远洲问:“那林珊珊什么反应?”
“奇怪就奇怪在这,虽然周静楠把那对发夹送给了林珊珊,可正常人要是偷了别人的东西,还被人发现,肯定会觉得无地自容,怎么还会天天戴着自己偷来的东西?”
赵无双说一直到毕业之前,林珊珊每天上学都带着那对草莓发夹。同学们觉得她脸皮实在厚,毫无廉耻之心,于是就更加疏远她。林珊珊本来在班级就是边缘人物,这件事后她直接成了透明人。
“还有,发夹事件过后,周静楠还当着很多同学面给过林珊珊钱。”赵无双指着那个银行专用信封,“就是装在这个信封里的。周静楠说知道林珊珊家条件不好,所以愿意用自己的零花钱帮助她,可林珊珊一开始并不领情,但是不知道周静楠凑过去小声跟她说了一句什么,她直接就收下了那个信封。”
赵无双说经过这件事后,周静楠在同学们心中的印象更好了,他们都觉得周静楠实在太善良了,反而是林珊珊不识好歹,越穷越横。
“可是周静楠真有这么好的心吗?”赵无双有点怀疑。
陈远洲:“周静楠也只当着同学面,给过林珊珊那一次钱吧?”
赵无双点点头:“对,就那一次。”
陈远洲了然:“如果没猜错,那个时候正是白鹭烟刚上市的时候。”
赵无双忍不住竖大拇指:“哥你神了!就是两个月之前!”
“陈队,这小子说有事要跟你说。”邓回刚从外面回来,在门口碰到了江东,就直接把人带了进来。
江东挠了挠头,他说他回去后忽然想起一件事,也不知道这件事重不重要,但还是想告诉陈远洲一声。
他说林珊珊之前跟他打听过,哪里有卖白鹭烟的。他虽然不抽女士烟,但也知道这个牌子,新上市的,挺难抽,还死老贵。
江东:“我告诉了她两个能买到的地方,我当时还劝她别抽烟,但是她说她不抽烟,是帮别人买的。”
见陈远洲没说话,江东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说的这个,有用吗?”
“有用,谢谢你。”陈远洲笑了一下。
江东松一听立马松了口气,“有用就行。”虽然他不相信林珊珊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但也希望能早点找到她。
有了江东提供的两个地址,林寻一很快就确定其中一家林珊珊经常去,因为老板看了照片一眼就认出了她。
林寻一回来后,在城区地图上标出林珊珊常常买烟的店铺位置,同时也标出江东提到的另一家店铺。
另一家就在他们上学放学的必经之路,可林珊珊为什么要舍近求远,选择南城那一家?
南城难道对于林珊珊来说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还有周静楠和林珊珊,她们二人之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陈远洲又翻了翻周静楠的图画本,阴暗扭曲的画风和她小时候色彩艳丽的涂鸦完全是两种极端。
他忽然想起之前看到过的一句话,“一个人终其一生的努力,就是在整合童年时代就已经形成的性格。”
童年时的经历对人的影响很大。周静楠从小因为父母过度的控制欲和极端的教育方法,造成她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在父母老师和同学眼中,她品学兼优,性格善良,可躲在暗处时,她又以虐待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动物来使自己达到某种满足感。
陈远洲好像知道林珊珊在周静楠眼中是怎样一种存在了。
那林珊珊呢?她的童年在父母离婚抛弃她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她和聋哑的奶奶是靠捡废品活到今天。成绩不突出,相貌不突出,花季的年龄却习惯独来独往,根据江东的描述,就连周静楠拳打脚踢的欺负都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样的人又有什么把柄能控制住她呢?
陈远洲想到那封信,难道真的是因为喜欢自己的老师?
可如果周静楠拿住的真是这个把柄,那林珊珊就更没有理由写那封信暴露自己。
除非
“除非喜欢吴凯的是周静楠。”林寻一看着赵无双从周静楠家里带回来的那把伞,“这把伞应该是周静楠从林珊珊那里拿走的,所以才一直没有还回去。”
赵无双有点懵了。周静楠喜欢吴凯,然后让林珊珊写了一封那样的信,为啥?
林寻一:“因为她不想被人知道她喜欢自己的老师,你想想,就周海和刘雪那性格,要知道这事会怎么办?”
赵无双明白了:“所以是周静楠因为喜欢自己的老师,所以绑架了他的老婆和孩子。”
林寻一觉得赵无双的脑子又锈上了,“还是那个问题,她一个人绑架了两个?”
陈远洲听到后却说:“如果是郑悦欣主动带着孩子跟她走的呢?”
吴凯说过,周静楠经常课后或者午休的时候去办公室问他问题,有好几次郑悦欣都在,所以郑悦欣很可能是认识周静楠的。
一个公认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随便编个借口让郑悦欣跟她走,想必郑悦欣也不会怀疑什么。
赵无双恍然大悟:“那这么说主谋是周静楠,林珊珊只是帮凶了?”
林寻一觉得合理,这也解释了林珊珊为什么用银行的信封给他们提示,就是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让他们查出幕后主谋其实是周静楠。就连陈远洲在狗洞附近捡到的草莓发夹,都有可能是林珊珊故意丢在那的。
赵无双觉得有点意思:“这个林珊珊还挺聪明的。”
“既然她那么聪明,又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陈远洲一句话让刑警队众人一下子沉默了。
“不是说,她有把柄在周静楠手上吗?”赵无双愣了一下说道:“那肯定是周静楠威胁她了呗。”
陈远洲看向赵无双:“如果有人拿住了你要命的把柄,让你帮他做你不愿意做,甚至是违法的事,你会怎么办?”
赵无双一股子莽劲说道:“我当然是跟他干啊!我把他干服,看他还敢不敢威胁我!”
陈远洲一言难尽的看了赵无双一眼,“你这个不服就干的性格能不能改一改?”
林寻一想了下,说道:“要是我的话,我会先假装听他的话,然后找机会拿回自己的把柄。”
“要是拿不回来呢?”陈远洲循循善诱。
“那我就”林寻一忽然倒吸了口凉气,“你的意思是,林珊珊很可能会对周静楠下手?”
陈远洲幽幽道:“如果周静楠消失,那林珊珊的秘密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我靠!现在的小孩都玩这么狠吗?”赵无双简直不敢相信。
陈远洲觉得,按照目前的分析,郑悦欣母女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这场失踪案也许根本就是林珊珊诱导周静楠做的,她一定是知道周静楠喜欢吴凯,所以借机撺掇她带走了郑悦欣和吴桐,目的就是为了找机会解决周静楠。
一直没说话的谭立新忽然说道:“可如果周静楠失控了怎么办?或者说她要是真的想伤害郑悦欣和吴桐,林珊珊会出手相救吗?”
陈远洲看了眼时间,“那就要赌郑悦欣在林珊珊心里的重要性了。”
其实陈远洲大概猜到了林珊珊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住的秘密是什么,但这只是他的猜测,而且也关系到林珊珊的个人隐私,在不影响案情分析的情况下,他决定保持沉默。
现在要做的就是分析南城对于林珊珊的意义。如果是她引导周静楠实施绑架,那她肯定以自己为主导参与谋划。
刑侦队上下又把林珊珊的底细翻了个遍,最后确定南城唯一和林珊珊有联系的,就是已经荒废的二粮店。
林珊珊在二年级之前,她的父母都在二粮店工作。后来她父母离婚,相继离开了二粮店。没多久二粮店也搬迁了,原址就一直荒废着。
此时南城原二粮店其中一间旧办公室里,林珊珊正用一只匕首抵着周静楠的脖子。
周静楠丝毫不慌,她甚至嘲笑林珊珊愚蠢,“你以为杀了我就能保住你的秘密?我现在只要大喊一声,另一个房间里的郑悦欣就会马上知道你这颗肮脏的心里都想着些什么。”
林珊珊也笑了,她说你确定郑悦欣还在隔壁吗?
“你什么意思!”周静楠一下慌了,“你放了她们?”
林珊珊捏了捏周静楠愤怒的脸,“尖子生果然聪明。”
她说周静楠,我真的不想走这一步,但是你真不该动了伤害郑老师和她女儿的念头。
周静楠买完烟回来,看着小脸烧的红扑扑的吴桐,忽然觉得她跟那些没有反抗能力的小猫小狗也差不多。
猫猫狗狗她弄死了太多,不知道小孩子的皮肤是不是也跟小猫一样容易剥下来呢?
郑悦欣见周静楠拿着刀想伤害吴桐,就用力挣脱着绳子,手腕上鲜血直流。周静楠觉得她烦人,直接一脚踹翻了椅子。
下一秒林珊珊的匕首就抵在了周静楠的腰间。她抢下周静楠手里的刀,把人带到了另一个房间,趁着周静楠没注意,割断了郑悦欣手腕上的绳子。
此时郑悦欣应该已经带着女儿逃走了。
周静楠见状忽然大笑了起来。她说林珊珊你是真蠢还是假蠢?郑悦欣一定会报警,到时候警察就会知道你也是帮凶。
“可我救了她们母女呀。”林珊珊一脸无辜的看着周静楠,“这一切不都是你指使我干的吗?是我最后良心发现,救了她们。”
说完林珊珊眼里闪过一丝狠意,“你到底把我那页日记藏在哪里了?”
周静楠冷笑了一下:“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就算我死了也改变不了你就是个变态的事实!”
可林珊珊却说:“那要是我死了,我是不是变态,是不是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你什么意思?”周静楠一下子警觉。
林珊珊忽然把周静楠的袖子撸了起来,露出她手腕上细细密密新旧交加的伤口。
她说周静楠你可真完蛋,明明就是不想活了,可又狠不下心了结自己,只能在自己手腕上割这些不痛不痒的伤口,然后通过虐杀那些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动物来释放自己。
她说我和你不一样,我狠得下心。
说着林珊珊忽然把匕首塞进周静楠的手里,并把刀尖对准自己。然后她抓住周静楠的手,用力把匕首刺进自己的腹部。与此同时她还死命抓住周静楠的手不放,周静楠整个人都吓傻了。
“周静楠,我知道你很在乎别人的看法,想保持自己好学生的形象,可如果你的同学、老师,包括你的父母,都知道你是个杀人凶手,你会不会比死还难受呀?”
林珊珊腹部的疼痛让她不停地深呼吸,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就是抓着周静楠不放手。她说最近的派出所离这大概十分钟,她只需要再坚持两分钟,警察就会赶来。
“周静楠,你的父母一直想让你上重点高中吧?很抱歉,你可能要去监狱里读高中了。”林珊珊嘴角扯出一丝笑,整个人透着一种平静的疯感。
周静楠忽然想明白一些事情。她不再挣扎,任由林珊珊抓着她的手。
她说如果我没有想要伤害吴桐和郑悦欣,你原本是打算杀了我吧?杀了我,你的秘密就没人知道了。
“可我现在觉得,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林珊珊一直在流血,体力已经不支,抓着周静楠的手也渐渐卸了力气,“我要让你活着比死还难受。”
周静楠说还是你够狠啊,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敢冒这么大的险,甚至不惜杀人。她说我要是有你的狠心,早就可以摆脱我的家庭了。
“我不是怕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我是怕让人知道那个人是郑老师。这样对她不好”
林珊珊说完就晕了过去,周静楠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冲进来的陈远洲众人。
第40章 爱其实也是盔甲。
第40章
吴桐之前就感冒, 再加上受了惊吓,加重了病情。但好在她之前发烧的时候,林珊珊给她吃了退烧药, 又给她喝了不少水, 这才没烧出肺炎。
郑悦欣除了手腕伤得比较严重,其他地方都没事。吴凯赶到医院的时候, 郑悦欣正看着吴桐打吊瓶。看到老婆和孩子没事,吴凯再也坚持不住, 抱着郑悦欣直掉眼泪。
“好了,没事了, 我和孩子都平安回来了。”郑悦欣轻柔地抚摸着吴凯的背,安抚着他。
考虑到吴桐还在打针, 林寻一就在单人病房里给郑悦欣做了个笔录。
吴凯的眼镜片都被眼泪糊住了,他摘了眼镜, 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听郑悦欣说起事情的经过。
最近她的办公桌里总出现吓人的东西, 徐秀竹起初让她报警,可她觉得可能是学生的恶作剧,就没在意。直到被那只剥了皮的小猫吓晕后, 陈远洲提醒她事情并不是小孩子恶作剧这么简单,她这才去派出所报案。
因为吴桐最近感冒总不好, 昨天下午郑悦欣没有课,就提前去学校接吴桐,想带她去医院。可刚离开学校没多久,她就碰到了周静楠,周静楠虽然不是她的学生,但是郑悦欣知道她。她学习成绩好, 又喜欢问老师问题,郑悦欣在吴凯办公室就见过很多次。
所以当周静楠提到,想让郑悦欣陪她去书店帮忙选几本英语课外读物假期读的时候,郑悦欣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可直到走了一条街,郑悦欣反应过来有点不对劲,如果没记错这附近好像没有书店。
后来周静楠带着她们进了一条胡同,一进胡同里,周静楠忽然一把抓过吴桐,一手堵着孩子的嘴,一手把刀架在了吴桐的脖子上。郑悦欣怕她伤害吴桐,只好跟着她,一直到了南城那个废弃的粮店。
郑悦欣被周静楠和林珊珊绑在了椅子上,捆住了手脚,堵住了嘴。吴桐也是一样。
郑悦欣说,她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周静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林珊珊是因为某些原因被周静楠威胁了,所以才成了她的同伙。
她说林珊珊还因为吴桐发烧而求周静楠,可周静楠却直接一脚踹到了林珊珊。今天周静楠想伤害吴桐,是林珊珊救了她们母女,她当时着急想把吴桐送到医院,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周静楠没事,林珊珊”林寻一看了眼病房外,“她正在抢救。”
郑悦欣一听立马站了起来,紧张道:“她怎么了?”
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林寻一不能妄下断论。他只说林珊珊腹部挨了一刀,流了不少血,他们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晕了过去。
郑悦欣不放心,问道:“我能去看看她吗?”
林寻一:“暂时还不可以。”
“怎么会这样呢?”吴凯实在想不通,一向成绩优异的周静楠会做这种事。
审讯室里,周静楠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始终一言不发。
赵无双出来进去了好几次,可这位姑奶奶就跟嘴上涂了胶水似的,任凭他怎么劝,死活就是不开口。
一个小时后,林寻一从医院打来电话,他说林珊珊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很快就能醒过来。
“走吧。”陈远洲叫上赵无双,“这回她应该能张嘴了。”
果然,当陈远洲告诉周静楠,林珊珊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时,她明显松了口气,整个人十分松弛的靠在椅子背上。
“警察叔叔,能给支烟吗?”周静楠歪着头朝陈远洲笑了笑。
陈远洲指了指墙上“禁止吸烟”的标识。
“好吧。”周静楠眨了眨眼,“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保证实话实说。”
陈远洲却没有直接问绑架的事,而是说道:“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努力的很辛苦吧。”
赵无双看了眼陈远洲,心想这什么套路?
周静楠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瞬间红了眼眶。片刻后,她趴在桌上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整个审讯室,赵无双一双手比划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先让她哭一会儿吧。”陈远洲说道。
十分钟后,周静楠渐渐止住了哭声,赵无双给她倒了杯水,周静楠说了句“谢谢”,然后喝了几口。
“你是第二个跟我说辛苦的人。”周静楠嗓子哭的有点哑。
陈远洲:“第一个是吴凯?”
周静楠点了点头。她说大家都以为她随便学一学就能考个好成绩,可没人知道她每天晚上要学到后半夜,每天还要起早背单词背公式背课文,就像个永远不会停歇的陀螺一样,可就这样她父母还是觉得她不够努力。
“可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就这么大本事,我就是没办法次次都考第一名。”周静楠笑得惨兮兮的。
她说有一次数学课她实在太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是吴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可以出去活动一下,清醒清醒。
“吴老师说,老师知道你是个努力的孩子,可再努力也要保证休息时间,不要太辛苦。”周静楠现在回想起来,嘴角还是带着笑容。
她说从那以后她就更加努力的学数学,上课积极回答问题,下课就追着吴凯请教问题。慢慢的她觉得自己对吴凯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她开始有意无意的想起吴凯,上学的时候会刻意等在校门口制造偶遇,放学的时候也像个变态一样尾随他。
她看到吴凯会跟妻子手牵手去买菜,会一起接孩子放学,还会给孩子买颜色最多的水彩笔,鼓励她画画。
陈远洲把周静楠小时候的图画本递给她,周静楠看到后笑了一下,她说你们连这个都翻到了。
周静楠翻着小时候画的色彩缤纷的涂鸦。她说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画画,长大了想当个画家,可我爸妈说画画耽误时间,他们撕掉我的画本,扔了我的水彩笔,让我一遍遍重复“画画没出息我要上大学”。
“我又能怎么办呢?”周静楠眼泪汪汪的看着陈远洲,“我还那么小,我反抗不了啊!”
“我的一切都是爸妈安排好的。我都十六岁了,我妈还逼着我戴那个蠢的要死的草莓发夹,穿那个黄的俗气的外套,我一点都不喜欢!”
她说后来我发现抽烟可以缓解我的压力,我就学着大人的样子开始抽烟,但是被我爸妈发现了,他们就逼着我吃了一整盒的烟。
周静楠说,你们知道烟吃起来是什么味道的吗?
说着她笑了一下,是想让人立马去死的味道。
“可我不敢死。”周静楠说着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伤口,“林珊珊有句话说的很对,我确实狠不下心伤害自己,也只敢弄出这些不痛不痒的小伤口而已。”
陈远洲:“所以你就选择虐杀小动物,从金鱼、乌龟,再到猫狗。”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你把那些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动物当成了自己,你其实是在一遍又一遍的杀死自己。”
一直在做记录的赵无双听到这忽然停下了笔,他眼里充满震惊,不可置信的看向周静楠。
“没错,我想摆脱父母,可我又不敢死。”周静楠说完笑了一下,“我现在真是越来越佩服林珊珊了,她是真能豁得出去。”
陈远洲说出自己的推测:“你一开始选择林珊珊,也是因为把她当成了无法反抗的小动物。”
“不全是,我一开始选择她,其实是因为有点羡慕她。”
周静楠说她每天都要想办法跟同学们处好关系,让各科老师都喜欢她,这样开家长会的时候她爸妈才会有面子。
可林珊珊好像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行我素,独来独往。她无父无母,活的自由,开家长会的时候就带着又聋又哑穿的破破烂烂的奶奶过来,开完家长会就走,有点潇洒。还有她那个不自量力的善心。她自己都吃不上饭,竟然还想着喂流浪猫,实在可笑。
陈远洲:“所以你就盯上了她,诬陷她偷了你并不喜欢的发夹?”
周静楠说,她这么做也只是想看看林珊珊是不是真的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被污蔑时会不会辩解。可事实证明林珊珊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哪怕所有人都孤立她。
陈远洲又问:“那她为什么会收下你给的钱?”
周静楠:“我悄悄跟她说,如果她不收钱,我就告诉老师她偷了我的钱,把她开除,不让她毕业。”她说我也只是试试这个办法行不行,但没想到林珊珊还真收下了。
她说林珊珊的奶奶竟然还要因为这钱请我吃饭。不过也多亏了她奶奶,才让我发现了她日记里的秘密。她说我把那页日记撕下来,威胁她听我的话,否则我就告诉全世界。
周静楠说,后来她就让林珊珊一直戴着她不要的草莓发夹,穿着她扔给她的黄色外套,替她买烟,还要找隐蔽的地方让她抽烟。南城的废弃粮店就成了她的秘密基地。还有一次下雨,吴老师送给林珊珊一般伞,也是她抢走的。
陈远洲:“那出现在郑悦欣桌子上的那些东西呢?”
“都是我弄死后让林珊珊放进去的。”周静楠毫不隐瞒,“后来我觉得不够刺激,林珊珊就提议绑架郑悦欣和她女儿,让吴老师着急上火,再趁机给吴老师写一封表白信。”
陈远洲:“你怕暴露自己,所以让林珊珊代写?”
周静楠点点头。
陈远洲:“那林珊珊的刀伤是怎么回事?”
周静楠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赵无双没想到林珊珊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连自己都敢杀,于是就问周静楠到底拿住了她什么把柄。
“都说了是秘密了,怎么能告诉你呢?”周静楠俏皮的眨了眨眼。
医院里林珊珊也醒了,医生说可以进行问话,但是尽量不要刺激患者情绪。
陈远洲带人赶到的时候,林珊珊正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她说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死了?
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周静楠已经都告诉你们了吧,你们都知道我”
“我们不是来打听你个人隐私的。”陈远洲及时打断林珊珊的话,他搬了个凳子坐在了林珊珊床边,“说说你一开始的计划吧。”
林珊珊说她起初真的没打算搭理周静楠,那些小儿科的东西她全都不在乎。
可后来周静楠发现了她日记里的秘密,那个秘密就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雷,时刻牵动着她,让她不得不变得小心翼翼迎合周静楠,生怕一不小心惹怒周静楠,秘密就会被公之于众。
“她污蔑我偷东西,让我戴草莓发夹,穿她不要的衣服,吃她剩下的东西,自己弄钱给她买烟,抢走吴老师的伞,包括去伤害那些流浪猫狗给躲在暗处的她欣赏这些我都能忍,可她为什么一定要伤害郑老师?用那些脏东西去吓唬她?”
林珊珊说,她觉得不能再任由周静楠牵着鼻子走。于是她开始计划,从故意弄丢草莓发夹开始,一步步撺掇周静楠带走郑悦欣和吴桐,再故意用银行的信封装信,好让警察查到周静楠。
包括江东,都是她故意提醒让他记得去喂猫,这样就会被警察找到,随即问出周静楠欺负过她的事。
林珊珊说她知道周静楠的父母给了她很大的压力,也知道周静楠经常自残,所以她提前准备好了安眠药,等周静楠昏睡之后,她就会伪造周静楠割腕自杀的假象,然后再放了郑悦欣和吴桐,有郑悦欣作证,到时候自己顶多就是被霸凌被威胁的从犯。
林珊珊说是郑悦欣的一番话点醒了她。是她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人要肯定自己的价值,尊重自己。
“可我能有什么价值呢?我只能保护郑老师和她的女儿不被周静楠伤害。”林珊珊说道。
后面的事情跟周静楠描述的一样。
问完话,陈远洲故意走在后面,等刑侦队的人都出去后,他关上了病房的门。
此时病房里只有陈远洲和林珊珊。
“周静楠替你守住了秘密。”
林珊珊听后一愣,“她怎么可能?”
陈远洲笑了一下,“也许这就是因果吧,因为你最后没有伤害她,所以她也没有用你最看重的秘密回击你。”
“你知道?”林珊珊有些不确定。
陈远洲不说话,算是默认。
林珊珊忽然笑了,她说这算什么因果?她原本是真的打算杀了周静楠的。周静楠选择不说,是她的善意。
“警察叔叔,我能求你一件事吗?”林珊珊恳切道。
陈远洲知道她的意思,于是承诺道:“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郑老师。”
林珊珊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陈远洲会遵守承诺,否则也不会在一进门,她自己要说漏嘴的时候,及时打断她的话。
可这件事压在林珊珊心里太久了。她太累了,忽然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我能跟你说一说吗?”林珊珊询问道。
陈远洲见状又坐回到椅子上,“我在听。”
林珊珊絮絮叨叨的话并没有条理,显然是想到哪里就说到了哪里。
她说她不是故意要喜欢郑老师的。在她眼里郑老师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说有一次她奶奶推了一车废品,上坡的时候走不动,是郑老师先她一步帮忙推了车。当时她就跟在后面,看着郑老师一点都没有嫌弃她奶奶,反而帮着她把车推回了家。
林珊珊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用消毒水洗衣服吗?就是因为我自己都觉得家里都是垃圾,实在不卫生。
她说我自己都会嫌弃,可郑老师却丝毫都不在意。
“我当时就躲在门外,我看到郑老师一点都没有迟疑的就喝了我奶奶给倒的水,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
林珊珊的目光忽然柔和了几分。她说像我们这样的人,早就习惯了那些异样目光,对我们来说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什么尊重不尊重的,根本不重要。可郑老师没有把我们当成异类,她没有高高在上的俯视,是她平视的目光让我觉得,原来我也是人。
她说我还知道郑老师会定期给福利院捐钱,她唱歌也很好听,尤其是英文歌。她说郑老师实在太美好了,她的人生也太美好了。长得漂亮,有稳定体面的工作,夫妻恩爱,家庭和睦,孩子也聪明可爱,我这辈子可能都无法成为这样的人。
见陈远洲一直没说话,林珊珊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变态?我这样的爱很扭曲?其实我一点都不怕周静楠说出我的秘密,我只是怕被人知道,郑老师被一个阴暗的变态喜欢着,这对她不好。”
林珊珊言辞恳切:“所以求求你,一定不要告诉郑老师,我不想脏了她的耳朵。”
八十年代民风尚未开放到陈远洲之前生活的时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解释“真爱无关性别”这个问题,但是临走之前,他还是很认真的跟林珊珊说了几句话。
“我比你年长一些,有一个很爱的妻子,我对爱的理解应该是灵魂上的吸引与契合。你现在这个年龄,也许会觉得爱是软肋,会让你懦弱,退缩,难以启齿,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发现,爱其实也是盔甲,他可以抵御世俗的偏见。爱谁是你的自由,但爱的前提绝对不能是伤害,包括伤害你自己。”
陈远洲离开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明明上午还抽空去见了徐秀竹,可这会儿却又开始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