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7

    果然不出卫崇所料, 次日梁远便上了一道陈情表,恳请陛下允许他告老还乡。

    秦疏剑眉微挑,问:“梁远可在?”

    苏怀信回道:“梁大人正在殿外等候, 陛下可要见见?”

    秦疏:“宣进来吧。”

    梁远步入内殿, 二话不说便伏地叩首, “微臣愧对陛下, 恳请归乡, 以赎己过。”

    秦疏看着他,平静地说:“梁爱卿,你在朝堂多年, 鞠躬尽瘁。秦瓒之事,虽与你有牵连,但也不能全然怪你。”

    梁远双眼泛红:“可臣终究是没有做到防微杜渐, 陛下还如此厚待于臣, 臣实在不知如何报答。”

    秦疏:“不必说报答的话。朕派一支队伍护送你归乡,也算是让你衣锦还乡了。”

    梁远再次伏地叩首, 声音颤抖:“陛下圣明, 臣虽归乡,亦会日夜为陛下和社稷祈福。”再抬起头, 已是老泪纵横。

    秦疏看着这位老臣,心中也有些感慨。他缓缓开口道:“梁爱卿,你多年来为朝廷尽心尽力, 亦是辛苦。归乡之后,便好好享受田园之乐吧。”

    梁远离京归乡的那一日,惠风和畅,京中也已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他坐在马车里, 掀起车帘望着熟悉的街景,眼中泪光闪烁。

    梁远是不甘心的,青史留名,是他毕生所愿。每每想到陛下描画的蓝图,便令他心驰神往。他想要参与其中,只是,一切都已成枉然。

    回到眼下,太医署中,刑太医带着弟子和一众太医调配解药。

    正所谓毒物百步之内必有解药,阎王煞并非不能化解,只是根据他们查找的资料,需要大王蛇的蛇皮熬制方可。

    但大王蛇是巨蟒,凶猛无比,没有人会想不开去捕杀它。而且,大王蛇鲜少在凌国境内活动,流出的蛇蜕自然更少。

    远水解不了近渴,陛下下了死令,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出替代之物。

    刑太医一手翻着《医药宝典》,另一边快速地记着什么。

    这部《医药宝典》乃是陛下于闽南时期偶然得到,及至陛下登基,便命人刊印此书。其上疑难杂症,各色药方多达上千种,甚至连肺痨中风也有医治缓解之法。

    刑太医出身杏林世家,家学渊源,即便如此,第一次见得此书亦是叹为观止,将之奉若珍宝,他再想不到世间竟然还有如此详实的一部医药集录,怕是唯有医圣才能有如此高深医术。

    他虽自负医术高明,却也不敢托大,是以便将希望寄托在宝书上,希望通过一些类似的病症得到启发。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三日期限的最后一刻,他们终于调配出了合适的解药。

    晚间,卫崇从秦疏口中得知此事,有些懊恼:“早知道太医署这般厉害,我就不吃那药了。”

    能够在瞬间解毒的灵药,不知耗费了多少天材地宝,那可是保命的东西,就让他随随便便吃了,实在可惜。

    卫崇本来正念念叨叨地抱怨,忽然整个人一颤,转头就对上秦疏含笑的眼。

    “你手往哪儿放呢?”卫崇现在根本经不起撩拨,他觉得应该克制一下,不是很想做。

    秦疏面对他的警告无动于衷,还笑嘻嘻道:“当然是放在它该放的地方。”说着手上力道重了几分。

    卫崇被搔到痒处,控制不住地轻哼出声。这声被秦疏捕捉到,与鼓励无异,一只手犹不解意,直接双管齐下,手下的力道轻轻重重,不过须臾,卫崇便软在了他怀里。

    从前卫崇恨不能解,为何先帝明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还会耽于美色,以致早早地就没了性命。如今他硬件正常,才终于明白了其中的滋味。

    美人恩,帝王爱,随便哪个他都受不住。是以,很快他就如被黏住四肢的昆虫,被拉入罗网。

    蛛丝千丝万缕,一根又一根地缠绕,挑动着他敏感的感官。让他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心思,只能驯服地承受。

    当秦疏终于放过卫崇时,卫崇的眼神迷离,脸颊绯红,墨发披散。

    秦疏凝视着卫崇,眼中满是眷恋与温柔,这是命运赐予他的最珍贵的宝贝,他永远都不会放手。

    秦疏不时亲吻一下卫崇的脸颊,享受着这种极致放松的状态。

    阎王煞被解决,他终于有心情去查看地府APP,之前弹出的通知让他十分在意。

    上面写的是:地府APP管员苏某南在任职期间以权谋私,畏罪潜逃,为了地府的稳定,将会关闭某些版块,同时为了避免类似事件发生,将对商城使用规则进行调整,望周知。

    单从这条通知来看,秦疏根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商城这块的调整却是显而易见的,随便一样商品,兑换的积分都在以倍数增长。

    这还真是拿阴寿不当命了。

    事关躺平大业,由不得秦疏不在意。秦疏遇事喜欢自己解决,所以对地府APP的利用率并不高。但他的联系人列表里却有一位冲浪达人。

    这位同事灵魂纯正,正是当初积分告罄挖红薯那位。此鬼被分配到的是种田任务,积攒积分艰难,总是在魂飞魄散的边缘挣扎。

    有过命的交情在,这位十分认真地维护两人的交情,每次前往新的任务世界都会给他送些特产。

    礼尚往来,秦疏每次也都会回个感谢红包。

    一来二去,他的仓库里面各种蔬菜水果不知道堆了多少。之前他都没怎么动过,到了这个世界,一半进了肚子,另一半被司农官组织种植推广,倒是帮了大忙。

    秦疏直接戳了个消息给对方,询问通告的内情。

    原来,苏从南自打被陆府君罚去做反派任务,便心存怨怼,开始钻系统漏洞,借着职务之便,挖地府墙角。

    他原本就是个技术大拿,也不知他是怎么操作的,反正从个人记录上完全看不出来他将大量积分据为己有。

    最后,苏从南竟然从地府的花名册中消失了,神不知鬼不觉地重获新生。

    挖红薯同事跟他蛐蛐:“陆府君这回脸丢大发了,他那么看好的下属,叛逃的丁点儿不犹豫。”

    秦疏一下子就想到苏从南拜访那次,当时只觉得那人太苟,如今看来,他还是将人看得简单了。越过地府,直接通过任务卡将他送走,恐怕就是姓苏的在做测试。

    如果他猜得不错,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谋划,苏从南从某种意义上恐怕已经做到了永生。

    对面开始敲他。

    秦疏回道:“苏从南人品有瑕。”

    挖红薯同事气鼓鼓:“遥想当年,地府为了改革,特意推行了积分制,还试图将主意打到鬼使们的阴寿上。如今好了,直接被偷家了。

    虽然这样说府君大人们很不厚道,可我还是想说,当初录用苏从南的那位真是瞎了鬼眼。”

    秦疏看着对方发出的文字,想要提醒一下,想了想,还是算了。他也觉得陆府君太大意了。就是能力出众又如何,行事全凭本心。刚入地府两年,还未在岗位上锤炼出来便被委以重任,不出事就怪了。

    只是,波及到其他鬼使就不好了。犹记得他初入这个世界,被形势所迫,兑换了一枚解毒丹,当时用了5000积分,前日兑换的那枚直接用了五万。

    之所以提价幅度这么高,秦疏猜测就是为了交易税。地府被卷跑了一大笔积分,总得从其他的地方找补,普通魂体最多不过几十年,他们这些阴使便成了最好的韭菜。只要任务不停,就能提供一茬又一茬。

    秦疏有些后悔,当初做剪辑师的时候,为什么只是学了个皮毛,没有深耕一下计算机领域。如今,只能希望下一个任务世界是科技社会了。

    秦疏结束了和同事的联系,怀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人睡得更舒服一些。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第213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8

    崇安三年四月, 以沂川王勾结外敌一事为开端,秦疏开始有计划地抑藩。

    同年五月,他下令在国子监增辟国学馆, 所有宗室子弟, 未满十六岁皆要入馆读书。

    这一消息通过邸报很快传遍四野, 各地宗室藩王反应不一。沣京乃国都所在, 能够进京入学, 对于宗室子来说大有裨益。

    可凡事都有两面,尤其是沂川王之事在前,不免让人怀疑陛下用意, 是否想要借此以宗室子为质。

    国学馆八月便要入学,路途遥远的最晚五月底便要启程。正在各地藩王还在观望之际,一封密信搅乱了平静的湖水。

    这封信是信阳郡王之女秦紫苑所书, 秦紫苑九岁那年成了孤女, 被外祖家接了过去抚养。

    外祖母很疼她,舅母对她也很好, 还经常说要将她当做亲女儿疼, 等她长到十二岁,更是明说想要将她留在膝下, 让她做自己的儿媳。

    她原本只将表哥当兄长看,可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若是嫁给表哥,似乎也不错。

    信阳郡王只有秦紫苑一个孩儿,性子与一般女儿家不同,十分疏朗。后来虽然寄人篱下,却也没生出多思敏感的心思来。

    可她渐渐却发现事情不似她想得那般简单。比如, 每日的餐食中总有两道她不喜欢的,她起初只当是厨房的疏忽,可次数多了,心中难免起疑。

    再观察舅母和表哥的言行,也觉出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舅母对待她看似比待娘家侄女亲近,话里话外对她亦是多有赞赏,可每次分给几个女孩的礼物,她的似乎总要差那么点儿意思。

    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最开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事情发生得多了,秦紫苑终于发现,舅母并不是真心想要她做儿媳,表哥对她的态度也不再如从前那般纯粹。他们想要的只是爹娘留下的钱财。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她开始留意府中的种种迹象,这才发现处处都是漏洞,而她已经陷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网中。

    尤其是在她某日试探外祖母的态度时,心更是凉了半截,曾经以为的温暖亲情,不过是镜花水月。

    她想过要找外援,可她身上没有爵位,便是想要出府都要与长辈请示,便是不愿又如何呢?她甚至都不敢将真实想法表露出来,内宅中,想要一个未长成的孩子消失的法子太多了,秦紫苑生平第一次学会了谨慎。

    似乎是她的态度引起家中人的警惕,舅母对待她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开始不动声色地给她立规矩。

    及笄的日子越来越近,府中已经默认她要嫁给表哥,她每一天都想要反抗,到底没有鱼死网破的勇气。

    就在她以为这辈子便要被困在这座牢笼中时,偶然间听到府中下人议论国学馆之事,秦紫苑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回房后,她直接写了一封密信,信中她并没有多言自己的处境,只是询问所有宗室子弟是否包括女子,表达了想要入馆的愿望。书信甫一写好,便令奶哥哥想办法送到暗察司,以达天听。

    就在这年六月,朝廷颁发了两道明旨。

    一日,舅舅将她叫去书房说话,她去时心怀忐忑,离开时却是满心雀跃。尤其是看见舅母强颜欢笑的脸时,眉梢的喜意却是压也压不住。

    压在她头顶的大山,就这样被移开了。

    离开信阳的那日,她知道,此生她绝不会再回来。

    城门口,一左一右张贴着朝廷的布告,秦紫苑听到衙役大声宣讲。

    天子诏令:即日起,三代以内禁止通婚,近亲成亲,所育子女易早夭、天残。一经发现,杖五十,服役三年。举报者免三年劳役,为官者罢黜。

    天子诏令:所有宗室子弟,无论男女皆要入国学馆读书,十六岁后方可婚配。

    这两道圣旨掀起的风浪远比前沂川王通敌叛国之事更为巨大。总有人不信邪,可圣旨不是讨价还价,刑杖之下,那些抗旨不遵的无一不被打了个皮开肉绽,三个月过去,再没人敢以身试法。

    至于第二道圣旨,看似与普通百姓无关,其影响却是潜移默化的。

    朝廷虽然限制的是宗室女的婚配年龄,可这些女孩的伴读也同样会受到影响。贵女们的婚配时间推迟,寻常百姓家早晚也会被动地接受这一观念。

    尤其是在工部普及新型织机后,那些心灵手巧的女子每月至少能赚一两银,能够织出提花的甚至能达到五六两,这比一个成年男子一年的收入还要高。

    女子做工,在无形中改变了家庭结构,便只是从利益角度,父母兄弟也舍不得家中女儿早嫁。

    秦疏用几世的眼光,坚定地推行着自己的治国之策。他原本以为会遭到朝臣的反对,却迟迟没有等来劝谏的奏折。

    卫崇见他皱着一双好看的眉头,奇怪道:“想什么呢?”

    两人如今相处已是十分随意,秦疏正好有些累了,便拉着人在一处说话。

    “你说,怎么一个反对的都没有,难道是梁远退了,这些人精也都跟着谨慎起来了?”那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成为一个说一不二的君主确实很威风,长此以往却并非什么好事。尤其是对于秦疏来说,他如今已经站在了权力的顶峰,不需要再膨胀了。

    秦疏还没意识到的是,如今内阁和他穿一条裤子,朝堂已经往一言堂的趋势发展了。

    卫崇:“你也说他们是人精了?于国而言,陛下的旨意乃利国利民的良策。于私来说,既没有危及他们的利益,还会给他们带来好处,为什么要反对?”

    卫崇没说的是,还真的有御史不开眼地大放厥词,还没等他这边出手,便被内阁给撸了。

    卫崇对张度最满意的一点正在于此,这天下是陛下的,内阁自然要和陛下一条心才是。只要是陛下的想法,都应该坚定不移地执行。

    卫崇身居高位久了,平日习惯性端着,给人的感觉总是鼻孔看人,秦疏还不知道他的枕边人已经变成了脑残粉,还在那奇怪地嘀嘀咕咕。

    卫崇被他念得心烦,戳了下他的脑门,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织机在陶然坊刚上架,就直接被守株待兔的各府管事瓜分了,一共一百架,外人一件都没买到。如果不是陛下有先见之明,他们会直接堵在工部的制器坊,连搬运的功夫都能省下。”

    “没搞限购吗?”秦疏心里盘算开了,“不会是有人想要借此囤购织机,待价而沽吧。”

    陶然坊是内侍省和户部的合作项目,算是公私合营,秦疏的初衷是在给员工提供福利的同时,也给百姓提供一个休闲消费的场所。他可不想看到某些人借此搞垄断。

    卫崇翻了个白眼:“限购才抢得更凶啊,陛下你要不要数一数沣京有多少官员?”

    秦疏皱眉:“不行,得让工部加大力气,生产更多的织机,我的目标是每十户拥有一架织机。”

    物以稀为贵,卫崇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织机那么多,棉线不够,买来积灰吗?”

    “怎么会?可以搞出口啊,这样的好东西运出去不知道有多受欢迎。至于棉线——”秦疏手指习惯性地敲击着,很快便想出了办法,“那就扩大棉桃种植的范围,孟西郡的日照条件不错,今年是来不及了,最晚明年,我们要让沣京棉桃在孟西开花。”

    卫崇唇角抽了抽。陛下雄才伟略,就是没有什么起名字的天赋,真真是懒到家了。

    给太子起名字随意,给织机和良种命名亦是如此。比如说织机,普通织机叫崇安织机,后来改良的提花版织机叫崇安织机二代。

    还有沣京红薯、沣京玉米、沣京白玉豆腐。除此之外,还有沣京水泥、崇安玉版纸等,简直无力吐槽,偏偏他本人还沾沾自喜,觉得十分有治国特色。也就从这些细节依稀能看出他的纨绔本色。

    秦疏吩咐苏怀信,“去内阁那边通知一声,让孟西郡做一下规划宣传,明年治下每户留出百分之七十的土地用来种植沣京棉桃,秋后赋税便可用棉桃来抵。其他各州郡鼓励百姓开荒,种植普通庄稼的免五年赋税,种植棉桃的免十年。”

    苏怀信得令去了。

    等到书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卫崇说出心中的担忧:“原来开荒不是都免三年的吗?怎么忽然免这么多。还有孟西郡,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土地种植庄稼,会不会太少了些。”

    “按照这两年的产量,粮仓不会空着,农户不易,便让利于百姓吧。而且地荒着没人开垦岂不是更可惜?至于孟西郡,比起种粮,种植棉桃才能发挥出那里的优势。”秦疏将人抱到腿上坐着,在他颊边亲了亲。

    卫崇顺势靠在他怀里,说:“陛下似乎格外在意棉桃的推广。”

    秦疏也不瞒他:“我看了农事官的折子,这几年春天比正常年岁都要迟一些,尤其是今年,足足推迟了一旬,我怕接下来几年会迎来严冬。”

    这片土地将要迎来小冰河,这是秦疏根据原本的世界线知道的,秦疏睿做了亡国之君,一半是人祸,另一半却是天灾。

    卫崇神情一凛,酷寒可不是闹着玩的,难怪陛下要百姓大量种植棉桃。

    他思量片刻,“我让小春去新余那边亲自盯着。”这几年服刑的囚犯大多都被发配去那边挖矿了。

    自打秦疏上位以来,便命人去各处探查矿藏,尤其是煤矿和铁矿,更是探查的重点,几年下来也有了些成果。

    尤其是新余,有一处露天煤矿,立了首功的还是当年那位在进京途中截杀他们的刺客头目,秦疏大笔一挥,直接赦免了他的罪责。

    秦疏闻言,看着他目露欣赏,倒是给卫崇看得有些许不自在,“梓潼越来越有国母风范了。”

    卫崇满脸黑线,“你可闭嘴吧。”

    秦疏见他都不用敬称了,看来是真的有些气,连忙告饶,“口误,口误。应该是越来越有国父风范了。”

    卫崇一撇嘴:“……我可真是谢谢你。”

    秦疏听到这么具有时代特点的金句,忽然笑出了声,笑得卫崇莫名其妙。

    秦疏一手揽着他,努力压着嘴角,随手画了一幅画像。只见画中小人线条古怪夸张,脑袋倒占了身体的一半,眼睛又占了脸的一大半,偏偏打眼一看便知道画的是谁,倒有几分稚拙可爱。

    卫崇正看得惊奇,就见秦疏在小人的脑门上,用圆润的字体写了一行小字:我可真是谢谢你!

    卫崇再看不出秦疏是在笑话他,他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他直接拿起宣纸,啪叽,往秦疏脑门上一粘。

    字迹未干,就这么水灵灵地贴在了秦疏脑门上。

    等到秦疏将宣纸取下,卫崇已经走出了书房。

    秦疏看着画像中的小人轻叹,提笔又提了几个字,目光柔和。

    秦衡今日正好在内阁,苏怀信过去传话,被他听个正着,觉出其中的古怪便往内书房这边来,远远看到阿父脚步匆匆,他叫人都没听到。原以为有什么急事,进了书房才看到他爹脑门上糊成一片的字迹。

    秦衡现在可不怕他,直接扒在人面皮上瞅,努力辨别上面的字迹。等到看清,心下一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下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秦疏看他前仰后合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他和卫崇之间再如何都是情趣,这小子倒也来嘲笑起他来了,真是皮痒。

    秦衡见势不妙,转身便想要逃跑,只是他不过一小小少年,如何抵得过他爹的天生神力?

    秦疏没费多大力气便将他抓住,捞起一旁的什么照着屁股啪啪两下。

    秦衡在他爹面前也没什么太子包袱,当下便鬼哭狼嚎起来,结果没嚎两声,眼角瞥见桌上的画像,小人旁边写着五个字:我叫不高兴。

    秦衡瞬间绷不住了,哭嚎声劈了个叉,变成了哈哈哈,结果捅了马蜂窝,秦疏原本只用了一分力,现在瞬间加到了三分。

    苏怀信回来复命,刚好看到这古怪的一幕,他赶忙低头退了出去。

    天家的事,实在让人看不懂。

    第214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9

    连年的低温, 直接造成粮食减产,随之而来的变化是边境冲突不断。

    只是,凌国有秦疏这个人形作弊器, 不仅抗住了小冰河的影响, 更是趁势崛起。

    在周围国家深受冻馁之患时, 凌国的百姓不说处处丰衣足食, 至少能够保证基本的温饱, 沣京更是前所未有的繁华,冬日里,陶然坊的一角热气升腾, 终日不断,那里正是养生香汤的所在,只这一点就足以令人眼红。

    秦疏知道这次低温期前后将持续一个世纪之久, 缺衣少食是会将人逼入绝境的, 不管是出于本国稳定,还是从人道主义的角度考虑, 他都不会限制过粮种外流, 煤炭的使用也没有藏着掖着。但并不是所有的国家都如凌国这般擅长并重视农耕,也不是所有国家都有能力开采煤炭。

    对于挑起战火的国家, 秦疏的手腕异常强硬,就一个字——打,而且是强攻。

    只有用最短的时间结束战争, 才有可能挽救更多的人命,这是曾经的某段经历教给他的。

    这一年,是崇安五年。

    凌国的铁骑成为了北部列国的噩梦,马蹄声处,玄色幡旗在异国的城墙翻飞作响, 此后数年,直接将凌国的版图扩大三分之一。

    书房里,秦疏伫立在巨幅舆图面前,静默沉思。

    书桌两侧,卫崇和秦衡一人把着一边,正在批阅奏折。卫崇当先看完,抬眼就看到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问:“你怎么了?”

    秦疏回神,先是叹了一口气,还不等说话,就听一道低沉的少年音响起:“还能怎么,不甘心呗。”

    卫崇给了他一个不赞同的眼神,“太子,莫要这般与你父皇说话。”

    秦衡心里委屈,果然不是“亲生”的。想当年,好吧,当年阿父也不是个温柔性子。秦衡吐了吐舌头,继续埋头干活,他还是少刷存在感好了。

    卫崇走到秦疏面前,秦疏将被儿子截住的话说完:“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卫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国界线的最北边,和从前相比,那里足足增加了一掌的距离。国界之外是大片的无主之地,虽然空着很可惜,但那里多是森林和雪原,有些地方甚至是终年积雪的不毛之地,占来做什么?

    不过,考虑到每个帝王都有开疆扩土的野心,卫崇并没有说扫兴的话,“现在有两个办法,一是将原塞平、术鸮、乌日等地的百姓北迁。”

    秦疏摇头:“以现在的气候,只能内迁,将人迁到北边就是送死。而且,他们刚刚归顺,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为了安稳民心,此时不宜妄动。”

    卫崇赞同:“现在还有小股势力反叛,镇压后再行教化之事,怎么也要经过两三代人,才能让他们从心上认同凌国人的身份。所以,陛下还是遣人树几块界碑过去好了。”

    默默干活的太子殿下直撇嘴,北边的那些国家一个个的小的可怜,不过弹丸之地,便是迁徙又能迁出去多少人。

    就说乌日,方圆不过十里,还没某些村子大。从前便是凌国的附属国,每年都要过来打秋风,岁贡些土特产,带着大把的赏赐回去。还是后来鸿胪寺开始创外汇,乌日发现没利可图,这才消停了。

    秦衡心里吐槽,又翻开下一本折子,看到上面的内容,乐了。

    “不必派人了,”他扬起手中的折子,“镇北将军狩猎,顺便带了几块界碑过去,恭喜父皇,国界线再移二百公里。”

    *

    崇安九年,安分数年的赤焰国开始小动作频出。

    赤焰国上一任首领觊觎凌国的土地,派遣探子一路投毒,便是卫崇也着了道。

    有秦疏提供的解毒丸,卫崇这才顺利解除了鬼脸菇的毒性。他不是吃亏的性子,身体恢复之后,便派人前往赤焰国刺杀普米尔。

    赤焰国本来就是个部落联盟国,各个部落之间并不如何亲密,秦疏深恨普米尔谋害卫崇,加之普米尔是个好战分子,便也使了些手段,在各个部落之间制造矛盾,让好不容易有了集权趋势的赤焰国再度分崩。

    普米尔死后,整个国家形如散沙。只是气候的变化却又滋长了某些人的野心,新的普米尔应运而生。

    赤焰国信仰那迦祖神,那迦在赤焰国的神话中是半人半蛇的形象,掌管繁衍和守护。

    与其他国家相比,地处热带的赤焰国的气候可以说得上舒适,适宜的温度更适合人类的生存繁衍,他们将这一时期称之为神眷期。

    新的普米尔是个野心家,他利用神眷期的到来,将各个部落再次聚集在一起,开始从凌国抢夺资源。

    这次朝会,商议的正是此事。

    众臣对待赤焰国的态度不一。

    凌国与赤焰国中间隔着一片密林,陈腐的落叶滋生了瘴气和毒虫,对于凌国人来说,越过密林作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相当一部分人觉得,攻打赤焰国没有必要,占领那里意义不大。

    在凌国人眼中,赤焰国就是一群没开化的蛮子,和他们根本没有道可讲。只要守住密林,不让他们再越界侵扰便是。

    不过,他们也知上座的天子主意大着呢,最终的决定权还要看陛下。

    作为一个心怀仁德的君主,面对邻国的挑衅,秦疏言之凿凿,为了本国本性,迫于无奈,便也只能还之与刀戈。

    朝会结束,秦疏转头便与几位阁老在内书房开小会。

    自打崇安三年那件事后,凌国一直防备着赤焰国,赤焰国在这个时候不老实,真就是主动往枪口上撞。

    连年的战争已经将几位阁老磨炼出经验来了,打仗确实劳民伤财,可战争结束后,收缴的财物足以弥补之前的损失。陛下既然决定出兵,其中定然有利可图。

    几人就人员调配,粮草物资,水陆配合等等事宜磋商,除此之外,还要考虑拿下赤焰国后的管。

    这个过程,秦疏只要坐在那里点头摇头就好,他的大臣们能自会将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

    秦疏虽然经历过现代文明的洗礼,却也不觉得占领他国有什么不对,至少,他视人命,如己命。作为统治者,他比普米尔强上千万倍。

    弱肉强食,只要有生命的存在,争斗便也会生生不息。

    就像工业文明必将取代农耕文明,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这对还保留着原始文明的赤焰国来说,是件好事。

    人类发展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秦疏:“赤焰国有一奇异树种,名为橡胶,流出的白色乳液具有一定的黏性和弹性,这种树有大用。交战的时候,少使用火药,要最大限度地保证橡胶树的存活。”

    张度等人心下恍然,原来是为了这种异树啊。

    秦疏又想到了金鸡纳和奎宁,奎宁不仅是治疗疟疾的神药,而且还能镇痛解热,治疗心疾,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赤焰国有没有金鸡纳树,不过没有也没关系,他可以用积分兑换树种。

    热带雨林就是一座巨大的宝库,秦疏久违地激动起来。

    君臣就用兵之事达成共识,时间已过了正午。

    荣喜公公见状,说:“卫大人在隔壁为几位大人备了午膳。”

    秦疏:“他吃了没?”

    “大人说等陛下一起吃,太子殿下也在。”

    秦疏闻言,当先起身往外走:“咱们君臣也好久没在一处用膳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一起。”

    帝后一起留膳,这是莫大的荣耀,以张度为首,几人麻溜地跟了过去。

    到了隔壁才发现竟然不是分餐,屋子的正中放着的是一张巨大的圆桌,上面还放着转盘。

    没见过,这要怎么坐?

    张度也没见过这样的桌子,可他如今是首辅,必须得稳住。天子坐北朝南,他站在门口这边准没错。

    “饿了吧,都坐。”秦疏说着,坐在了正北的位置。

    卫崇和秦衡分坐在他的东西两侧,余人这才一一落座。

    侍者鱼贯而入,几息之间,桌上便已摆满了丰盛佳肴。最后一人在离去时,不知做了什么,只听咔嗒一声,之后圆盘竟然缓慢地转动起来。

    李继忠如今已经是位成熟的财务部长,他看着圆桌双眼发亮,“陛下,此物可要出售?”

    寻常百姓家或许用不上,大户人家却是一定好买,还有那些茶楼酒肆,李继忠似乎已经看到白银哗啦啦地流往国库。

    “可,这个是内侍省那边新造出来的,回头你派人过去商谈吧。”秦疏看到圆桌的时候,便猜到了卫崇的意思。

    卫崇自打见识了陶然坊的吸金能力后,卫崇就好似打开了任督二脉,将内侍省经营的有声有色。

    国库的钱碰不得,内侍省却是他们的私产,尤其当家的那位是个散财童子,每到年节时必要给手底下的人发福利。

    凌国有品级的官员两万三千余人,役使小吏更是不计其数,随随便便就要十几万两,这些全部出自内侍省。

    因为秦疏将内侍省全权交给卫崇,是以臣子们对卫崇的态度大为改观。卫崇贪权恋财不假,却也十足的精明能干,陛下有这么一位贤内助,臣子们摆正心态后,竟然觉得也不错。

    皇帝动了筷子后,臣子们跟着开动,只是到底顾忌礼仪,免不了拘谨。

    秦疏却是和平时一样,他们一家三口随意惯了,更没有食不言的习惯,他随意地与妻儿闲谈说话,几位臣子心下惊奇的同时,也被这种氛围影响,跟着放松下来。

    秦衡如今还跟着太傅读书,过来才知道要和赤焰国开战,虽然还没发兵,结果如何根本没有什么悬念,他关心的是另外的事情。

    “父皇,听说赤焰国有很多甜果子,也不知道运到沣京会不会坏掉。”

    秦疏:“你又不喜食甜,关心这个作甚。”

    秦衡弯起一双桃花眼:“我喜不喜欢不要紧,阿父喜欢啊。”

    张度几人原本听到赤焰国的甜果子,心里还挺好奇,若是能够运过来,他们这些近臣少不能能够尝尝鲜,结果话没说两句,太子殿下竟然调侃起陛下来了,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一个个的登时化身吃货,眼睛只往餐食上瞧,筷子飞舞,仿佛生怕慢上一点就吃了大亏一般。咀嚼间,更是连皱纹似乎都在诉说着享受。

    臣子们装聋作哑,卫崇眉眼冷淡,掩饰着心底的羞涩。目光扫向旁边的父子俩,两人都在那傻乐呵,浑然不觉得当着臣子的面说这样的话有什么不对。

    愣神间,碟子里多了一块蜜酥肉。

    秦疏:“快吃,一会儿都被抢光了。”

    臣子们:“……”

    与陛下同桌而食,他们很注意礼仪好不好,不过陛下语气中带着调侃,明显是在玩笑,并不是真的在责怪他们贪嘴。

    裴雄是个粗中有细的,早知道陛下独宠卫崇,只是没想到两人会这般肉麻。他目光瞥向对面,很快又收回目光。

    卫大人容貌昳丽,平日里却总是冷着一张脸,看人的时候也带着倨傲。如今眼角带笑,桃花眼光莹水润,多情又纯情,哪里还有往日盛气凌人的影子?

    他们的陛下,真是不得了呢。

    裴雄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蜜酥肉,赞叹道:“怪道卫大人喜欢,这蜜酥肉当真是美味至极啊!臣等今日有口福了。”

    其他臣子也反应过来,纷纷附和,一时间餐桌上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卫崇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蜜酥肉,陛下在臣子面前表现出来的在意体贴,他心里十分受用,甜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仿佛也甜到了心底。

    *

    崇安五年至崇安十一年,近七年的时间里,凌国共荡平大小国家一十五个,成为了这片土地上国土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国家,可谓前无古人。关键是在这样频繁的战争下,国力亦是前所未有的强盛。

    茶楼酒肆,一个个故事流传出来,诉说着皇帝陛下的乾纲独断,圣人之姿,百姓对陛下敬仰有加,秦疏的声望如日中天。

    外患已平,秦疏将视线转移到了国内。

    凌国实行的是郡国并行的体制,实权王爷掌管地方的军政大权,这样的制度极易滋长人的野心。若是太平年间还好,一旦国家动荡,便是乱国最大的隐患。

    当初秦瓒谋逆案,一部分便是因封地的利益被触碰。

    秦疏可以给予皇室成员应有的爵位和优厚的待遇,也可以为有能力者提供一展才干的机会,但是封地,只能是虚领。封地的税收全部归属于国库,地方军权更是想都不要想。总之,绝不能国家安定造成威胁。

    至于如何将权力顺利收回,秦疏早已有了主意。

    这一年,国舅宋观将大通钱庄奉上,李继忠主持钱庄改制,更名“崇安钱庄”,帝心大悦,亲笔为钱庄题字。

    不过半年的时间,崇安钱庄遍地开花,遍布凌国的每一处郡县。

    次年,太子秦衡代君巡视宇内,途经广平郡时,亲自探望伯父。

    同年,广平王上书,言明国家有今日之盛世,全赖陛下英明。他身为秦氏子孙,食君之禄,却未能替君分忧,羞愧不已,为此夙夜难眠。

    辗转多日,终于寻到一条出路。广平王恳请陛下收回封地的军政大权,非如此不能心安,万望陛下成全。

    广平王此举一出,各地皇室宗亲暗骂不已。

    怎么那么巧,前头太子刚离开,后面他就上书表忠心。

    太子可是广平王的亲儿子,他手里的权力让得轻松,是因为终有一日,最大的权力会握在他们那一支手中,其他人可没有那个好运气。

    尽管私下里不满的话说了一箩筐,却也知道太子此行,明显是天子授意。大势所趋,避无可避。

    陛下的铁血他们都是见识过的,结果自然是纷纷响应,皆表示愿效仿广平王,以国家大义为重。一时间,凌国上下一心,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

    秦疏十九岁登基,在位三十二年,之后便禅位于嗣子,秦衡登基后,改元兴卫。

    远离了朝堂的纷扰,秦疏计划与卫崇过上了逍遥的养老生活。二人每日迎着阳光漫步于山间小径,坐在溪边看潺潺流水奔流,很是享受了一段悠闲时光。只是好景不长,身康体健的卫崇拒绝躺平。

    秦疏又不能回去夺儿子的权,只好将目光投向海外,决定组建一支船队。

    秦衡得知此事,筛选了一批有经验的好手给双亲送来,海船、物资、武器和装备,样样不必二人操心。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船队扬帆起航,两人携手并肩,开启了又一段传奇故事。

    第215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1

    秦疏刚回归地府, 就有鬼上门。

    看着被塞到手里的孟婆汤,秦疏脸色阴沉:“什么意思?”

    “秦使君勿要多想,非常时期, 还请配合。”对方用阴恻恻的声音恭敬道。

    秦疏一下子想到此前的公告, 问:“苏从南还没有抓到吗?”

    “陆府君与谢、范两位大人正在全力追捕, 想必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使者回话时, 幽幽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他手里的孟婆汤。

    秦疏没想到连陆府君都公出了, 这说明苏从南惹出的事情远比红薯同事告诉他的还要严重,只希望不要影响他做任务。

    使者见他久久不动,催促道:“秦使君, 任务紧急,还是速速饮下汤水才好。”

    秦疏原本有些心绪不宁,听到这话, 反而安稳下来。他将瓶口凑到嘴边, 一饮而尽,在人世间累积的七情六欲瞬间被孟婆汤冲击得浅淡了。

    使者见到他眼底恢复成熟悉的沉静, 露出一个冷飕飕的笑。

    和活人待得久了, 乍然看到还真有些不适应。

    秦疏向他询问新近的情况,得知之前一直在推进的AI办公已经推迟, 地府APP的某些功能也暂时关闭了。

    秦疏默默地听着,等到对方顺着门缝飘了出去,他调出系统页面, 发现一些商品变成了灰色,已经无法点击兑换。

    秦疏查看各种分类,很快就摸清了规律。无法兑换的都是适用于任务世界的,这样的变化明显就是防着他们这些任务者有异心,担心再出来第二个苏从南。

    再看最新公告:为方便管, 即日起,阳间公派恢复从前的模式,系统不再为任务者筛选宿主,望周知。

    秦疏挑眉,说是为了方便管,联系当下的情况,秦疏合怀疑苏从南正在某个世界,顶着别人的身份逍遥。

    若是从前,秦疏很难解,如今有了牵挂,倒是有些明白了苏从南的处心积虑。

    想到那个人,秦疏思绪万千。点开个人信息,略过上面的各项数据,直接看向最下面,看清上面的数字,秦疏笑了,皇帝的身份真的是刷分神器,如今他的积分总额已经达到了八位数。

    秦疏抓过任务卡,开始查看下一个任务。

    *

    佟垒看着周围的环境,有一瞬的茫然,他不是死了吗?

    很快,他便镇定下来。此时,他正在厕所的隔间里,正对着他的门板上用狗爬一样的字体写着“胡欣瑶我喜欢你”,上面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稍上一点的位置是另一个人的笔迹:胖头鱼是个大傻逼。

    类似的话还有不少,这样的留言十分具有辨识度,佟垒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高中男厕,他回到了高中!

    外面很安静,没有说话的声音,按照经验判断,此时应该是上课时间。某段不愉快的记忆袭上心头,这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阴郁起来,不过很快,眼底就染上了玩味。

    佟垒的人生就是一盆狗血。

    在十六岁以前,他一直生活在甘县,日子却过得十分苦。他有一个老实懦弱的妈,一个奸猾残暴的爸,从小就是在母亲的哭泣声和父亲挥舞的拳头下生活。

    对母亲的心疼和对父亲的憎恶在他的心底一日日地累积,终于有一天,他在那个男人再次挥动拳头时,用尽全身的力气回敬。

    那时他才刚上初中,无论是力气还是个头,都远比不上对方,结果自然是被揍了一顿狠的。

    但也许是母亲的哀求唤醒了他残存的父爱,也许是佟垒断了两条肋骨仍然不肯求饶的倔强惊醒了他。总之,自打那次以后,那个男人再没有伸手打过他,甚至看他的眼神还隐隐带着防备。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佟垒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他那个爸靠不住。老师说,读书可以改变命运,希望他们努力考出去,去见识外面的世界。

    佟垒将老师的话奉为圭臬,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名。中考结束,他顺利拿到了县里提供的贫困生助学金,继续他的艰难求学路。

    佟垒没什么太大的人生目标,和初中一样,他只有一个最最朴素的愿望,就是考上大学,离开甘县,至于将来如何,还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高中生的日常是单调而又辛苦的,佟垒每天都在埋头苦读,不敢浪费一点儿时间。也唯有书本才能让他暂时忘掉现实的窘迫。

    就在他高二那年,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向另一个方向。

    佟垒很清楚地记得,那天从早自习开始天色就非常阴沉。浓重的铅云让灯光都变得压抑,直到一道惊雷响起,天空就好似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大雨倾盆而下。

    数学课时,班主任过来叫他出去。前往校长办公室的路上,对他说,“一对夫妻自称是你的亲生父母,他们正等在办公室。”

    佟垒的第一反应是不信,可是班主任说,是他的养父母陪着两人一起来的。

    佟垒的脑子里乱糟糟的,班级距离校长办公室也不过是两层楼的距离,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思绪。

    在距离办公室几步远的地方,班主任拉住他,按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他们看起来家境很好,能够寻过来,说明对你也很重视,佟垒,不要怨恨,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等到推开校长室的门,佟垒才明白为什么老班要这么说了。

    办公室里泾渭分明,打眼一看,两个陌生人与周围格格不入,他们衣着光鲜,容貌出众,身上还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让人自惭形秽。

    校长给双方做了介绍,然后就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从他们口中,佟垒得知了他的身世。

    他的亲生父亲佟长宇是著名的钢琴家,母亲施琳是个画家,当年佟长宇随团到甘县进行慰问演出,施琳那时候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跟着过来写生,因为喜爱这里的自然风光,便多留了一段日子。

    某天意外摔了一跤,动了胎气,医生建议卧床静养,施琳就这么留了下来,直到生产。

    佟垒的养母那个时候大着肚子在外做工,可能是平日营养不良,孩子早产,被人就近送到了医院。

    然后,他和夏家的孩子就此交换了人生。

    佟垒静静地听着,直到对方停下,他问:“现在是要换回来吗?”

    佟垒看到,坐在对面的养父母坐直了身体,目光中传达的东西实在复杂,让他一时难以分辨。

    他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两人。

    施琳漂亮的眼睛轻轻眨动,看着对面瘦削的少年,说:“我们已经和夏先生说好了,小卓还是留在咱们家,正好和你做个伴儿,他很懂事,你会喜欢他的。”

    “您是舍不得吗?”佟垒问,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声线竟然有些颤抖。

    对面的两人没有说话,这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佟垒将目光移向养父母,养母垂下了头,拒绝与他对视。养父的目光却是在佟家夫妻身上,也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很久以后,佟垒才知道,为了将两个孩子都留在佟家,佟长宇给了夏家一百万。

    佟垒觉得讽刺,他在泥淖中讨生活,而佟卓替他享受了十六年的美好人生,还替他的亲生父母赚了一百万。

    现在,他转到恒城私立高中还不到一个月。

    在这里上学的孩子非富即贵,他们从小就接受着最好的教育,佟垒曾经引以为傲的成绩在这里只能吊车尾。他不适应双语教学,回答问题时,浓重的口音总是引来他人的侧目,少年人的骄傲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着折磨。

    即便有很多的不适应,这样的机会他仍然是珍惜的。整齐漂亮的制服,宽敞明亮的教室,现代化的教学设备,就像老师曾经告诉他们的那样,这里的世界,很不一样。

    佟垒推动把手,果然没有推开。他知道外面被拖布杆顶住了。

    那是少年人的恶劣,却也是对他的自尊的鞭笞。

    上一世,为了及时赶回教室,他从厕所上面翻了出去,结果地面有水渍,太过湿滑,落地的时候他扭伤了脚。硬挺着上完了当天的课,晚上回去脚踝已经肿得不像样子。

    施琳知道原因后,那种眼神他现在还记得,就好像是在高档餐厅就餐的人不能解吃路边摊还要将剩菜打包一样,双方的世界观唯一的交集也许只有血缘。

    虽然知道外面有人的可能性很小,佟垒还是喊道:“有人吗?”

    出口的声音让他有些意外,后来他的普通话已经很好了,如今听着久违的甘县口音竟然还有些怀念。

    只是,物是人非。

    意料之中的,并没有任何回应。佟垒当然不可能再如上辈子那样翻厕所,他观察着这小小的隔间,目光定在合页上面。

    他的动手能力向来很强,只要不考虑破坏公物,其实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

    正在他准备动手拆门时,一道干净清越的声音响起,“有人,需要帮忙吗?”

    外面的男生并没有等他回话,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之后是硬物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关闭着他的这扇门,被从外面打开,带着一室光亮。

    看到外面的人,佟垒十分意外。男生俊帅有型,穿着简单的校服,身姿格外挺拔。衬衫上面的两粒扣子解开,脖颈修长,剑眉星目,长相十分有辨识度。

    男生很高,至少比他高二十公分,此时正歪着头,对着他说:“佟垒,出来啊。”

    佟垒疑惑:“你是?”

    男生好看的眉头微蹙,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佟垒的心提了起来,然后就听到对方用带着无奈的语气说:“你是脸盲吗?我是秦疏,你同桌啊。”

    佟垒:“……”

    第216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2

    此时阳光正好, 明亮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投射在秦疏的侧脸上,让他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佟垒疑惑, 他在恒城私立高中待了近两年的时间, 外形如此出众的人物他竟然没有丝毫印象, 这让他开始怀疑, 自己真的重生了吗?还是, 他现在所在的并不是原来的世界。

    这些念头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佟垒压下心头的疑惑,才发现这个自称是他同桌的人竟然一直在盯着他看, 佟垒心头有些怪异。

    他心底还凝聚着前世的怨气,看到对方这么不礼貌,十分不悦, 说话也带着不客气:“你看什么?”

    少年虎着一张脸, 因为不满,眉毛都带着锋锐, 生机勃勃。秦疏眼神柔和下来, 语气自然:“没什么,我只是忽然发现, 你瑞凤眼也挺好看的。”

    佟垒蹙眉,这说的叫什么话,他生出来就是瑞凤眼, 秦疏的话倒好像他突然变成瑞凤眼了。

    秦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道:“走吧,赶紧回去上课。”

    佟垒看秦疏往外走,奇怪道:“你不上卫生间吗?”

    秦疏随口回了一句:“不上啊。”

    佟垒心里的怪异感更重了,“都上课了, 不上卫生间你来厕所干嘛?不会是特意过来找我的吧。”

    秦疏回头,冲他眨了下眼睛:“你上课都没回来,我以为你上厕所没带纸。”

    佟垒一噎:“那你还挺友爱同学的。”

    秦疏心里一动,觑了门外一眼,“我可没那么博爱,谁让你是我对象呢。”声音是少年人情窦初开特有的羞涩。

    佟垒蒙了,就跟被天雷劈中了一样。

    啥玩意?

    秦疏看他呆呆的样子,笑得露出了几颗牙齿,“有没有很感动?”说着去牵对方的手。

    佟垒触电一样,一把将他甩开。

    秦疏有些受伤,这倒不是演的,两人几辈子的夫妻,这还是他第一次被爱人甩开。

    少年人好看的眼睛眸光颤动,佟垒竟想上前将人抱住安慰,意识到这一点,他不只没有上前,反而警惕更甚。

    就算他喜欢同性,也绝不是眼前的这一款,他喜欢的是——

    某个名字刚刚在脑海中浮现,佟垒便生性地厌恶,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秦疏本来就将目光放在佟垒身上,自然没有放过他的神情变化。他大概能猜到对方此时在想什么,心里有些许的不舒服,便想将对方的注意力又拉回自己身上,说:“你说你喜欢我,想要我做你男朋友,现在我答应你了,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佟垒面部不受控制地抽动两下,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就算他的记忆出了错,他的做人本能也不可能干出转入一个新学校不过一个月,在方方面面都不适应的情况下去搞早恋,还主动表白,就是重来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可能。

    似乎看出他的不可置信,对面的少年沉默,放弃挣扎道:“好了好了,是我喜欢你,我就是过过嘴瘾,别生气哈。”

    秦疏想得明白,趁着佟垒刚重生,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赶紧把人划拉到自己的领地范围,这样佟垒以后有什么,他参与进去也名正言顺。只可惜他老婆不是个傻白甜,警惕心太强,所以只能换条路了。

    佟垒定定地看着他,秦疏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半晌后,佟垒忽然指向镜子,秦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薄唇微抿。

    镜子占了半面墙,清晰地映照着他们两个。

    佟垒前面十六年过得不好,个头堪堪达到一米七,被佟家接回来也才一个月,看着和在甘县时真的没什么区别。因为整个夏天都在打工,外露的皮肤都带着黑红。

    加上正在长身体,细脚伶仃的,瘦得人都有些脱相,眼睛也就显得格外大,冷脸的时候带着阴郁的凶狠,狼崽子一样。

    反观秦疏,一米八的大高个,正在抽条的年龄也没让他显得单薄,骨肉匀停,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和他站在一处,就更是白得发亮。

    少年的眼神太过真挚,刚刚有一瞬间,佟垒差点儿真的信了秦疏的话,只是镜子中的影像给他浇了一盆凉水,让他瞬间清醒。其他不论,单只外形来看,秦疏眼瘸了才会喜欢他。

    佟垒看着镜子中的秦疏,眼神嘲讽,转身大步离去。

    秦疏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闭了闭眼,他好像弄巧成拙了。

    佟垒不是感情小白,重生前,他已经二十六岁。骨子里的好强让他成了一个真正的精英,可就是这样一个心强大的人,却被亲情和爱情摧残得千疮百孔。

    这样的佟垒,根本不可能单纯。

    秦疏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收起颓丧,赶忙追了上去。

    不就是搞砸了吗?没关系,他还可以亡羊补牢。

    总之,老婆还是得自己养。

    *

    高中的两年,对于佟垒来说,印象深刻。哪怕时间久远,他依然轻易地找到了班级的位置。

    这节是英语课,他敲了敲门,外教点头示意他进去。

    秦疏和他几乎是前后脚进的教室,佟垒无视了或明或暗的视线,径直走向教室的最后面。

    两张空位并排列在那里,佟垒皱眉。

    上辈子,他的同桌是过道旁边那个小胖子,而现在,那个小胖子单人单座,书本的遮挡下,正在往嘴里塞东西。

    佟垒坐下,快速扫过教室,八行八列零三个,一共67人,而他记忆里,班里明明是66人。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佟垒对自己的记忆有绝对的自信。他看向秦疏,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秦疏弯了下眼睛,佟垒冷脸对之。

    秦疏也不生气,虽然佟垒又黑又瘦,和任务卡片里很不一样,但因为熟悉的灵魂,他只觉得安稳满足,尤其是在将那个讨厌的家伙弄走之后,绷着脸的少年在他眼里更添了些可爱。

    秦疏在去卫生间找佟垒时,遇到了一个俊秀的少年,对方脸上镶嵌着他熟悉的桃花眼,样貌与恋爱卡上提供的一般无二。

    只是,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秦疏就感觉到了一丝违和。

    “佟垒”在看到秦疏时,停住了脚步,漂亮的眼睛就像春日的湖水,里面闪着细碎的光,那是秦疏最喜欢的样子。

    秦疏的目光在对方身上一寸寸扫过,直到“佟垒”白皙的脸庞染上薄红,这才开口,语气中略带责备:“上课了也不知道回教室,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佟垒”昂起下巴,如傲娇的猫,“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就是晚了几分钟吗?你竟然就找过来了。”

    秦疏似乎对他这副模样没有丝毫的抵抗力,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眼神宠溺:“你有多重要你知道的,我可得把你看紧点儿。”

    “佟垒”眼里盛满了笑,明显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然后,在某个瞬间,那笑忽然碎掉了,脸上是明晃晃的惊愕。

    “这不可能,你怎么发现的?”

    秦疏没有回答他,开始读秒:“3-2-”

    不等最后一个数字出口,“佟垒”已经消失不见。

    空旷的走廊里,秦疏目光冷然。

    他将搂过对方的手在衣摆上摩擦两下,之后便疾步向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刚刚那个人是苏从南,在感到违和感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并在第一时间选择了举报。

    后来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顺便印证而已。

    秦疏推测,苏从南早就在他的任务卡上动了手脚。苏从南是计算机方面的高手,极有可能利用早先的数据推测出了爱人的形象和行为模型。只是对方如今在逃,对于细节便难以掌控。

    苏从南的伪装很好,只是有一点是对方没有想到的,佟垒是重生的。

    看到一个记忆中从未出现的人,以一种十分熟人亲昵的语气和他说话,竟然没有丝毫怀疑,这便是最大的疑点。

    按来说,苏从南躲他还来不及,如今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在他的任务中横插一杠,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对方的目的。

    空气有瞬间的扭曲,两道熟悉的身影出现,与秦疏交谈两句,这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秦疏叹气,可惜让对方跑了。

    他继续思索之前的问题,阻止他去救佟垒对姓苏的有什么好处?

    按照原本的世界线,佟垒回教室前,其实会遇到一个人,那个人名叫顾醇。

    顾醇看出他腿脚受伤,提出要送他去医务室,只是被佟垒拒绝了。虽然拒绝了,可这是他在这所学校得到的第一份善意,尤其是在他被人整了之后,就更是弥足珍贵。

    可以说,这是他对顾醇感情的开始,也是又一盆狗血的开始。

    秦疏甩开心里的嫉妒,吃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不能让那些恶心人的玩意儿干扰自己。

    秦疏定了定神,想:如果佟垒先遇到顾醇,他的任务还能顺利进行吗?

    以及,他如果一直没有识破苏从南的伪装,那是不是——

    秦疏虽然之前没有出过外勤,却也知道他的任务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样。

    他曾经逃避喝孟婆汤,从后来崔府君亲自监督他喝来看,对方是知道他违规操作的,却并未点明,也没有阻止他继续任务,有的只是不痛不痒的无言警告。

    地府的当务之急就是解决亡魂再投胎问题,可是他在做影卫的那个世界,手段激烈了些,造成了大批亡魂。最终也只是封印一世记忆,取消了他的金手指而已。

    还有刚刚结束的这次任务,他人刚回地府,阴使就火急火燎地过来送汤,言语间还提及“任务紧急”,明显不想让他耽搁。

    凡此种种,加到一起结果就显而易见了,在他完成任务之前,一切都可以让步。

    其实,这在他的任务卡上已经提示得很明显了——以爱渡生死。

    地府对公务员的要求是有爱吗?

    不,需要的是责任。

    可他的爱人需要被爱才能跨越生死之间的界限,他需要在一次次任务中,将这五个字彻底点亮。

    每一次任务,爱人都是残缺型人格。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成为他的任务对象?他想,与其说他是在做任务,不如说他是在收集爱人的三魂七魄。因为,只有完整的魂魄才能投胎。

    能够让地府耗费力气收集的灵魂,肯定有特别之处。

    苏从南到底有什么目的?

    从他闹出的事情来看,这是个高智商的利己主义者,他这样做肯定是有利可图,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秦疏心神一凛,将过往一帧一帧地翻出来查看。

    陆府君和崔府君关系不错,陆府君捞了个高尖端人才,秦疏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他这个人不喜社交,在小两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和苏从南说过一句话。

    两人的交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秦疏记得很清楚,那时他刚刚完成第二次任务,正准备查看任务卡,苏从南突然造访。对方看到他的任务卡后,说有新消息,随手那么一戳,然后就将他随机传送去了修真世界。

    当时他只是感慨,原来任务之间其实是可以无缝衔接的,以及苏从南太没有边界感。

    回头再看,苏从南能让地府高层震动,怎么可能是个不知所谓的愣头青?随机传送,怎么就那么巧,行云也刚好在那里。

    电光石火,秦疏便已经清了其中的细节。苏从南在觊觎爱人的魂魄,他不想一直被通缉追捕,所以盯上了爱人,只等时候一到,便抢占先机。

    秦疏心疼了。

    佟垒感觉到秦疏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忍了又忍,终于受不了了。他眼神如刀,唰唰直射过去,然后就扎进了那一汪怜爱之中,顿时一个哆嗦。

    搞什么啊!

    第217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3

    佟垒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发现小胖子还在偷吃,此时已经进行到餐后水果的阶段了。

    小胖子有个十分阳光的名字,叫陈晨。陈晨偷吃被新同学发现, 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看对方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出于胖者对瘦者的同情, 挑了个饱满多汁的水蜜桃递了过去。

    佟垒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最后却伸手接了过来, 无声地说了声“谢了”。

    既然人生已经重来,这次,他想抛掉包袱, 活得轻松一些,肆意一些。

    陈晨的善意被接纳,肉乎乎的脸上现出两个梨涡, 之后腮帮鼓动, 继续啃果子。

    上辈子,佟垒对这个小胖子并没有什么好感。陈晨一看就是在蜜罐当中养出来的。每天都有专车接送, 这样好的条件, 却整日里不思进取,成绩比他现在还差, 三年蝉联班级倒数第一,十分爱岗敬业。

    在嫉妒和轻视下,两人虽然做了两年的同桌, 佟垒和陈晨的交流却少得可怜。

    至于为什么明明气场不合,他们还能同桌两年,这就要从班里的座位制度说起了。

    他们实行的是选座制,在每月月考之后,按照成绩排名的顺序自主选择接下来一个月的位置。

    佟垒在班里处于被孤立的状态, 也不想去人堆儿里找不自在,后来虽然成绩上去了,依然选择最后一排。至于陈晨,他是倒数第一,根本没得选。

    经历的事情多了,见证了人情冷暖,才知道陈晨这样的人其实很适合做朋友。

    陈晨是咸鱼了些,却从来没有看不起他,远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可爱。后来他做风投,陈晨还支援过他。这一次,他再不会抱着脆弱的骄傲去俯视别人。

    秦疏在旁边看到小胖子用一个水蜜桃就把佟垒感动得不行,他可不能落在外人后面,当即将手伸进书桌,借着遮挡兑换了一盒草莓。

    他将果盒塞到佟垒手里,佟垒可不敢接他的东西,反手就推了回去。

    秦疏看着没送出去的草莓,今天他太激进了,他如果硬要将东西塞给佟垒,佟垒会生气的,他知道。

    眼下正是佟垒警惕心最强的时候,秦疏警告自己,要慢一些,不要将人吓到。

    尽管如此,秦疏心里还是不爽。他的目光掠过还稳稳地被握在佟垒手心里的桃子,抬眼看着佟垒,一时无言。

    两人中间不过二十公分,自然光下,佟垒直面美颜暴击,不得不说,秦疏的骨相和皮相都十分优越。

    秦疏的眉骨高,眼窝呈现出欧式风格,眼型却具有典型的东方特点,眼角内勾,眼中偏圆,眼尾线条流畅,瞳仁黑亮,双眼皮很窄,睫毛细密不卷翘,看人的时候自带深情。

    佟垒实在受不了这个人的眼神,他怎么从这双眼睛里看出委屈来了?这一定是错觉。

    然后,他就听到秦疏用气音委委屈屈道:“你不是很喜欢吃草莓吗?为什么陈晨的桃子可以,我的就不要。”

    佟垒也不清楚之前两人是怎么相处的,不过他确实喜欢软甜的水果,只含糊道:“那不一样。”

    佟垒是外冷内热的性格,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秦疏决定采取怀柔策略,当即控诉:“是不一样,我还是你同桌呢。”

    佟垒心底有片刻的松动,很快便又冷硬起来。他怀疑秦疏是想整蛊他。从前他就见识过,某些人闲得无聊,用感情做钓饵,看着猎物被自己戏耍得团团转,等到对方泥足深陷,又转身潇洒离开。

    秦疏丝毫不知自己佟垒心里把他想的有多渣,还在试图用小动作催促对方接受。

    他们两个虽然动作幅度很小,却依然引起了外教的注意。

    威廉站在讲台前,敲了下讲桌,开口道:“Qin and Tong,come to the front.Lets have a dialogue imitating a business negotiation scenario.You can start now.”(秦和佟,到前面来。咱们模仿一个商务谈判场景进行对话。)

    听到威廉的要求,秦疏和佟垒还没怎么样,前面同学的目光唰唰地都投向了教室的角落。

    秦疏是学校从市一中挖来的学霸,一来就把原来的校草挤下去了。佟垒是国内著名钢琴家流落在外的亲儿子,真假少爷,狗血照进现实,最近的热度也很大。

    尤其是这位真少爷不仅一点没有遗传到艺术家的基因,还天天沉着一张脸,好像大家都欠他的一样。佟垒长得还跟名字一样土,班里有挺多人看不惯他。

    程墨就是其中之一。程墨和佟卓关系不错,自打佟垒回了佟家,佟卓气质都忧郁起来了,每次两人见面,佟卓都在强颜欢笑。程墨为了给好兄弟出气,带着和他玩得好的一起孤立佟垒,今天把人关在厕所就是他干的。

    现在班里的两朵奇葩被一起叫到前面,就佟垒那一口土话英语,肯定会被狠狠按在地上摩擦,可有乐子看了。

    两人走到教室前方,开始模拟对话。

    两人都是经历过职场浸淫的,往那一站,自带气场。

    秦疏率先开口,单只声音就十分醇悦,不愧是学霸。

    秦疏自带光环,大家倒也并不意外。等到佟垒开口,大家伙才是真的惊讶。虽然佟垒的语调还带着乡音,流利程度比起秦疏却也不分伯仲。

    两人就营销策略、分销网络、客户群体、利润分配等进行了交谈,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代表两个公司在进行商业会谈一样。

    这个班里有一半的学生和外国人对话无压力,在最初的惊讶后,他们的神色都认真起来,对话全程进行了大概五分钟。

    等到两人握手,会谈结束,教室里先是一阵寂静,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外教老师满意地笑着说:“Excellent!You two have shown great language skills and business acumen in this dialogue.”(太棒了!你们俩在这段对话中展示出了很棒的语言技巧和商业头脑。)

    两人微笑道谢。

    回去座位这短短的几米距离,佟垒没有错过同学们的微笑和掌声,甚至有人还在吹口哨,那是给他的。

    果然是高中生,就是再早熟,也比社会人单纯。不过是换了一种开局方式,事情的走向就已大相径庭。

    这一世,希望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某些人,他绝对不会放过。佟垒对上程墨的目光,缓缓勾唇。

    程墨登时一个激灵。他掏出手机,给佟卓发消息:“你确定土包子只是个土包子?”

    等了半天,对面也没回。程墨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也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佟垒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程墨被他眼里的冷意惊了一下,连忙转头。

    转回来后又意识到他这样好像怕了对方一样,用恶狠狠的目光又看了回去,结果就见佟垒埋头写着什么。

    那感觉就好像游乐园里的大摆锤,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正在他要收回目光时,却撞上了秦疏的视线。秦疏看着他,明明一脸平静,程墨后颈的汗毛却一下子竖了起来。

    程墨注意到秦疏的一只手臂正搭在佟垒的椅背上,他机械地移开视线,剩下的半堂课也不知道怎么过的。等到下课铃声一响,他忙窜出教室,他得去高三找佟卓问问,他那个便宜弟弟是怎么回事,还有和秦疏是什么关系。

    *

    一天的学习结束,终于放学了。按照上辈子的习惯,平时他和佟卓住学校附近的丽水嘉园,只有周末回家住。

    佟垒想,他和父母关系淡薄的根子就埋在这里。本来就没有感情基础,夫妻俩又总是国内外的飞来飞去,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能亲近起来就怪了。

    尤其是还有佟卓横在他们中间。

    佟卓立志继承佟长宇的衣钵,每天都要练琴,丽水嘉园是家里为了方便佟卓特意租的,后来又多了一个他。明明他是亲儿子,却处处都像顺带的。

    佟垒十分渴望得到父母的关注,上辈子,他一直在努力找补遗失十六年的亲情,所以努力学习钢琴,学习画画,也曾得到夫妻俩的夸赞,只是比起从小就被精心培养的佟卓,他这个草根儿子就像是个赝品。他的存在对于夫妻俩来说,就是赤裸裸地嘲笑。

    平心而论,佟家在物质上没有亏待他,相比于夏家人,他们算是负责任的父母。只是有佟卓珠玉在前,

    路灯昏黄,循着记忆,佟垒往小区方向走去。

    在他前面几十米的距离,是两个个头相当的男生。虽然只是背影,佟垒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他的便宜哥哥,以及顾醇。

    佟垒放慢脚步,本能地想要远离那两个人。

    他和佟卓,相看两相厌,不过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不,是仇人。

    佟卓别看从小就被艺术家的清高熏陶,基因却自带着自私自利,十足是个表里不一的货色,在佟家夫妻俩面前时就嘴甜会讨巧,对着他时立马换成另一副嘴脸,也只有施琳才会觉得佟卓懂事。

    至于顾醇,他是高三的学长,还是奥林匹克竞赛国家集训队成员,在高二时就已经获得了保送名额。

    对于这样的人佟垒是佩服的,他和顾醇在高中时的交集并不多,短暂的几面给他留下的印象都是正面的。

    顾醇待人温和,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从容和优雅,与他说话时,目光专注,好像,好像他是对方十分重要的人。

    说来可笑,顾醇十分符合佟垒想伴侣的模板,结果顾醇也不是个好东西。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顾醇暗恋佟卓,两人原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在察觉他对顾醇的情愫后,佟卓对顾醇的态度却发生了变化,两人之间忽然暧昧起来。

    顾醇善加利用,让他成为两人感情的催化剂,需要了就拿出来刺激一下。

    佟垒发现顾醇的目的后,就主动远离了,哪里想到最后还被设计成了衬托小偷幸福人生的炮灰。

    其实,在他死后,他的灵魂并没有立刻消散,而是跟着佟家人飘荡了几年。

    他看到自己死后,父母悲恸伤心,看到他们在佟卓的安慰陪伴下,渐渐走出痛苦。看到顾醇求婚成功,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共享天伦之乐。

    就好像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当这个错误消失后,在他离开后,一切都回归了正轨。

    每一个人的结局都很好,除了他。

    佟垒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佟垒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了秦疏。周身凝聚的负面情绪因为他的骤然出现而退散,佟垒皱眉:“怎么是你?”

    男生惊讶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什么怎么是我,咱们是邻居,住对门,你忘了?”

    佟垒深吸一口气:“……很好。”又一个意外情况出现了。

    秦疏心下暗笑不已,他努力压着嘴角,故意用一种慢悠悠的语气道:“我也觉得很好,这叫什么你知道吗?”

    佟垒知道这人嘴里吐不出象牙,压根不想回他。

    秦疏没等到他的回答,一锤定音,自顾自道:“这就是缘分!”

    佟垒翻了个白眼,将人丢在身后,也不管会不会遇到那两个人了,加快了步伐。

    秦疏挑眉,迈开长腿,几步就跟了上去。

    他撞了下佟垒的肩膀,“好歹是邻居,怎么也不等等我。”

    佟垒埋头走,不搭他。

    秦疏伸手捞过他的书包,佟垒肩上一轻,终于停了下来,他伸手去抢书包,秦疏避了过去。

    佟垒咬牙:“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疏摸摸鼻子:“关爱邻居。”

    第218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4

    时隔多年, 重回故地。佟垒的心情原本还有些复杂,尤其是在看到那两个人的背影后。

    秦疏的出现让他再没有心思去想其他,所有的伤感、怨怼都被身边的人抢占, 这个人的存在感实在太讨人嫌了, 哪儿哪儿都有他。

    “你别离我这么近。”

    话说出口, 佟垒自己先就惊讶了。上辈子, 便是让他反感不喜的人, 他也能做到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可如今,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失了态呢?

    “哪里近了, 在班级里不也是这个距离吗?”秦疏下巴往前面一点,“你看前面那两个男生不也跟咱们一样吗?”

    佟垒顺势看去,喉咙顿时像是卡了个苍蝇, “鬼才跟他们一样。”

    秦疏口中的两个男生正是佟卓和顾醇, 两人正单元门口分开,顾醇看不到人了才离开。

    丽水嘉园是个老小区, 灯光昏黄的跟烛火有一比, 即便如此,佟垒也能看出顾醇有多恋恋不舍。

    看到这一幕, 佟垒只想对自己说,他上辈子还真是眼瞎心瞎,难怪会被人利用。

    因为这个小插曲, 他也就没再和秦疏掰扯,再如何,秦疏也只是个高中生而已,跟个毛头小子计较,跌份儿。

    秦疏在认出前面两人是谁后, 心里有些后悔。他老婆一直认死儿,还有些恋爱脑。现在带着记忆回档,万一想不开,还想守着歪脖子树,他哭都没地方去。

    此时佟垒周身弥漫着低气压,还有些丧丧的,明显是想起了伤心事儿。秦疏原本还提醒自己要慢慢来,看到他这个状态,本能先于智,伸手绕过对方肩膀,稍一用力,便将人揽进怀里。

    佟垒倏然抬头,双眼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秦疏手指微动,还是没有松手,反而借着这个姿势轻撞了下他的肩膀,“你说的对,咱俩这才是真的近。”声音带着高中生特有的痞气,却不遭人厌烦。

    佟垒肩头抖动一下,试图将肩膀上的手臂抖下去。他不喜欢这个姿势,对方比他高了一头,让他心情很不美丽,感觉整个人都被对方的气息包围了。

    秦疏十分自然地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门禁卡,上前两步,将磁卡靠近感应区。

    “嘀——”

    门口了,秦疏拉开单元门,门童一样行礼:“欢迎业主回家。”

    佟垒被他这滑稽的举动弄得一愣,紧绷的情绪也放松了些许。他白了秦疏一眼,抬脚走进门里。

    秦疏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赶忙跟上。两人走进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秦疏按了楼层按钮,电梯缓缓上升,他偷瞄着佟垒,发现他正盯着电梯的楼层数字发呆。

    “今天作业挺多,你还差多少?”秦疏没话找话,试图活跃下气氛。

    “不想写。”佟垒的目光依然落在控制面板上,上面只有数字9亮起,那正是他所在的楼层,看来秦疏真的没有骗他。可他明明记得,上辈子住在对门的是个附中的小姑娘。

    秦疏:“别开玩笑了,你那么重视学习,怎么可能不写。”

    “我只是忽然想开了,反正我也不会。”佟垒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情绪,这人很了解他,难道他真的是到了平行世界?

    秦疏知道他是在编瞎话,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学习还成,要不你来我家,咱们一起写作业,遇到不会的我还可以给你讲讲。”

    恰在此时,电梯门打开,佟垒掏钥匙开门,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

    秦疏也知道今天就将人骗回家的可能性太低,趁着对方还没有进家门,赶忙道:“那你早点儿休息,明天咱俩早些去学校,到时候我再给你讲,六点怎么样?”

    佟垒进门、关门,一气呵成,徒留秦疏的尾音还在空气中飘荡。

    秦疏看着把门的铁将军:“得意吧?得意吧!也就多久好得意的了。”

    秦疏打开902的房门,正在他准备进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房门开启的声音,他惊讶回头,就听佟垒说,“好啊,谢了。”临关门时又探出头来,“明天见。”

    “明天见。”秦疏看着紧闭的房门,凝神静立。他想知道,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

    *

    901室内,佟家养了十六年的养子和刚找回来不足一个月的亲子两两相对。

    佟卓客气道:“小垒回来了啊,我还要去练琴,就不陪你说话了。有什么事就跟张阿姨说,不要客气,这里也是你的家。”

    其实,佟垒在回来前有想过,现在一切还没有发生,他是不是真的要带着仇恨活着。他也许应该去申请宿舍,以后住在学校,也免得彼此都不自在。

    可在听到佟卓拿话阴阳他,他立时便改了主意,记忆中,佟卓特别喜欢用这种温和的语气说一些盛气凌人的话,让他十分不爽。

    哪怕这里真的是平行世界,佟卓也一样的无耻讨厌。他们两个如果有一个需要离开,那也一定不能是他。

    佟垒当即怼了回去:“确实,两百万的钢琴呢,要不是我走了狗屎运,你就是下辈子也没机会碰。”

    佟卓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之前佟垒一直很沉默,带着小地方出来的拘谨,他没想到佟垒今天这么不留情面,直接把话挑明了。

    佟卓咬了咬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垒,你这是什么话,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计较呢?”

    佟垒冷笑一声,“一家人?有你这样福泽深厚的家人,我怕自己会倒霉死。”

    佟卓的双手在身侧不自觉地握紧,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

    在知道佟垒的存在后,佟卓有一段时间确实很惊惶。这种惊惶随着同住一个屋檐渐渐消弭。

    不过是几次试探,他就明白:佟垒,不是他的对手。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佟垒并不是个自卑懦弱的小可怜,他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强硬得多。

    佟垒欣赏着佟卓憋屈的样子,心中涌起一丝畅快。他继续说道:“你去练琴吧,可别因为我这几句话就乱了节奏,否则就可惜了钢琴了,毕竟,两百万呢。”

    说完,他便不再会佟卓,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佟卓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厨房里,张阿姨等到两人都回了房间,这才敢出来。

    她在这工作了两年多,佟家的事情也知道个七七八八,要她说,佟先生夫妻俩别看在外面受人尊敬,家里的关系处得还真是一塌糊涂。

    亲儿子接回来还没一个月,两人就包袱款款去高校讲座去了,就是亲兄弟还要争个高下呢,更何况他们家的情况要复杂得多。把两个半大小子搁家里也放心?

    之前小垒不声不响的,他还以为是个老实头,不过看今天这个架势,以后还有得闹呢。

    门外,秦疏听完全场,肃着眉眼回了房间,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他满脑子都是佟垒的事情,他有办法替佟垒出气,可一想到佟垒的性格,还是决定按兵不动。比起让他帮忙,佟垒肯定更愿意自己解决。他需要做的,就是护在人身边,用爱来治愈他的创伤。

    *

    佟垒失眠了,看到佟卓,很多不愉快的记忆纷至沓来。

    佟垒上辈子其实就怀疑过,他和佟卓可能是被调包了,只是时间久远,他并没有查到什么证据。

    他也是死后才知道,事情还真是他猜得那样。只是始作俑者不是他以为的养父,而是他那个委曲求全的“可怜”养母。

    而他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还和佟家给出的一百万有关系。一百万,可以在小地方过得很舒服,夏父有了钱,立马抖了起来。后来找了个半老徐娘,两人离开甘县,不知去哪里双宿双飞了。

    夏母本来身体就不好,经过这一回更是大受打击。后来年纪大了,做工也没人敢要,便寻到了佟卓。

    佟垒正是从两人交谈中得知的真相。

    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夏母佝偻着背,头发已经花白,她那个眼神是佟垒从来没有拥有过的。

    夏母当时说:“你是早产儿,身体弱,托生在咱们家就是遭罪来了。我知道养不活你的,可也不忍心看着你死,只要一想到心里就跟刀剜的一样疼。小垒妈妈我是听说过的,怀着孕还在控制体重,他虽然是足月生的,也不显个头。你俩换过来对两个人都好,你们都能活。”

    佟垒被她那一腔拳拳爱子之心刺激得不轻,也许是老天也看不过去,一下子就把他送到这里来了。

    是重回高中时代,还是穿到了平行世界,佟垒目前还难以分辨得清。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佟垒脑子里跟走马灯一样,乱糟糟的。

    他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月挂中天,还是没有丝毫睡意。他干脆翻出手机,向网友求助:睡不着怎么办?

    夜猫子有很多,很快便有热心的网友给出真诚建议。

    [睡不着?那你可以数羊啊,一只羊,两只羊,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数着数着你就会发现,哎呀,怎么这么饿,然后你就可以起来吃个夜宵,回来再睡,保证倒头就着。]

    [可以背诵元素周期表,亲测有用。从氢氦锂铍硼开始,背到钙的时候要是还没睡着,那你就是学霸体质,不配拥有睡眠。]

    [可能是床的姿势不对,可以把床倒立过来试试]

    [睡不着可能是眼皮还不累,多睁一会眼睛,时机一到它们就会乖乖闭上啦]

    ……

    网友给出的建议五花八门,佟垒上辈子是个时间管大师,他要学习钢琴、练习绘画,更重要的是要兼顾学业,工作后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时间精确到每分每秒,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网络的有趣,不知不觉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佟垒悚然一惊,老师说了,高二是最关键的一年,他绝不允许自己沉迷网络。

    他在众多的建议中终于筛选出一条还算靠谱的,在应用商店下载了一个名叫“猫爪”的APP,打算用睡前读物试试。

    下载安装后,佟垒也没细看,随便点了一个进去,然后将音量调低,关灯戴上眼罩,一副随时进入睡眠的状态。

    伴随着舒缓的配乐,故事娓娓道来。佟垒总觉得耳边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那声音像是一阵轻柔的风,拂过他的心头,一时难以捕捉。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在脑海中搜索,试图把这个声音和记忆中的某个人对应起来。就在他快要摸到尾巴的时候,睡意袭来,让他彻底沉入了黑甜乡。

    第219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公5

    第二天早晨, 佟垒刚出门就看到对门也跟着打开了。

    他看见秦疏没说话,径直往楼下走。

    秦疏对这种感觉还挺新鲜的,以往两人在一起, 活跃气氛全靠对方, 从上个世界倒好像调过来了。

    秦疏咂咂嘴, 感觉还不坏。

    他瞥了一眼电梯, 赶忙跟上。电梯的指示灯没亮, 估计是坏了,老小区避免不了。

    佟垒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眉目微动。

    他看了眼手表, 现在是五点半,他怀疑这个人是在守株待兔。

    两人原本一前一后,秦疏偏要跟人并排走, 楼道并不如何宽敞, 偶尔会发出衣料的摩擦声。

    此时,大多数人还沉浸在睡梦乡, 好像整栋楼只有他们两个活物。细小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中被无限放大。

    佟垒呼吸间全是男生身上清淡的冷香, 让他只想快点逃离。

    偏偏,他快, 对方也跟着提速。

    秦疏根本没意识到佟垒的别扭,他的目光跟着佟垒头顶的两撮呆毛,那两绺头发随着佟垒的动作一跳一跳, 就像佟垒这个人,硬茬茬地倔强。

    走出楼道,空气是暮秋晨起时特有的冷冽,让人头脑跟着一清。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下柔和的光线, 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金色的纱。

    道路两旁,稀疏的黄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乎是在诉说着最后的不舍。

    秦疏的手指在佟垒的眼下虚拂:“不是说六点起吗?我看你眼底有些青,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经他一提醒,佟垒这才想起,是他昨晚亲自答应对方要一起去学校自习的。好在他刚刚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马上要月考了,我基础差,想多些时间备考。”

    上辈子,他一心想要得到父母的关注,累死累活地拼命学,最后也只堪堪和佟卓考了差不多的分数,只是佟卓大学直接申请去了国外的音乐学院,身上的光环让佟垒黯然失色。哪怕他后来成了金融领域的新秀,在那些人眼里也只不过是满身铜臭罢了。

    经过一夜的沉淀,佟垒已经想明白了,他就是小心眼。重来一次,他要把对方秒成渣渣。

    秦疏看着他脸上变来变去,最后定格在雄赳赳气昂昂,好像随时能扛枪上战场,给敌人一梭子。

    秦疏不需多想,很快就明白了佟垒的小心思。

    他垂眸看着佟垒,开口道:“我明年想参加高考,你要不要一起。”

    佟垒瞬间心动。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还可以这样操作。

    在学习上,他从来不怕吃苦。尽管已经脱离高中很久,佟垒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却是相当自信。有上辈子的磨炼,这次,他绝不会再沉浸在苦闷中。

    和佟卓同届,在分数上碾压对方,只要想想对方不可置信、备受打击的模样,佟垒就能笑出来。

    他也真的笑了出来。

    “傻笑什么呢,喝杯豆浆暖暖胃。”

    手里被塞了一杯豆浆,佟垒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学校附近的小吃一条街。

    佟垒心头狐疑,他是怎么回事?明知道秦疏对他有所图,竟然跟断片了似的,未免也太不设防了。

    佟垒觉得秦疏这人有毒,正在他考虑要不要换同桌的时候,手里又被塞了一袋小笼包。

    佟垒抿抿唇,他应该拒绝的,可他不想拒绝。这样的关怀,他渴望了太久太久。

    上辈子他至死也没得到过的温暖,时间回溯,终于得到了。哪怕只是廉价的路边摊。

    原来,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坚强。有人说,童年的潮湿要用一辈子去烘干。面对风霜刀剑都岿然不动的佟垒,不过是强撑罢了。

    佟垒上辈子学了一肚子的礼仪,骨子里却还是甘县那个为了吃穿而焦虑的少年。

    走在上学路上,佟垒吃口包子,再喝口豆浆,看着清晨遛弯的老人,还有和他们一样身穿校服的学生,只觉分外满足。

    秦疏看他狼吞虎咽的,有心想要提醒两句,可看着他眼睛都眯了起来,便将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有意地放慢了速度。

    他第一次以高中生的身份做任务,虽然才只一天,却也深刻体会到了高中生的不容易。不过,倒是可以学学高中生怎么谈恋爱。

    那种暗戳戳的喜欢,情不自禁地炫耀,只是想想,秦疏的情感细胞就仿佛被再次激活。

    感谢地府,感谢崔府君。哪天他就去判官庙给大人上供,祝他阴寿绵延。

    两人边吃边走,间或交谈两句,等到了校门口,刚好将早餐消灭。

    *

    进了教室,班里已经有一个人在了。

    那是个叫童燕的女生,她的成绩本来应该去恒城一中,他们招生办横插一杠,使用钞能力将人撬了过来。不仅学费全免,学校还倒贴,一年的奖学金比他爸妈两人加一起挣得都多。

    童燕不是顶聪明的女孩,但是她足够努力,且后劲儿十足。佟垒曾听老班预言,如果不出意外,童燕绝对能够考上top3。只是后来偏偏出了意外,童燕退学了。

    佟垒那个时候发了疯地学习,并没有关心她退学的原因。

    童燕听到声音,从书本中抬起头,清秀的巴掌脸,鼻梁上挂着厚厚的眼镜,看到门口的两人,点了下头,接着又开始奋笔疾书。

    努力的状态是能感染人的,这也是很多家长哪怕入不敷出也要让孩子上名校的原因。

    佟垒上辈子就是个卷王,不甘落人后的态度让他很快就无心其他。

    偶尔遇到叫不准的,两人就互相交流几句,很快又恢复原状。

    人一旦进入某种状态,时间就会过得很快。一时间,教室里面只有笔尖擦过纸面的沙沙声。渐渐地,有更多的声音汇入其中。

    程墨进到班级,习惯性地想要去刺佟垒两句。

    他走到教室后排,坐在外侧的男生抬头,看到是他,眉头微挑:“有事?”

    明明是程墨站着,对方坐着,他却觉得被对方的气势压制住了。

    秦疏这人有些邪性,他学习好,长得好,按来说肯定会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情书收到手软那种。只是这人好像自带屏蔽功能,看着谦和有礼,却和谁都是淡淡的。目前为止,只有一位勇士,而且还铩羽而归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样的高岭之花程墨还是挺怵得慌的。他移开目光,落在靠窗的男生身上,只能看到佟垒的头顶。

    程墨被无视了,心头火起。

    正在他想要绕过秦疏,将里面的人薅出来时,却被一只手拦住。

    秦疏起身,凑到他耳边问:“昨天的拖布杆是你放的?”

    “昂~”程墨还没意识到危险。

    秦疏扯了下嘴角:“那就好。”

    好什么?

    程墨隐约意识到什么,可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为兄弟出气,常规操作而已。

    秦疏眼神微冷,然后程墨就被秦疏一把薅住了。

    两人个头差不多,秦疏看着还比他瘦削,也不知道秦疏怎么那么大的力气,程墨就这么华丽丽地被拎出门了,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忘了挣扎。

    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声,值周老师路过,很快又安静下来。

    佟垒抬头,目光定在门口,那里早已没了两人的身影。

    秦疏,好像真的在追他。

    秦疏将人拽出去干了什么,他没说,佟垒也没问。不过他想,厕所是个好地方,和程墨很配。

    下午体育课,佟垒注意到程墨戳在见习的学生堆里。周围大多数都是女同学,男生里面除了他,就只有两个特体。

    佟垒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看向队伍最前面的男生。

    他们学校拥有一座超大的体育馆,每次体育课都是全年组一起,八个体育老师加上十六个班的学生,站在场地里还是很壮观的。

    体育节汇演就在月考后,他们年组要出的集体项目是军体拳。原本他们班级的领操是程墨,现在程墨含恨见习,体育老师就直接把秦疏叫到了前边。

    佟垒看着秦疏的动作,自然流畅,行动如风,十分干净利落,关键还有外貌加持,只是看着就是一种享受。汇演那天穿上迷彩作训服不知道有多帅。

    这么一个大帅哥在前面杵着,其他班级的同学也抛弃了本班的领操员,只盯着秦疏看。

    美色当前,佟垒也不能免俗。越看越高兴,有了秦疏,程墨那个狗逼这次是别想登台了。

    佟垒正在暗爽,秦疏在“反弹侧击”时,忽然冲着他眨了下眼睛。

    佟垒嘴角的笑一僵,等到秦疏回身后,这才无声嘀咕一句:花孔雀。

    佟垒闷头闷脑地做了两组动作,然后就又抬头看向领操台。秦疏站在前面,不就是给大家看的吗?别人能看,他也要看。

    然后他就发现,秦疏类似的小动作真做了不少,一旦跟他的目光对上,整个人就跟开了屏一样,透着股洋洋得意的嘚瑟劲儿。

    佟垒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围,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猫腻儿。随即反应过来,他又不是真正的高中生,别扭个什么劲。佟垒这样一想,瞬间坦然了。

    等到了自由活动时间,就有几个同学过来找秦疏搭话,其他班级的学生也三三两两地凑过来。

    佟垒在人群外围看着,秦疏正在应付同学们的好奇心,谦和中带着疏离,简直是高岭之花本体具象化。

    这时,一个讨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呦呦呦,土包子又落单了呢。”

    佟垒上下扫视他一眼:“程墨,被秦疏收拾了一通,很爽吧。”

    程墨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你胡说什么?谁——谁被收拾了。”

    佟垒挑眉,好像在说,没被收拾你心虚什么?

    “你要干什么?”

    一个身影拦在他和佟垒之间,这人正是秦疏。之前围在秦疏周围的人,目光也都落在了程墨身上。

    程墨脸顿时黑了,合着他现在连话都不能说了是吧。

    看到秦疏,他身上就隐隐作痛。

    这人也就脑袋上顶着个学霸的光圈,看着风光霁月,其实心黑手黑,偏偏他身上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

    程墨也是要面子的,他又不能到处跟人说他被秦疏揍了。估计就是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他有苦不能说,只能牙齿和血吞。

    佟垒从秦疏身后探了个脑袋出来,欣赏着程墨脸上变幻的神情。

    程墨的脸顿时更黑了,掀了掀嘴唇,却凭着动物的本能将嘲讽咽了下去。

    秦疏顺着他的目光侧头,撞上佟垒的视线,眼神顿时柔和下来。

    佟垒唇角漾出浅淡的笑意,高中生耍帅很有一套嘛。别说,他还真挺吃这一套。

    上辈子,直到死,他所求的也不过是被需要,被重视。不管秦疏是别有所图,还是真的少年人的情不自禁,至少现在,让他有了一种他很重要的错觉。

    程墨处在漩涡中心,第一个察觉到身周气息的变化。他的目光在秦疏和佟垒之间游移,忽然意识到什么,顿时瞪大了双眼。

    卧槽~王子和灰小子?

    好像有什么不对。不行,他得去问问他好兄弟。

    第220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6

    高中生的日常十分规律, 佟垒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

    经过秦疏持之以恒的努力,两人现在几乎是同进同出,每天的早餐都是在小吃街解决的。

    佟垒本来也没想天天跟秦疏凑一块, 只是他不喜欢佟卓, 所以也就不想跟他坐在一个桌边吃饭。

    出去吃, 每次两人都能碰上, 他也没办法。

    现在天亮得晚, 摊位前面都拉着电灯,倒有点儿昼夜颠倒的感觉。

    就着明亮的灯光,坐在暖和的棚子里, 品尝热腾腾的食物,特别有生活的感觉。

    秦疏也没想到,佟垒就这样轻易被包子油条豆腐脑给俘获了。每次坐在简陋的桌边, 都觉得委屈了他。

    心里打定了主意, 等到两人关系再亲近一些,就拉人回家开火。

    佟垒起初以为秦疏是个富二代, 偶然才得知这家伙竟然是个孤儿, 每个月领着政府发放的2000块基本生活费。

    佟垒当时都惊了,丽水嘉园最便宜的房子每月都要1500。他们住对门, 两边的格局一样,月租5000,且一年起租。

    都孤儿了, 住校不香吗?学校都不会收他住宿费,省钱还有人气儿。

    他是真的不解秦疏的消费观,这个家伙根本就没有财的概念。如果不是有高额的奖学金,估计他就得靠吸风饮露活着。

    秦疏无辜,他的赚钱能力很强好吧, 养老婆绝对没问题。而且曾经的经历告诉他,这些钱他不花最后也没法带走,还不如让自己过得舒服点儿。

    不过秦疏的败家也有一样好处,佟垒看不过眼,开始帮他管钱了。

    佟垒曾经从事的就是金融领域的高端行业,投资赚钱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儿。

    秦疏大方地把自己的小金库交给对方,佟垒看着里面七位数的存款,默了。

    现在孤儿的含金量都这么高了吗?

    *

    周六下午放假,佟垒打开房门,换鞋时看到并排摆放的两双皮鞋,动作一顿。

    一阵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道温柔的女声:“小垒回来了。”

    佟垒抬头,看着走向自己的女人,她漂亮、知性、优雅,同时还有文艺工作者特有的清高。

    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是他的父亲。

    “嗯,回来了。”佟垒揉了下鼻子,那里有些酸涩。

    学习之余,他设想过再次见到父母时自己的表现,平静、怨愤、不甘、激动,没想到最先涌上心头的还是委屈。

    施琳上前拉住他的手,“妈妈给你买了衣服,快来试试合不合身。”

    佟垒想起来了,记忆中也有这么一遭。

    佟垒当时听到施琳这么说,满心是孩子得到父母惦念的欣喜,等到换上新衣服,一路被带去法国餐厅,才知道所谓的礼物不过是为了装点门面罢了。

    那次就餐他全程都很沉默,他的亲生父母却并没有发现,因为有那个感情更加亲密的养子在。

    他们熟练地使用刀叉,谈笑风生,聊些他根本听不懂的话题,像是真正的一家人,只有他是多余的那个。

    饭后,他们驱车回到市中心的别墅,他的房间有满满一大行李箱的礼物。

    得到礼物高兴吗?高兴吧。毕竟没有人不喜欢收到礼物。

    只是有之前的事情在,那种喜悦已经大打折扣。

    佟垒有时候也在想,他是不是太贪心了。离开贫困的小县城,住进宽敞的大房子,接受着最好的教育。比起夏家夫妻,他的亲生父母对待他十分大方。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可他就是意难平,生命中前十六年,他不怨他们。可是之后的日子,哪怕他们对待他和佟卓一视同仁他都受不了,更何况那三个人明显更亲近。

    佟卓无法在空间上驱逐他,就从情感上下功夫。施琳和佟长宇是成年人,他们真的看不出来吗?

    别说艺术家不懂人情世故,如果真的清高,那一辈子只能在犄角旮旯里弹棉花。

    佟垒穿好三件套走出来,施琳说:“挺精神,你爸订了餐厅,就穿着这身去吧。”

    佟垒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还是黑瘦的模样,头发也有点长了,穿上西装显得不伦不类。

    他扯了下嘴角,十分苦恼的样子:“可能要让妈失望了,我最近背上有湿疹,只能穿宽松的衣服。”

    施琳没想到会这样,看了一眼丈夫,随即露出一个得体的笑:“你这点随了你爸,刚来恒城定居的时候,他也起了两年湿疹,还是后来适应了才好。”

    “原来是遗传啊,”佟垒唇角的笑容真诚了些,很亲近地抱怨道,“痒死了,早知道应该多像妈妈一点的。”

    施琳仔细端详儿子,说:“小垒还是像爸爸多一点,只有眼睛像我。”

    两人都是瑞凤眼,细窄的内双像天然描画的眼线,内敛有神。

    佟长宇走到他们身边,看着镜子里的儿子,点头表示赞同说:“小垒的五官轮廓像我,就是太瘦了,得好好补补。”

    在儿子身上看到属于自己的外貌特征,这对于父亲来说是一件很骄傲的事。

    三人站在一处闲话,竟然也有了几分其乐融融的味道。

    “爸,你订了哪里的餐厅啊,需要穿正装吗?”佟垒状似不经意道。

    “艾丽莎,”佟长宇想到佟垒的身体情况,“起湿疹不能吃海鲜的,一会儿咱们换个地方。”

    “小垒有什么想吃的吗?”

    佟垒没谦让,直接说了自己喜欢的:“糯米排骨吧,早就想吃了。”

    佟长宇:“下次想吃跟张姐说,她做饭的手艺很不错。”

    佟垒笑笑没说话,张阿姨的手艺确实好,只是想到饭桌上有讨厌的人,再好吃的东西也是味同嚼蜡。

    施琳:“长宇,要不咱们去江南小筑?”

    楼下,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已经停在那里了。车上的人看到几人,迎了过来,开口叫人:“爸,妈。”

    佟卓跟两人打过招呼,目光落在佟垒身上,“小垒怎么没有换衣服?艾丽莎对顾客的服装可是有要求的。”

    佟垒心头微讶,没想到这个时候的佟卓段位这么低,不就是拉踩嘲讽吗?当谁不会啊。

    “我不太能接受法国餐,总感觉像是没消化的胃溶物似的。”

    施琳眉心微蹙,画面感太强,她杜绝深想,拉开车门示意儿子上车:“咱们去吃江南菜。”

    周六中午,是恒城私立和市一高放假的时间,不少家长过来接孩子,道路十分拥堵,车子走走停停,真皮座椅的味道冲击着鼻腔,佟垒胃部和大脑一起发出抗议。

    施琳注意到他脸色不对,“小垒是不舒服吗?”

    佟垒声音虚弱:“皮革味道有些大。”

    施琳将车窗降下一些,“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佟垒声音有些软:“谢谢妈妈。”

    施琳笑了,“这有什么,回头将座椅换成布艺的。”

    佟垒受宠若惊:“会不会太麻烦了。”

    施琳温柔地摸了摸佟垒的头,说道:“这有什么麻烦的,只要你能舒服些就好。”

    佟卓在一旁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没忍住嘟囔出声:“矫情。”虽然声音很小,但空间就这么大,该听到的还是听到了。

    佟垒垂下头,掩住眼中的嘲讽,一副伤心落寞样。

    佟长宇微微皱眉,佟卓这样子太小家子气了。

    佟垒牛刀小试,对结果还算满意。只是他确实不舒服,此时无心欣赏,便靠在车窗上,塞上耳机,希望睡前读物能够拯救他。

    只是树欲止而风不静,佟卓忽然开口道:“爸妈,你们还不知道吧,小垒这次进年组前五十了呢。”

    佟垒睁眼看向佟卓,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

    施琳惊喜地看向佟垒:“小垒,这是真的吗?你可真是太棒了。”

    佟垒谦虚地笑了笑:“只是运气好,这次的题目很多都是我复习过的类型。”

    佟长宇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没想小垒在学习上这么有毅力。”

    佟卓意味不明道:“你们一定很奇怪,他是怎么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进步这么大的吧。”

    佟垒坐直身体,脏水来了,洗耳恭听。

    “小垒他同桌是年级第一,还是校草,听说对他特别好。小垒和人形影不离的,张阿姨做饭都不吃,天天跟人去吃路边摊。”佟卓那个眼神,那个语气,摆明了其中有猫腻。

    佟长宇的雷达瞬间被触发:“小垒,可不能早恋啊。”

    施琳的关注点却有些不同:“年级第一还是校草,他看上你什么了?”

    佟垒:“……”他有这么拿不出手吗?

    沉默,无声蔓延。

    早恋的话题无疾而终。

    *

    秦疏发现佟垒身上的阴郁劲儿散了不少,料想应该和佟家父母有关。

    这天下课,秦疏拉着人套话:“佟垒,我看你最近状态好多了。遇到什么好事儿了?”秦疏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佟垒的表情。

    佟垒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好事?也算得上吧。”

    秦疏凑得更近了些:“快和我说说。”

    佟垒转着签字笔,慢悠悠地说:“嗯,现在单身的特别多,你知道的吧。”

    秦疏心里一惊,难道他老婆这辈子不想结婚了?那他怎么办?

    秦疏小心翼翼地问:“然后呢?”

    佟垒睨了他一眼,继续道:“有些人不想找伴儿,又觉得寂寞,就会养宠物。”

    秦疏有些迷糊了,佟垒到底想说啥呀。

    看出他的困惑,佟垒将笔扔到一边,凑近了些:“我觉得我爸妈养孩子就跟单身人士养宠物似的。”

    秦疏摸到了一点边角,静待下文。

    佟垒:“如果是饲主和宠物的关系,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有些人并不擅长做父母,佟长宇和施琳就属于这一种。他们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孩子提供优渥的生活,同时,他们想要的是能带给他们正面情绪价值的孩子。

    曾经的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宠物”,所以哪怕他们之间有血缘作为牵绊,他依然比不过更光鲜亮丽,更会讨巧卖乖的养子。

    这次见面,让他看清了自己,哪怕再不想承认,他对亲情还是渴望的。

    那是他亲爸妈,凭什么让给别人?

    佟垒此时的眼睛亮得惊人,秦疏喉结滚动,有点儿想亲。

    还是班级里的嘈杂声拖拽回了他的智,他轻声询问:“你想怎么办?”

    佟垒笑了:“有一个词,叫反向调jiao。”

    秦疏下意识抓住自己领口,佟垒凝眉:“你这什么反应?”

    秦疏坐正,轻咳一声:“你一定是个中高手,我看好你。”

    上课铃声恰在此时响起,轻快的音乐声中,夹杂着一声轻哼,尾音上扬,听在秦疏耳中,铃声都更欢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