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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我爱的人都在我身旁。

    孟南枝先把车开去家具城, 两人一起进店。

    老板迎了出来,见到周曜,一拍脑门愧疚地说不好意思了, 忘记今天要给他这边送货了。

    家具店里只有一辆货车已经去别的地方送了,让周曜看看, 要不明天一早给他送。

    明天送就明天送,周曜也不计较,给老板留下地址和电话后, 他们又出来了。

    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两人穿过马路上车,孟南枝刚把车从停车位上开出来,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幻影反方向驶去, 只留一个车屁股。

    她一愣,再次定睛一看,依旧是刚刚等红绿灯时碰见的那一辆,只是都已经远去了, 想来也是来家具城办点儿什么事的。

    孟南枝也就没放在心上,开着车去了花鸟市场。

    花的种类太多了, 才选了一会儿两人就晕头转向了, 周曜说要买大红大艳的花, 说老一辈喜欢, 像什么火红的大丽花、牡丹、芍药、红掌等等。

    而孟南枝又觉得那些花太贵气了不好养活,还不如栽些月季, 或者是杜鹃花, 耐寒耐热好养活。

    最后干脆给陈家卫打视频电话,让他来选。

    陈家卫看见什么花都说好看, 转了一个又一个花鸟市场,两人一人一句,最终定下了观外就栽杜鹃花,观内栽种芍药花。

    从花鸟市场出来,夕阳已经落山了,只余薄晖洒向天际。

    孟南枝抬眸看向天边的烟灰紫晚霞,像一层染了色的薄纱垂挂在天空之中,真漂亮啊。

    她不由得想起,京北好像还没见到过这样的晚霞呢。

    刚刚才挂了的手机捏在手里,她抬起来拍了一张,点开微信,找到那个水墨画头像,想发又止住了,最后还是退出了微信。

    烟灰紫的晚霞也留在了相册里。

    她收起手机,“走吧师兄。”

    周曜垂眸看着手机应了一声,孟南枝朝前走去,忽尔一顿,飞快往前方人行道上看去。

    路人匆匆走过马路,一道挺拔的身影随着人群走动,她一瞬停住脚步,呼吸也都滞住了。

    视线紧紧盯着那道身影,直到过了马路,那道身影转了个身跟人说话。

    见到脸的那一瞬,孟南枝的心“咚”地一声坠到底,呼吸猛地顺畅了,但胸口却衍生出了一股怅然若失。

    是啊,怎么可能是他呢?

    他在京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隔着几千公里之外的地方呢。

    她明明都说过了让他不要来找他,他应该也不会来吧。

    毕竟回来前她也没给他个好脸色,还说关心他没用……

    他那样天之骄子的一个人,想必一生也没人敢给他甩脸色过,但偏偏就是她,屡次在太岁头上动土;他那么要强,应当也不会再跟她低头了。

    周曜忽然出声:“师妹,饿不饿?”

    孟南枝回神:“有点了。”

    “走,去吃饭,袁飞已经等着了。”

    “嗯?”

    “就借车给我们的袁飞。”

    原来是他啊,孟南枝点了点头,借人家车这么久了,确实也该请他吃上一顿饭。

    去的地方周曜已经定好了,夜市里的一家乐山炸串店。

    周曜说那里是他们几个兄弟从前特别爱去的小店,味道正宗,价格便宜,他们每次聚都会去那个店里,不是什么高档餐厅让南枝别介意。

    对此孟南枝朝着他翻了个大白眼,什么样的大排档小餐馆她没去过,看不起谁呢?

    周曜莞尔。

    由他指路,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炸串店,门口还摆着露天的桌椅,袁飞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见到自己的车,老远就抬起手挥了。

    孟南枝找了个停车位,周曜便先下车,大步过去跟他碰了个拳,“好小子,你长胖了啊!”

    袁飞不服气地抬手重重压在他肩膀上,“你小子还是一点儿没变!”

    孟南枝停好车过来,周曜侧身介绍:“这就是我师妹,你们应该见过。”

    袁飞瞬间放下手,连笑容都腼腆了,“见过见过,串还没点,我们是坐外面还是里面?”

    周曜说:“要不就外面吧,不然待会吃着吃着热起来还得挪位置。”

    “要得撒。”袁飞立马拉开身侧的椅子,“幺妹儿,坐!”

    周曜侧头:“他跟我一样大,你喊他哥就成。”

    孟南枝微笑:“好,那就谢了袁飞哥。”

    袁飞豪迈地摆摆手,大步进店,不一会儿手里抱着一箱啤酒出来,“今晚整点儿撒?”

    两人神情一愣,周曜忙摆摆手,“不得行,还要开车。”

    袁飞:“你们不是说要明早跟家具城的一起回去撒,今晚就去我屋里头睡,走几步路就到了,不用开车。”

    周曜和孟南枝对视一眼,后者微笑:“那行,今晚就打扰袁飞哥了。”

    袁飞霎时笑了起来,拿起启瓶器一人开了一瓶,酒杯太小了,一杯一杯喝还不知道喝到什么时候,周曜提议干脆对瓶,孟南枝也爽快,瓶一碰仰头喝了起来。

    “南枝这性格豪爽!不愧是我天府的妹儿!”

    周曜喝完一口,笑:“那是你没见过她小时候的皮猴样,跟我们班上那谁谁有得一拼……”

    这当头,炸串也都被一一端了上来,袁飞和周曜边喝边聊以前上学那会儿的趣事。

    孟南枝就埋头干串,好多年没吃地方特色了,香、麻、辣汇聚在舌尖,一吃一个爽。

    袁飞见她喜欢吃,喊来老板又加上了一些。

    “喜欢就多吃一些哈,还有很多呢。”

    孟南枝点头,手边的串吃完,辣得她急忙提起啤酒哐哐一口灌。

    在外四五年,尤其上一年在港城,那几乎是一个月都碰不到一次辣椒的,导致她吃辣的能力都下降了。

    放下啤酒,孟南枝正要将另一份素菜挪过来,眼皮忽地一跳,像是有什么提示了她一般,霎时就将眼抬了起来。

    对面的马路边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男人穿着质感白衬衣,黑西裤,一头浓密的黑发梳理整齐,露出饱满的额锋;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框眼镜,浑身气质清冷矜贵,站在这嘈杂的夜市街道尤为突兀,过往行人都忍不住投去目光。

    孟南枝猛地站了起来,简易桌面都跟着晃了晃,啤酒瓶歪了过去。

    周曜飞快抬手,一把接住,诧异:“师妹怎么了?”

    视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下一秒,面色一僵,飞快收了回来。

    孟南枝毫无所觉,只直愣愣地盯着对面。

    车流往来,行人走过,隔着茫茫人海,男人似有所感,点燃香烟的同时缓缓抬头看了过去。

    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孟南枝胸口倏然升起一股控制不止的喜悦。

    他……居然来了?!!

    意识到嘴里还咀嚼着东西,一点都不雅观,孟南枝忙一口吞下,急忙去扯纸巾擦嘴。

    袁飞诧异:“怎么了南枝?”

    孟南枝不说话,捞起桌面上的手机,飞快拨了电话出去,随即视线紧紧盯着对面。

    那道白色挺拔的身影已经转过身,她明明看见他从兜里捞出手机了,可他没接。

    他转身就往前走去,而不远处,停着的就是白天她碰到好几次的那辆黑色幻影,陈岩一身黑衣,就站在后座车门旁。

    还真的是他啊……

    他这是,想走!

    意识到这一点,孟南枝什么也顾不得了,转身就追了出去。

    马路边有花坛,她也不管了,撑着水泥花坛翻身跃了过去,好在人行道上的绿灯还有几秒,她飞快冲过去。

    在男人上车的前一秒,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气喘吁吁:“霍锦西!”

    霍锦西脚步一顿,缓缓垂眸看着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再转向那双倒映着自己的剔透瞳仁。

    孟南枝匀了呼吸,但没放手,依旧抓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霍锦西平淡道:“这边的项目出了点问题,过来解决。”

    “我问的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孟南枝指了指脚下的街道。

    霍锦西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陈岩说这里有美食,来了才发现是夜市,正想走,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拉着车门的陈岩:“……”

    真是天降好大一口锅。

    “你说谎!”孟南枝直接揭穿,“我今天看见你这辆车好几回了!你一直在跟着我!”

    “……”霍锦西唇瓣无力地抿紧,没说话。

    孟南枝目光紧锁在他的脸上,见他没话说,也察觉刚刚语气太差,她放松手往下滑,拉住他有些微凉的手指。

    “我是说,你要是忙完了来找我的话,怎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或者是发个消息呢。”

    他垂下眼帘,望向她拉着他,和他握在一起的手,“你也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也没给我发过一个消息。”

    “……”孟南枝抿了抿唇。

    他俩都犟骨头,都还憋着离别前吵那一架的气呢。

    但所有的气都在他出现在这里的这一刻统统消散了。

    他能来,比他嘴硬说不在意她意愿的份量要更重。

    他哪里是真的不在意她的意愿想法了。

    他比谁都在意,在意得要死。

    “还没吃饭吧,刚好我们也正在吃,一起吧。”孟南枝拉着他往回走,“你应该还没吃过我们这边的炸串,带你尝尝。”

    霍锦西目光落在她紧紧拉着他的手上,迈出脚步的同时,五指缓慢收拢,回握。

    孟南枝唇角一弯,放慢脚步,另一只手也勾住他的臂弯,一起走过长长的斑马线。

    然而过了马路,看着那一排排的塑料椅子,和冒着火烟的路边摊,孟南枝脚步一时顿住,缓慢侧脸,看着他一身清隽高洁,连衬衣都没有一丝褶皱。

    夜市和他,仿佛是两个图层一样。

    “怎么了?”霍锦西不解。

    孟南枝抿了抿唇,转身又要回斑马线,“你入住的酒店是哪一个?去那里吃也可以的,就是不知道市里有没有米其林餐厅……”

    霍锦西没动,拉住她的手扯了回来,“在哪里吃不是吃,不是带我尝尝特色么,去酒店吃不都是千篇一律了?”

    “可……”她目光扫过那些大排档。

    “走吧。”霍锦西朝着那个他在路对面就盯了许久的位置走去。

    孟南枝不得已跟上。

    只是在路过那些小地边摊时,霍锦西锋利的眉间才一点点皱起,这样简陋的用餐环境他虽然见过,但没在里面吃过饭,也从没吃过这么油、这么多辣椒的食物。

    他侧头看向她,“你……吃这么油这么辣,肠胃受得了么?”

    “放心,我没出天府之前吃的可比这辣多了,早就适应了。”

    她胃口向来都很好,要是碰到麻辣香辣的菜确实也会多夹几箸,霍锦西便不再说话。

    快要到达周曜他们那一桌,孟南枝扯了扯他的手,小声说:“这次见到师兄不准再阴阳怪气了。”

    霍锦西倨傲地侧开头,平淡道:“他不自找不痛快,我还懒得理他。”

    孟南枝瞥了他一眼,拉着他过去。

    “哟哟哟,你师妹这是带了个什么人过来了?”

    周曜早在随着孟南枝视线看出去时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这会儿只闷头喝酒,招呼都不想打一声。

    袁飞见人过来了,忙站起来招呼:“快来坐快来坐,这是……”

    孟南枝拉过霍锦西,笑着介绍:“袁飞哥,这是我老公霍锦西。”

    袁飞瞬间一愣:“你结婚了?”

    孟南枝点头,转头要跟霍锦西介绍袁飞,然而对上他深如浓墨的长眸时头皮瞬间发麻,但还是强行镇定地介绍道:“这是师兄的同学袁飞,最近一直用着他的车,还怪不好意思的。”

    霍锦西收回凝在她身上的视线,提起刚刚孟南枝喝过的那瓶啤酒,一袭质感白衬衣穿在他身上,风姿磊落,气度不凡,即便手里拿着一瓶再普通不过的啤酒。

    “在下比周师兄要年长两岁,喊一声兄弟应该使得,那就感谢袁飞兄弟最近这段时间对我家南枝的照顾了。”

    说完,提起酒瓶碰了碰他的酒瓶,仰头喝了一口。

    市面上的普通啤酒,口感又涩又难下咽,但霍锦西还是一口吞了下去。

    酒瓶放下,他拿了张名片出来放在袁飞面前,“往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就去府城的霍元建投,递上名片,会有人帮你的。”

    袁飞接过黑金色名片,看到上面的名字,再看到职位,眼珠子瞬间都瞪大了,手肘狠狠拐了拐周曜:“我滴个乖乖嘞……”

    周曜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袁飞立马安静了,收起名片,笑脸相迎:“南枝,你老公喜欢吃些什么要不要再点上一些,还有你喜欢吃什么也要不要再点上?这小店里都是这样,别介意别介意哈。”

    孟南枝摇了摇头,拉过一个椅子,抬手就想擦一擦,霍锦西拉住她的手,慢条斯理坐下。

    他气场太强了,除了无所畏惧、破罐子破摔,提着酒瓶独自喝酒的周曜外,袁飞那坐得是一个哪哪都不自在,笑嘻嘻的吧,对面投来冷淡一眼,他瞬间就像个卖笑的了,哭吧,他这也哭不出来啊。

    老板端上后面点的串,稀罕地瞧了一眼不食烟火似的男人一眼,“哟,这么俊!”

    “谢谢老板!”袁飞忙招呼,“来,南枝再吃上一点,都是你喜欢吃的。”

    霍锦西抬眸瞧他一眼,袁飞浑身一凉,手脚僵硬地坐了回去。

    呵呵,呵呵,他不招呼了,不招呼了成嘛?

    孟南枝拿起一串肉串,想起他的胃,她用茶水稍稍冲洗过后递给他,“尝尝看,应该没那么辣了。”

    霍锦西目光从肉串挪到她满怀期待的目光上,伸出手接过,又在她盯着的目光下,启唇咬下一片肉。

    “怎么样?好吃吧?听说这家店的老板是从乐山过来的,味道特正宗。”

    霍锦西强忍着辣意,缓缓点头,将肉串放在碗里。

    “好吃你就再吃点儿……”

    “再吃他就要被辣死了。”周曜冷哼一声,提起酒瓶喝了一大口酒。

    孟南枝立马去看霍锦西的耳朵,果然已经红了起来,她忙倒了杯茶水,是热的,干脆提起啤酒给他,冰镇过,刚好能解辣。

    “快喝一口!”

    霍锦西连灌了几口,总算压下去一些辣意了。

    孟南枝抽了纸巾给他擦擦嘴角,懊恼:“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一点辣都不能吃……”

    “没事。”霍锦西接过她的纸巾,随便擦了擦。

    孟南枝抿唇,转头看向周曜喝袁飞,前者不知不觉居然已经一个人和完了三瓶啤酒,她便转向后者:“袁飞哥,师兄就要麻烦你照顾一下了,我老公他吃不得辣,我带他去别的餐厅用一下晚餐。”

    霍锦西侧目看向她,在外人面前,她喊他那个称呼倒是格外顺畅,偏偏就是在私底下让她喊她不喊,威逼利诱也不行。

    “啊?哦哦,好的。”袁飞说,“你们去吧,周曜交给我你放心好了。”

    孟南枝道了声谢,带着霍锦西离开了夜市。

    离开前霍锦西还特地去把账结了,并且压下一千,让照顾好那俩人。

    老板笑得眼睛都眯了,一个劲让放心。

    出了夜市,没去其他餐厅,径直去了酒店。

    酒店是市里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餐厅也只有一家川味餐厅和一家法餐厅,这下没得选了。

    但有总比没有的好,孟南枝带着他去了法餐厅,然而进去后又都是法文,她自觉退后,让他自己点餐。

    霍锦西接过菜单,问她要不要再吃上一点,孟南枝摇头,吃法餐她还不如吃她的炸串呢,法餐可是西餐里最难吃的。

    她不吃霍锦西也没多点,点了一份布列塔尼鳎目鱼,还有一份夏多布里昂牛排,再点上一份拿破仑千层酥就没点了,连佐餐的红酒都没要。

    拿破仑千层酥还是点给孟南枝的,怕她看着他吃饭无聊。

    孟南枝倒是不无聊,白天才决定要早一点回去,他就过来了,说不惊喜那是不可能的。

    光是看着他用餐,她都能看好大一会儿。

    霍锦西被她盯着,吃了个半饱就不吃了,带着她直接出了酒店。

    轿车往前驶去,孟南枝看着留在身后的酒店,诧异:“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霍锦西往后靠着椅背,“到了就知道了。”

    孟南枝往外看,路边的建筑都在飞快后退,她也有好几年没回来了,都不知道哪是哪了。

    轿车最终驶进一个高档小区,进入地下停车库,车停好后,霍锦西带着孟南枝下车,转进一座电梯,掏出电梯权限卡刷了一下,12楼电梯键亮起。

    他将卡放在她手心,说:“记好了,别下次过来找不到了。”

    孟南枝看了看电梯卡,再看了看他,都没等她问话,轿厢门就打开了,一梯一户,出了电梯有一个宽敞的大阳台。

    霍锦西上前去开了门,又拉过她的手指录入了指纹,带着她进去。

    很宽敞的大平层,初步估算应该有一百八十多平,四室两厅,已经全部装修好了。

    用的基本都是国外进口的大牌材料,温馨的田园风格,连窗帘都是奶油黄,全景落地窗外对着不知道是四姑娘山还是青城山,山上有座亮着灯光的小塔。

    客厅也很宽敞,即便是放了沙发也还是觉得宽敞,厨房是开放式的,中间有一个岛台,餐厅也很大。

    主卧已经铺好被褥了,日常生活用品也都有,其他三个房间倒还是空落落的。

    孟南枝刚转完,转头就碰见他从洗手间出来,应该是刚洗过一把脸的缘故,几缕微湿的发丝垂在额头,平添了几分性感。

    她抬手将他脸颊上的水珠擦去,“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

    霍锦西拉下她的手亲了亲,说:“上次过来的时候。”

    “买在这里做什么?”

    “你说呢?”

    他抱起她放在沙发上,凝着她的眼,“你今晚很开心?”

    “也还好吧……只要你不跟师兄起冲突,我还是蛮开心的。”

    孟南枝仰头看着他,抬手取掉他的眼镜,看了眼,不是他以前经常戴的那一副,“你换眼镜了?”

    “别人碰过了就不要了。”

    孟南枝哑然,猛地想起那时候在医院的电梯外,那位陆家的大小姐手里确实是拿着一副眼镜的,当时匆匆一瞥也没看太清楚。

    “帮你捡起来而已,至于吗你?”

    “至于。”他俯首,一点一点地亲吻她。

    孟南枝便不再问,抬手勾住他后脖颈,仰头迎上他的嘴唇。

    ……

    翌日,手机铃声将她吵醒时,身边已经没了男人的身影。

    孟南枝摸过手机,是师兄的,她一瞬清醒了许多,咳了咳,清清嗓子:“师兄?”

    “师妹,你起来了没?要不要我去接你,今天该回去了。”

    “不用不用,我这就过来。”

    说完挂了电话,掀开被子起床,枕边摆着一套新衣服,孟南枝看了眼,拿起来挂进了衣柜里,回道观要开始栽花栽树的,穿着容易搞脏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把奔驰的车钥匙,还压了一张手写字的便签。

    他什么时候有留便签的习惯了?

    孟南枝拿起来看:

    南枝,工地出事故了我先去解决,你要是回去的话车拿去开,别人的就还给别人,等忙完了来找你。

    最下面他还画了一个笑脸。

    是那个他画在年糕上的年糕小笑脸。

    一天的好心情莫过于此了,即便见不到他的人。

    孟南枝弯唇一笑,收起便签,拿起下面的便签纸,快速写下:那车我先开走了,等忙完了一起回京北。

    末尾也同样画下了一个笑脸。

    家具和花花草草一起拉回了下溪山,陈家卫师徒三人忙活了好几天,安装家具的安家具,种花种草的戴着遮阳帽在太阳底下干得热火朝天。

    周曜忙完安家具的活,戴了顶草帽来跟他们一起栽花种草。

    已经栽到山下最后几台青石板台阶了,再加上周曜,三人的速度更快了。

    孟南枝把最后一棵花树栽下去,也不知是老板没花了还是怎么的,往花苗苗里掺杂了几棵打着花苞的成品花树,这日头一照,立马就开了花。

    可花树才刚刚栽下去,母体供水、供营养都供不足,花儿也蔫了下去,一点都不好看了。

    孟南枝干脆摘了,转手就别在师父的耳朵上,笑眯眯道:“古有簪花郞,今有师父戴花,美极美极。”

    陈家卫抬手摸了摸,摆了个造型,“快,给我拍一张。”

    孟南枝拿出手机给师父拍了一张,手机递过去。

    陈家卫看着照片里的自己,笑哈哈道:“好瞧得很嘛。”

    “不过……”他眼珠一转落在地上还在埋土的周曜,“我这把年纪了算不得簪花郞了,得你师兄这个年纪最好。”

    周曜刚盖完土站起来,耳朵上就被别上了一株嫣红的杜鹃,他有些蒙。

    陈家卫大喊:“别动,就这样!”

    “快快快幺妹儿给他拍照传给我,我要给他父母看去。”

    “师父……”周曜简直要求饶了。

    孟南枝飞快抬起手机,围着周曜咔咔一阵乱拍。

    周曜来不及阻止,只能去抢手机:“师妹,不能拍……”

    孟南枝立马跑到师父身后,陈家卫一个提腿摆势拦住周曜,“你小子,要来切磋嘛!”

    周曜一脸无奈,“师父……”

    孟南枝躲在陈家卫身后粲然一笑,然而转过身却看见霍锦西一脸淡漠地站在道路尽头。

    她一顿,忙过去拉住他,“你忙完了?”

    霍锦西垂眸,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前方青石板台阶上戏耍的师徒俩也停住动作,周曜原本要扯下的杜鹃花也没扯了,收拾收拾工具先回道观了。

    陈家卫搓了搓手,招呼道:“姑爷来了啊,那上来坐。”

    孟南枝走上台阶,拉了拉他的手,霍锦西才迈步踏上青石板。

    道观里的斋堂修缮好之后,生火做饭都去了斋堂,陈家卫吃不惯也不喜欢用电煮出来的饭菜,说柴火烧出来的饭才香,因此这段时间他们也一直都是吃简单的柴火饭。

    今晚霍锦西来,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三保镖,每人手里都提了大包小包的物资上来,他们三也不在道观里吃饭留宿,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孟南枝收整好满满一殿堂的东西,去斋堂做起晚饭。

    原以为他怕是吃不惯这乡下地方的柴火饭,但没想到他用了整整一小碗。

    饭后天色也黑了,山上没什么娱乐项目,陈家卫干脆催着大家去休息,也顺带将霍锦西安排在客堂,跟孟南枝住的小偏殿还隔着好大一段距离。

    霍锦西也不介意,安静地住下。

    他带了电脑上来,只是一整晚也没打开过,只是用手机简单处理了一些重要邮件。

    晚间山上降温,到了夜里温度就朝着个位数而去,霍锦西双手搭在脑后,睁着眼望着漆黑的屋顶。

    白天他到的时间不早不晚,刚好是他们三围在一起栽花种草的时候。

    他们一人挖坑,一人放苗,一人盖土,师徒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连他们嬉笑打闹都格外温馨。

    他也从没见过她笑得那样开心过。

    周曜的那句话,如同一句魔音,不停地在他耳边盘旋着——

    ‘她跟你在一起她开心了吗?’

    ‘她笑过吗?’

    霍锦西回想他们在一起的这段短暂时光,她好像……确实没有那样开心地笑过。

    因为当她真正笑起来,脸颊边会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酒窝,这也是今天,他才发现的。

    她大口吃饭,爽快喝酒,喜欢吃辣,即便没有他,生活也有滋有味儿。

    而他是一个平淡无趣的人,每日生活按部就班,激不起任何一点浪花,才会死死抓住她带来的这一丝波动。

    她是救过他一命的恩人,而他却让她不开心了。

    或许她说得对,她是山野林间的鸟,在这广袤的天地间自由自在飞翔才是她的活法。

    内心翻滚挣扎,一次次的撕裂糅合。

    他不想放弃,那是他用尽一切手段,一次又一次地追逐才将她抓在手中,明明事情都已经朝着他的预期发展了,可他不开心,因为她不开心。

    他见不得她不开心。

    他想要她在他身边时,也像今天一样开心。

    霍锦西闭了闭眼,看吧,他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魔鬼。

    他不仅要她开心,还想要她像他爱她那样的爱他……

    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锋利的喉结上下划动,他疯狂地想抽烟,让尼古丁进入到肺里,安抚他心间的挣扎和无力。

    他猛地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去拿香烟,这时木门发出“咯吱”一声。

    屋外月色透了一丝进来,风也将她身上的馨香吹了过来。

    霍锦西喉咙一紧,哑声道:“南枝?”

    “嘘——”孟南枝反手将门关上,垫着脚尖快步跑过来。

    霍锦西也不知怎么地,手就抬了起来,她刚好冲进他怀里,他就将她一把抱起。

    “怎么过来了?”

    孟南枝勾住他脖颈:“想过来就过来了。”

    清淡香气混合着她的气息喷在他面容和呼吸里,霍锦西心肺贪婪地大口呼吸着。

    可是光吸进她的气息还不够,他垂首就要去吻她,孟南枝立马抬手捂住他的嘴:“不可以哦。”

    霍锦西倒也听话,抱着她在床上坐下。

    木头床,两人的重量压下,轻轻地响了一声。

    他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脸埋进她的侧脖里,一口一口地呼吸着,夜色隐藏了他眼底的黯然。

    孟南枝也不说话,甩掉鞋子窝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闭眼睡去。

    栽了快三天的花,可把她累死了。

    她在他怀里睡得香,霍锦西却一整晚都没能睡着,即便是抱着她。

    第二天天边亮起蒙蒙白光,霍锦西放开抱了一夜的她,轻轻地唤:“南枝,南枝。”

    孟南枝闭着眼直往他怀里钻。

    他垂眸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抬手圈住她,让她再睡几分钟。

    光线越来越亮,山间鸟儿叽叽喳喳。

    他不得不将她喊起来:“南枝,天亮了。”

    孟南枝迷迷糊糊应了声,下一秒猛地惊醒,抬头一看窗外,还真天亮了。

    连忙掀开被子下床,套上鞋子拉开一丝门缝,往外看了看,没见到人影。

    孟南枝转头小声道:“天还早,你再睡会儿。”说罢,身影一钻就溜了出去。

    霍锦西看着她飞快奔过庭院,回了小偏殿,像一只翩翩起舞的小山雀一般,唇角弯起一抹笑意。

    这样就很好了不是吗?

    她这样鲜活灵动的一面,不应该被抹去。

    孟南枝飞奔回小偏殿,快速洗漱收拾了一番,换上练功服,也不知道师父什么癖好,非得给她选这一身青灰色道袍,不过穿着确实舒适,她也就不计较了。

    出了殿门,正要往真武堂走去,庭院里站了一道挺拔身影,依旧是一袭白衬衣黑西裤,面容俊雅,骨相清明。

    庭院中央的香炉升起了一缕青烟,是他刚刚烧了插下去的。

    也是他今生唯一一次许愿。

    愿她平安健康,喜乐无忧。

    孟南枝哑然:“你怎么起这么早?”

    潜意思:不是让你多睡会儿吗?

    陈家卫抬着把大扫帚,不远不近地扫着,耳朵竖得高高的。

    霍锦西轻笑:“睡不着就起来了。”

    他走向她,“你要去哪里?”

    “我练功,找把武器用用。”

    霍锦西不语,跟在她身后进了真武堂,里面被收拾归整过一番,长枪长剑、大刀短刃,武器架都擦得干干净净。

    “用长剑吧,你上次练剑很好看。”霍锦西目光落在那柄长剑上。

    孟南枝当然乐意,手一抓就拿着长剑出真武堂了。

    再去练功石那里怕是不行,他跟着会很危险,孟南枝就在大殿前方的庭院里练了起来。

    霍锦西看着她飒爽的身影,凌厉的一招一剑,目光渐渐黯淡,却依旧不舍得错开眼。

    她那么美,他得记住,深深刻进脑海里,叫时光也冲不灭。

    周曜出去得早,回来的也早。

    他拿的是长枪,回来见孟南枝在练剑,余光扫过旁边站着的身影,忽然出声:“师妹,接招!”

    提着长枪跳了下去。

    霍锦西面色一变,想上前去阻止,陈家卫的大扫把就拦了过来,“没事,他们小时候经常这样。”

    果真,陈家卫话落,孟南枝一招一剑的演示长剑剑锋一转,“噌”一声挡开长枪。

    师兄妹二人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几十招过去,依旧难分胜负,最后还是被陈家卫的大扫把打开了,“饿了!”

    两人收手,抱拳行礼。

    “师兄,承让了。”

    这一刻的她,当真如他所说的那般,是从金庸笔下出来的女侠,豪爽,大气。

    霍锦西目光定在她身上,挪不开了,心却在寸寸勒紧、窒息。

    周曜回礼:“是师妹越发精进了。”

    陈家卫在旁边不耐烦地哼了两声,周曜忙收了长枪跑去做饭。

    孟南枝则回小偏殿换回了常服。

    午饭过,霍锦西接了个电话,得回去处理事故的后续工作。

    既然是工作上的事,孟南枝就不陪他去了,把车钥匙拿给他:“道观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活儿没弄完,等弄完我去找你,车你开走。”

    霍锦西没说话,把车钥匙推回去,又从兜里拿出一张不限额的黑卡放在她手里,“市里那套房子买的时候就记你名下了,你有时间去过个户就可以了,车你留着开。”

    “那你呢?”

    “陈岩会过来接我。”

    孟南枝讷讷地看着他,眼皮倏地跳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那你路上要注意安全,去到工地上也是。”

    “嗯……”霍锦西深深地凝视着她,脖间喉结滚了滚,“这几天可能都在工地上,我就不过来了,你要好好的。”

    孟南枝张了张嘴,这怎么……

    他弯唇一笑,眷恋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我走了。”

    而后转身跟陈家卫打了声招呼,甚至跟周曜也和和气气地打了声招呼,一点儿也没把早上他挑衅的事儿放在心上的样子。

    直到他走了好久好久,孟南枝的眼皮还是一直在跳,她使劲按了按也不管用。

    回想起他离开前的那个眼神,孟南枝丢了手里的小锄头,“师父,我得出去一趟。”

    陈家卫早已经看透了,摆摆手,“去吧去吧。”

    孟南枝飞快奔回道观,洗干净头脸,换上一身衣服,抓起车钥匙就下山了。

    紧赶慢赶,到市里已经四点多了。

    孟南枝径直回了那套大平层,门打开,一室安静。

    没回来?

    她皱了皱眉,视线扫过,在客厅的茶几上发现两份文件。

    孟南枝快步走近,随着越来越近,第一份文件上的那四个大字刺得她眼睛发疼。

    离、婚、协、议。

    他这是要干什么?

    她倏然后退一步,紧紧盯着那四个加大加粗的黑体字。

    几分钟后,孟南枝冷静了一些,伸手拿起来,翻开。

    写着的是双方协商和平离婚,男方对女方的补偿如下:

    市里两套房,一套就是现在这套,一套是在堰山,一栋八百多平的别墅,另外车子也是她现在开着的这辆奔驰大G,价值两百多万,外加霍元集团0.9%的股份,也就是说她一年还能从他集团分得一千多万的分红。

    旁边就是股份转让书,是从他的股份里转出来的。

    这么多钱,足够她下半辈子躺着都不愁吃穿了。

    他可真大方啊……孟南枝冷笑。

    可是她自己有手有脚,不愁吃穿也照样挣得来。

    孟南枝抬手就把离婚协议撕了,股份转让书也撕了。

    而后捞出手机就给陈岩打去了个电话,得知他们今天还没走,还回市里,孟南枝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夜幕降临,城市灯光亮起又渐渐一盏盏熄灭。

    霍锦西是回了市里,但他没回家,而是去酒店里住了一晚。

    一整晚他都没睡,写过的纸揉成团丢了一张又一张。

    天将将亮起,他才写了满意的一张离别信。

    上一次是她给他写的,这一次,他也会好好地道个别。

    回京北的航线已经申请好,霍锦西洗漱穿整出来,一袭浅灰色高定西服衬得他温文尔雅,一点也看不出他一整夜没睡。

    黑色轿车出了酒店,陈岩问:“老板,我们直接去天府机场吗?”

    “先回一趟家吧。”霍锦西垂眸看着手里的信封,总得把这个留下吧。

    陈岩狠狠松了口气,方向盘一打,果断掉头。

    金灿灿的光线渐渐铺满客厅,孟南枝安静地坐着,她也一整晚没睡,但她感觉不到任何睡意。

    直到门外传来电梯到达的声音,她的视线才聚焦抬起,笔直地盯着门口。

    霍锦西是一个人上来,他想最后再看一眼这个地方。

    拇指按下,智能锁“叮”一声,房门打开,不知名的风席卷进去,米色落地纱帘飘起又落下,他也瞬间定住。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谁也没动没说话,霍锦西捏在指尖的信封倏然掉落,惊醒了两人。

    孟南枝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过去。

    霍锦西弯腰,捡起地上的信封,嗓音低哑:“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能知道你给我准备了这么大的惊喜呢。”

    孟南枝伸手,捏住信封缓缓抽出来,看也没看,一把撕掉。

    “你……”霍锦西这才看到满地的碎纸片,瞳孔缩了缩,“你疯了,这是给你以后生活的保障……”

    “这么为我着想,那你为什么还要放弃我?”

    “我……”霍锦西怔然,继而苦笑,“这不是放弃,南枝,是还你自由,我不该将你禁锢在我身边,任由你不高兴,不开心地过完这一生。”

    “我没有不开心,锦西。”孟南枝拉起他的手,“你怎么觉得我不开心呢?这两天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我爱的人都在我身边,不管是师父还是你,你们都陪在我身边。”

    “你不知道那天,我在夜市街头看见你的那一刻,我有多开心。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决定将师父安置好就回京北去找你,可你突然出现,我都高兴傻了。”

    说着说着,一滴泪从孟南枝眼眶滑下,“你怎么能说我不高兴不开心呢?要是没有你,师父现在健不健康都难说,是你一次又一次帮助我,给我安慰和鼓励,我都已经习惯你在我身边了,你却要放弃我,这对我打击太大了。”

    一夜没睡,情绪猛然上来,孟南枝一时没能站稳,身体晃了晃,霍锦西忙一把扶住她,担忧道:“你怎么了?”

    孟南枝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撑着他站稳,顺了一下气息,抬眸看着他,“所以,你还是要放弃我吗?”

    霍锦西狠狠克制住贪念,想跟她在一起的贪念,“可你不爱我,强行在一起,以后只会心生怨恨,你还是不会开心。”

    “如果随时想见到你,看见你出现会高兴得傻了都不叫爱的话,那我不知道什么叫爱了,锦西,你教教我好吗?”

    霍锦西脑海有片刻的空白,怔怔反问:“你爱……我?”

    孟南枝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锦西,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所以你留在我身边,直到教会我,好吗?”

    “把你教得像我一样,占有欲强、贪欲强、控制欲强你也不怕吗?”

    “好啊。”

    霍锦西几欲落泪,抬手狠狠抱住她,咬牙切齿:“你不骗我,你不要骗我……”

    “我会你变成像我一样的恶魔。”

    “那好啊。”她抬手温柔抱住他,“那就从拥抱开始吧。”

    纠缠了那么久,也总得给我一次奔向你的机会。

    孟南枝闭上眼,埋头进他的肩窝,庆幸这一次,她终于鼓起勇气,勇敢地奔向自己的选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