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不会的
“我大姐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不好的话了?”
林安然不安地扯着她衣袖一角, 一眨不眨盯着她的眼睛。
“没说什么。”江只偏头,躲避视线。
林安然强硬将她的头掰正,迫使她面对面, 无法躲避。
江只望着面前这个执拗的人,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就是故意奚落了我几句, 放心,就那几句奚落我还能承受得住,不至于那么脆弱,毕竟我来之前也有心理准备, ”
江只扯出一抹笑, 尽量表现的轻松又自然:“你忘了, 我可是个远近闻名的厚脸皮,怎么可能被她几句话就打击到。”
林安然将信将疑:“真的?”
江只大力点头:“真的。”
假的。
如果林寒只是单纯的奚落、嘲讽, 江只顶多难过,但未必会往心里去。
可问题是,林寒太懂得拿捏人的心理,太懂得一击致命,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尖刀利刃。
如同锋利刀刃硬生生捅进心口,捅一刀还不够,还反复的将刀在心口处来回拉扯。
直至将人折磨的鲜血淋漓, 她才施施然离去。
“你真没往心里去,你没骗人吧?”林安然不放心地追问。
“我不骗人。”江只说。
我就是个骗子……
林安然紧张的情绪逐渐放开, 松开了紧抓着衣袖的手:“你这个厚脸皮还挺好, 以后继续厚脸皮, 不要被我大姐三两句话打击到, ”
“不对,你就不该来见我大姐, 以后都不许来见她了,她只会欺负人,知道了没。”
江只乖巧点头:“知道了,以后不来见她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江只牵起她的手:“走吧,回家。”
林安然开心地上下轻晃牵着的手:“我饿了,一直找不到你,我连午饭都没顾上吃。”
“回家给你做。”
“我要吃啤酒鸭。”
“好。”
“我还要喝玉米顿排骨汤。”
“好。”
江只笑意温柔,只是温柔之下,藏着很难被察觉的苦涩。
她无数次压下去的念头,在此刻又疯长起来。
她真希望林安然只是一个和她一样的普通女孩。
但很可惜……
*
花费两个多小时,做了三菜一汤,除了林安然点名要的啤酒鸭和玉米排骨汤以外,还做了些家常小菜。
“洗洗手过来吃饭吧。”江只朝坐在客厅玩手机的人喊。
林安然很快蹦蹦跳跳过来了,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傲娇瘪嘴:“看起来一般般,我勉强吃一点吧。”
江只好笑看她:“行了,赶紧坐下吃吧。”
林安然拿起筷子,准备夹菜时又突兀收回手:“不拍视频吗。”
最近这段时间,江只一直有在拍美食视频,每次做完菜都会录制一段。
江只兴致不高:“今天就算了。”
林安然:“怎么今天就算了,之前还干劲满满,每天都有在拍,难不成突然没自信了?觉得自己当不上百万粉丝的美食博主了?”
江只摇摇头:“不是,就是饿了,想快点吃。”
林安然哦了一声,似是也没太在意,夹了一块鸭肉送入嘴中咀嚼。
见她没追着问,江只默默松口气。
之前干劲满满每天都拍摄视频,心里想的是,如果自己真的能在这个赛道里做出成绩,会不会就勉强能够和林安然相配?
她天真的是这么打算这么以为的。
但和林寒见过之后,所有干劲都被打散了,她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她哪怕在这个赛道里做到了顶尖,也不过如此而已……
她想追赶上林安然,但她发现,她们之间的距离存在一个银河那般遥远。
永远都不可能追得上。
江只眉宇间透着疲色,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陷入沮丧的怪圈里。
对于她的情绪变化,林安然并非没察觉,吃饭的同时,偷偷用余光观察着她。
大姐肯定是和江只说了些什么,不单单是奚落那么简单。
问江只,江只也不肯说,跟个闷葫芦似的,装模作样装没事,其实分明就有事的很。
不行,必须得弄清楚。
林安然行动起来动作很快,第二天就跑到了林氏集团的公司大楼下。
“你拦我干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拦我,滚开,让你滚开听不到吗。”林安然烦躁地大骂挡在面前的总裁助理。
“三小姐,林总在开视频会议,现在不能进去,我先带您去会客室稍等片刻吧。”
“真啰嗦,废话怎么这么多,我管她是不是在视频会议,你给我让开,滚蛋。”
不耐烦地一把将人推开。
助理穿着高跟鞋,毫无预兆被一推,扭到脚,一时没站稳,跌倒在地。
林安然蹙眉,将人推倒也并没有愧疚,反而叉腰不耐看着摔在地上的人
助理忍着脚腕扭伤的疼,艰难爬起来,也不敢怪责她,继续挂上笑容:“三小姐,林总的视频会议很重要,不能被打断,我还是带您去会客室等一等吧。”
助理脸上挂着笑容,可额头却冒出了冷汗,想必是被脚腕扭伤疼出了冷汗。
可即便这么疼了,也不敢和林安然多说半个重音。
林安然根本不听,想要将人再次推开,可动作到一半,突然想起江只曾和她说过。
打工人很不容易,不要因为心情不好就为难她们。
如果自己就这么闯进去,视频会议被打断,造成了一定的后果,林寒大概率不会责怪自己,那眼前的助理呢?
助理会不会因为没拦住人,而受到处罚,轻则扣工资,重则被开除?
林安然非要往里冲,助理心下焦急,不知所措。
这林三小姐向来不是个讲道理的,又不可能叫保安过来拦人,更不可能强硬挡着……
就在助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林安然却忽地安静下来。
助理疑惑之际,就听林安然说:“会客室在哪,带我过去。”
助理愣了愣。
“愣着干什么,带我过去啊,磨磨唧唧的。”林安然翻了个白眼。
她来公司,可从来没去过什么会客室,每次都是大咧咧就要往办公室闯,而且是谁都拦不住的那种。
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前一秒还气冲冲,一副要将办公室砸了的架势,后一秒又突然冷静,愿意等着了。
助理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也不敢耽搁,生怕这大小姐反悔,立马领着人去会客室。
助理走在前面,脚一瘸一拐。
林安然跟在后面,低头瞥向她脚腕,脚腕红肿起来,看着很严重的样子。
“咯吱”一声,助理推开会客室的门,抬手做请的手势。
等到林安然进去,助理忙一瘸一拐跑到前面,帮她拉开凳子,又急急忙忙去倒水招待。
林安然眉心越皱越紧:“行了,不要在我跟前跑来跑去,看着就烦。”
助理尴尬:“好的,那我现在出去。”
助理瘸着脚往外走,林安然出声:“你的脚,找医生处理一下。”
语气硬邦邦的,不像是关心时会有的语气。
助理讶异,片刻后忙点头:“我知道,谢谢关心。”
林安然没再看她。
离开会客室,回到岗位的助理,一面揉着脚腕,一面还处在震惊中。
刚刚,林安然是在关心自己脚的伤势?
就那个向来飞扬跋扈,傲慢无礼,我行我素,一不高兴就搅和得天翻地覆的林三小姐,还有关心人体谅人的一面?
刚刚的林安然不会是假的林安然吧。
等待了将近半小时,就在林安然即将不耐烦又要爆发之际,会客室的门被“咚咚”两声敲响。
“进来。”林安然语气不善。
助理推开门,恭敬说:“三小姐,林总的视频会议结束了,您可以过去了。”
林安然起身,大步朝办公室的方向走。
即将推门进入办公室前,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助理,视线下移。
助理起先不解,后反应过来:“贴上膏药了,已经不怎么疼了,您不用担心。”
林安然切了一声:“谁担心你了,有病吧。”
说完,不再管助理,一脚踹开办公室的门,气冲冲往里走。
助理抹了一把额头冷汗,整个公司上下,估计也就林安然敢踹林总办公室的门。
林寒一身白色西服,面容冷冷,坐在办公桌前,手上握着钢笔,正在签署文件。
听到踹门声,林寒习以为常,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安然:“坏东西,你找江一说什么了,你是不是威胁她了?”
林寒签署完文件,这才抽空抬头:“我是你姐,你刚刚喊我什么。”
林安然:“坏东西!”
林寒冷眸锐利地落在她身上,凌冽的寒风似迎面而来。
林安然缩缩脖子,有点怂了,但嘴里还是在嘟囔。
林寒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你也不小了,不要总在这里耍小孩子脾气。”
林安然:“是你先去找江一麻烦的,是你先威胁她在先!”
林寒冷笑:“我有没有威胁她,你不是已经问过她了吗,怎么,不信她说的话,需要来我这里确认,你们之间难道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如果是这样,那不如早散早好。”
林安然一噎,气得胸口起伏。
“看你这紧张的样子,要不然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小心一个没看住,人跑了,消失不见了。”林寒清冷的眉眼带了几分戏谑。
林安然先是一愣,随即瞳孔颤了颤。
没心思再确认林寒到底和江只说了什么,转身就急匆匆往外跑。
心跳得厉害,不知道是剧烈跑动引起的,还是惶恐害怕引起的。
“开快点开快点,再开快点!”林安然急躁的催促前方开车的司机。
催促的同时不断给江只打去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林安然紧紧捏着手机,焦躁地咬着唇,咬到见了血,舌尖尝到腥甜的味道。
不会的,才不会,江只答应了不会走,她说了不骗自己的。
大姐就是在吓唬人而已,不会不会,肯定不会。
听着手机里一次次传来无人接听的提示音,林安然眼眶逐渐蓄起泪水,执拗的一直反复给对方拨去电话。
“三小姐,到了。”司机将车停稳,出声提醒。
林安然恍然回神。
丢下手机,急急推开车门。
结果刚下车,就因为脚软无力,跪倒在地。
膝盖接触地面,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她无力爬起来,就那么眼泪汪汪地坐在地上。
别墅就在眼前,可她不敢推门进去,她怕江只真如林寒所说,走了不见了。
如果江只真的走了该怎么办……
林安然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猫,无措又茫然地跪坐在地上。
第63章怪物
切好的包菜倒入烧红的炒锅中, 接触热油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江只身上围着粉色围裙,正熟练地颠勺。
不过五分钟,蔬菜炒好, 盛入碗中。
准备看看时间,一摸口袋才发现手机没拿, 估计放房间了。
林安然一清早就跑了出去,也不知道干嘛去了,还不让人跟着。
向来黏黏糊糊的人,出门居然不带上自己, 还挺让人不习惯。
说是中午肯定会回, 江只饭都已经做好了, 但还没见到她回来的影子。
望着已经炒好的菜,思忖两秒, 选择先将菜盖上,避免凉得太快。
盖好菜之后,往二楼走,去房间拿手机。
房间里是粉嫩嫩的装修,连带着江只的手机壳都换成了粉色。
因为林安然不许江只用她那丑丑的透明手机壳,帮她换成了粉色,手机壳上还贴满了林安然喜欢的亮片。
江只每次拿手机都嫌亮片硌手, 但架不住林安然非要贴,没办法, 只能随她喜欢来。
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江只走过去, 拿起。
21个来自林安然的未接来电。
江只神情微滞, 有点懵,什么情况, 怎么打这么多电话。
顾不得多想,立马就准备回电话过去。
还没来得及按下拨号键,就听到楼下传来车的嗡鸣声。
走到窗边,往下看。
林安然急匆匆下车,不知怎么了,没站稳,跪倒在了地上。
江只眉心蹙起,转身,下楼。
一路小跑,匆匆打开大门,迎面看到不远处的车边,林安然还跪坐在地上,没起来。
而站在旁边的司机手足无措,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江只担忧地急步朝她靠近。
听到动静,林安然猛地抬起头。
泪水朦胧了视线,她看不清从门内出来的人,但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怎么摔倒了,摔的很疼吗?”江只来到她跟前。
原本一直跪坐在地上无力起来的人,忽地站起,一把扑进了江只怀里。
江只被她突兀的拥抱撞地往后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
林安然抱的很紧,勒的人有点疼。
江只有点不明所以,但并未推开她,因为她能感觉到林安然在发抖。
双手搭在林安然后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安抚着。
林安然没说话,脸埋在她颈窝处,嗅着熟悉的气味,身体的颤抖慢慢缓和。
紧接着,委屈涌上心头,泪水更是决堤般往下掉。
江只颈窝处感受到了温热的泪水,身体僵了僵,“是摔得很疼吗,怎么还哭了,不哭了不哭了。”
“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林安然抽噎着,声音闷闷。
“手机放房间了,我在厨房做饭,没听到,不是故意不接。”江只解释。
别墅太大,房间在二楼,厨房在一楼,距离太远,手机的声音根本就传不下来。
江只想要将人推开,看看她怎么了,但刚有推开的动作,林安然立马应激般抱的更紧了。
“腿不是摔伤了吗,让我看看……”
话还没说完,被一阵剧痛打断。
林安然一口咬在了江只肩膀处。
她穿的单薄,也就一件衬衫,一口咬下去,衬衫凹进去一片,见了血。
江只“嘶”一声,疼的脸都扭曲了。
林安然咬人特别狠,尤其这次比以往更狠。
但江只没制止她,闷哼一声,忍着疼让她咬。
咬了好几口,终于是咬够了,松开了嘴,但仍旧紧紧箍抱着人,仿佛生怕她不见。
江只敏锐的能感觉到她的情绪。
她在害怕自己不见。
江只垂眸,心情复杂难受,她该给林安然多一些安全感才对,可是……
江只在心中默默叹气,她自己都没法确保的事情,又怎么去保证。
“对不起,我不该不接你的电话,下次我手机一定随身携带。”江只脸颊蹭蹭她的头发,语气柔柔。
“你闭嘴,我不原谅你,不喜欢你了。”林安然凶巴巴。
江只轻笑:“那怎么办,你不喜欢我了,我也还是想喜欢你。”
一直一直喜欢你,哪怕有一天分开,也会一直喜欢下去。
听到这句话,林安然心情有几分雀跃,生气的时候想咬她,现在高兴了,也还是想咬她。
张嘴准备咬,看到她肩膀处透出的血,咬人的动作又顿住。
江只在她耳边笑:“想咬就咬吧,不疼,可以咬。”
林安然抬手,抚摸她肩膀上的咬伤。
江只抓住她的手:“发泄完了,那你膝盖上的伤可以给我看了吗。”
林安然后知后觉,这会才想起膝盖处的疼痛。
江只扶着她:“先进去,外面冷。”
初春的天气透着凉意,穿得单薄,在室外待久了也还是有些冷。
扶着一瘸一拐的人进屋,让她在沙发处坐下,江只蹲在她跟前,帮她查看伤势。
膝盖处的布料被磨破,血珠从擦伤处冒出,本就娇嫩的皮肤变得红肿狰狞。
“我打电话让医生过来给你处理。”江只说。
“不要。”林安然摇头。
江只想了想,试探问:“那我给你处理?”
只是擦伤,流了一些血,算不上严重,江只应该也能处理。
林安然点头:“好。”
江只:“我处理伤口的手法没医生好,说不定会弄疼你。”
“你不要啰嗦。”
“好好好,不啰嗦,我尽量轻点。”
取来消毒包扎的药物,本是想把裤脚勒上去处理,但裤子不够宽松,勒上去怕摩擦到伤口。
“裤子脱了吧。”江只伸手去解她裤子纽扣。
林安然往后躲了躲,面上表情不自然。
江只先一愣,后笑出声:“又不是第一次帮你脱,怎么还害羞上了。”
林安然瞪眼:“你是不是有病,闭嘴。”
“我闭嘴可以,”江只把人拉过来:“但我得先把你裤子脱掉。”
林安然拍开她的手,扭扭捏捏要自己脱。
江只倒也不坚持,蹲在她跟前,丝毫没有收回视线的意思,就直勾勾看着。
林安然耳朵绯红,但害羞没一会,膝盖伤口被裤子蹭到,疼得她小脸皱成苦瓜。
“你慢点脱。”
“都怪你。”
“好,怪我,”江只上手帮忙,小心翼翼将裤子脱下,伤口全貌暴露出来。
江只细细观察,松口气,还好,没伤太深,皮外擦伤而已。
伤口看着狰狞,纯粹是林安然皮肤敏感导致的,一点伤口都显得格外严重。
“得擦点碘伏消毒,可能会有点疼,你稍微忍忍。”江只给她打预防针。
但很显然,预防针打了也没用,林安然疼得踹了江只一脚。
江只被踹倒在地,一脸无奈,就知道会被踹。
毕竟林安然都有前科了,每每和她欢爱时,某些时刻她时常会咬人外加踹人,经常一个不留神被她踹到床下去。
“你的伤口,不需要处理吗。”林安然指了指她的肩膀。
“我的林三小姐还知道关心我的伤口啊,也不知道是哪只小猫咬的。”江只揶揄。
“废话真多,”林安然抢过她手上的消毒棉签:“我帮你处理。”
“你会吗。”
“少啰嗦。”
“啊啊啊,轻点,哪有人给人处理伤口用蛮力的。”
“你怎么这么娇气,少矫情,我不喜欢。”话虽这么说,但林安然帮处理的动作轻柔了不少。
处理着处理着,林安然忽地说:“以后不这么用力咬你了。”
“以后不咬了?”
“我是说轻轻咬,不是不咬了!”
江只低声笑,小猫是真的很爱咬人,不让她咬她会急眼,但还好,自己也挺喜欢……被咬。
怎么不算是兴趣相投呢。
“江一。”
“嗯。”
林安然把棉签丢垃圾桶,声音低了下去:“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江只扣衬衫纽扣的动作停住,抬头看她,嘴唇张了张,半晌没能发出音节。
“不会离开,对不对?”林安然再次问。
“饭菜快冷了,先吃饭吧。”江只摸摸她的头。
林安然:“你没回答我!”
江只默了默,嗯了一声:“我不会离开。”
“我刚刚去见我大姐了,她吓唬我,还好,她只是吓唬我,还好你还在。”林安然扯着她衣服一角。
江只低头看着被她扯住的衣角,睫毛微垂,遮住了眼底翻涌不明的情绪。
“我告诉你,你就算是想离开,我也不会给你机会,我从现在开始,每时每刻都会看着你,盯着你,你上厕所都得和我打报告。”
“干嘛,看守犯人啊。”
“我不管,我不放心,你是我的,我就要盯着看着你。”
入夜,林安然窝在江只怀里,迷迷糊糊入睡前,还不忘威胁一句:“你要是敢一声不响的离开,我这辈子都不会理你了,不会原谅你,也绝对不会去找你,知不知道。”
江只抱紧怀中人:“睡吧。”
林安然睡着了,但江只却久久无眠,脑子里的思绪纷乱不休。
分明爱的人在怀里,却又觉得她很远很远,远到无法触及。
这时,怀中人发出喃喃声音,在说梦话。
“江一……我不喜欢……江只。”
听着她睡觉都不忘喊自己的名字,江只心里又酸又涩。
“我在,”她在她耳边回应:“不怕。”
睡梦中的林安然满足地嗯哼了一声,皱起的眉心慢慢舒展。
她这个样子,自己怎么敢离开……
可是,自己离开了,她身边也不会缺人吧,会有更好更合适的人出现并陪伴她。
可是,可是,可是……那个更好更合适的人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如果,自己优秀一点该多好,最起码有钱点,最起码不至于让她脱离了林家就直线下降生活水平。
住狭小的出租屋,坐风吹雨淋的小电驴,穿廉价的衣服,背廉价的包包,她怎么敢带林安然去过这样的生活。
活在粉色城堡里的公主,怎么可以过这样的生活。
江只可以这么活,但林安然不可以。
江只双目无神地望着头顶水晶灯,回忆着以前。
靠着勤工俭学勉强读完大学,整个大学,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兼不完的职,如果不努力赚钱,她连学费都凑不齐。
这么多年,工作兼职就没停过,从来不敢大笔消费奢侈,抠抠搜搜的活着,但似乎依旧平凡普通。
江只无数次厌恶平庸又怯懦的自己。
既然这么平庸,又为什么要遇到闪闪发光的林安然?
上天还真是爱开玩笑,给了她一颗糖,在她尝到甜时又给她一巴掌,告诉她不配尝这口甜。
快天明时,她总算是睡着了,却被噩梦折磨。
她梦到高三那年,把奶奶织的毛衣丢进垃圾桶。
“我不要穿这种毛衣,很丢脸,奶奶不要来学校看我,很丢脸,特别丢脸,我的同学都在笑话我……”
梦里,自己声嘶力竭,面容扭曲,像个怪物。
忽的,怪物变成了林安然的模样。
她将粉色玩偶熊扫翻在地,将廉价的粉色头盔一脚踩碎,最后踹倒那辆破旧小电驴。
“江只,你什么都给不了我,带着我住这种破房子,穿廉价的衣服,坐破烂的小电驴,”
“这一切我都受够了,也过够了,这样的生活很丢脸,我不喜欢,”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我后悔了,我后悔选择你,我后悔喜欢你了……”
第64章 我爱你
梦境光怪陆离, 变幻无常。
一会是长得和林安然一模一样的怪物在不停咆哮,怪物像是林安然,又像是高三时曾经的自己。
一会又变成了奶奶蹲在她跟前, 慈爱地摸着她的头,问她:“小只只真的确定要和奶奶走吗, 和奶奶走就没有大房子住了,也没有漂亮的小裙子穿,在乡下生活很苦的。”
小江只义无反顾,分外肯定地大力点头:“我不需要大房子, 不需要漂亮裙子, 奶奶你带我走吧。”
画面一转, 奶奶不见了,变成了林安然。
江只和她分析利弊:“你选择我的话, 你喜欢的包包没法随心所欲的收藏了,出门没有司机接送,我们又得住回小出租屋,会很苦的。”
林安然和当初的小江只一样,义无反顾,分外坚定:“话怎么这么多,真啰嗦, 我不需要这些,我只需要你。”
林安然和小江只似乎在这一刻交叠成了一个人。
她们都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爱, 最后又双双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怪物。
林安然面露哀戚:“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我后悔喜欢你了, 你放过我吧。”
林寒的话尤回在耳。
“你这么现实的一个人, 真觉得爱能抵万难吗,最后呢, 你最后是怎么对待你奶奶的?”
“你自己都做不到只要爱不要钱,又何必把安然拉到和你一样的境地。”
“你就不怕安然有一天会怪你吗,会像你质问奶奶时一样质问你,你不怕吗?”
“何必把爱意消磨得面目全非,倒不如到此为止。”
江只“蹭”地坐起,从噩梦中惊醒。
呼吸急促不均,额头满是冷汗,后背也跟着汗湿一片。
熟睡中的林安然被动静吵醒,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半撑起身子,问:“做噩梦了吗?”
江只侧头看她,神情恍惚。
林安然伸手,想要帮她擦一擦额头冷汗,江只快速偏开头,恐惧般避开了她的手。
手落了空,不尴不尬的伸在半空中。
“你怎么了?”林安然睡意彻底醒了,坐了起来,玩笑道:“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难不成你做了一个关于我的噩梦,我在梦里变成怪物追着你咬?”
江只一阵无言。
误打误撞的还真让林安然说对了,梦里的林安然真的变成了怪物,一个疯狂用言语戳击人心脏的怪物。
江只定定看着她,她在朝自己笑,笑容明媚娇俏,多美好的一个人。
江只怎么舍得拉她下泥潭,怎么舍得她有朝一日会被柴米油盐所折磨。
公主就该一直这么笑容明媚,不染尘埃。
林安然再次伸手过来,帮她擦额头的汗,江只这一次没有躲,就那么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你到底做什么梦了,吓出了这一头汗。”林安然凑近闻了闻:“但是没有汗臭味诶,江一你还是香香的。”
江只笑了笑,情绪已经调节过来,抱住凑近过来嗅闻的人。
林安然安心地将下巴靠在她肩膀处:“你还没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梦。”
江只眷恋地蹭蹭她头发,带着水蜜桃洗发露的清香,是林安然的味道。
“忘了,就记得梦很吓人,但具体梦到什么我也不记得了。”江只说了谎。
“什么啊。”林安然轻轻啃咬了一下她的肩膀,没用力,咬人这个举动更像是在表达爱意。
林安然在她耳边悄悄说:“我们去刷牙吧。”
江只扬眉,瞬间秒懂。
林安然直接下床,穿着鞋子“噔噔噔”地往洗手间跑,跑到一半见床上的人没跟过来,不满地叉着腰。
“快点过来,一起刷牙。”
江只在心里简单翻译了一下她的话:快点过来,我要和你亲亲,等不及了!!
后面的两个感叹号很有必要,翻译必须精准,感叹号表达了她的急切外加江只动作太慢的不爽。
刷过牙后,她们靠着洗手台接吻。
又是熟悉的牙膏味,准确来说是水蜜桃味的牙膏味。
她们的吻经常是这个味道,熟悉到江只觉得,她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味道了。
吻到最后,突然悲从中来。
早知道就不开始了,早知道一开始就坚定一点,不回头,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脸上传来温热的感觉,是江只的眼泪滴到了林安然脸上。
林安然怔怔看她,眼底闪过些许慌乱:“你哭什么,不许哭了,我不喜欢。”
江只又一次说谎了:“你牙齿磕到我了,好疼。”
林安然心虚地眼睛转来转去,她刚刚确实有故意在咬她,但是好像也没怎么用力,明明很轻的。
“什么时候这么不耐疼了,你得练练,咬一下就哭,我可不喜欢。”林安然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凶道。
腻腻歪歪的亲吻过后,江只如往常一般去厨房做早餐。
林安然跟着穿了一件同款的围裙,在旁边“监工”,美其名曰帮忙。
吃过早餐后,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一部寡淡无味的爱情剧,主角之间误会来误会去,看的人窝火非常。
林安然这暴脾气,已经指着电视机骂过无数次了。
江只时不时给她喂一口水果:“电视剧而已,别这么动火。”
林安然:“你说拍这部电视的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故意拍出来气人,膈应人。”
“那不看了。”
“不行,气归气,但也挺好看的。”
江只摇头笑笑,陪着她继续看,在她生气骂人时,看情况给予安慰或者和她一起骂。
“车还挺可爱,粉色的,你觉得怎么样?”江只看到电视里出现一辆粉色小轿车,试探问道。
电视里出现的这辆粉色小轿车,江只之前有特意了解过。
她一直有想法,想去买一辆代步的小轿车,毕竟风吹雨淋的骑着小电驴也不是一回事。
自己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倒也无所谓,将就着也能过,现在有林安然了,总归得考虑考虑。
想着林安然喜欢粉色的车,便有刻意留意所有粉色型号的车。
这款粉色轿车,江只比较看好,电视里刚好出现,便顺便试探问了问。
“哪里好看了,这种破烂车开到路上去,都得丢人。”林安然咬着苹果,随口回道。
江只神情微滞。
很丢人吗,这辆车?
于江只而言,这车不算便宜了,十来万,在她的负担范围内。
但是,于林安然而言,确实可以说的上一句丢脸。
江只睫毛微微垂下,望着地面出神。
她一面规划着离开,一面又规划着如何解决林寒断了林安然的零花钱之后如何生活。
她想竭尽所能的让她过得舒服些。
就比如计划买这辆车。
但现实又狠狠的打了她一个巴掌,仿佛在说:你在计划什么,你自以为买一辆粉色轿车她就会喜欢,但是,粉色轿车和粉色轿车之间是有很大区别的。
这种车……很丢人。
江只给予林安然的生活环境,同样很丢人,拿不出手。
江只摇头,释然地笑了笑,咬在嘴里的苹果,没了甜味,只剩下满腔苦涩。
*
黑夜,借着床头昏黄的灯光,江只手指划过她面庞,一寸寸描摹她轮廓。
手指一一划过她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粉嫩的唇瓣。
想要将她的样子永远刻在脑海里。
江只缓缓靠近,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畔处:“今晚江一是你的。”
林安然身体微微一颤,震惊又期待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们融化在这片天地里,初春之际,屋外月光正好。
心跳交融。
江只紧咬下唇,感受着她青涩动作,有一滴眼泪滑落,没入发丝之中,最终消散无踪。
她想留住她,紧紧抱着她感受她,却不得不接受,一切终将于指缝间流逝。
归于平静后,江只假装沉沉睡去,却又在深夜睁开眼,偷偷看她。
偷偷和她说:“我爱你。”
江只很少会说“我爱你”这样直白的词汇,多少带了点说不出口的羞耻感。
但今晚,她说了很多次,无数次。
林安然初尝滋味,忙碌又新奇,并未意识到爱意表达下带着离别。
“我爱你。”江只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
睡梦中的人不满地“嗯哼”一声:“江一你别吵,我困。”
江只酸了鼻子,眼中蓄了泪,深呼吸一口气,压下眼泪,最后在她耳边哽咽说:“我爱你。”
但也真的不配爱你。
她和林安然没有一张像样的合影,江只有想过留下一张照片,可最后还是选择算了。
她怕自己在今后的日子里会反反复复看着照片,怕承载不住思念,倒不如,什么都没有来得好。
对不起,林小猫,我太怯懦,太现实,怕有一天你会怨我,怪我,更怕你后悔,不想你经历贫穷带来的残忍现实,不想爱到最后面目全非。
谢谢你,林小猫,给了我足够回味余生的甜……
希望你余生幸福安好,继续当无忧无虑肆意随心的林家三小姐。
江一走了。
江只走了。
清晨,阳光照在林安然精致的脸上,微卷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她下意识伸手摸向床边,摸了个空。
林安然困顿坐起,四下环顾一圈,没找到人,江只不在房间里。
没多想,猜测江只应该是在厨房做早餐。
林安然懒懒地又躺了回去,继续睡,反正早餐好了江只肯定会来喊自己。
躺了一会,没了睡意,她也不急着起来,拿起手机玩,刷到搞笑视频就笑得在床上打滚,刷到伤感视频就抹抹眼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林安然眨眨眼,意识到不对,都九点多了,早餐还没做好吗,江只怎么还没来喊自己。
就在她疑惑之际,房门被“叩叩”敲响。
林安然瞬间放下疑虑,开心地准备下床。
可传来的声音却不是熟悉的声音:“三小姐您醒了吗,早餐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林安然动作一顿。
反应片刻后,丢下手机,匆匆下床,鞋子都没顾上穿,打开房门。
房门外不是江只,而是之前负责做饭的阿姨。
“江一呢?”林安然问她。
“江小姐一清早打电话过来,让我来给您准备早餐,我过来后就一直没看到她,不知道她去哪了。”阿姨如实答。
林安然呆愣在原地,意识到了什么,又下意识否定。
她推开面前的阿姨,往楼下走。
“三小姐,您先穿上鞋子。”阿姨在后面提醒。
林安然置若罔闻,赤脚来回在别墅里找,洗手间没有,厨房没有,一楼没有,地下室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
江只不见了。
周遭没有一点声音,世界仿佛失去色彩。
林安然光着脚,慌乱无措地站在屋子中央,有一瞬的茫然,她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又为什么要找。
第65章掌控者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林安然坐在床头,一手抱着膝盖,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
手机听筒里一遍又一遍的传来系统机械的提示音。
明知道打不通, 林安然却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拨打,一次又一次的怀揣希冀。
电话从白日打到黑夜, 机械的重复着拨打的动作,直至手机没电关机。
手机没电了,第一反应是慌张,她怕手机没电的一瞬间, 江只会回电话过来, 怕错过了她的电话。
急急忙忙找到充电线, 连接上,开机。
期待地盯着手机屏幕, 盼望收到一个未接来电。
可手机屏幕上什么提示消息都没有,握着手机的手慢慢垂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房门被推开,有脚步正在朝她靠近。
林安然置若罔闻,将手机贴在耳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屏蔽了周遭的一切。
林以抒看着狼狈蹲在床边,拿着连着充电器的手机, 机械打电话的人, 轻轻叹了口气。
“别打了, 吃点东西吧, 你一天没吃饭了。”林以抒柔声劝道。
林安然仿佛看不到林以抒的存在,也听不到林以抒说的话, 双目空洞无神,麻木的不愿意停下的继续拨打电话。
林以抒将手上的餐盘放到一边,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弯腰将她的手机抢了过来。
手中一空,林安然先是一愣,后突然激动起来,站起来就伸手抢手机。
林以抒把手机藏到身后:“不要再打了,她不会接的,你都打一天了,还没明白吗。”
林安然慌乱又急切地不停抢夺手机:“你把手机还我,再打一个她就会接了,还给我!”
她不停的上前抢夺,赤脚踩在地上,脚底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裂开。
鲜红的血染红了纱布,也染红了脚底的白色毛毯,看着狰狞可怖。
林以抒心疼,只能妥协,将手机还给了她。
拿到手机的林安然,重新蹲回床边,又回到了她一个人的世界,熟练又执拗的再次开始了无意义的拨打电话。
林以抒视线下移,落到林安然脚上,血红一片,既心疼又无奈。
今天早上林以抒接到做饭阿姨的电话,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第一时间急匆匆赶过来。
刚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林安然如游魂般,赤着脚,漫无目的的到处在找人。
明知道那人已经走了,却不愿意接受现实般一直到处找,仿佛这么找就能找到她一样。
脚底在这个过程中被划伤,鲜血淋漓。
向来怕疼又娇气的林安然,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任由脚底不断的渗血。
林以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将人勉强安抚回了房间。
人是回房间了,但是现在的状况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在外面是漫无目的的找,在房间里是毫无意义的拨打电话,如同疯魔了一般,怎么也喊不醒。
不眠不休。
“先吃饭,没力气你怎么找到她?”林以抒将一碗粥递到她跟前。
林安然一掌挥开。
“啪”
瓷碗摔到地上,四分五裂,粥撒了一地,狼藉一片。
林以抒看了看地上的粥,又看了看还在那打电话的人。
向来温婉的林以抒此刻不免也怒火中烧。
“人走了就是走了,不告而别的是她,有问题的是她,你这个样子她也看不到,她不会回来,你明不明白。”
向来牙尖嘴利,被说一句立马就会回骂十句的林安然,此刻却很安静,什么话都不说,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以抒温柔劝她,她听不到,语气严厉的训斥她,她也听不到。
重重叹气,有点不知道该拿自家小妹怎么办了,哄也哄不好,骂又骂不醒。
默默收拾了地上打翻的粥,退出了房间。
林以抒找到林寒。
书房里,林寒一身白色西服,此刻正对着电脑查看报表,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没有温度。
仿佛她根本不知道林安然那边发生了什么。
可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掌控全局的她,怕是比自己都要提前得到消息。
林寒什么都知道,知道江只走了,知道林安然疯了一般到处在找人。
这一切全部都在她的掌控中,预料之内。
“江只走了。”林以抒平静的陈述这件事。
林寒目光始终在电脑屏幕上,一个眼神都没给,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
林以抒说:“小妹一直在找她,脚受伤了,打了一天的电话,根本不听劝。”
林寒依旧毫无反应,甚至连一声嗯的音节都没了。
林以抒再次开口:“她一天没吃饭了。”
林寒看了过来,总算是舍得施舍一个眼神了:“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她在绝食吧,放心,人在食物充足的时候不可能把自己饿死,她要闹就随她去。”
林以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
“是她在闹吗,难道不是你独断专行弄出来的事吗,我就不明白了,你如果一开始就不满意江只,完全可以在她们感情没有成型的时候就及时喊停,非得闹到这种程度之后……”
林寒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冷眸扫了过来:“你很闲吗,你上次舞蹈大赛也没拿出什么像样的成绩,有空在这里多话,不如去练会舞。”
林以抒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你为什么非要把江只逼走。”
林寒合上了电脑,双手交叠在桌上:“如果我三言两语就能把她逼走,说明我也没看错她,她就是一无是处。”
林寒淡漠的眸子里闪过轻蔑。
林以抒:“你往人心窝子里插刀,谁能受得了,她本来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你指望她能有多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行了,”林寒耐心耗尽:“我很忙,没时间听你说废话。”
林以抒嘴唇张了张,想再说些什么,又发现其实和林寒早就无话可说了。
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住。
“其实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和她都是你妹妹,但是你给我们两个人制定的标准却这么的不一样。”
林寒对林以抒要求极为严格,古典舞从小就接触练习,每场比赛都必须拿第一,但凡有一次失误,就会遭受冷脸斥责。
但同样是妹妹的林安然,却从小就被林寒娇纵着长大。
不需要林安然完成什么,不对她设立任何要求,无论林安然提出什么,林寒几乎是全数答应。
同样是妹妹,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在某一段时间里,在练舞练到双腿痛苦发软时,在拿了第二名满心分享,却被训斥一顿时,林以抒不可避免的嫉妒了无忧无虑的小妹。
但嫉妒羡慕到最后,林以抒发现了一个很残酷的现实。
那就是她也好,林安然也好,其实没有区别。
因为她们都在按照林寒想要的方向发展人生,没有半分的选择余地。
林寒希望自己走古典舞这条路,那么自己就必须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林寒希望林安然当一个娇纵的公主,那林安然就必须成为这样的人。
一切都得按照林寒铺设的路走,不能有半分偏差。
“飞机失事,爸妈意外离世,你当时才刚满18,但却不得不担起整个林家的重担,没了爸妈,豺狼虎豹全都冒了出来,”
“谁都想在这种时候分一杯羹,是你,我的姐姐,拼尽全力的保下了林家的产业,”
“但我知道,我姐姐那时的梦想根本就不是当林家的继承人,她很喜欢古典舞,她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舞蹈家,可为了林氏集团,你放弃了梦想,”
“你希望我继承你的梦想,成为第二个你,我心疼你的不容易,所以我从来没有违抗过你的任何话,哪怕我并没有那么热爱古典舞,”
“但我想要替你完成梦想,所以哪怕我不喜欢,我也一直在坚持,可坚持到今天,我突然有点累了。”
林以抒是林寒梦想的延续,林安然也一样。
林寒除了遗憾古典舞以外,她还遗憾于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肆意张扬的性格。
在林寒年轻时,她不是这样的性格,她阳光又活泼,大胆又热烈。
她喜欢那时的自己,可是终究回不去了,所以她给予了林安然绝对的纵容。
让林安然慢慢的变成林寒年轻时的模样。
林以抒继承她未完成的舞蹈梦,林安然继承她热烈的性格。
这是林寒替两人规划的人生,两人都将成为她遗憾的续写。
第一次出现问题,是在林安然泼了佣人一杯水后,当时林寒发了火,直接将人下发到公司旗下的杂志社锻炼、磨炼。
林寒当时是真觉得林安然做错了吗?不该仗势欺人?不该飞扬跋扈?
其实不是,她只是觉得林安然偏离了她预定的人设。
林安然得是一个娇惯长大的公主,性格张扬,做事肆意,但内心应该是要有善良底色才对,不能欺负弱小,不能拉低格调。
林寒看到林安然泼佣人水,瞬间觉得她精心设计的人设崩塌了。
她培养的张扬公主,丧失了善良的底色,不完美了。
所以她让她出去锻炼,她要把这个人设纠正回来。
后来,林安然和江只恋爱了,她觉得恋爱无所谓,就当是小公主想养个宠物,没道理不满足。
可是,公主似乎太在乎这个宠物了,有点失控了。
最重要的是,在林寒给林安然设定的人设里,公主是要和王子在一起的。
公主怎么可以和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在一起,这不对,不符合她理想的人设。
所以,她一定要拆开这两人,一定要让人设回归到正轨。
她想要跳古典舞,但身上的重担让她没法跳了,所以,林以抒就必须替她完成这个梦想。
她要无忧无虑的生活,想要当肆意张扬的公主,但她身上压着整个林家,做不到这些,所以,林安然就必须替她拥有这些。
林寒从来都是如此,她从来不是在宠爱妹妹,她只是在透过两个妹妹,完成她原本想要的人生。
林以抒眼底透着哀伤:“我知道姐姐你的不容易,你为林家奉献了所有,可是,我是人,小妹也是人,我们有自己的人生,不可能永远按照你的规划去活,”
“你既然给了小妹张扬的性格,就应该明白,那么鲜活张扬的人,不可能是个任人摆布的洋娃娃,”
“张扬和乖顺,是相对的,它不可能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
第66章 赌约
林以抒的这番话, 并没有改变什么,林寒依旧固执己见,不为所动, 她从来都是如此。
谈话最终以不欢而散收场。
“她现在在哪?”
林以抒一面拿着手机打电话,一面往车上走。
车门关上, 隔绝了外面嘈杂的声音。
手机听筒里传来汇报的声音:“三小姐回江小姐之前租住的那个小房子里了,进去好几个小时了,不让人跟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林以抒眉心皱起, 半个月以来, 林安然疯魔般把能找的地方全找了一遍。
江只之前租住的屋子, 之前工作的杂志社,便利店, 甚至连雪城都跑了一趟。
她找遍了能找的地方,但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
不想也知道是这个结果,只要江只愿意主动离开,林寒就可以完美善后,可以隐匿掉所有痕迹,让林安然这辈子都找不到人。
只要林寒不松口,只要江只不主动回来, 两人就不可能再见。
林以抒明白这一点,林安然同样明白。
林以抒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停下来, 有些挫败, 她既劝不动林寒, 也劝不动林安然。
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到了地方后下车, 负责跟着林安然的保镖小跑上前,带路:“三小姐就在这一栋楼的楼上。”
林以抒抬头看了看破败的楼栋。
房子有些年头了, 网线电线横七竖八杂乱无章,墙面有部分脱落,露出了里面的红色石砖。
这样破败的环境里,却出现了一个穿着古典旗袍,容貌温婉雅致,气质不凡的人,不由引得路人侧目探究看来。
林以抒习惯了舞台,也习惯了他人的注目,并未有任何感觉,无视旁人的目光,问保镖:“几楼?”
保镖:“在四楼,没有电梯,需要您爬上去。”
林以抒点点头:“知道了,你不用跟过来,我上去就好。”
保镖颔首恭敬应好。
爬上四楼,来到门前,抬手敲门。
“咚咚咚”
本以为门不会轻易打开,里面的人会闹脾气,会无视她。
可没想到,门才敲了第三声,开了。
林以抒愕然。
林安然站在门内,长卷发显得凌乱,精致好看的眉眼透着疲色,整个人瞧着没了精气神,似乎还瘦了不少。
“二姐你怎么来了,”林安然看到门外的人,没什么表情,开了门就转身回去:“来了正好,刚刚点了不少外卖,一个人估计也吃不完,一起吃吧。”
林以抒诧异看着她的背影。
这段时间,林安然为了找江只,几乎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不提醒她吃,她是不会吃的。
今天怎么还主动点上外卖了,不光是主动点外卖,还主动和人说话。
林安然在沙发处坐下,林以抒跟着过去,在她旁边坐下,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担忧。
她不吃东西不说话,担心她,她主动吃东西主动说话,反而更担心她了。
事出反常。
“你……”刚要开口关心询问,就被林安然打断。
“我没事,就是觉得没意思了,很没意思,不想找了,不找了。”林安然颓丧地靠着沙发靠背。
林以抒欲言又止,最后化成了一句:“希望你是真想通了,能往前看也挺好。”
林安然冷笑:“我为什么会想不通,为什么不往前看,她一句话不留就走了,我凭什么还要再找她,”
“就算找回来了,我也只是想骂她,算了,骂都没必要了,要走就走吧,我不要她了。”
话语说的很决绝,但林以抒还是看到了她紧握的拳头,以及眼底闪动的泪花。
林以抒以为她是在说气话,该找还是会继续找,可让人意外的是,接下来的好几天,林安然真的停了下来。
不再试图去找江只,不再漫无目的的到处寻找,也不再拨打江只的电话。
每天按时吃饭,偶尔还会去逛逛街,做美甲,买包包,不时还会发个分享的朋友圈,记录生活。
一切恢复正常,回到了林安然以前的生活。
这段感情,似乎彻底结束了。
可林安然越是正常,林以抒就越是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些什么。
直到……
林安然和林寒开启了一场赌约。
林寒锐利冰凉的眸子扫过来:“你说的那家小公司,近两年因为经营不善,负债率已经高达70%,倒闭是板上钉钉的事,你接手管理能改变什么吗。”
林安然直视她眼睛:“给我一年时间,我可以让它扭亏为盈。”
“年轻气盛是好事,可太年轻气盛就未必是好事了。”
“你不用管我是不是年轻气盛,我想说的是,如果我能做到,你就不要再逼我结婚了。”
林寒来了些兴致:“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如果没做到,就老老实实的按照我的安排来,不再幼稚耍脾气。”
在一旁全程听着的林以抒,急忙给林安然使眼色摇头。
林安然目光坚定:“如果我没做到,我就按照你的要求,和你选定的人结婚,绝无二话。”
林寒挑挑眉:“一言为定。”
林安然:“一言为定。”
等到林寒离开,林以抒焦急地拍了她一下:“我说小妹,你是不是傻,你选的那个小公司,离倒闭就只差宣布倒闭了,你就算是要和大姐谈判,你好歹也选一个有拯救余地的公司……”
林安然侧头看向她,褪去了以往的青涩幼稚:“我但凡选择了有拯救余地的公司,给自己留了余地,你觉得依照大姐的性格,她还会同意这个赌约吗。”
林以抒哑然。
没有绝对胜算的事,林寒从来不做。
林安然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条路。
“你根本就没有管理公司的经验,而且选了一家垃圾公司,一上来就是地狱难度,和直接答应去结婚有什么区别。”林以抒叹气。
“二姐你是不是忘了,我攻读的是工商管理和金融学,我的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
“成绩好有什么用,那也只是纸上谈兵……”
“纸上谈兵,那也得做,总好过真去结婚。”
林以抒望着她:“所以你其实还是想……”
林安然打断她的话:“不是,我不是为了她,她都已经走了,既然她选择了离开,我就没道理还念着她,我只是不想稀里糊涂的按照大姐的安排结婚而已。”
说完,抬步往外走。
走着走着,脚步停住,冷声说:“二姐,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她了,就当没这个人吧。”
这不是林安然第一次说决绝的话,但这次似乎和以往不一样。
以往她说这些时,眼底的情绪依旧是哀伤的,不舍的,但现在她眼底没有情绪。
就好像真的不在乎了。
林以抒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不在乎了,只知道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林安然都忙的脚不沾地。
要救活一个即将倒闭的公司,并不是一件易事。
这场赌约,林安然的胜算,不足一成。
凌晨两点,林以抒起夜喝水,路过房间,发现林安然的房间还没有熄灯。
已经连续一个月了,每天都这样忙到深夜。
“叩叩”
林以抒敲门。
林安然蹙眉翻看着手上的文件,忙碌到根本没时间理会谁敲门。
林以抒推门进去,扯过她手上的文件:“睡吧,已经两点了,你每天都忙到这么晚,动不动就通宵,别到时候成绩没做出来,反倒把身体熬垮了。”
林安然将文件夺了回来:“你别管我了,我只有一年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我没时间休息。”
话落,继续埋头翻看处理文件。
林以抒摇摇头,心疼她,可又无可奈何。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安然每天都扎在公司里,哪怕回家,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工作。
实在累了,就倒头睡一会,稍稍休息一下,有了点精神头,就又一次重新投入工作。
这日,暂时结束了忙碌的工作,来到楼下透气。
路边一个女生骑着小电驴路过。
林安然目光跟随着那辆小电驴。
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猫。”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林安然身体一怔,屏住了呼吸,缓慢又僵硬地回头。
“小猫,小猫……诶?我之前喂的那个流浪猫呢,它不是每天都在这吗,今天怎么不见了?”
“估计是去别的地方了吧,别找了,走了。”
路人走远。
林安然睫毛微垂,眼底升起的细微光彩,瞬息熄灭。
嘴角划过自嘲的笑。
她抬头看天,烈日当空,太阳刺的她眼睛生疼。
脚步有些踉跄不稳,头昏昏沉沉,脚踩的地面好像在摇晃。
最近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头晕,心慌。
许是睡眠时间太少,太累导致的。
林安然闭目,想要缓一缓,一般缓个一两分钟也就好了。
可今天似乎比以往要严重。
晕眩的感觉愈演愈烈,站立不稳,跌倒在地,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等到她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雪白的天花板,满腔的消毒水味。
还有站在床边嘱咐她必须每天有一定的休息时间,不能过度劳累,不然这次是晕倒,下次可就不一定的医生。
林安然的身体状况从之前的健康,到现在亮起危险的红灯,用时不过三个月而已。
林以抒坐在床边,陪着她,眼底是无奈和担忧。
林安然不说话,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医生刚刚也说了,你得休息,就算是为了赢那个赌约,那最起码也得有命赢,你这么熬,最后就算是赢了又有什么意义?”
林安然不语,目光空洞无神,好像没了灵魂般。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病床上的人出声说:“今天我听到有人喊小猫,我还以为她回来了。”
林以抒嘴唇嗫嚅两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我想她了,”有眼泪从她眼角滑落,没入发丝:“为什么还会想她?”
她现在在哪?在做什么?还好吗?
第67章 骗子
“昨天我无意间看到了电脑上的搜索记录, 电脑之前是江只在使用,”林安然望着头顶天花板,语气似平静似又不平静的叙述着。
“你知道她在上面搜索什么了吗, ”林安然捏着被子的手收紧一分:
“她在搜,粉色平价款的轿车, 你说她最开始是不是没有计划着离开,而是在计划着规划着我和她的未来。”
“不重要了,”林以抒给她捏了捏被子:“别想了,睡会吧。”
林安然摇头, 继续说, 也不是说给林以抒听, 更像是喃喃自语。
“之前她有问过我,喜不喜欢其中的一款轿车,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我忘了,我想了好久好久。”
想了好久好久,一直都没有想起来,直到某一天,忽然回忆清晰。
当时,自己随口说了一句丢人,开那辆车太丢人, 太廉价。
林安然垂眸:“你说,她离开, 是不是因为我否定了那辆车, 我否定了她对未来的规划?”
林以抒:“不告而别的是她, 错的是她。”
林安然忽然激动起来:“怎么会是她呢, 明明是我的家人在为难她,我明知道大姐会为难她, 却还是错过了她情绪的异常。”
“安然,”林以抒轻轻叹口气:“人生有很多可能性,爱情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它虽然很重要,但它也没那么重要,往前看吧。”
林安然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不知道有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去。
她分明很困,很累,可哪怕在安静的环境里,哪怕闭着眼睛,也还是没有睡意。
睁开眼,坐起来,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
手指停留在屏幕上,久没有落下去,像是在犹豫,在纠结。
犹豫纠结到最后,她最终还是点开了和某人的聊天框。
已经很久没有点开过了,在她放弃找寻江只时,就再也没给江只打过一次电话,发过一个短信。
聊天记录停留在三个月前,那时,她疯狂的在找她,消息发了数百条,电话更是打了不计其数。
可是无论她怎么折腾,都没有任何意义
打出去的电话发出去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
林安然翻看着之前给她发的消息。
这数百条消息中,有愤怒的谩骂,有平静的交流,也有卑微的祈求。
江只有看到这些消息吗?
林安然不知道,她已经三个月没有给她发消息了,似乎已经戒成功了。
可今天,她又一次想要给她发消息。
虽然明知道不会得到回应。
【我生病了,很难受。】
林安然盯着屏幕,等啊等,又等啊等。
直到盯着手机屏幕的眼睛泛酸,直到一滴泪水晕在手机屏幕上。
终究还是没能等到她想要等到的东西。
一小时后,林安然再次给她发去一条消息。
【骗子。】
分明问过她很多次,她每次都答应不会走,不会丢下自己。
可江一是个骗子。
*
偏僻的小山村,入夜后,稻田里传来蛙鸣声,萤火虫在草丛间穿梭。
江只躺在老旧的木板床上,额头满是虚汗,喉咙干涩生疼。
她又一次发烧了,可能是前天晚上吹了凉风导致的。
小山村是她长大的地方,自奶奶过世后,她就很少再回来了,这次回来,是因为她发现她无处可去。
不知道该去哪,唯一能回来的地方,可能也就是这个小山村了。
坐落在山脚下,零零散散的几户人家,村里已经没有年轻人了,只剩下老年人。
他们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甚至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这里。
江只其实并不喜欢这里,太安静了,静得人心生惶恐。
一场感冒发烧,反反复复,好像怎么也好不了。
昏沉间,她总有一种错觉,一种不该有的错觉,她觉得床边坐着人,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谁让前两次发烧,都有那么个人陪着呢。
她习惯了生病时有人陪伴,如今没有了……心仿佛都空了。
空洞洞的心,鲜血淋漓。
江只侧头看向放在古木桌上的手机,整整三个半月,手机一直都是关机状态。
在落后的小山村,手机的作用其实并不大,无非是少了一个消磨时间的娱乐。
江只虚弱地撑起身子,伸手,想要去拿手机。
手指刚触碰到手机,又如同触电般,立马缩回。
不敢,还是不敢。
她怕手机开机之后有太多的消息,也怕手机开机之后没有任何消息。
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逃避。
她这样的人,的确不配得到爱,年少时伤害了亲人,现在又伤害了爱人。
林寒说的没错,她既无能又懦弱,不堪托付。
江只因为高烧虚弱无力,撑起的身子很快跌落回了床上。
她无神地望着头顶有些年头的白色蚊帐,苦涩地笑了笑。
感冒发烧很折磨人,但这场病总归会好。
无论是身体上的病,还是心理上的病,都会好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三个月不够,那就再来三个月,像她这样的人,时间很多,时间并不值钱。
病去如抽丝,江只养了足足半个月才将身体养好,等到身体有力气之后,她也没闲着,给自己找了不少事情做。
修缮修缮老房子,将前面一块地开垦成菜地,院子边种上花花草草。
整日忙忙碌碌,破败的小屋子,慢慢的让江只折腾得像模像样。
这期间,她还跑去小镇上买了个手机,重新办了电话卡,至于为什么买手机,可能是她根本就不敢碰原来那个手机吧。
买来手机也不是为了玩,她又开始了拍视频,重新注册了个账号,每天拍摄修缮房屋,种花种草种菜,以及做各种小吃食。
说来也怪,之前林安然给她买了各种手机支架,各种拍摄设备,她也在网上学习了各种拍摄技巧。
但无论多用心拍出来的视频,收获的点赞量总是寥寥无几。
最多的一次有1000赞,而且这1000多赞还掺杂了水分,因为林安然偷偷背着她花钱买流量了……
小猫怕她的江一丧失斗志,所以偷偷用这种方式鼓励人。
林安然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但其实江只早就发现了。
当时那么用心拍摄的做饭视频,没人看,现在她随手拍的田园生活,反倒是热度不小。
收获第一个一万赞时,江只有些不可置信,反反复复点进去,反反复复退出来。
就怕是自己眼花了。
她下意识把手机递到旁边:“小猫你看,1万赞……”
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停住。
旁边空无一人,江只默默收回手机。
一万赞的喜悦被冲淡,心被苦涩所包裹。
她之前收获一百赞时,都会忍不住分享,林安然总会来上一句:“才100个赞,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
一百赞时有人分享,可一万赞时,身边却没了人。
她的田园生活视频流量很不错,条条都能破万赞,粉丝很快破万……破十万,慢慢的她也能接上广告了。
虽然离林安然定下的百万粉丝,还拥有着巨大的距离,但最起码也有个奔头了。
存款在一点点的涨。
在没遇到林安然前,她每存一万都会开心的蹦起来,会有巨大的满足感,巨大的安全感。
可现在……
她盯着存款上的余额,心情低落,这些钱还不值林安然身上背着的一个包。
江只叹息一声,躺在睡椅上,双手枕头,望着天边圆月,怔怔出神。
又是一年春,她和她分开已经一年了。
江只还是那个普通的江只,那林安然呢?
林安然当然也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江只又想起了她,虽然极力在控制,尽量不想起她,但思念无孔不入。
拿出手机,熟练的在搜索框内输入“林安然”三个字。
网上或许有关于她的信息,比如林家三小姐订婚、大婚……
她会熟练的输入这三个字,可她从来都不敢按下搜索键。
想知道关于林安然的消息,但同时也害怕看到她的消息。
哪怕时过一年,她也依旧还是在逃避,窝在落后的小山村,过着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生活,一步都不敢往外迈。
躲了这么久,林安然估计早就把自己这号人给忘了。
林安然自信又张扬,生活多姿又多彩,一段失败的恋爱,并不会困住她,她应该过得很好吧。
挺好,她开始她的新生活。
不要再想起自己这个烂人了。
闲来无事,她开始大扫除,从天明忙到天黑,打扫时,无意间看到了放在抽屉里落灰的手机。
目光滞了滞。
放下手中的抹布,拿起手机。
捏着手机,脑子里的思绪纷乱嘈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漫长的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最终,将手机轻轻放回抽屉,合上抽屉。
大扫除打扫到一半,突然没心力继续了,盘腿随意地坐在小院门口,闭着眼睛,吹着乡间微风。
风里带着雨后泥土的清香,慢慢抚平了她刚刚乱掉的心跳声。
她刚刚差点准备按下那个手机的开机键。
真是一个可怕又恐怖的想法。
第68章新年快乐
小木屋外寒风呼啸, 吹得门窗“咯吱”作响,小木屋内木柴“噼啪”燃烧着,驱散了严寒, 暖哄哄的。
江只坐在火边,火光倒映在她黑框眼镜上, 照亮了她清秀带着书卷气的面庞。
无聊地望着窜起的火苗发呆,消磨着时间。
拿出手机,点进浏览器,习惯性的在搜索框输入三个字。
她输入过无数次这三个字, 但从不曾按下搜索确认键, 只是习惯性的做这个举动而已。
今天也一样, 打完三个字后盯着搜索框发愣好一会,最后点击退出。
“啪”
燃烧着的火柴, 突然发出一声炸响。
江只肩膀一抖,被吓了一大跳,手机脱手而出,摔在了地上。
江只嘶了一声,急忙捡起,第一时间查看屏幕有没有摔坏。
目光凝滞在屏幕上,不是因为屏幕摔坏了, 而是因为……
刚刚的摔动下,竟是无意间按到了搜索确认键, 关于“林安然”的搜索词条已然弹了出来。
应该要立马退出来的, 可手却像是僵硬了般, 迟迟没有动作。
应该要闭目不看的, 但眼睛仿佛有了自主意识,根本就挪不开。
她太想知道关于她的消息了, 哪怕一直克制着一直克制着,也总有失控的一瞬。
就比如现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屏幕。
只是仔细看下来却发现,想知道想了解的内容全部都没有。
网络上几乎没有关于林安然的消息,她不是名人,虽出身高贵,家世不俗,但却极少曝光在网络上。
唯一关于她的信息,是她的官方词条。
姓名林安然,性别女,林氏集团三小姐,毕业于xx国际金融学院,主修金融、工商管理,精通五国语言……
很官方的介绍,冷冰冰的,连一张照片也没有。
词条上介绍的是林安然,可又和江只所认识的林安然相去甚远。
江只把冷冰冰的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
一遍又一遍的感受着自己和林安然无关了,林安然只是手机里冷冰的词条信息,一个遥远的存在。
看到最后,眼睛酸涩起来。
闭眼缓缓,神情并无太多变化,一切如常地放下手机,火小了还顺手加了一根木柴。
继续无所事事地盯着眼前窜动的火苗发呆。
还好……
还好林安然不是名人,还好网上没有关于她的消息,了解不到也就不会心生动荡。
五味杂陈的心情,一时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
“砰砰砰”
屋外传来烟花声。
江只愣了下,偏僻的小山村,一共就几户人家,而且还都是老人,谁会在外面放烟花?
推门出去,冷风拂面而来,吹得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傍晚六点,夕阳西下,天色介于半明半暗之间。
距离较远的一栋木屋,有人在放手持烟花,大人小孩老人的交谈嘻笑声传入耳。
向来安静的小山村,因为这些动静,难得的热闹起来。
平时村里只会有老人,今天怎么会,江只恍然想起,快过年了……
又快过年了。
拿出手机一看,12月28,再过两天就除夕了。
江只过的稀里糊涂,对时间似乎没有太多概念,要不是对面的小孩在放烟花,年轻人回乡过年,她都没意识到距离新年只有两天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眨眼之间,一年又落尾了。
望着对面热闹的场景,江只看了好一会,垂下眼眸,关门回到屋内,坐回火堆旁。
火很暖,可身上却总冒着寒意,怎么也暖不起来。
她在想,今年该怎么过年?去年又是怎么过的?
不记得了,似乎没有什么记忆深刻的点。
她唯一记得的新年,是奶奶还在时的新年,以及她吃着干巴面包噎住时,林安然突然出现,心疼她一个人孤零零的那个新年。
和林安然一起过的那个年,好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突然不大确定起来,开始翻看日历,开始数时间。
数着数着,动作停住,叹息一声,自嘲道:“我在干什么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想干什么,经常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距离她们分开,是一年也好两年也好三年也好,有区别吗,反正今后的每一年都不会有她了。
入夜,她又失眠了,脑子里什么也没想,但就是睡不着,再这么下去,是不是得去看看医生,开点安眠药?
斟酌一番,看医生就算了,看医生太贵了,熬熬吧,多干点活,累了就不会失眠了。
江只依旧改不了她抠搜的性子,能不花钱就不花钱,全攒着。
抠搜的人,打算今年的春节过的有仪式感一点,总敷衍应对,多少显得有些凄凉。
没必要把自己整的那么可怜,一个人有吃有喝,冷暖不愁,有什么好可怜的。
骑上单车,去往小镇采购年货。
小镇并不繁华,没有高楼大厦,大多都是二三层的自建房,和小山村不同的地方可能是有一条还算宽敞的马路,以及不大不小的超市。
江只提着篮子,在超市里采购,买了一副春联,买了一些小零食,青菜家里菜园都有,来超市主要是买肉菜。
路过生鲜区,一份处理切块的鸭肉,让江只目光停了停。
林安然很喜欢吃啤酒鸭。
也不知道她现在还喜不喜欢吃,之前她很喜欢吃泡面和速溶咖啡,但很快就腻掉了,再也不碰了,也不知道这么久过去,她还喜不喜欢吃啤酒鸭。
江只晃了晃脑,怎么又想到这些事情上去了。
将鸭肉放进篮子里,随后又买了一些做啤酒鸭需要的配菜,逛了半小时就去结账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乡下待久了的缘故,人变得格外无欲无求,她对任何东西都失去了兴趣。
逛超市逛半天都不知道该买什么,除了鸭肉贵一点,她这一趟消费50块钱都不到,清汤寡水的过着乏味的日子。
提着一袋子食物,从超市出来,迎面看到一辆小电驴从眼前经过。
小电驴上坐着两个人,都是女孩子,前面的人带着黑色的头盔,后面的人戴着粉色头盔。
也不知道车上两人聊到了什么,哈哈哈的嬉笑着。
小电驴从身边经过,江只目光一直跟随着她们,直到小电驴拐弯,消失在视线内。
心像是被扎了一下。
疼吗,感觉不出来了,早就麻木了。
时间真的能治愈一切吗,江只质疑起这一观点来。
因为哪怕过去如此久,似乎也没有改变多少。
每天都会在手机里无意识输入她的名字,买菜看到鸭肉时会想到她,看到泡面咖啡也会想起她,路边看到戴着粉头盔的人还是会想到她。
恋爱这种东西,是不是压根就不适合像自己这样的人去尝试。
不会每天想哭,但也不会想笑,天不会黑,但天好像也不会亮了。
自己谈恋爱,还真是……害人害己。
“喵呜”
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猫叫声。
江只循声看去。
草丛里探出来一个湿漉漉的猫脑袋,很小的一只幼猫,估计都没断奶,眼角带着很重的黑色泪痕,瘦瘦小小一个,毛发稀疏。
就两字,很丑。
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它一直在颤抖。
江只抬头看了看天,天气预报上说,过两天会有一场大雪。
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幼猫,它现在的状态,不下雪都不一定能活下去,等到过两天下雪,它估计就完全没有活路了。
江只摇头,算了,自己都活的稀里糊涂,颠沛流离,哪还能养宠物,养不了一点。
“喵呜”小猫发出猫叫,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江只眼神冷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抬步就离开。
一小时后,江只回到了小木屋,这次外出,除了采购了年货,还……
江只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幼猫,还捡了一只猫。
怎么就把它带回来了呢?
江只叹口气,蹲下身子,手指点了点它的头:“我这人很小气的,特别抠特别爱计较,你需要花费我不少精力和时间,所以,你得打工,抵债。”
抵债当然就是让她抓抓老鼠,乡下有老鼠是不可避免的,不过就它现在这小不点的状态,怕是暂时没法抓。
没法抓,那就抓来拍拍视频吧,让小猫入镜,充当吉祥物。
还别说,有小猫入镜的第一条视频小爆了一把,平时都是1万赞左右,小猫这条视频的点赞量翻了五六倍。
果然,大家都喜欢小动物。
江只给它开了个罐罐,以示嘉奖:“以后你就叫招财猫了,招财~”
俗气的名字。
除夕那天,她难得的并不觉得孤独,小猫在脚边蹭来蹭去。
江只对着小猫说:“新年快乐。”
后又抬头对着天边弯月,同远在天边的另外一只小猫说:“新年快乐。”
虽然那只小猫听不见。
视频号流量越来越好,陆续有不少传媒娱乐公司向她抛来了签约的橄榄枝,可江只一直没有回复。
一来是视频号签约的水太深,她怕一个不慎入了坑,二来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她暂时没有离开这个地方的勇气,哪怕只是短暂离开出去商讨签约。
她自行把自己困在了这个小山村里,像是再也出不去了。
小猫一天天长大,稀疏的毛发慢慢浓密起来,也不知道是狸花猫这个品种比较凶,还是招财的脾气不太好,反正动不动就咬人挠人。
性格和林安然还真有些像。
江只想抱它,它不肯,并给了她一爪子。
一爪子没用力,也没弄伤人,纯粹表达一个不满,甩甩尾巴,跳上屋顶走了。
不说它和林安然像了,一点都不像,林安然那么粘人,这猫成天不着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不让抱。
江只百无聊赖地坐在摇摇椅上,晒着日光,一晃一晃,倒也悠闲。
要是能戒掉动不动就拿出手机,动不动就下意识搜索某个小猫的名字就更好了。
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任何相关的新闻,但还是会时不时搜一搜。
本以为这次也会和之前一样,除了一个人物介绍词条,不会再搜出任何相关的其他内容来。
也正因为不会搜出内容来,江只才放任自己每天都来搜。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摇摇椅停止晃动。
趴在屋顶的招财,歪了歪脑袋,疑惑看着底下的两脚兽。
两脚兽捧着手机,突然从摇摇椅上站起来,脸上露出惶恐害怕的神情。
招财敏锐的察觉到了人的不安,一改之前的高冷,跳下来,来到人脚边蹭。
江只无心关注猫,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呼吸变得阻塞困难。
深吸一口气,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时隔两年,她颤抖着手,第一次按下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拨打过去。
第69章 火灾
一则新闻赫然出现在手机上。
[昨夜凌晨, 星辰别墅区发生一起火灾,事发突然,火光冲天, 消防人员第一时间抵达现场,起火原因暂无法获知, ]
[据知情人士透露,起火别墅产权人为林氏集团,目前为止,暂未核实到伤亡的确切信息……]
星辰别墅区, 林氏集团的产业, 那不就是林安然所居住的房子吗。
慌忙点开新闻下方火灾的照片, 划拉屏幕放大。
很快就认了出来,没错, 就是林安然的房子,毕竟曾短暂的在这栋房子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熟悉得很。
怎么会突然起火?林安然在不在屋里?有没有受伤?
各种不好的念头浮上心头,不由自主的往最坏的情况设想,让她整个人变得焦躁不安。
颤抖着手,输入号码,拨打。
“嘟…嘟…嘟”
手机里传来等待接听的提示音, 每响一声,心就焦躁一分。
手不自觉紧捏成拳, 指甲镶嵌进掌心, 带来丝丝缕缕的疼。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请稍后再拨。”
心一沉, 呼吸更是随着这一声提示音变得急促起来。
她轻拍着心口,想要缓解窒息感。
没事的没事的, 不会有事,林安然也许根本就没住在那里,就算是还住在那里,也有可能起火之前就跑出去了。
新闻上并没有说伤亡情况,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糟糕。
江只一边不停打电话,一边在心里宽慰着自己。
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的一直在颤抖。
她可以接受林安然的一切不再和自己有关,能接受她不爱甚至厌恶自己,但无法接受她过得不好,甚至是出现意外。
她那样好的人,值得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东西,她不该受半分的苦痛。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道打了多少次电话,终于,电话被接通。
“喂。”
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传入耳。
江只神情愣怔了一下。
“喂,谁啊?”
江只呼吸变重,喉咙变干涩,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又或者说,她不敢发出声音来。
“喂,谁啊,一直打电话过来,接了又不说话。”林安然暴躁不耐的声音一如既往。
听到她的声音,真是久违了,久违到江只恍惚起来。
江只咬着下嘴唇,咬到发白,尽量放轻了呼吸,怕过重的呼吸暴露一切。
贪恋的听着她的声音。
林安然一直听不到回应的声音,没了耐心,挂断了电话。
电话被挂断,世界恢复安静,唯一留下痕迹的是喧闹的心跳。
直至现在心跳也没有缓和,还在不受控的疯狂叫嚣。
江只几乎是跌回摇摇椅上,脱了力,整个人犹如虚脱一般。
连握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了,手机从掌心滑落,跌落在泥地上。
刚刚电话里林安然声音中气十足,看来这场火灾她并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就好。
江只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劫后余生。
招财跳到她身上,“喵呜喵呜”地叫,像是在安慰人。
江只抱住它,将脸埋在它绒绒的毛发中,缓了好久,才勉强平复下乍惊又乍喜的起伏情绪。
不禁感到庆幸,还好刚刚没有发出声音来。
一个不告而别的前任,没了再给她打电话的资格,更没了关心她的资格。
糟心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不要再发出任何声音来。
自己冒冒然的打电话过去,重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她大概率不会感到开心,而是觉得膈应和恶心。
江只一早就给自己定义过了,自己于林安然而言,就是一个糟心的前任,一个膈应人的前任。
江只有自知之明,不敢去恶心她。
泪水打湿了招财的毛发。
她哭了,她很久没有哭过了,但这次哭应该是开心的吧,应该是的。
林安然健康安好,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招财舔她的脸。
江只嫌弃拍它:“脏死了。”
招财朝她哈气,毛发炸起。
可恶的两脚兽!好心安慰她,她居然嫌自己脏!!
给了她一爪子,跳走了。
“叮铃铃”
跌落在地的手机震动响起铃声。
江只弯腰捡起手机,来电提示是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江只怔怔看着那串号码,眸中情绪剧烈起伏,但从始至终没有动作。
直至号码变成一个未接来电。
心仿佛空了一块。
心一直都是空的。
江只垂下眼睫,刚想将手机揣回口袋,手机传来两声震动。
是一条短信。
[是你吗?]
江只手指猛地蜷缩。
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太阳西落,久到天色渐黑。
就像是她没有接那个电话一样,她同样也没有回复这条短信。
深夜,她又一次失眠了,不算什么稀奇事,她经常失眠。
林安然以前发消息的风格,经常是十条二十条起步的发,可今天她的这条短信,只有一条,只有三个字,外加一个问号。
再没有别的消息了,电话也再没有拨过来了。
江只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胡思乱想。
林安然为什么会问一句“是你吗”,难道猜到了是自己,一个消失了两年的前任,按理来说她不可能猜得到。
况且按照林安然的性格,如果真猜到了,如果是真的想问一件事,确认一件事,在没得到答案之前是不会停止发消息的,会一直短信轰炸才对。
可她这次没有短信轰炸,这说明了什么?
猜到了是自己,但也无所谓,反正不是重要的人了,是这个意思吗?江只舌尖蔓延起苦涩。
三个字的短信,江只分析了一晚上。
为什么要去分析呢,就不能忘掉吗,遗忘林安然的进度条怎么这么缓慢。
她想拉一拉忘记的进度条,但每次都是徒劳无功,原地踏步,有时候甚至越拉越往回走。
熬到差不多天亮,终于是睡着了。
但还不如醒着,因为她做梦了,梦到林安然结婚,穿着洁白的婚纱,美的不像话。
江只却只能站在宾客席,作为台下观众,目睹着她和别人步入婚礼的殿堂。
醒来时,泪水打湿了枕头。
*
坐了四小时的火车硬座来市里,手脚坐到僵硬,浑身都快散架了。
虽然很累,但江只并不后悔选择硬卧,票价能省两百块,对于小气惯了的江只来说,非常值。
绕了绕脖子,简单活动了一下腿脚,舒展身体后才感觉活了过来。
目光扫了一圈,迎面看到一个举着牌子的微胖女生,牌子上用黑色笔大大写着“在田园养猫”。
江只走过去。
微胖女生很快也留意到江只在看接人牌,立马迎过来:“你好,请问你是在田园养猫吗。”
在田园养猫,是江只的视频号id名,这名字平时没什么感觉,网名奇奇怪怪的多了去了,但现实中被人念出来……怪尴尬的。
江只点点头,尬笑:“嗯,是我,在田园养猫。”
江只的视频账号陷入瓶颈期,流量下滑,危机感让江只陷入不安中。
恰逢有平台抛来签约的橄榄枝。
单打独斗不是一件轻松事,越到后面越能感觉到寸步难行,如果能和一个靠谱的公司签约,有公司辅助,对发展肯定是有利的。
但签约就意味着没了自由,会受到掣肘,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江只犹豫了很久,在网上了解了很多相关信息,几番斟酌,都没能下决定。
最后迫使她下决定的原因,是对方发来的两句话。
[如果你满足现状,只是玩票性质,那确实不用签约。]
[如果不是,是真想做出些成绩,真想在这个赛道做到顶端位置,那我们公司可以帮你,我们有最好的团队,最好的资源……]
江只最终决定和公司面谈签约事宜。
从小山村到市区,很麻烦,需要先骑单车去镇上,然后做客车去县里,再转公交车,再再转火车,折腾了将近四小时。
刚下火车,就和微胖女生,也就是签约公司那边安排的工作人员碰面了。
微胖女孩很热情,一直在介绍着公司的情况,以及签约之后的好处。
江只跟在后面,安静听着。
一直迷茫对事业毫无规划的她,突然有了一个模糊方向,她想要尽力把这个账号做好。
而这个方向,是在林安然的引导下获得的,误打误撞的竟也做出了些成绩。
一段感情,林安然教会了她很多,获得了很多,可她又留给林安然了什么?
除了不告而别,除了伤害,再没有其他了。
又想远了,江只摇了摇头,收敛起思绪。
面谈签约的公司,来之前江只有详细调查过。
ZAR,主营网红孵化,挖掘潜力人才,内容创作账号运营。
公司成立已有5年,但一直不温不火,前两年还差点倒闭。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度过了难关,公司也越开越红火,签约的网络博主也越来越多,其中不乏顶流的网红博主。
ZAR在行业内算是大公司,江只的账号其实算不得多好,不温不火的样子,能被这家公司看上,江只还是有些意外的。
她想着能签约一家小公司就很不错了,没想到,居然能有大公司看上她。
不光看上她了,还多次私信劝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副势在必得一定要和她签约的架势。
江只不知道ZAR对其她的博主是不是也这个态度,反正江只感觉他们透着一股子殷勤感……
要不是已经查过了这家公司没问题,江只都怕对方是骗子,毕竟对方耐心足的同时还给了不少甜头。
给大名气的博主甜头,正常,可给像江只这个体量的博主,就有些奇怪了。
杀鸡焉用宰牛刀。
不管如何,来看看总没错,如果有问题就不签,江只在心里盘算。
微胖女孩将人领到会客室:“江小姐,麻烦你稍等片刻,我们老板要和你详谈。”
江只讶异:“我这种体量的博主,还得你们老板亲自谈?”
微胖女孩微笑:“江小姐不用妄自菲薄,我们综合考察过你的账号,不光是看粉丝体量,更多的是看发展潜力,我们很看好你的潜力。”
江只尴尬笑笑。
潜力这东西,和自己有关吗,能把账号做起来,江只从来不觉得是自己能力多强,更多的是占了一些天时地利人和。
说白了就是运气好。
微胖女生离开,江只一个人待在会客室,本来不紧张,但被对方老板亲自来谈的大阵仗弄得有点紧张了。
抿了一口茶,润了润紧张到发干的嗓子。
“咯吱”
会客室的大门被推开。
江只抬头看去。
第70章 她的背影
伴随着“咯吱”一声, 会客室的大门被推开。
江只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看向门口。
来人留着一头利落干练的齐肩短发, 一身黑色职业西服,三十岁出头的年纪, 模样严肃,穿着更严肃。
衬托得江只身上的休闲装,不太正式,江只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白T恤, 早知道穿正装来了。
“你好, 江小姐是吧, ”短发女人礼貌微笑,朝她伸手:“我是ZAR的运营总监, 很高兴你能来我们公司。”
江只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心中泛起嘀咕,不是说老板过来谈吗,怎么又变成总监了。
简单握手过后,两人坐下,总监解释道:“本来该我们老板过来和你谈的,但因为一些原因, 老板暂时没时间过来,也不好让江小姐一直等, 不得已只好由我来和你谈, 江小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江只忙摆摆手:“不会不会, 我又不是什么大腕, 和谁谈都一样。”
总监轻声笑了笑,她模样生得严肃, 但说起话来却不会生出距离感:“江小姐过谦了,我们老板可是你的粉丝,你拍的每期视频她都会看,而且特别喜欢。”
江只:“这样的吗,哈哈,那我还挺荣幸的,谢谢喜欢,感谢认可。”
话回复的很官方,因为这些话不能当真。
ZAR的老板需要管理偌大的公司,说句日理万机都不为过,哪有闲工夫看她拍的业余视频。
说是粉丝,说喜欢,每条视频都看,无非场面话,客气客气而已。
两人并未闲扯太多,很快进入主题。
江只低头翻看着总监递来的签约合同,粗略看下来,各方面都没有问题,甚至堪称完美。
江只原本还担心签约后公司会干涉拍摄内容,但令人意外的是,合同中有标注清楚。
ZAR绝对不干涉达人内容上的创作,顶多是给个建议,给予充分的自由度。
合作是互惠互利,公司看中了江只的潜力,江只看中了公司能带来的资源,以及后续发展。
ZAR给出的条件,优渥到江只没道理拒绝。
相谈甚欢,江只当即签下了合同。
总监站起身,江只也跟着站起身,握手。
“合作愉快。”总监微笑说。
“合作愉快。”江只颔首。
就在这时,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飘了过来。
江只神情一怔。
很熟悉的味道,淡淡的,清新的水蜜桃果香。
林安然很喜欢用这款香水,是独属于林安然的味道。
这款香水很大众吗,怎么会在她身上闻到,江只还是头一次在除林安然外的人身上闻到这个气味。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总监见她神色有异。
“没有,”江只回神:“没事。”
合同签完,具体细节也商讨完,总监将人送到楼下。
离开前,江只咬了咬唇,犹豫了一路才开口:“冒昧问一下,你用的……”
你用的香水是哪款?
后话卡住,没有再问下去。
总监面露疑惑。
江只摇摇头:“算了,没事。”
还是不要问了,知道了又能怎样,知道了林安然用的哪款香水,然后下单去买一瓶?思念的时候喷一点在身上,怀念过往?
不要做这种幼稚的事。
和总监告别后,江只站在马路边,望着面前川流不息的车流,后又抬目看向不远处的高楼大厦。
她在乡下生活两年,已经适应了乡下的青山绿水,再回到繁华的都市,让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分外陌生。
无端生出一分格格不入感。
这种感觉让她归心似箭,想尽快回去。
要不是签约的事情确实重要,且不得不做,她根本不可能离开小山村。
那里已经成了她的安全区,龟缩在里面才会安心,离开就害怕。
她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世界如此之大,就算是来了林安然所居住的城市,也不可能再遇见,这世间没有那么多巧合,分开的人就是分开了,不会再见。
江只拿出手机,查看火车票消息。
最晚的一列火车已经没票了,要买得等到明天,当然如果实在很急,也可以选择价格更贵的高铁或飞机。
看来得在这里住一晚了,因为江只可舍不得花大价钱去做飞机。
票价贵了五六百,住一晚酒店,可要不了这么多钱,江只精打细算得很。
退出买火车票的APP,点进订酒店的软件,下意识按了一下按价格排序。
选了一个价格优惠的酒店。
说酒店其实也不算,顶多算个青旅,毕竟价格摆在那。
江只不讲究这些,能省钱,能保证基本居住安全就行。
其实江只现在的收入也不算低了,账号的广告收入很好,最起码相比之前,已经翻了一倍有余。
但这并不影响她依旧过得抠抠搜搜。
一路舟车劳顿,到达青旅,办完入住手续后,到房间一沾枕头就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是被外面的雨声吵醒的。
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窗户上,窗外天色很暗,屋里更是黑沉沉一片。
江只望着窗外发呆,心里惦记着招财一只猫在家也不知道怕不怕,下雨了知不知道回窝里躲着,给它留了食物,也不知道它吃没吃。
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心个没完,明明也就出来个一两天而已,养猫太累了,早知道……
算了,还是别早知道了,招财也挺好的。
“咕噜”
肚子传来一声饥饿的声音。
江只揉了揉肚子,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饿了。
外面雨很大,江只想等雨停后出去买东西吃,但左等右等也等不到雨停,只能去楼下前台看看有没有能充饥的食物买。
“吃的有,有泡面、面包,还有咖啡,你看你要吃点什么。”青旅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
留着波波头,嗑着瓜子,看着电视,招待客人时连客人的眼睛都不看,就专注于看电视。
电视声音很大,吵吵嚷嚷的。
江只买了一包泡面,泡了一杯咖啡,是林安然曾经很喜欢的组合。
青旅大厅的休息区三三两两坐着人,江只端着泡面和咖啡,找了个安静的窗边位置坐下。
出门在外吃着泡面咖啡,旁人看着或许很寒酸可怜,可就着窗外瓢泼大雨,吃着热乎泡面,喝上一口咖啡,似乎也挺惬意。
窗户对着十字路的斑马线,人们举着雨伞匆匆经过。
江只吃着泡面,看着经过的路人们。
路人们打着各色花花绿绿的伞,江只格外留意其中的粉色。
心里想着,这个伞的款式可以,林安然可能会喜欢,那个伞的款式不行,林安然不会喜欢。
看了半天,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面的黯然神伤。
准备收回视线时,却恰巧瞧见一抹熟悉身影。
那身影熟悉到几乎是刻在了脑海里,不管过去多久,只要再看一眼,都必然会立即认出的存在。
她举着透明雨伞,从马路对面走过来,身形袅袅,在雨雾中,朦朦胧胧。
她没有举着熟悉的粉色雨伞,甚至没有穿着熟悉的粉色长裙,她有点陌生。
是林安然,又不太像记忆中的林安然。
头发变短了些,从之前的波浪长卷发变成了刚过肩长度的直发。
似乎瘦了很多,在风雨中,太瘦弱。
江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不受控的在加快。
脑子几乎无法控制身体,眼睛盯着过马路的她,身体更是“蹭”一下站起。
膝盖撞到桌子,桌上咖啡洒了出来。
江只自动忽略了这些,眼睛里倒映的只有马路上的人。
林安然似有所察觉,脚步停住,抬眸看过来。
江只眸光一颤,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立马转身,只给对方留下一个背影。
心乱如麻,垂在一侧的手缓缓握拳,呼吸屏住。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
江只在默数时间。
默数过马路的人多久能通过马路,多久能离开,多久能错过视线相对。
维持僵硬的动作足足一分钟,才敢回身,才敢看向窗外马路。
举着透明雨伞的熟悉身影,不见了。
江只垂眸,笑了。
是笑了,但笑得比哭还难看,强硬扯出一个看似洒脱的弧度。
深吸口气,状似无异地扯过纸巾,低头收拾桌上刚刚洒出来的咖啡。
收拾到一半,江只感觉光线被遮挡了一分。
抬头看去。
原本消失的人,出现在了窗外,她收了伞,在窗外屋檐处躲雨,背对着人。
江只愣愣看着,一时间忘记了动作。
捏着纸巾的手,力度加重一分,“嘶拉”一声,纸巾破裂。
江只想跑,可脚像是被定住了,怎么也挪不动。
想跑的同时,又更想再看看她,哪怕隔着窗户,哪怕只是她的一个背影。
眼底是眷恋是不舍,但更多的是悲伤和无奈。
怎么就这么巧呢,世界那么大,为什么还要以这种方式偶遇?
是幸运还是不幸?
江只无法定义,但应该是幸运的吧,以这种方式再遇,让江只有机会偷偷隔着窗户再看一看她的背影。
江只贪恋地看着她,乞求着她不要回头。
想再看她一眼,再一眼,可如果她回头,自己就得躲,就没法继续看她。
所以,别回头。
雨能不能下久一点,这样她就可以在那多站一会。
可转念又觉得,雨赶紧停吧,她的衣角淋湿了,赶紧回去换衣服,免得感冒生病。
思绪百转千回。
但还好,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雨渐渐的小了,江只想,她应该要走了。
窗外的林安然抬头看天,伸出一只手感受雨量。
雨停了。
她拿上雨伞,抬步离开。
江只安静目送她离开。
这时,林安然突然停住离开的脚步,毫无预兆,回过头来。
江只一怔,来不及躲避,视线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