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哦?青梅竹马?”
霍锦西醒来的时候头疼已经缓解了不少, 身上有些黏糊,他抬手摸了摸床边,触手空荡荡的冰凉, 什么也没有。
他一瞬睁开眼,屋内漆黑一片, 伸手从床头柜上捞过手机,也才中午十二点左右。
看了眼被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无奈摇头, 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手间洗了个澡出来,舒缓了不少。
拉开房门出去, 公寓里清冷安静,旁边房间的门也开着, 里面床铺整齐,没有人在。
霍锦西皱了皱眉,边往走廊走去边伸手捞出手机,刚要打她的电话, 厨房里就传来说话声,他将手机放回去, 安静地走过去。
“刚回来京北, 不过已经确定好工作了。”
孟南枝边打着电话边往灶台上看了眼温着的鸡汤, 而后又回到餐厅坐下。
瓷白餐桌上摆着一台银白色笔电, 旁边还放着两份文件,一看就知道江淮丙肯定是过来过。
孟南枝打开邮箱查看文件, 是今天的晨会报告, 这也是江淮丙让她看的,说实在不行到时候让她念给老板听。
嗯, 相当于二次汇报。
要汇总就得打字,打着电话不方便,孟南枝又不想挂电话,自从上次跟师兄匆匆打过电话之后,他们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了。
难得今天师兄有时间,更何况现在也到了原本与潘家合同到期的时候,也是该跟师兄说一下了。
于是开了免提放在手边,边整理会议报告边听电话。
“哪家的?需不需要我帮你查查底?”电话里嗓音浑厚低沉。
霍锦西在餐厅外面眯了眯眼,双手抱起胸,闲闲地靠墙而站。
“当然不用,一说你应该就知道,京北霍家,霍总的保镖。”
“霍家?”周曜脑海里过了过关系网,而后了然:“关副司长她女儿?”
霍锦西不由得挑了下眉尾,这都知道,看来电话里的男人来头不小啊。
他垂首摸了摸小指,上面的素圈戒指在她回来的第二天他就已经摘了,如今指间光秃秃的,摸着还有点儿不习惯。
孟南枝刚打出一个字就愣了:“啊?”
周曜解释:“霍总她妈妈关穆英女士,曾经担任外交部新闻司副司长。”
孟南枝这下是彻彻底底的愣住了。
他妈妈原来这么厉害,那他的家世背景岂不是不仅仅只是表面看到的这些了?
“不过那也都是之前的了,关女士如今赋闲在家,她这段任职履历外界几乎很少知道。我也就是之前有任务,去跟过关老首长一段时间,所以你刚刚提起来的时候我才想起来。”
“这样么?”可即便这样,背后的家世也是不容小觑的。
孟南枝垂了垂眼眸,而后又有些好奇,按理老板也才三十来岁,怎么他妈妈那么早退休?
因为对面是师兄,俩人从小一起长大,甚至可以说是无话不谈,她想到什么也就说了。
周曜顿了一下,想到她此次的雇主是霍简卉,也就没隐瞒:“十四年前他们一家在回国的路上出了车祸,关穆英女士的腿在那场车祸里被截肢,从此再也无法胜任外交工作,加之霍家那时候出了很大的事故,她也无法接受组织上另外分配给的工作,所以辞去了公职。”
原来是这样?
孟南枝心底一时怔怔,周曜又道:“关老首长倒是很好相处,他外孙女应该也很好相处,你不用担心,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就给我打电话。”
“之前你在港城,鞭长莫及我什么都帮不了你,回来京北就好了,多多少少还能照拂着你一些。”
孟南枝回神,嘀咕:“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周曜轻笑一声,嗓音宠溺:“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那个甩小木剑打到自己了就会哭鼻子的小哭包。”
“哪有。”孟南枝不服,“你那时候练长枪打到自己还不是哭。”
周曜被逗笑,连连认输,“好了好了,我们就不揭老底了。”
他转而问:“师父最近怎么样?我现在再给他打电话都不接了。”
说到这个前几天师父倒还真给南枝发了一个视频,里面是他穿着一袭白色练功服,在阳光明媚的花园里,带领着一群老头老太太们打太极。
“我看着精神头还不错。”她点开微信,把那个视频转了过去,“你看,打个拳还威风凛凛的。”
周曜点开视频看了会儿,放心不少,“马上就年关了,今年你还回去吗?”
“当然回去,一年没见师父了,过年总要陪陪他。”
“那我也回去,有你在着,他总不能一见面就打我。”
孟南枝被逗笑,“好啦,到时候你提前联系我,我也好提前跟霍总说。”
而后一想如今还在中东的霍总,出差都出那么久,于是不确定了,“不过我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请得到假,我看霍总随时出差,都忙死了。”
周曜也理解,“好,等确定能回去了你跟我说。”
孟南枝应了声,刚要打字,忽然察觉餐厅外有身影,忙转头看了过去,正对上一双漆黑玩味的深眸。
他没戴眼镜,少了镜片的阻挡,越发能清晰地看见他眼底的深邃和冰凉。
孟南枝张了张嘴,正要站起来,电话里传来声音:“对了,昨天初雪,你有见到吗?”
孟南枝慌忙转头,抓起手机,“师兄,我雇主来了,我等有时间再回你电话。”
周曜顿了顿,回道:“好,你忙。”
忙的音刚落下手机里就传来了电话挂断的声音。
他垂眸看向手机,前几天碰到关老首长还说他外孙女这段时间都在中东,人都该累瘦了不少。
那么如今,南枝的雇主,是谁?
周曜想起一个月前的某天,他听说小五去港城给她帮忙,知道人回来了后,他给小五打了个电话。
当时小五在电话里提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霍锦西。
京北霍家人,关老首长的外孙,如今京北霍元集团董事长,也就是她口里的霍总的弟弟。
那时小五只是说南枝和毒贩面对面硬刚,危险关头还是这个男人拦住了她,也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可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帮忙拦下她?
周曜眯了眯黑眸。
所以,其实南枝现在的雇主是他么?
霍锦西。
粗粝的手指摩擦了一下手机边缘,周曜垂眸,给小五打去了个电话。
他和南枝那五个小伙伴不同路,也只是早前一起吃过几次饭。大家都随着南枝喊他周曜师兄,而他也同样随着南枝喊他们小名,一来二去倒也混了个熟脸,记了个电话。
挂断电话,餐厅里一片寂寥。
静默的气氛使得孟南枝捏紧手机边缘,缓缓站起来,抬手挠了一下耳后,“老板,你醒了。”
“你在心虚什么?”霍锦西歪了下头,唇角耐人寻味地扯了扯。
是啊,跟师兄打电话而已,无非就是问了一下他家里的事,本来这也算不得是什么秘密。
“没心虚。”孟南枝快速冷静下来,朝着他走去,“烧退了吧?有没有感觉好了一些?”
霍锦西不说话,他洗了个澡,此时穿的是留在公寓里的居家服,浅灰色的休闲套装,整个人都是淡淡的冷感。
他不回话,她只能抬手自己去试温度,刚伸过去,她的手就被他一把握住。
孟南枝心底紧了一下,抬眸看向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如同雄鹰利眸直直盯着她,压迫感铺天盖地。
片刻,霍锦西缓缓地,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松开,她便继续探了过去,手背贴在他额头上。
重心只在温度上的她没注意到,手背刚贴上去的刹那,他眼眸瞬间就幽深了,连带着脖间的喉结更是缓缓滑动了一下。
孟南枝反复试了试温度,另一只手也贴着自己的额头试了试。
两相对比,是一样的温度了。
“终于退烧了。”她舒了一口气,放下手,见他垂着的手指动了动,白皙到快要透明的手背上青筋迭起,性感得要命。
手控党真是有福了。
孟南枝吞了吞喉咙,想起厨房里还温着的鸡汤,赶忙转开话题:“那就吃饭吧,我刚刚点了餐上来,想着你还睡会儿就把鸡汤温上了。”
边说边转身,往厨房走去。
霍锦西眸色沉了下去,心间骤然生起一股郁气。
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扯了回来,他俯身,紧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他是谁?”
孟南枝张了张嘴,说:“我师兄。”
“这才是你男朋友吧?”霍锦西面色平静到可怕,“聊得这么亲密,还约着一起回家过年。”
孟南枝:“……”
她不明白他突然发什么疯,难不成是发烧后遗症?
这也没听说发烧还能改变人性格的。
“不是。”她抬手灵活地转了个腕,很有技巧的那种,霍锦西的手猝不及防就被她绕开了,不得不放下。
她有力气和功夫,一般的强制还真拿她没办法。
孟南枝转了转手腕,解释:“他真的是我师兄,从小就跟在师父后面学武了。我们约着一起回家过年也是因为他只有过年才会有一个很短的假期。”
霍锦西盯着她,片刻 ,忽然扯唇笑了一下。
那笑不达眼底,甚至瘆人得慌。
“哦,青梅竹马。”
孟南枝:“……”
讲不通,索性放弃了,点头:“是的是的。”
“该吃饭了,吃完饭你还得继续吃药。”
霍锦西:“……”
唇角绷直,呼吸沉了下去。
孟南枝转身走了几步,越想越不甘心,转头看向他,严肃道:“哦对了老板,你不能再造我的谣了,不然我真找不到男朋友了。”
说完无奈叹气,转身进了厨房。
霍锦西盯着她的背影,心间戾气倏然消散,面色虽然疏冷无波,但却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
片刻,他双手插兜,迈步跟着进了厨房。
第32章“老板,我能进去吗?”
午饭是很清淡的三菜一汤, 一粥一饭,霍锦西照样是喝粥。
吃完饭,孟南枝把药拿出来, 接了杯热水,盯着他吃了, 这才放心不少。
原以为他吃过饭会去休息会儿,不想他挪过她手里的电脑,就在她原先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打开邮箱,登录他的号,而后安静地处理起工作来。
不用她汇报, 孟南枝倒也清闲,接了杯热水放在餐桌上之后, 转到客厅的沙发里坐了下来。
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一下,她捞出来,是小五发来的消息:【南枝姐,你跟周曜师兄说了你回来的事了吗?】
南枝:【今天刚说, 怎么了?】
小五:【那就好,刚刚他突然给我打电话, 问我知不知道你回来。】
小五:【哦对了, 他还问我知不知道你现在的雇主是谁……】
师兄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她不是跟他说了么, 新雇主是霍总。
南枝反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小五:【你上次不是跟我讲是霍总嘛, 我就这样回答他了,也不知道他信不信。】
小五:【我没有说是霍老板哦, 我怕周曜师兄心里不舒服, 你知道的他最介意你去给男人做保镖。】
南枝:【说了也没事,师兄认识我老板。之前潘二那是因为他没来得及调查, 隔得又远所以说了我一通。】
小五:【我可不信/旺柴抖耳表情包】
这小五,又开她玩笑。
孟南枝回了个翻白眼表情包之后就锁了屏,不打算再理他了。
抬起眼往窗外看去,雪早就停了,白茫茫一片刺目得紧,她收回视线,而后往餐厅看去一眼。
两道视线直直撞上。
片刻,霍锦西收回目光,眼睛是看着屏幕,话却是问她:“在用微信?”
孟南枝不由得垂眸看了眼,是震动模式的不错,这都能猜到?
“是的。”
“你也有我微信,怎么不见你给我发消息?”
孟南枝张了张嘴,看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
好像自从上岗之后,她似乎还从没在他眼皮底下消失超过一个小时过?上次请假除外。
随时在眼皮子底下的,也要发消息吗?
“那我……现在发?你想看什么?”
霍锦西呼吸一顿,转头看她,黑眸深邃,面色平静无波:“南枝,你别气我。”
孟南枝:“……”
谁气他了?
谁敢气他?
“我说的不是这种消息。”
不是他想看什么她发什么,而是他想看她给他发什么。
哪怕很无聊的文字也好。
说完,他转回头,继续处理他的工作。
孟南枝眨了眨眼,而后打开手机,找到那个压到最下面的水墨画梅花的头像。
点开空白一片的聊天框,实在不知道发什么文字,随即又点开表情包。
一个一个的小黄豆表情,好像发哪个都不合适,滑到最下面,指尖在红心上停顿了片刻,点上,几秒后删除。
滑上来,点第一个微笑表情,可配合刚刚说话的氛围,怎么都像是挑衅,又删除。
她在这挑挑拣拣实在不知道发什么,空白框里忽然跳出一条消息:【跟我发个消息有这么难?】
孟南枝一顿,偷偷撩起一点眼皮看去。
餐厅里的男人正在安静办公,电脑里边传出来了江淮丙主持开会的声音。他往后靠着椅背,哪怕是简陋的办公地点,他身上也一瞬散发出上位者的威严,低沉流利的德语传来出来,是科隆项目工作上的事。
忙工作了就好,孟南枝松了一口气。
她正烦恼不知道怎么回复呢,这下可以去求助百科了。
正要关闭聊天框,梅花头像的消息倏地弹了出来:【哪怕是个表情包呢?你发给你师弟的那种。】
孟南枝瞳孔一震,立马抬眼看去,他正盯着屏幕,面色深沉,忽然出口打断汇报,提了几个被模糊过去的质量问题。
几乎都是此次项目的关键,电脑那头的高管瞬间不知道怎么接话,支吾了两声。
霍锦西坐直了身体,冷冷盯着屏幕,继续抛出问题,直问得整个线上会议鸦雀无声,但他一只手却是放在电脑边的手机上,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动了几下。
消息继续发过来:【?】
孟南枝一骨碌站了起来,大步冲过去,蹲下身体从他旁边探出个头,与餐桌平齐,眼睛快速往屏幕瞟去。
一大一小两个显示页面,一个是视频会议,一个是她的微信页面。
上面赫然就是刚刚她跟小五的聊天页面!
是了,上午要跟师兄打电话,又要跟江总助确认工作事宜,她把微信给登在电脑上了!
孟南枝正懊悔,整个餐厅一下静了下来,她后知后觉抬眸,正对上他垂下来的视线,而自己的手,刚刚没注意,右手手爪正按在他的大腿上。
霍锦西盯着她的脸,盯着她此时在他腿边这个半蹲的位置,眸色一时晦暗深沉,喉结滚了滚。
孟南枝:“……”
讪讪地拿开手,顶着那道漆黑如墨,如同飓风漩涡一般的深眸。
她小心地探出手,飞快滑动鼠标,将微信退出,而后做贼般飞快逃离。
逃出餐厅后,她余光瞥去一眼,他已经转回头看向电脑,背往后靠,一腿翘起搭在另一腿上。
一声低沉的:“Setzen Sie fort.”
餐厅又恢复了会议声音。
孟南枝回到昨晚睡的房间,在床边坐下,大大松了口气,飞快打开微信,把刚刚跟小五的聊天又看了一遍。
还好还好,没有吐槽什么。
点回聊天页面,因为刚刚的几条消息,那个水墨画梅花头像从一开始的最下面挪到了最上面,空白聊天框里也不再空白。
发消息这个事是过不了的,哪怕现在过了,等会儿他忙完了也会过来当面问,到那时候就无法面对了。
孟南枝点开黄豆表情包。
要表情包是吧?这好办。
滑了两下,看见头戴红巾的加油表情,立马手一点,发了过去。
他正忙着工作,这多应景。
刚要点返回,对面的消息跳了出来:【OK小黄手表情】
这一页算是翻篇了。
下午的饭依旧是酒店管家送上来的,连带着还有一张贺卡。
孟南枝接过一看,原来是生贺卡片,上面写着知夏酒店全体员工祝霍锦西先生生日快乐。
孟南枝捏着卡片,看一眼日期,明天就是小寒了。
原来这么快就到他生日了。
她一直以为还早还早,什么都没准备,也不知道要不要送礼物。
扭头看了眼,他进了卧室一时还没出来,立马捞出手机,给江淮丙发去消息:【江总助,老板生日你们要送礼物吗?】
江淮丙发了张照片过来,是某家奢侈品品牌的钢笔,后面还跟着消息:【意思意思就得了,老板知道我们的情况,也不会收我们过重的礼物。】
可问题是她没准备啊!
刚问起这个,助理群里就跳出消息,是Levi发的:【明天就是老板生日了,别怪我没提醒。】
江淮丙:【早就准备好了,这哪能忘呢。】
沈哲不发文字,直接一张图片,是黄大仙殿的平安符。
孟南枝不确定,再次点开看了眼,港城信风水她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居然是一本正直的沈哲发的。
刚点回去,图片就撤销了。
而后又发了一张出来,是月老殿的红绳。
沈哲:【发错了,今年应该送姻缘。】
孟南枝:“……”
在她以为沈哲这个助理是老板身边最靠谱正直的助理时,偏偏他最离谱。
Levi:【哈哈哈,我的也简单。】
一张橙色礼盒装着的水墨蓝丝巾的照片,后面logo是H家的。
牌子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块水墨蓝丝巾。
江淮丙几乎是立马就弹了消息出来:【仰天喷血表情包】
江淮丙:【我怎么没想到!】
江淮丙:【你们怎么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啊!!这样显得我的太普通了!!老板肯定喜欢今年你们送的!!!】
沈哲:【呵呵。】
Levi:【呵呵。】
孟南枝转回跟江淮丙的聊天框,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老板会更喜欢他们送的?】
江淮丙继续喷血表情包。
南枝:【还有沈助理送的那个什么姻缘绳,你确定老板会喜欢?】
江淮丙:【那简直送到老板心头上了!】
孟南枝:“……”
好吧,是这样么?
甭管礼物离不离谱,他们好歹都是准备了,可她什么都没准备,临时去买来得及吗?为什么老板生日员工一定要送礼物啊?
“站那干什么呢?”
孟南枝回神,关了手机放兜里,提着晚餐过来,“刚刚酒店管家送餐上来。”而后递出那张贺卡,“他们给你的。”
霍锦西接过贺卡,看了眼,而后收起来放在一边,神色平静。
孟南枝把菜一份一份地端出来,“今晚的菜也清淡。”看了他一眼,装作无意地问,“老板,你平时都喜欢些什么?”
他一眼看穿:“要送我礼物?”
孟南枝支吾了一下:“没,我随便问问。”
霍锦西轻笑了下:“那我喜欢的倒是不多。”
孟南枝立马抬头,投去期待的目光。
“几个亿的项目书,飞机、游艇……”
孟南枝:“……”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
霍锦西看着她无语地撤回视线,嗓子里忽然闷出一声笑,“这些都不是,我没什么喜欢的,要真说喜欢……”
他复又看去一眼,她在垂首摆菜,今天素颜,能看见她耳边一颗很小的黑痣,很纯,也很欲。
他说:“健康快乐吧。”
孟南枝也看了他一眼,诧异了一瞬,这么简单?
不过‘健康快乐’前面,应该有个主语才对吧?
她垂下视线,将筷子分了双过去。
两人安静地吃饭,吃完歇了会儿,霍锦西又吃了一次药。
晚上酒店管家上来了一趟,送来了女士用的护肤水乳精华、化妆品、饰品,还送来了两套女士衣服。
孟南枝打开看了一眼,一套是米白珊瑚绒睡衣,一套是便服。便服外套是纯黑色的羊绒大衣,内搭是黑色高领毛衣,外搭法兰绒暗灰色女士西服,有根黑色皮革金属暗扣的腰带,一双黑色高跟短靴。
硬壳纸袋最底下还有一套黑色女士内衣裤,是均码基础款的,她脸上一瞬间就烧了下,赶忙将衣服放了回去。
这就是明天的穿搭了,不是保镖的正式装,也不像去某个宴会的礼服,更偏向日常风。
不知道明天他生日是要怎么过,听萍姨的口气,应该是要回老宅,这样她是不是可以请假了?刚好可以临时去补个礼物,虽然也不知道买什么。
放好手里的纸袋,孟南枝出房间门,整个公寓已经漆黑一片了,斜对面的书房门开着一角,光线泄了些出来。
她去客厅接了杯热水端着过去,敲了敲门,里面应了声,推开门进去。
开了半下午的线上会议处理科隆项目的相关问题,其他工作都堆到了一起,霍锦西丢下手里的笔,接过她的水喝了一口。
看向时间,他抬眸,说:“晚上我都不出去了,你先去休息吧。”
孟南枝没动,看了眼堆着文件的桌面,“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霍锦西缓慢吞下喉咙里的水,声音也跟着润了:“去睡吧,明天估计有得忙的。”
孟南枝倒也没主动上赶着帮忙,而是去主卧将温度枪拿出来,给他量了下温度,显示温度37.3。
“老板,你还有低烧,也要早些休息。”
霍锦西看了眼,点头:“好。”
下巴往门口示意了一下,“去休息吧。”
孟南枝应了声,转身出门,回了次卧。
她从硬壳纸袋里拿了那套睡衣,先去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出来,在床上坐了会儿,想到白天师兄问的话,拿起手机给师父打了个电话。
漫长嘟音过去,要挂断前一秒被接通,“喂?幺妹啊!”
听老人家声音里精神气十足,孟南枝放心不少:“师父,家里头冷了嘛?”
“早就冷咯。”陈家卫盘腿一坐,跟旁边的老大爷得意比划:我小闺女。
“对咯,我看新闻上说京北下雪了,你多穿点撒。”
“我晓得呢。”孟南枝笑了,“对咯,今天师兄给我打电话了,你又不接他电话?”
陈家卫翻白眼,哼道:“你还喊他师兄,我早就说过我没收过他这个徒弟!”
孟南枝也不理解师父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这么固执、这么犟。
二十多年前,他一个人孤零零到下溪山,捡到了她,在破道观里扎根十几年。明明一身厉害功夫,青城山里多少人家送了孩子过来学武,但他老人家就是一个徒弟都不收。
会教周曜学功夫也只是因为欠了周家人情,但就是坚决不收周曜做徒弟。是后来南枝也学武了,整天带着周曜跟在他身后师父师父地喊,这才有了他们师兄妹的情谊。
师兄多好一个人,他偏偏就是不认。
收个徒弟而已。
“那师兄毕竟也跟您学了好几年武,他心中就认定您是他师父了。”
“他认他的,反正老头子我是不认!”
孟南枝无奈:“那今年过年他可是要跟我一起回去看你呢。”
陈家卫凶巴巴道:“不准!”
“你要是带着他回来,那你也别回来了。”说到这,陈家卫眼睛一亮,“不过你要是带其他男娃子回来,我倒是欢迎。”
孟南枝:“……”
“幺妹,你悄悄呢跟师父说,有没有处着男娃子?”
“没有。”
“……难不成你要带周曜那小子回来看我,是因为你跟他谈着了?”陈家卫越想越不对,“这小兔崽子!他胆子真是肥了!”
“不是不是!”孟南枝头大了,“他就是纯粹回来看看你的!”
陈家卫撇了撇嘴:“那就别回来,你也别回来了,好好干你的工作。”
孟南枝:“……”
“好咯好咯,不跟你讲了,护士来查房了。”
说完嘟一声电话挂断,孟南枝叹了口气,随手丢在一边,翻身上床躺着。
半个多小时过去,门外有很轻的脚步声路过,伴随着还有一道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孟南枝撑起身体看向门口,而后想起刚刚量的温度。
低烧也是烧,也很危险的,她怀疑昨晚就是从低烧烧起,因没人理才烧得严重了。
明天就是他生日了,还生着病岂不是更难受?
她一骨碌翻身起来,卷了床上的床铺被子,捞起一个枕头,抱着就出了门。
到主卧前,抬手敲了敲。
片刻,霍锦西过来开门,他刚换下浅灰色家居服,穿上了一袭藏青色丝绸睡衣。
见她抱着铺盖站在门口,一贯冷静自持的面色也不由得微微错愕,“你这是……干什么?”
“老板,我能进去吗?”
霍锦西侧身让开。
孟南枝抱着铺盖进去,在床边的白色羊绒地毯上铺上床单,被子掀一边,摆好枕头,又拉了回来。
她拍了拍地铺,看了一眼,完美。
站起来去拿了药接了杯热水回来,一起递给他。
“我今晚就在屋里守着你,再发烧我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你可以安心睡了。”
霍锦西愣愣接过药和热水,看一眼地铺,再看一眼她。
半晌,他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唇角,“真有你的。”
而后转身走向门口,随脚踢上房门。
“行,那你就睡吧。”
第33章“别、乱、摸。”
一把药渡着水吞下, 霍锦西把水杯放在床头,而后俯身将她铺在地铺上的被子拉起来丢到大床上。
“老,老板?”孟南枝赶忙扯住最后的枕头。
霍锦西说:“难不成你想明天我好了你病了?”
他挑眉, “那你还怎么做好保护我的工作?”
孟南枝忙拍了拍胸口表示:“我身体倍儿壮,打个地铺而已, 况且屋里还有暖气,不会生病的。”
霍锦西盯着她,“生病这种事的概率我们都不敢保证。”
他抬手, 掰开她的手指,“上来一起睡。”
枕头被他夺去,孟南枝这时才察觉出来她一腔好意过来太过草率。
“老板, 要不我还是回去睡,你难受了就立马给我打电话。”
霍锦西转脸看她, “你怕我什么?”
“不是怕,我只是觉得不太妥。”
霍锦西轻笑一声,反问:“有什么不妥?你担心雇主半夜生病,来守着有什么不对?”
孟南枝搓了搓手指, 嘀咕:“那也不是这样守的……”
“你是爬我床了?还是掀我被子了?”他下巴比了比,示意她看床上一白一灰两床被子, “我们各睡各的。”
“……”孟南枝瞟过去一眼。
“过来, 睡觉了。”
说完, 他转身掀开深灰色被子上床, 抬手压在开关上,没戴眼镜的深邃眼眸盯着她, 一股严正而又催促之姿。
孟南枝心底挣扎了一番, 到底还是放弃了,他是雇主, 他说了算。
走到白色被子那边,掀开被子躺下。
几乎是她脑袋刚挨到枕头,灯光就熄灭了,一室黑暗。
孟南枝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这是她保镖生涯里,第一次跟雇主睡同一张床。
好在她睡姿向来规整,平躺着也能躺一夜,就是有些睡不着。
她使劲闭着眼,过滤掉侧边的呼吸声,在脑海里过了一套太极拳法。
最后还是睁开眼看向漆黑的天花板,睡不着。
睡眠出现了问题。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因练武的关系,南枝的体质从小就好,吃嘛嘛香,早睡早起,身体健康。
“睡不着?”侧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孟南枝赶忙又闭上眼,说:“睡着了。”
霍锦西轻笑一声,“那是谁在跟我说话?”
孟南枝:“……”
失策了。
“明天生日,陪我回老宅可以吗?”
孟南枝张了张嘴,道:“这不太好吧……”
生日宴在他霍家和府里头,那地界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安全的,根本不会有什么安全隐患。
“江淮丙也会去的。”霍锦西继续说。
孟南枝找不到反驳的话,按理现在他是她的雇主,直接命令下来她怎么敢不听。
可偏偏他加了个询问的语气词在里面,不像是上级对下属的要求,而是朋友之间的征求。
“怎么?不愿意吗?”
孟南枝睁眼盯着漆黑的屋顶,冷静道:“老板,你还是直接命令我明天也得全程陪同就好了,不用问我意见。”
他没回话,黑夜将静谧放大,孟南枝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她再次将呼吸放轻了,转动眼珠看向侧边,黑漆漆的夜色里,一道起伏的黑影轮廓还算清晰。
好半晌,霍锦西才缓缓说:“这不一样。”
孟南枝想问有什么不一样,她现在的身份只适合这样的命令。
但她怕她真问出来了他又说她气他。
这个罪名她可担当不起。
手机震动划破静默黑夜,霍锦西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看了眼,是霍简卉的,他滑动接听,顺带看了眼时间,有种果然如此的预料。
“小弟,生日快乐。”流利女声从话筒里传出来,“我绝对是第一个说生日快乐的。”
这称呼听得霍锦西不由得抬手按了按额头,无语道:“那又怎样?”
“你好没良心哦。”霍简卉笑了一声,“今年不能回来给你庆生,第一个给你说生日快乐就显得很有诚意。”
“你这诚意我心领了。”霍锦西说,“没事挂电话了。”
“就知道你不喜欢跟我聊天,算了,我也不自找没趣了。礼物寄在家里,明儿自己回去看。”
说完也不等他出声,率先挂了电话。
他们姐弟历来如此,总喜欢在某些无意义的小事上争一争。
他先说挂电话,那她就一定要先挂电话。
挂断电话后屋内重归静谧。
霍锦西将手机放去床头柜,嗓音轻淡:“今天我生日,能跟你要个生日礼物么?”
这么快就到零点了?
孟南枝吞了吞喉咙,镇定说:“只要不违法乱纪的,在我能力范围内的,都可以。”
霍锦西鼻腔里哼出一声轻笑:“你还跟我谈条件?”
他翻了个身面朝着她,“放心,绝对不会违法乱纪,也绝对不会超出你的能力范围,你现在就可以办到。”
孟南枝身体瞬间就僵硬住了,直愣愣盯着漆黑的屋顶,一动不敢动。她猛地想起青云那丫头放了一书柜的言情小说里,霸总过生日的桥段。
“您说。”
您都出来了,可见她此时有多紧张。
“拉我的手。”他说。
“今晚都不能放开。”
孟南枝再次吞了吞喉咙,这跟小说里大差不差啊。
不过比起小说里的桥段,她是大大地放下心了。
首先他是雇主,其次今天是他生日,牵手而已,又不是没牵过。
她伸手,胡乱摸了过去。
高档真丝鹅绒被触手柔软,像陷入进一团白云里,孟南枝不由得抓了抓。
侧边呼吸重了一瞬,而后隐忍着,一字一句说:“别、乱、摸。”
“轰”一下,孟南枝脸颊烫了起来,手更是飞快收回了来,贴着微微凉的被面,企图能降下温度。
“对,对不起!”
死手!抓哪儿去了!
要不是有夜色遮挡,此时的她一定是满脸通红,连背脊都烧得慌,如同整个人架在火上烤着一样。
不行,不能再继续睡下去了,南枝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一只温热的大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他声音有些低哑:“干什么去?”
“老,老板,我还是回去我那屋睡……”
“躺下。”霍锦西声音恢复平静,“我又没有怪你。”
她怪她自己!
孟南枝飞快道:“我还是……”
“万一半夜我高烧了怎么办?”他打断她的话。
对哦,过来的本意就是来照顾他,以防万一半夜再烧起来。
见她态度有所软化,霍锦西手上使力,将她拉回来躺在床上,而后手肘撑着床,另一手拉起被子给她盖上,拉着她手腕的手滑下来,握住她的掌心。
他躺了回去,也给自己盖好被子,开口声音柔和:“睡吧。”
他不再说话,也没有动作。
好长时间过去,孟南枝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听着侧边均匀的呼吸声,想了想,小声道:“生日快乐。”
原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没想下一秒出声:“我收到了。”
他捏了捏她手心,“快睡吧。”
孟南枝咬了咬下唇,不知怎么地,心情有些雀跃。
她弯了弯唇角,闭上眼,不知不觉中睡着了过去。
心里惦记着事,半夜她又醒来了一次,打开壁灯看了他一眼。
昏黄柔和的光线下,他还是入睡前的睡姿。
安静温和的睡颜让南枝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眼睛酸涩,她才想起来,伸手探探他额头的温度,下一瞬,一双黑眸倏地睁开,带着警惕和冷厉。
孟南枝讪讪地收回手,“我看看有没有发烧。”
霍锦西嗯了声,重新闭上眼,嗓音低哑:“你摸吧。”
孟南枝:“……”
那不是摸,是在试温度!
揿了壁灯,室内重新恢复了黑暗。
翌日清晨,孟南枝准时清醒,刚掀开被子,侧边就有了动静。
她转脸看去,对上一双他清冷的黑眸,就知道他昨晚没发烧了。
她冷静道:“老板,早。”
霍锦西颔首,“早。”
孟南枝下床,手一卷就把被子床单枕头一起捞了起来,从被子后面探出双眼睛,“老板,我去叫早餐。”
霍锦西刚戴上眼镜,抬眸看了她一眼,又恢复了往日清冷矜贵之姿,淡声道:“不用,你先去洗漱。”
孟南枝应了声,抱着铺盖走人。
回了次卧,快速洗漱完,换上昨晚送来的便装,她个子高,大衣撑得起来,再加上高领毛衣,浑身的气质都跟着变了不少。
头发全部往后梳起来,在后脑处扎了个低丸子头,送来的饰品里有金色耳饰,她拿起来戴上,包括黑色高领毛衣外搭的项链也都一件不落。
这样一搭,妆容就得跟着变,好在化妆品也齐全,她快速捯饬好,梅子红的口红一涂,御姐的气场就跟着上来了,冷着脸不说话还真挺唬人的。
孟南枝站在镜子面前,装模作样地冷了脸,斜着眼睛往镜子里看去,双手插兜一站。
哎呀,真酷。
刚要转个身侧着看,镜子里出现一道挺拔的身影,一脸兴致地看着她。
男人站在门口,一袭深黑色西服,连衬衣也是冷调黑,只有领带颜色是冷调深灰,黑色双排马甲外的外套胸前口袋处搭配了一角金棕色丝巾,衣领上别上了一只浅金色枯枝。
孟南枝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用西园别墅里那棵龙游梅秃枝打的样。
但就是这样整体暗黑色感上搭配了明媚金色的配饰,打破了原有严肃刻板,增添了一抹‘破晓’的微妙之感。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正在看着她装模作样!
孟南枝立马抽回手,交握在小腹前,甭管内心多么羞耻,还是一脸平静地转回头,“老板。”
“不错,很漂亮。”
孟南枝飞快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早餐上来了,先过来吃早饭。”他先转身出门。
孟南枝赶忙跟上。
餐厅里,酒店管家正在摆放早餐,见他们出来,一脸微笑:“早,霍董,孟小姐。”
霍锦西点了下头,走到一旁拉开椅子,而后又拉开旁边的一把,优雅坐下。
孟南枝过去帮着把剩余的早餐拿了出来,酒店管家提着保温袋后退,欠了欠身:“二位用餐愉快。”
“辛苦了。”霍锦西抬了下手,管家便走了,他转而看向孟南枝,“站着干什么?”
孟南枝在椅子上坐下,“他们送餐这么快的么?”
霍锦西拿起白瓷勺,勾了勾唇角。
今日天气还算不错,七点一刻,天边有金黄色光晕升起,一地白雪也被照得晶莹剔透。
今天虽然是他生日,但还是要去集团,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从南郊过去,路上通勤就一个多小时,好在他们出发得早,到公司时也将将是上班时间。
进了公司后孟南枝就请了个假,霍锦西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多看了她一眼,“其实不用的。”
他抬手扶了下眼镜,意有所指:“你已经给过我了。”
江淮丙跟在他们身后,立马竖起了耳朵。
嗯?嗯?给了什么??
只一晚没见而已,又发生了什么?
第34章生日礼物。
孟南枝眼角余光一转就看见一脸好奇且竖着八卦耳的江淮丙, 她尽量平静地笑了笑,将话题引到他身上:“江总助他们都准备了生日礼物,我也不能落下。”
“哦?”霍锦西转脸看向江淮丙。
后者忙一脸正直地站稳, 随即无奈地睨了眼孟南枝。
明明昨晚他还给她发了消息,说今天一起去商场重新选购, 他心里已经有适合的礼物了。
如今顶着老板这道视线,不得不从口袋里捞出钢笔盒,双手递了过去, “老板,生日快乐。”
霍锦西看了眼牌子,这才伸手接过, 扬了扬,“谢了。”
“对了, 下午记得跟我一起回老宅,还有南枝也一起。”
“好的。”江淮丙应下。
“去忙吧。”说完,他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摞文件,递给孟南枝, “你也去忙,整理出来。”
孟南枝接过, 跟着江淮丙一起出了办公室。
刚走出没几步, 江淮丙就侧了下身体, 迫不及待地问:“诶,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南枝瞥了他一眼,“没发生什么。”
说完抱着文件进了旁边的办公间。
最近她接手的文件是越来越多了, 用江淮丙的话说就是沈哲的预备役, 直到沈哲从港城回来,她才能清闲下来。
孟南枝倒是不介意, 毕竟拿着那么高的工资,正好也可以多学一些。
万一以后不干保镖了,还能干助理,多了一条出路不是。
忙忙碌碌一上午,中午Wendy约着她一起去了餐厅。
孟南枝来集团那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来公司的餐厅,就在主楼旁边的裙楼第四层,下面三层都是商场。
吃过午饭,Wendy拿出礼物,让孟南枝帮忙转交,是D家的领针,看到这个,孟南枝一下想起要送什么了。
她把礼物递回去,说自己要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回去拿礼物,Wendy倒也不强求,还问要不要帮她请假,担心她来回时间不够。
孟南枝说不用,而后快速出了商场,打了个车就赶回了和青云一起合租的公寓。
有点远,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才到达小区。
付了钱下车,快步进小区,爬上五楼,而后开了门进去,难得公寓里有人。
南枝换了拖鞋,往里走,唤道:“青云?”
转进餐厅,两道身影正坐在餐桌面前吃泡面,一个是陌生英俊的男人,穿着一身挺括西服。
在霍锦西身边呆的时间久了,孟南枝都能凭借一眼就能看出面料的高级感。
第一眼就能感觉到,此人非富即贵。
另一个自然就是青云那小丫头了,头发随意扎起,嘴里塞着泡面,一脸惊讶:“呀,南枝姐你回来啦!”
孟南枝诧异地看了眼波澜不惊的男人,皱了下眉,问:“他是谁?”
“哦,忘了给你介绍了,我老公蒋宗祁……”
孟南枝一口口水差点没把自己呛死,瞬间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啊!不是不是……”涂青云赶忙咽下嘴里的泡面,急忙解释,“是我老板,我老板!”
对面的蒋宗祁抬眸看了她一眼。
涂青云神色有片刻不自在,赶忙转眼看向孟南枝:“南枝姐,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神色里的不自然孟南枝全看在眼里,倒也没刨根问底,只是问:“你去哪里上班了?公司靠不靠谱?”
说着斜斜地看了眼那男人,就差指着人鼻尖问他靠不靠谱了。
“当然靠谱!”青云赶忙去看了眼蒋宗祁,吞了吞喉咙,说:“我签约了盛星集团,你老板也认识他的……”
说着悄悄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对面的男人。
孟南枝目光跟着看过去,也直截了当地问:“蒋先生认识霍锦西先生吗?”
这下,蒋宗祁终于抬眸看向孟南枝,他五官要更为柔和一些,没有霍锦西那么锋利冷感,但眼眸里的深邃和疏冷倒是如出一辙。
“你老板是锦西哥?”
孟南枝点头,从他这话里的熟稔来看,确实认识不假,就是不知认识是几分了。
“那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蒋宗祁扯唇笑了一下,手里虽然捏着劣质廉价的泡面叉子,但在他指尖的衬托下,叉子都高级了。
“今晚,你应该见得到我。”他抬眸看着南枝,“当然,得你也能到得了现场。”
孟南枝平静说:“那我拭目以待。”
涂青云在旁边看来看去,小心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孟南枝瞥她一眼,“既然是老板,你怎么带来家里?还请他吃泡面?”
涂青云尴尬地笑了笑,转开话题:“南枝姐,你是不是回来拿东西的?”
孟南枝飞快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小半个钟头了,她睨了眼青云,“等哪天我有时间了又找你细谈,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涂青云连连点头。
孟南枝再次看了眼复又垂眼的男人,转身大步进了卧室,一顿翻找,终于从衣柜底部翻出了一个小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根纯金色质感的领夹,领夹末端是浮雕五角星的图案。
这还是师父给她的,几年前她第一次参加国家级太极拳锦标赛获得冠军的时候。
领夹对她来说没什么用,但对她来说很有意义,不管贵不贵,她都想送给他。
拿了东西,她转身出门,“青云,我走了,有时间了记得联系我。”
“好的南枝姐。”涂青云趿拉着拖鞋跟着过去,“你路上小心哦。”
孟南枝已经下楼,伸手高高比了个OK。
小区是老小区,楼道没有电梯,孟南枝边下楼边打了个车。
两点半回到公司,已经上班半个小时了,总裁办皆忙碌起来。
孟南枝摸去江淮丙办公室,探头:“老板没找我吧?”
江淮丙斜了她一眼:“谁都知道你去买礼物了,怎么可能找你。”
孟南枝诧异地挑眉。
这下江淮丙倒是好奇了:“哎,你买了什么礼物?”
孟南枝摸了下口袋,转身走人,“不告诉你。”
江淮丙气馁,这下好了,几个助理中就他送的礼物最平平无奇了。
亏他还是老板身边的全能总助!
这下一点都不全能了。
下午四点,一行人离开公司。
黑色轿车迎着若隐若现的夕阳,往西城区行驶而去。
副驾驶照样坐的是江淮丙,孟南枝和霍锦西坐在了后座。
越要接近目的地,孟南枝心底就越发地慌,慌些什么她也不知道。
侧目看向旁边,车里温暖如春,男人一袭修身马甲,单手支着下颌闭目养神,侧脸轮廓硬朗分明。
也是,他回自己家,有什么好紧张的。
孟南枝收回视线,而后又看向前方。副驾驶上的江淮丙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垂着头摆弄手机,也是半点紧张的样子都没有。
甚至就连开车的平叔也是一脸平静。
大家都如此平静,倒显得她的紧张有些无厘头了。
孟南枝尽量往工作上想,就当她是来工作的了。
打工人只有一扯上上班,尤其明明可以休息了还要加班的时候,就会格外平静了。
周边的车流渐渐减少,黑色轿车越来越往偏僻的道路上驶去,最终驶进一条安静的胡同里。
跟京北大同小异的胡同一样,这条胡同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路两旁都是掉了叶的老槐树,枯枝高挂,初雪消融。
胡同里的地砖湿漉漉的,呈现出一种历史悠久的韵味。
孟南枝认得两边出名的建筑和景点,没想到他家就在这景点之中。
轿车驶过一座占地宽广的四合院围墙,到达正大门前面,霍锦西出声:“平叔,开慢一点。”
江淮丙兴致勃勃地给孟南枝介绍:“这里就是霍府了。”
孟南枝抬眸看向窗外,一座威严的广亮大门,红漆木门扉,雀替之上苏式彩画栩栩如生。
大门旁是抱鼓石,两侧是八字影壁,九级青砖台阶,台阶旁则立着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好威严一座大门,细节之处尽是讲究。
比如雀替之上的彩画,都是门户高深的代表,在古代,这样的大宅门基本都是高官府邸。
孟南枝目光挪到门扉之上的牌匾,上有题字:霍元和府。
江淮丙的声音再次跟着传来:“霍府也可以叫和府。中间那个和字,是霍东荣老先生在世时,咱们国家第一任总理亲自提笔写下,赠予老先生的。”
“寓意‘盛世昌荣,和衷共济’也彰显了那时老先生带领霍家和全国人民一起同心协力,为祖国的繁荣昌盛立下汗马功劳。”
孟南枝呆呆地看着那个和字,笔锋凌厉,大气沉稳。
越接触越发现,霍家的底蕴之深,是外人难以想象的。
轿车启动,继续往前开去。
正大门要进只能步行,而且从正大门到内院还有好长一截路,除非喜欢散步的会溜达到这边来。
霍家在南侧门开了个地下车库,车库有电梯直达内院,省去了不少走路的时间,因此大部分霍家人回来都是直接从地库进府的。
交通方便了,正大门开启的机会就少了,除非是有重大的事件,比如府里有人结婚,这时候大门就会敞开着。
在霍家,最轻松的工作莫过于大门里的两名安保人员了。
江淮丙曾经就有憧憬过,万一哪一天他胜任不了总助的工作,他就来霍府守大门,工资高,工作轻松不动脑。
轿车驶到南侧车库门前,机器识别到车牌,大门自动打开,平叔将车开了进去。
说真的,要不是亲眼所见,南枝完全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地下车库。
暖色光线下,地面光滑明亮,一眼看去见到最多的除了豪车之外,还有一盆又盆昂贵绿植,每个车位旁边都是用绿植隔开来。
极具中式传统风格的装修,说是某个会所的大厅都没人质疑。
黑色轿车顺滑地停入车位,旁边是同车标的黑色SUV,高大车身线条流畅。
比起轿车来,库里南就要威猛了许多,孟南枝多盯了它几眼。
“喜欢?”身侧忽然出声。
孟南枝收回目光,“还行。”
喜欢有什么用?买不起还是买不起。
霍锦西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指尖在膝盖上点了点。
轿车停稳,平叔和江淮丙一同下车,左右两边同时拉开车门。
孟南枝赶忙下车,道了声谢。
两人走到右边,跟在霍锦西身后,绕过一丛丛景观般的绿植,上了电梯。
几分钟后,轿厢门打开,一位穿着中山装,两鬓银白的中年男人等在电梯厅。
见他们出来,他眼中泛起笑意,脸颊上刀刻般的疤痕格外显眼,“大少爷回来了,今儿生辰快乐。”
霍锦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葛叔。”
孟南枝这才注意到,这位葛叔的右胳膊的袖子空荡荡的。
前方葛叔转过头来,见到她,笑着猜测:“这位就是代小陈岗的孟小姐了吧?”
这位应该就是霍锦西的私人管家葛先华葛管家了,之前刚入职时看霍家人员关系时她有留意了一下。
后来在西园别墅里只看见萍姨的时候她还奇怪了,怎么没看见这位管家,原来如此。
孟南枝点了下头,微笑道:“葛叔好,是我。”
葛叔笑得和蔼:“好好好,后生可畏啊,不错不错。”寒暄完这才转头看向自个的小徒弟,“哟,你小子也跟着回来了。”
江淮丙撇了撇嘴:“您眼里可没我这个徒弟。”
葛叔无奈,上前用肩膀撞了一下他,而后转头道:“走走,晚餐正好差不多了,夫人和老爷都等着呢。”
几人一同出了电梯厅,厅外正对着一照双龙戏珠的影壁,影壁下一株生机勃勃的罗汉松,古朴的美感扑面而来。
空气里隐隐约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与人工制出来的香不一样,更像是植物本身的清香。
绕出影壁,孟南枝蓦地睁大了眼,眼前的景实在给她极大的震撼,虽然进来前就想过了,他家周围都是景点,家里必定也少不了。
但想过远不如亲眼看见,一条长长的中心碧湖,红色夕阳倒影在水中,两岸是已经枯了的垂柳枝条和即将开花的白玉兰花树,青黄草地沿着湖边铺陈,草地外是一条弯弯绕绕的银白鹅卵石铺陈的小道。
碧湖中央有一道石拱桥,不远处还有一座湖心亭。
整个碧湖的景遵从了季节的变化,寒冬枯枝,尽显萧瑟。
那种四季里只有冬才能体现出的苍凉、辽阔和清冷的意境,要不是此时雪已经融得差不多了,或许这座园子还能看到一番绝美雪景。
越往里走,越能看见恢弘的亭台楼阁和飞檐金顶,夕阳给那一座座红漆木、青砖瓦的楼阁增添了神秘色彩。
前厅外的大理石地砖上,两人一椅在缓慢前行中,轮椅上坐着一位贵妇人,穿着一袭云锦面料的紫韵旗袍,外披着洁白保暖的羊绒披肩。
霍锦西见状,反手将臂弯里的大衣递给孟南枝,上前去接过彤姨手里的轮椅。
“大少爷。”彤姨打了声招呼,而后扭头看了眼,见他们都回来了,笑着点了个头。
轮椅继续前行,关穆英淡淡说:“回来了?”
“嗯。”霍锦西应了一声。
江淮丙连忙拐了拐孟南枝快速上前,站在轮椅侧边,两人朝着贵妇人齐齐欠了欠身,道:“夫人。”
“夫人。”
关穆英颔了下首,清冷的目光看向孟南枝,定了几秒转开,话却是跟身后的人说:“怎么不给你保镖放个假?”
孟南枝抱着大衣垂下下颌,长长的睫羽也跟着垂下。
霍锦西推着关穆英走过,嗓音轻淡:“她也是我朋友。”
关穆英不说话了,安静坐着。
进了饭厅,彤姨上前接过霍锦西手里的轮椅,推着进了屏风隔间,佣人过来接过孟南枝手里的羊绒大衣外套。
一切都井然有序。
“回来了。”一道浑厚威严的嗓音传来,众人齐齐转身。
葛叔先欠了欠身:“老爷。”
孟南枝跟着江淮丙有样学样,也跟着欠身:“老爷。”
“老爷。”
老爷子一头斑白,气场却是十足十的威严。
一一点头,而后杵着手杖进来,霍锦西过去接替生活管家,扶着他,“爷爷。”
老爷子嗯了声,“既然回来了就开饭吧,晚上你那些朋友要过来给你开生日宴,有得你们闹的。”
霍锦西给身后的葛叔示意了一下,葛叔点头,而后带着江淮丙和孟南枝转身就要出厅门。
这是主人家的饭厅,自然是他们一家人在这吃饭。
他们这些管家助理保镖的,自然也有他们的饭厅。
霍锦西倏地出声:“淮丙,南枝,你们留下。”
老爷子投来凌厉的一眼,倒也没阻止,葛叔便一个人下去吩咐厨房上菜了。
第35章他的保镖有自个的小心思了。
山水屏风之后就是霍家用餐的花厅了, 布局也是中式传统风格,雕花窗户支开一角,一支红梅探出白墙灰瓦, 在窗外形成一道绝美景观。
霍锦西扶着老爷子在主位坐下,这才解开西服纽扣在下首坐下, 而后示意江淮丙和孟南枝在旁边入座。
彤姨则推着关穆英坐在了老爷子右侧的第一位。
一盘接着一盘的珍馐佳肴被端上餐桌,最后一份是一碗长寿面。
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祝福和起哄,整个花厅静谧到屋外的风声都听得到。
老爷子道了声生日快乐, 老生常谈成家的事,霍锦西敷衍地答应着,并不放在心上。
见他这副姿态, 老爷子止住话题,从身后管家手里拿了份文件过来, 挪到霍锦西面前:“以后霍元,就全靠你和小卉了。”
霍锦西伸手接过文件打开,是霍老爷子名下所有股权的转让书,也就相当于今后, 霍元最大股东就是他了,其次是霍简卉。
他神情微微一顿, 抬眸看了眼老爷子:“爷爷……”
霍老爷子抬了下手示意他不要多说, 神色有些颓微:“给你的你就拿着, 你父亲的事儿是我对不起你……”
目光转到坐在轮椅上的关穆英, 他深深叹了口气,这一刻老态尽显:“只希望在霍廷生出狱时, 你能留他一命。”
霍廷生是霍锦西的小叔, 也是十四年前那场几乎灭绝霍乔生一家满门的背后主使人。
霍家家大业大,为的……可不就是争权夺势。
关穆英垂下眼睫, 呼吸一瞬间沉了下去,脸色几乎可以说是难看至极,放在单一截腿面上的拳头瞬间握了起来。
她的双腿,左腿膝盖以下截肢,右腿大腿截肢,全都是拜他霍廷生所赐!
更别说还搭上了她丈夫霍乔生的性命,还有儿子霍锦西,要不是那时西南道上有小道士救了他,估计霍家大房早就家破人亡了!
孟南枝听到紊乱的气息声,倏地抬起眼眸,朝着斜对面的贵妇人看去。
霍锦西的脸色也没有多好,修长的手指捏着文件随意地放在桌面上,“爷爷,您倒是大方。”
霍老爷子抿了抿唇,说:“只要留他一条性命,不管你要把他丢到哪都可以,我绝无二话。”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文件:“毕竟这以后,你才是霍家的掌家人。”
霍锦西哂笑,手指轻点桌面。
片刻,他抬手收起文件,唇角扯了扯,“只是一条性命吧。”
他笑了下,狭长眼眸里却是冰冷一片,“好说。”
话刚落下,孟南枝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到斜对面,“夫人?”
关穆英脸色苍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彤姨吓了一大跳,急忙转身去拿药。
“去喊家庭医生!”霍锦西一把推开椅子,大步走了过来,扶住关穆英的肩膀,担忧道,“妈?”
花厅外的佣人急忙跑了出去。
情况紧急,孟南枝一时顾不得规矩了,立马拉过她的手臂,在位于前臂内侧,腕横纹上2寸的位置,拇指精准按住内关穴,缓缓揉动按摩。
一分钟过去,关穆英的呼吸顺畅了一些,她抬手按着胸口,额间激出了一些汗渍。
彤姨诧异地看了眼蹲在地上的小姑娘,忙拿了手帕擦了擦关穆英额头的汗,“夫人,好些了没?要不要吃药?”
关穆英喘了口气,靠着霍锦西的手,摇了摇头,“没事儿,老毛病了。”
而后看向侧边蹲着的孟南枝,目光平和了许多,“谢谢你,孟小姐。”
孟南枝挠了下下颌,冷静道:“不用客气的夫人。”
关穆英这才看向主位神色担忧的老爷子,眼神恢复冷清:“爸,这饭我是吃不下了,您慢慢吃。”
抬手拍了拍扶着她肩膀的霍锦西,“你把长寿面吃了,生日礼物放你梅园里你回去记得看,我就先回兰湘院了。”
老爷子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默许了。
他也不是非要在这个时候说起,而是平时的霍锦西几乎很少回家,尤其今年下半年,一次都没回来过。
越来越接近老二出狱的时间,整整十四年,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再不能失去第二个了。
彤姨过来推过轮椅,转身往外走去。
霍锦西拉着孟南枝往后退开。
轮椅驶过两人面前,关穆英捏起披肩压在胸口,眼角余光见到儿子拉着人后退,还不是隔着衣服拉,而是直接拉着手背,哪怕只是一下就放开了。
她诧异地皱了皱眉,但想到刚刚,只是嘴角抿了抿。
直等轮椅背影消失在花厅,霍锦西这才回了刚刚的位置,冷着脸没说话,捏起筷子,沉默地吃起长寿面。
老爷子身后的生活管家嘴角动了动,想要提醒这不符合规矩,老爷子眼神压了一下,而后拿起筷子,看向江淮丙和孟南枝,“吃吧吃吧。”
孟南枝偷瞄一眼江淮丙,也跟着拿起筷子,等老爷子夹了菜,才敢下筷。
一顿饭虽是美味佳肴,可孟南枝吃着剌嗓子得紧。
食材再昂贵新鲜又如何?顶级厨艺又如何?还不如她去吃路边摊,快乐又自在。
好不容易见霍锦西歇筷,她也赶忙放了筷子。
主位的老爷子也跟着歇下筷子,抬眸看向霍锦西:“府里给你办了生日宴,你那些朋友们也该来了,我这个老头子就不去凑热闹了,你招待好客人。”
霍锦西冷淡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唇,这才颔首。
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扶着管家的手站起来,缓慢出了花厅,背影一股老态龙钟之姿。
霍锦西收回视线,朝着侧边的两人看去,下巴示意了一下桌面上几乎没怎么动的菜肴,“吃吧,晚上估计需要你们替我挡酒。”
话一顿,不由得看向南枝,“你……”
“老板放心!”孟南枝拍了拍胸口表示,“我酒量好着呢!”
霍锦西笑了笑,“你们继续吃,喊葛叔也过来一起吃,我先去换身衣服。”
见他心情缓和了不少,江淮丙这才笑眯眯地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霍锦西起身,路过孟南枝时,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感谢之意。
谢她刚刚细心关注着关女士的反应,在他跟老爷子堵着气,没能察觉自己母亲的心悸突发时;
也谢她第一时间不顾一切冲过去,用她所会的技能缓解母亲的病痛。
孟南枝感受得出来,唇角弯了弯,拿起筷子,快乐地吃肉。
这会儿整个花厅就她和江淮丙,没有那种压抑到想要把自己隐形的氛围,吃起美味佳肴来就香得多了。
等霍锦西换了身衣服过来花厅接他俩时,两人撑得摊在椅子上,葛叔在一旁喝着茶,跟江淮丙说着话。
见他来了,葛叔忙放下茶杯,“少爷。”
孟南枝和江淮丙一秒坐正。
“走吧。”他站在门口。
同样是一身黑,但又跟白天的黑不一样,尤其肩膀上的金丝竹纹绣,和黑衬衣衣领上的金色竹叶扣搭配在一起,更显温文尔雅,他没系领带,少了商务上的威严和冷厉。
一整个新中式国风与英式西服的文化碰撞,带来华丽的视觉效果。
孟南枝多看了几眼,默默跟在江淮丙身后。
一行人往后花园走去,夜色昏黄,华灯初上。
江淮丙和葛叔讨论着事情渐渐落后,霍锦西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而后反手一拉,扯着孟南枝就进了一处假山叠翠。
孟南枝:“……”
干,干什么?
霍锦西比了个嘘的手势,往外看去,葛叔和江淮丙还没发现他们已经消失了,正激烈地议论着就昨天霍锦西发烧生病这事,一个说应该告诉夫人,一个说不用声张,今天已经好得差不多……
声音渐渐远去,霍锦西退开一步,在她面前伸手,掌心摊开。
孟南枝愣了一下,“什么?”
霍锦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声道:“礼物。”
“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才给我?”
孟南枝:“……”
她还真是在磨蹭,毕竟这领夹只是对她有意义,其实不值几个钱。看董事办里助理秘书们送的礼物,哪怕是最差的那个,好歹也是有牌子的。
她这个就是跟三无产品没什么区别,所以后来她犹豫了。
他是怎么知道她手里准备了礼物的?
孟南枝从口袋里捞出小盒,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放了回去:“老板,我明天重新买个。”
霍锦西纹丝不动,手依旧伸着,只是修长的指尖抬了抬。
孟南枝没办法了,只得重新捞出来递给他。
外表平平无奇的一个首饰盒,霍锦西打开,就着旁边楼阁的灯光,看清里面的东西,他顿了下,指尖捏起来,神色有些凝重:“这是你从哪里买的?”
孟南枝连忙摆手:“不是买的,是我师父送我的,在前几年第一次锦标赛上。”
“师父的东西?”霍锦西捏着领夹对准灯光看了片刻,“他老人家从前进过特殊部门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
“这种有特定意义的领夹是不能随意送人的,你师父没跟你说过?”
孟南枝呆住了,“他也送我了……”
而后反应回来,“那,那老板,你还给我吧,我明天重新给你买礼物……”
霍锦西轻笑一声放下来,“但如果是亲人之间或是爱人之间的相互赠送就没事。”
这会儿他没打领带,领夹没地方别,垂眸看了眼衬衣,他将盒子递给前方稍显木楞住的人。
亲人或是爱人?
孟南枝回神,一手接过盒子,另一只手也跟着伸出,要去接领夹,结果他自顾自地垂首,解开西服外套,而后解开衬衣的纽扣。
孟南枝连忙转开眼睛:“……”
干什啊干什么?
霍锦西解开衬衣纽扣,将领夹别在衬衣上,而后重新扣上纽扣,再把西服外套扣上,领夹就藏在了西服里边。
外人看不见,但他抬手就摸得着。
等孟南枝转回头一看,哪里还有领夹的影子。
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远处传来江淮丙的声音:“老板——”
霍锦西整了下衣领,率先转身,“走吧。”
孟南枝拿着空空的小盒子,无措地站了片刻,而后一把盖上盖子塞回兜里,快步跟上。
出了假山叠翠,走了没几步,一个佣人引着一行人从后面跟上来,一道温润嗓音:“锦西。”
霍锦西转身,看清来人微微一笑:“淮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淮谦也跟着笑了笑,抬了抬臂弯上勾着手的美人,介绍道:“我夫人,楼晚。”
霍锦西一时失语,看着他俩恩爱夫妻的姿态。
片刻,他顶了顶上颚哼笑一声:“你小子真行啊,只半年没见而已,居然就成家了。”
年初他去南城时两人还一起吃过饭,那时的他还是个单身汉,这短短一年变化如此之快。
霍锦西目光浅淡地看向楼晚,点头示意,“谢夫人。”
楼晚弯起唇角,笑颜温婉动人,“霍先生。”
谢淮谦迈步走上前,递上礼物,一个长锦盒,“生日快乐,又老了一岁还不赶紧成家。”
霍锦西接礼物的手一顿,而后睨了他一眼,“要是没有后面这句,我还高兴些。”
他打开锦盒看了眼,勾唇一笑:“谢了。”盖上盖子往后递去。
孟南枝正要上前一步接下,霍锦西转脸看了眼,避开她的手,转而递给刚赶过来,气喘吁吁的江淮丙。
挽着谢淮谦的楼晚见状,微微挑了挑细眉,目光放在这个沉默寡言、一身冷艳,却又身材高挑的女士身上。
这么明显的目光孟南枝怎么可能看不见,她抬眼看过去,对上视线,楼晚清亮的眼眸里带起一丝笑意,朝着她友好地点了点头。
孟南枝一怔,狐疑不已。
这位谢总的夫人,这么友好对她做什么?
前方,霍锦西带着谢淮谦夫妇继续往后花园走去。
江淮丙和孟南枝跟在后面,纵观老板之前的人际关系导图,她还真没见过这位谢总的名号,不由得问道:“这位谢总是……”
江淮丙说:“隔壁谢家,霆盛集团谢董的弟弟,几年前就回了南城外祖父家,这些年一直在南城发展,跟老板是发小。”
这样啊,难怪呢。
霍锦西和谢淮谦多年好友叙旧自然就走得慢,这才走了没几步,后头又有一波人追了上来。
“锦西!”
“锦西,生日快乐!”
几人转身,那一波人上前,各个都是京北圈子里的大少爷。
孟南枝一眼看去,有些还真是认识的,如前几天见过的陶关志,陆家的兄弟俩,还有……今天中午刚在小公寓里见到的,青云的老板蒋宗祁。
目光和后者冷淡视线对上,两人都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
霍锦西在逐个寒暄之际,侧首看了眼孟南枝,深眸眯了眯,到跟蒋宗祁握手拍肩打招呼时,忽然问道:“你俩认识?”
孟南枝一顿,“额……不认识。”
蒋宗祁唇角勾起一抹高深的笑意,淡声道:“认识。”
两人同声异口的回答惹得旁边几人纷纷看了过来。
霍锦西:“……”
很好,他的保镖有自个的小心思了。
第36章抱着她拥进怀里。
陶关志瞧了眼唇角依然挂着微笑, 但眸色却霎时不对的霍锦西,唯恐天下不乱地笑起来,插话道:“那这到底是认识呢还是不认识呢?”
“宗祁, 不得了,有秘密了哦。”
蒋宗祁斜了他一眼, 慢条斯理地说:“滚……”而后看向孟南枝,“师姐说不认识倒也正常,我们才见过一面而已。”
孟南枝:“……?”
谁是你师姐了??
眼看霍锦西狭长的眼眸眯了眯, 她不知怎么地头皮一瞬发麻,赶忙道:“我真的只见过他一面,认得个名字……”
“哟, 很热闹嘛。”一道低沉的男中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齐齐转头看去,贺镇禹一袭深灰色西服, 外穿黑色羊绒大衣,戴着双皮革黑色手套,双手插着兜慢悠悠出现在灯光之下。
他身后跟着个慢吞吞的女孩,穿着毛茸茸的白色斗篷大衣, 头戴同色蕾丝礼帽,衬得她圆圆的脸蛋看着就格外软萌。
有认识他的都打了声招呼, 霍锦西笑了笑, 走上前, “就属你来得最慢了。”
贺镇禹哼笑一声, “冷的呗,要不是你生日, 我都懒得来这京北。”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放在霍锦西手里, 是科尼塞克全球绝版的暗黑之夜,“没什么送的, 随便挑了一样,要是嫌弃的话就丢掉。”
霍锦西拿着车钥匙无奈:“你送我我也用不上。”
他从英国回来后对这些极速类的运动或是机械都不感兴趣了。
贺镇禹抬眸,从一溜儿京城大少爷们身上滑过,最终放在隐在众人之后的孟南枝身上,眉峰挑了挑,意有所指:“你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
霍锦西顿了一下,果断收了起来,而后看向躲在他身后的小女生。
了然地挑了挑眉,随即点头示意:“时月小姐。”
贺时月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有些怯生生地看向霍锦西:“您,认识我?”
霍锦西轻笑,看一眼贺镇禹,“他夫人,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贺时月这下更是诧异了,仰眸看了眼某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明明她是被利用完就丢国外的棋子,于他而言无关紧要,可他最好的朋友居然还会认识她?
这次要不是机缘巧合在京北碰上,他或许都不会管她。
不等她细想,旁边的陶关志等人也都纷纷拿出生日礼物,江淮丙这会儿有四只手也拿不下,孟南枝跟着分担了一些。
后头又来了一拨人,比较眼熟的就是南城徐家大小姐,孟南枝赶忙往她身后看去,果然看见了一身黑西装的小五,两人目光对上,算是打了个招呼。
礼物太多两人快拿不下了,引路的佣人都跟着来帮忙分担,霍锦西则带着客人往后花园的曲水流觞宴走去。
两拨人分开而行。
孟南枝抱着礼物跟在江淮丙身后,走了长长一段路,穿过一道月亮门,里面是宽广的四合院,下午出电梯厅时闻到的那股清香越发浓郁了。
她抬眸看了眼,整个园子里的植被居然都是梅花树,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旁边,花坛里边,到处都是。
有些梅树开花得早,红色小花瓣迎风而立,有些开花得晚,此时仍然是一树枯枝。
原来这股清香是梅花香吗?
孟南枝忽然想起西园里的那棵龙游梅了,也不知道开花了没?
跟着江淮丙七拐八弯去了主院正厅。
正厅里的大堂让孟南枝一进去,就有种进了皇家别苑里的错觉。
完完全全宫廷级别的大堂,故宫同款地砖、博古架上价值连城的古董、黄花梨木的案桌、乾隆爷的挂画……
要不是眼前的江淮丙一身西装,她估计得以为自己抱着礼物穿到古代去了。
将礼物放在大堂里的桌案上,三人再次出去了。
下台阶时佣人喊住江淮丙,说葛管家让他带孟小姐认一认住处,说着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我们收拾了西厢出来让孟小姐住。”
江淮丙看了眼:“哦,好的,你先去忙,我带她过去认认路。”
佣人应了一声,从兜里拿出一张地图递给孟南枝,朝着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地图?”孟南枝稀奇地打开,瞬间嘶了口气,“这么大?”
江淮丙笑了声:“当然。”
从外边是真看不出来,整个霍府占地快要五千多平,紧邻着颐和园,就连府里那个中心碧湖都是昆明湖的一小支分流。
“快别看了,先认一下路。”
孟南枝收起地图,跟着江淮丙去了西厢,也是相同布局的四合院,中间依旧是大片大片的梅花林。
到达西厢,有个屋子里亮着灯光,房屋门上挂着把古朴的钥匙,钥匙上挂着梅花吊牌,上面写着个孟字。
“这应该就是你晚上住的屋子了。”
江淮丙看了眼钥匙,上前去推开房间门。
进去是一个宽敞的客厅,摆放整齐的案桌和檀木沙发,屏风过去有两道木门,一门推开是洗手间,一门推开是卧室。
卧室整体布局依旧是古香古色,连床都类似古时候的拔步床。
“西厢一般都是老板的朋友在府里过夜时招待用的,就相当于客卧。”他抬眸看了眼外面,“看来今晚没人留宿府里嘛。”
“你呢?晚上不住这里吗?”孟南枝看了一圈回来。
“我在府里有住处。”江淮丙把钥匙递给她,“我十八岁就来到府里了。不说笑话,这里是我第二个家。”
说到这,他不由得看了眼孟南枝,说实话,他俩可以算得上是老乡了。
他之前问过老板,为什么不把之前她救过他的事说出来?有了这层关系在里面,或许她也就不会跟他那么生分了。
老板那时候是怎么说呢?
江淮丙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说她都已经忘记了,再提又有什么意义,他记得就好了。
江淮丙当时完全想不通,这会儿也是一样。
他在心里暗暗下决定,如果她问他第一个家在哪,他一定会说。
她肯定知道羊山镇,甚至还会问起来怎么到的霍府,他一定什么都说。
可惜孟南枝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爱好,只是点了点头,转而说:“我们是不是该过去了?”
江淮丙:“……”
你倒是问啊!
结果说完她就先出去了。
江淮丙无奈叹了口气,跟着出门。
到达后花园时,曲水流觞宴已经开始了。
灯火通明的亭台楼阁里,佣人端着一盘盘美食走向池塘边的长桌食案。
长长的案桌中央搭建好了曲水流觞台,流水中央还有一条条小金鱼游来游去,雾气萦绕间假山流水若隐若现。
池塘中央搭起了高台,古筝演奏者稳坐高台,弹着动人的乐曲。
孟南枝是第一次见曲水流觞,从回廊走下时脑海里只有震撼二字。
食案前都坐满了人,但霍锦西身边却有一个空位,是众人默契地空下来的。
见她过来了,霍锦西指尖端着茶杯,抬眸看过去。
然而孟南枝只顾着看曲水流觞和高台上的演奏者。
太漂亮了,看得她眼花缭乱的。
看完曲水流觞之后她就跟着江淮丙往旁边的小食台走去了。
这里没有流觞台,但也摆满了鲜花美食,葛叔就坐在这里,边品茶边笑看大家喝酒玩乐。
见两人过来,他笑着招呼着他们坐下指了指一桌子美食,“都叫你们晚饭时别多吃了,你们偏不听。”
江淮丙揉了揉肚子:“我还吃得下。”
“我也能。”孟南枝紧跟其后。
话刚落下,前方的曲水流觞台处传来霍锦西的声音:“南枝,过来。”
所有人跟着看了过来,她不得不站起身走过去,在他身侧躬身:“老板?”
霍锦西往侧边示意了一下,“坐,等会儿要行飞花令,输了得喝酒。”
他看她一眼,“不是说要替我挡酒?”
孟南枝应了声,在空位坐下。
斜对面的徐佳宁这时才察觉出不对劲,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几秒,而后唇角抿起。
原来当时他说有喜欢的人,还真不是骗她。
孟南枝却忽地抬眸,朝着徐佳宁看过去,后者愣了下,扯了个难看的笑容,转开眼,伸手端起流水里的茶杯。
孟南枝皱了皱眉,而后往徐大小姐的侧边那几位大小姐看过去,这些她都不认识,应该是后来才进来的。
那些大小姐们对上她冷淡的目光,纷纷转开眼,低声谈论着流觞台里的中式小甜点,孟南枝这才收回视线。
席间的飞花令已经开始了,是关于梅的飞花令,孟南枝不参与只等着负责给霍锦西输了时喝酒。
然而直等到最后,所有人都喝了酒,就连几位千金都不例外,只除了霍锦西。
他赢到了最后。
曲水流觞宴里,最后的赢家要临摹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
孟南枝跟着大伙转到室内,暗暗想,这赢了难道不是一种惩罚么?
前方葛管家和江淮丙不知何时进来的,早已经准备好宣纸和笔墨。
霍锦西走进去,脱了西服外套,孟南枝连忙上前去接着。
看了她一眼,他卷了卷袖口,拿起毛笔,沾了沾墨,俯身,开始在宣纸上写字。
孟南枝跟着看过去,他的行书字体笔锋流畅自然,外形给人磅礴大气之感,笔间充满力量,如同飘动的云朵和流动的溪水,行笔迅捷有力。
不过几分钟,就已经写到第四列——‘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的竹字。
一室的夸赞声此起彼伏,陆至渊不乐意了,说他也要写。
霍锦西停下笔,让开位置。
陆至渊便卷了袖子,兴致勃勃地上前,有模有样地拿起笔,也开始写。
在孟南枝看来陆小公子写得也好看,但旁边懂的人已经开始嘲笑了。
“会不会写啊陆至渊!”
“写得也太丑了吧!”
“这还叫丑?这多好看啊!”
……
“他手腕间没力,写出来的字自然就有些软绵。”
孟南枝忙收回目光看向身侧站着的男人,他正慢条斯理地放下卷起的袖子,刚刚写字把外套脱了,因此孟南枝一眼看过去就见到他别在胸口衬衣上的领夹。
有心想要回来,但又没有那个胆量,犹豫间,霍锦西已经伸手拿了她抱在怀里的西服穿了起来。
前方书桌前传来哄笑声,陶关志一手卷起袖子,也要上前去写,几位公子哥也都兴致勃□□哄。
余下贺镇禹百无聊赖地进了旁边的暖阁。
暖阁临水而建,雕花木窗外就是池塘里的高台,这会儿演奏者已经下台了,只余下满台鲜花和花中央的古筝。
霍锦西叫上谢家兄弟俩。谢淮谦的哥哥谢震霆是后来的,见到谢淮谦回来了还诧异了一下,只问了一声怎么不回家住,谢淮谦说改天再回去,两兄弟便再没过多的话。
他们关系虽然不如外界传得那么恶劣,但也不是很和睦,毕竟同父异母。
几人进了暖阁,暖气十足之下,纷纷都脱下了外套,佣人送来茶水和牌,便都打起了牌。
贺时月坐了会儿就出去了。
霍锦西边打着牌,边侧头示意一下孟南枝,压低了声音:“帮我招待一下镇禹的夫人。”
“哦,好的。”孟南枝放下大衣外套,跟着出去了。
贺时月没去哪里,在回廊上走了走,进了一间空闲的阁楼里,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户上。
过了会儿,一声清越的嗓音传来:“贺夫人。”
贺时月扭头看去,孟南枝端着糕点和水果进来,“我看你在宴会上都没怎么吃,吃点儿东西。”
“你好细心哦。”贺时月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越发可爱了。
孟南枝不由得也跟着笑了一下,把糕点端到她旁边的矮桌上。
贺时月伸手拿了一块,“你不用叫我贺夫人的,我叫贺时月,你叫我时月就好了。”
孟南枝从善如流:“时月小姐。”
贺时月无奈地笑了笑,“我听霍先生喊你南枝,那我也叫你南枝吧。”
孟南枝点头:“可以的。”
“你也吃啊。”贺时月拿起一块递给她。
孟南枝伸手接过,两人看着窗外的池塘楼阁,好半晌没再说话。
一块糕点吃完,贺时月转回头,“你在霍先生身边做助理吗?”
孟南枝说:“保镖。”
“嗯?保镖?”贺时月一下坐直了身体,上下看了眼孟南枝,“那你是不是会功夫?”
孟南枝浅浅地笑了笑,对着这双崇拜的眼眸,不由得说:“时月小姐不嫌麻烦的话可以搜一下一八年全国太极拳锦标赛。”
贺时月都不用搜,立马就猜到了:“你是冠军吧!”
孟南枝点了点头。
“哇哦!!好厉害!”贺时月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由衷佩服,“太酷啦!”
“难怪霍先生被你迷得团团转,我也被你迷得团团转了!”
孟南枝惊了一下,急忙坐近一些解释:“老板没有被我迷得团团转,时月小姐,求求你了,别乱说。”
贺时月笑着睨她一眼,“我都懂~”
孟南枝:“……”
怎么又有人懂了?
到底懂了什么?
不能再讨论这个话题了,孟南枝连忙叉开:“时月小姐怎么突然来京北了?不是在英国吗?”
贺时月惊讶:“你也知道我的事?”
孟南枝说:“我上半年在港城给潘家二公子做保镖。”
潘家呀,贺时月抿了抿唇,“那你在港城期间有碰见过贺镇禹吗?”
“碰到好几次了。”
贺时月抬眸,想问什么最终又咽了回去,“算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孟南枝说:“碰到的几次他身边都没有女伴,也没听说他跟哪个女生走得近……”
贺时月急急忙忙打断:“哎呀,我又没问这个啦!”
孟南枝笑了笑,接上话:“听到最多的就是他在商场上如何杀伐果断、雷厉风行、六亲不认,连自己老婆都算计利用。”
贺时月无奈地撇了撇嘴:“这些媒体啊,就爱夸大其词。”
其实她心里却是认同的。
两人在暖阁里聊着天吃着水果糕点,后来谢淮谦的夫人也进来了,三人便在小隔间打起了斗地主。
热热闹闹的晚宴一直到夜间十二点才渐渐散去。
送走宾客,江淮丙跟着葛叔走另外一条道回去,而孟南枝则跟在霍锦西身后回了梅园。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是刚刚打牌时输了喝的。
两人一路静默,周边都是散着淡香的梅花。
“我怎么不知道,蒋宗祁那小子是你师弟呢?”低缓的声音传来。
孟南枝心底有种:来了来了,果然要开始盘问了。
她清了下嗓子,一个一个数给他听:“他真不是我师弟,我们公司五个人分别是老大涂龙晖,老二计以澜,老三就是我,老四是涂青云,也就是老大的妹妹,老五就是徐大小姐的保镖计以澄。”
而后摊了一下手,意思就是你看他都排不进名号的。
霍锦西从鼻腔里哼出一声:“那昨天电话里那个师兄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停了脚步,扭头看她,讲起了冷笑话:“你不会告诉我,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孟南枝干巴巴地笑了下,这个冷笑话还真不好笑。
“师兄是师父那头来的,不是公司里的。”
“那蒋宗祁呢?”
“我也不知道……等等,”孟南枝立马抬头,“我师妹青云签约了他的公司。”
孟南枝想起中午查的资料,蒋家是做文娱这块的,尤其是蒋宗祁的那个公司,就是目前国内最大影视公司。
她后知后觉:“我师妹要去做明星了?”
蒋家只做影视不捧明星,这是圈内都知道的事。
这个蒋家四公子,倒是任性得很。
霍锦西捋清他们这些弯弯绕绕的关系后,忽而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角。
“这小子行动倒是迅速。”他抬眸,轻笑一声,“看来他喊哥是喊到底了。”
“?”孟南枝看了他一眼。
“走了。”霍锦西迈步往前走去,孟南枝不再多想跟上。
送到西厢院子的路口,霍锦西停下,转身看她,“淮丙带你来认过路了吧?”
“认过了。”孟南枝从兜里掏出地图,打开看了眼,“那老板,晚安了。”
“嗯,晚安。”霍锦西应了声站在原地。
看着她身影消失在梅林,这才转身往主院走去。
进了正厅,他在靠椅上坐了会儿,看向桌面上那一堆礼物,忽而目光一定,直起身,抬手从一堆礼物里捡起个精致的方形檀木雕花盒。
打开,嵌在棉绒布之上的是枚帝王绿扳指。
他将扳指套在大拇指上,而后垂首脱掉西服,解开衬衣纽扣,将上面的领夹拿下来,放进檀木小盒里,而后放到博古架最上面。
博古架置于西窗前,窗外夜色深浓,夜风簌簌刮过梅林。
夜幕笼罩之下,往西厢去的孟南枝此时正站在一个岔路口。
她忘记之前跟着江淮丙来那回是朝左走的还是朝右走的了。
看地图,地图上的四合院布局都一个样,往西的一排四合院都叫西厢。
这是什么人设计的?
好歹小四合院也给起个名儿吧?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出来时是从右边出来的……
果断收起地图,往右边的小道走去了。
不知是越走越偏还是怎么地,路两旁的灯光从柱式高挂灯变成了花坛地灯。
两侧枯枝被地灯照得张牙舞爪的,风声簌簌作响,莫名有点恐怖。
孟南枝双手握着拳,警惕地看着四方。
还别说,就前方这条道,那两侧的地灯照得,怎么那么像阴间地府?
她虽然是武力者,可她不是无神论者啊。
在脑海里搜刮了师父的那些经书,甭管记得不记得,反正口中念念有词,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一刻钟后,她不知走哪儿去了。
右侧是高高的围墙,地灯照得墙面灰扑扑的,走在上面还有回声,左侧出现一条灰白的巷道,很狭窄,还有一口井!
井口边阴森森的。
听说,这儿以前是皇宫后院来着,自古皇家后院多人命……
孟南枝背脊上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就这么小点儿地方你都能走丢了。”一道声音倏地响起。
“啊!”孟南枝尖叫了一声。
霍锦西一怔,忙大步上前,一把环过她肩膀,温声道:“是我。”
孟南枝这才喘了口气,忙扭头去看他。
霍锦西伸手拉起她紧握的拳头,一点一点安抚她,俯首看着她,目光莹润:“找不到怎么不早点儿给我打电话?”
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孟南枝这才一点点放松开紧握着的拳头,掌心已经被指甲捏出印迹来。
霍锦西不再说话了,抬起一手,压着她的背脊拥进怀里。
孟南枝一头撞进一个清浅杉香混合着男人身上荷尔蒙的怀抱里,心脏后知后觉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他将她四面八方地包裹住,耳边有温热气息压下来。
低沉的声音里含着歉意:“是我的错。”
“应该送你回来的。”
第37章他俯身,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吻。
孟南枝怔怔地埋在他怀里, 心跳声在这一刻突破天际,剧烈到她难以控制。
她深呼吸了一口,强行冷静, 说:“老板,我没事……”
话没说完, 背脊上的大手轻轻地拍了拍,他没说话,但安抚的意味很是明显。
孟南枝再次怔住, 也一时忘记挣扎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仍旧没松开她,不是错觉。
他真的有在安抚着她受到惊吓的情绪。
片刻, 她心有余悸地抬手,轻轻地揪住他的衣摆。
呼呼的夜风从两人身边刮过, 树枝摇晃着,像张牙舞爪的鬼怪,可神奇的是,她再看过去, 已经不觉得可怕了。
连那口井,也没有阴森森的感觉了。
许久之后, 他才放开了她一些, 垂眸看她:“有这么怕么?”
孟南枝垂下头, 也跟着悄悄地放开手, “我有时候,还挺封建迷信的。”
跟在师父后面那几年, 国内几大道场她都去过, 啥事儿没见过。
霍锦西笑了声,“你就是自己吓自己。”
他拉起她的手, 声音温润:“走吧,送你回去?”
孟南枝不说话。
霍锦西便放开,“那好吧,你自个回去……”
话没说完,手指被拉住,他勾唇笑了一下,反手握在掌心里,往回走去。
穿过丛丛低矮的梅林,绕过院中假山就回到了一开始进来的岔路口,这回他带着她往左侧小道走去。
几分钟后就回到了亮着灯的西厢。
到了门前,他转身问:“晚上也会害怕么?”
孟南枝嗫喏了一下:“应该……怕的。”
霍锦西便推开门,也跟着进去了,“你去洗漱吧,洗完去床上躺着,我在客厅陪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孟南枝抬眸看了他两眼,霍锦西下巴抬了抬,示意她去。
孟南枝这才放开手,转身进了屏风,怕他等得久,她没洗澡,快速卸妆洗漱完毕,脚都没等干就趿拉着拖鞋出去一看。
他果真坐在檀木木椅沙发上,坐姿随意慵懒,翘起一腿搭在另一腿上,拿着手机在处理邮箱里的工作。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眸看向她,轻声说:“去睡吧。”嗓音温润自带安抚的意味。
孟南枝垂下眼睫,小声道了声晚安便转身进去了。
门没关严实,留着一条缝。
到床边,脱了大衣,脱了外套,这才掀开被子上床。
实木拔步床,床帘是实木缕空雕花,连床顶都绘着栩栩如生的彩画。
还别说,看着都有些害怕,孟南枝转了个身,脸朝着外面,见客厅灯光亮着,这才安心了一些。
闭上眼逼着自己入睡,屋子里安安静静,但依然能感觉到外面还有人在,渐渐放松下来。
睡着过去不到一刻,她猛地惊醒,迷迷糊糊往外看去,被门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忙喊了一声:“老板?”
“怎么了?”散漫的声音传进来。
孟南枝松了一口气,重新靠回枕头,“没事儿。”
“嗯。”他的声音有些模糊,“睡吧。”
孟南枝重新闭眼睡去。
半个小时之后,霍锦西收起手机,转身进了屏风之后,随手关了洗手间的灯,要帮她把门拉上时顿了一下,转而推开,迈步进去。
壁灯昏黄,她缩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霍锦西走过去,在床边站了片刻,俯身,将她搭在床边的手放进被子里,而后勾起她脸颊上的发丝捋到耳后。
孟南枝一瞬警惕醒来,眯着眼看去,看清来人后又重新闭上眼。
卸去了口红的嘴巴呈淡粉色,迷迷糊糊嘀咕出一声:“老板,晚安……”
她一贯冷着脸,这样迷糊的模样倒是很少见。
迷糊得人心都跟着软了。
霍锦西一笑,揪了揪她的脸颊,嗓音低哑:“晚安。”
许久后,他才俯身,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吻,而后起身走了出去。
—
一夜好眠,次日清晨,孟南枝又是准时准点清醒。
想到昨晚,她有些怔愣,片刻,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才发现门是关着的。
原来昨晚后来他进屋给她盖被子的事儿,不是梦啊。
她拉开门出去,在昨晚的檀木椅子上坐下,冬天天冷,椅子上都有棉垫,不至于太冻屁股。
也不知道他昨晚是几点走的。
他说等她睡着了再走,还当真是。
她也知道,他从不食言。
六点三刻,孟南枝洗漱出来,客厅里不知何时放了套新衣服,她换上,而后出门。
有了昨晚迷路的经历,这回她再也不迷路了。
整个梅园安安静静,连佣人都没有一个。
孟南枝径直出了梅园,到达中心碧湖边。
早晨的天儿,雾气和寒露还没消散,放眼看去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梅园外的廊道上就见得到一些清扫的人影了,不远处的湖边小道上还有一道正在慢跑的身影。
孟南枝看了片刻,走到一株玉兰花树下,扎下马步,开始打太极。
八式刚打完,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浑厚老气的声音:“陈氏太极?”
孟南枝连忙收势站稳,扭头看去,是霍老爷子,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练功服。
她点头:“是的。”
霍老爷子放开手杖,自顾自打了几式。
孟南枝越看越皱起眉头,各家功法皆有不同,同是陈氏太极,师承不一样,打得势也不一样。
而老爷子打的拳法,跟她师父的很像。
孟南枝在旁边起势,跟着老爷子从他打到的这一式开始继续往下打下去。
她年轻,打的又是多年练习的拳法,一掌一势皆是虎虎生风,甩了老爷子不知多少倍。
霍老爷子渐渐地不打了,他老了,身体跟不上了。
不远处的岸边,彤姨推着关穆英停在岸边小道上,远远地看着孟南枝打拳法。
“这小丫头有点儿门道啊。”彤姨感叹。
关穆英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
几分钟后,霍锦西沿着湖边跑过来,路过轮椅,道了声早。
关穆英扭头看去,“多穿些,别感冒了。”
“知道了。”声音随着身影远去,最后停在正在打太极拳的孟南枝身后。
“彤姨,我是不是老了?”关穆英目视着前方,淡声问。
彤姨笑了笑,“夫人啊,您还年轻呢。少爷的事儿您就甭管了,他又不是不知分寸的人。”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护上了。”关穆英敲了敲轮椅,“改天叫萍姨回来一趟。”
“好的。”彤姨推着轮椅往回走。
湖边玉兰花树下,孟南枝打完二十四式,收势站稳。
霍老爷子有些怔愣地看着远方,像是回忆起什么事儿,嗓音悠远:“你师父叫陈家卫吧?”
孟南枝愣了,倏地转头看他,不可思议:“您认识我师父?”
霍老爷子不答,只是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声:“这老东西,不是说不再收徒弟了么。”
孟南枝没说话,盯着他看。
霍锦西也上前一步,站在孟南枝旁边,沉声问:“爷爷,您认识南枝的师父?”
霍老爷子转头看了眼他们,低声吩咐了他身边的管家一句,管家虽然诧异,但也快步走了。
三人就站在湖边,安静地等候着。
几分钟后,管家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伸手递给老爷子一个黄花梨木的方形盒子。
老爷子接过,打开看了眼,而后伸手摸了摸上面的五角星,唇角泛起一丝笑容。
片刻,他关上盒子,重新看向孟南枝,威严姿态不再,甚至有些和蔼,“既然你是他后来再收的徒弟,那我也就信得过你这个人。”
他将盒子递给她,“以后,好好陪着锦西。”
孟南枝要接的手一下顿住,霍锦西却是听出来了,上前一步,把盒子压到孟南枝手上。
老爷子突然长叹一口气,拍了拍他们的手,“锦西,这也是爷爷的态度,只要你放过老二。”
霍锦西放开手,脸色沉冷:“爷爷,您为了他,什么都算计进去了。”
霍老爷子说:“我在这之前也不知道她是老陈的徒弟。”
“但是刚知道也不影响你算计。”霍锦西呛回去。
霍老爷子噎住,看了眼孟南枝,忽地强硬了起来,说:“反正这就是我的态度。”
霍锦西顶着牙冷笑一声,拉上还想问话的孟南枝就回了梅园。
早饭都没吃,换了身衣服就去了集团。
孟南枝没能从霍老爷子这里问出答案来,想着等晚上的时候给师父打个电话问问看。
关于师父的以前,这二十多年来他老人家一句都没提过,孟南枝也没问过,只是当初填京北大学志愿的时候,他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神色郁郁,但也没阻止她。
从前她不知道原因,如今看来,是跟这个圈子有关。
然而没等到晚上回去打电话,先被告知了临时出差去南非。
分公司在南非投资承建的再生能源发电工程,原本受到了内阁政府相当高的关注和支持,但项目进展也受到了来自南非几大财团的阻挠。
那些财团们不择手段,捣毁了几处发电站基地不说,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掳走分公司高管,驻南非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们吓得门都不敢出了,时间久了纷纷闹着要回国内。
本来针对这件事,早已经会议协商好了要派遣集团另一位副总过去处理,然而就在今日上午,霍元集团董事办接到了一份来自南非总统秘书的邀请函。
邀请霍元集团参加南非首次再生资源的可持续发展战略大会,而邀请函上的贵宾赫然就是霍锦西。
中午十二点,首都国际机场里,一架波音767-300私人商务机早已经进入跑道准备好起飞。
孟南枝裹着厚厚的大衣跟在一身黑的霍锦西身后上了舷梯。
这次去南非只有孟南枝和另外两个保镖跟着他,江淮丙留在国内处理公务,处理完再飞过来南非跟他们会合。
今儿天气不算太好,雾气散去之后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中风有风,呼呼刮着,吹得人脸颊都是生疼的。
进了舱门之后就暖和起来了,这孟南枝第一次坐私人飞机,入眼明亮宽敞的机舱和她平时所乘的经济舱完全不一样,没有拥挤的座位,也没有吵闹的游客,安静得像是去了某一个奢华的会客厅而已。
进了客舱,头顶是绚丽夺目的星空银河顶,地板是银釉白大理石地砖,两侧是银白色沙发,舷窗边还有单独的小卡座。
就这么一个客舱,比她老家的房子还要大,还要奢华。
那两名黑衣保镖上来了之后就自觉去了后机舱,瞧着他们的背景,孟南枝正要犹豫跟着他们去还是留在老板身后。
霍锦西转头睨她一眼,孟南枝便乖乖留在他身后了。
客舱温暖如春,浅淡的香氛蔓延着,连沙发旁边的绿植都无比翠绿。
霍锦西脱了大衣,孟南枝赶紧上前去要接过,结果一双手比她更快。
接过大衣的空少露出完美标准的笑容:“老板中午好。”
霍锦西颔首,在沙发上坐下,空少转而看向孟南枝,笑容依旧完美:“孟小姐,我帮你拿大衣。”
孟南枝惊疑不定,看眼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而后缓缓脱下,递给空少,“麻烦了。”
“不麻烦。”空少道,“飞机马上起飞,孟小姐请入座。”
孟南枝应了声,赶忙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霍锦西伸手拉了她一把,“坐这里,起飞时后座力很强,小心摔倒。”
孟南枝再次应了声,端正坐稳。
甚至在听到空少说飞机进入跑道,即将开始起飞时,她还赶忙捞出手机点了飞行模式。
也不知道接下来十五个小时要怎么渡过?
然而转头一看,她老板居然直接拿出电脑,开始处理工作了。
“老板。”
“嗯?”
“飞机要起飞了。”
“我知道。”
“那你还联网……”
霍锦西一顿,转头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得失笑,朝她伸手,“手机。”
孟南枝掏出来递给他。
霍锦西接过,打开WLAN开关,连了飞机上的WiFi,而后还给她。
孟南枝一脸惊奇地接过,还是她太贫穷了,不知道原来私人飞机上还可以这样。
不多时,飞机起飞。
孟南枝玩了会儿手机也玩不住了,给师父发消息他还没回,这老头还是更喜欢打电话。
关了手机,她百无聊赖地靠着沙发。
“困了就去睡,房间在走廊左手边。”霍锦西头也不抬。
孟南枝转头,见他还在处理着公务,“那我先去眯会儿,有需要我处理的工作尽管喊醒我。”
“好。”他忙里抬眸看她一眼,“去吧。”
孟南枝便起身去卧室了。
左手边有好几个房间,每一个房间都无比奢华。
孟南枝一一看过,第一二间的装修比较奢华,床品更是一眼看去的精致,格调看着就像老板们住的房间,于是她往后面走,选了个床品比较简约的房间睡下了。
然而半梦半醒间,另一侧床垫忽而下沉,她警惕醒来,见他一袭黑衬衣坐在床上,半边被子搭着膝盖,正在解手上的腕表。
“老,老板,我在这儿呢。”孟南枝从被窝里探出头,“我选了这间卧室休息。”
“我知道。”他一脸平静,“但这是我的卧室。”
孟南枝:“……”
屁嘞,这么简约可不像他的品位。
第38章这是怎么了?闹别扭了?
眼看他解了腕表就要躺下, 孟南枝一骨碌翻爬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然而霍锦西还是一脸平静,单手拿下眼镜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拉了被子躺下。
好好好,这是他的飞机, 飞机上的房间都是他的,他要睡这间她这个小小打工人还能说什么呢。
孟南枝无奈地掀开被子,正要下床, 侧边过来一只手拉住她,猛地一使力,她就被拽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躺下。
床垫跟着沉了沉。
“??”孟南枝满头问号, 而后挣扎着又要爬起来,那手压着她, 嗓音淡淡:“睡都睡了,还起来做什么?”
孟南枝抿了抿唇:“老板,这间是你的卧室,那我就去别的房间休息了。”
“我的房间不能休息么?”
孟南枝:“……”
这能一样吗?
手腕灵活一转就要挣脱, 霍锦西先放开了,侧脸看她, 眉眼有些疲惫,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我都不讲究, 你计较什么。”
他闭了眼,“睡吧。”
孟南枝直挺挺地干躺着, 双手缓缓交握放在小腹上, 两眼望着洁白的顶。
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一次是意外,两次, 就不可能是意外了……
这时,一只温热的手忽然搭了过来,放在她交握着的手背上,拇指微微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声音轻缓:“睡吧,睡会儿起来吃晚饭。”
“我让厨师准备了许多你爱吃的牛肉。”
孟南枝扭头看去,他闭着眼,睡颜俊美无双,挺翘的鼻尖,薄薄的嘴唇,连下巴上淡青色的胡茬都看得那样清楚。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离她那样近,近到她稍稍挪动一下就能碰到他,手背上的体温融合了他的温度,但她鼻尖和眼眶却是猛地一涩。
孟南枝,你是保镖,你没资格睡在这里的。
脑海里一道冷静的声音说道。
孟南枝转回头,掀开被子,低垂着眼帘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声音沉静:“老板,之前那次是您生病了,我迫不得已要守着您,今天我还是去别的房间。”
霍锦西一顿,睁开眼,“迫不得已?”
孟南枝下床踩进拖鞋里,转身整理了一下刚刚自己睡过的皱褶,手刚压上去,他的手跟着摁在她手背上。
随后他拉低了她的身体,仰起头,嗓音低沉缓慢:“你说你是迫不得已?”
孟南枝看着近距离下毫无遮挡的深邃眼眸,睫毛下垂,唇角微抿:“也是我的职责。”
霍锦西气笑了,“你的什么职责?”
“保镖的职责,保护雇主的安危。”
“你见过谁家保镖保护雇主安危要保到床上去的?”
孟南枝敛眉,不乐意了:“可那是你的要求。”
她依旧抿唇:“我当时是要打地铺的。”
“是,是我要求的。”霍锦西从床上坐起来,紧盯着她的眼睛,“可我为什么要求你上来你不知道吗?”
孟南枝被他直视着,原本到嗓子口的那句:‘担心我着凉。’忽然就咽了回去,睫毛轻颤,倏地垂下,遮着了眼底的震惊和无措。
“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他的语气沉缓肯定。
“我真不知道……”孟南枝飞快转开眼,心底生起无边的恐慌,好像她现在不是在万里高空的飞机上,而是在陡峭的悬崖边,脚下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你不知道你慌什么呢?”霍锦西掀开被子下床,转而走到她面前,“你那么聪明,连潘二刚动一丁点念头你就察觉了。”
他伸手握起她的手,拇指摩挲了下她的掌心,“我以为,我牵你的手时你就明白我的心意了。”
“不要说了!”孟南枝瞳孔剧烈一颤,手赶忙往后缩,但手心被他紧紧禁锢着,没能抽动。
“这次南非回去之后我会……”
“好,我不说了。”霍锦西猜到她要说什么,出声打断她,“我们就当刚刚什么都没说过,你想去哪个房间睡就去哪个房间睡,我不拦你了。”
孟南枝狠狠吞了一下喉咙,挣扎了一下手。
霍锦西放开手,孟南枝转身就大步走了出去。
到达门口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我只是希望,我不是第二个潘二。”
一旦对她动了情,就会被她毫不留情地抛弃。
孟南枝脚步一顿,而后快步离开。
霍锦西看着她迅速离开的背影兀自笑了笑。
要是她回眸看他,会发现这抹笑容里带了一丝苦涩。
等他再走出卧室时,走廊里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霍锦西沉默,转而去了餐厅,从酒柜上拿下一瓶威士忌,再拿了酒杯,开了酒抿上一口,辛烈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他却尝出一丝痛苦的挣扎。
舷窗外是蔚蓝的天际,夕阳的光晕染红了云层。
他不甘心现在的状态,可却毫无办法。
毕竟当初在港城,他就借着潘二的这点破绽,用了点计谋才让她回了京北。
如今他走上潘二的老路,才发现根本无解。
不过比起潘二来,他或许有一线生机。
霍锦西抿了口酒,苦中作乐地想。
这个无解之题也困扰着孟南枝,明明他们的原则里,跟雇主产生了感情就必须得离职,可她在听到他掩耳盗铃般地说什么都没说过时,心底却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孟南枝自欺欺人地想,是因为她不想放弃高薪,也不想放弃……这么好的一份工作。
从那间卧室出来后她就躲进了离得最远的一间屋子里。
然而一抬眸才看见对面的木衣架上挂着件黑色羊绒大衣。
……
也就是说,这间才是他真正的卧室。
孟南枝转身就想出去,可刚打开门就察觉到一道身影路过走廊,又连忙关上门。
房间没沙发桌椅,只有一张床品都极其奢华的大床,孟南枝站了片刻,走过去,摸摸被子,果然触手柔软丝滑,她掀开一角坐在边上。
半个小时之后,房间门被敲了敲,孟南枝盯着门没说话。
“孟小姐,是我。”
是空少的声音。
孟南枝这才走过去开了门,空少站在门口,“该用晚餐了孟小姐,您是去餐厅和老板一起吃呢还是我给您端来房间里吃?”
孟南枝咽了下喉咙:“那你给我端过来房间里吧。”
空少应了一声,只是表情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转身走了。
老板多么洁癖的一个人,卧室就是用来睡觉的,连个水杯都不会放在里面,吃饭和喝水都是在餐厅。
不过刚刚老板让他去叫孟小姐吃饭的时候提前说了,如果她不乐意来餐厅,就端去给她。
空少在心里想着,看来老板以后要换卧室了。
到餐厅,托盘里已经摆好了一份丰盛的晚餐,颗粒饱满的大米饭、开胃黑松露蘑菇汤、大份芝加哥香煎牛排、黑胶牛扒、芦笋肥牛卷。
这么多牛肉?
“给她送过去吧。”霍锦西搭配好最后的西兰花,抬起手。
空少看了眼大份晚餐,再看一眼餐桌上只有三分之一的晚餐,虽然震惊,但也没过多问话,端起餐盘,往房间走去。
孟南枝依旧等在门口,接过餐盘,看了眼晚餐,一眼看去全是肉,她唇角没忍住弯了弯,“谢谢。”
空少多嘴了一句:“全是老板搭配的。”
孟南枝:“……”
还好不是他做的。
她还是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端着餐盘转身,可一眼看去哪里有可以放的地方,不得已赶忙转身,然而门口已经没空少的身影了。
孟南枝只得端着餐盘出去,垂着脑袋快速路过餐厅,到达客厅,在小茶几面前坐下。
吃完晚餐,她没再回刚刚的卧室,而是又找了个比较远的房间,进去后就没再出来了。
好在房间内有洗手间,也方便洗漱。
洗漱完,江淮丙给她发了几份文件,让她整理统计出来,有得事情干,她便不再胡思乱想,专心处理工作。
凌晨三点,飞机降落在坦博国际机场,温暖湿润的空气迎面袭来,室外温度二十多度,正是南非的夏季。
霍锦西脱去了大衣外套,只穿着一袭白衬衣黑西裤,夜风吹动,衬衣紧贴着他的腰线,显出紧实的腰腹肌肉线条。
孟南枝转开眼睛,提着电脑跟在他身后走下舷梯,后面是要下飞机时从后机舱过来的李章和王畅。
深夜的机场安静而明亮,前来接应的是几辆低调的黑色奔驰。
分公司负责人老远就使劲儿地挥手,“老板啊!”
霍锦西走过去,握了握他的手,说:“辛苦了。”
江开明差点老泪纵横了,“不辛苦不辛苦,您终于来看我们了。”
霍锦西好笑:“年初不是刚来过么。”
“那都好久了,您再不来,我可就抗不下去了……”
霍锦西拍了拍他的肩膀,抬眼看去,来接的还有其他几位经理,他走过去一一拍了拍他们的肩,“都辛苦了。”
经理们纷纷摇头说不辛苦。
寒暄完,江开明走过来,“老板,先上车,约堡最近都不怎么太平,尤其夜间。”
霍锦西颔首,转而上了一辆奔驰,孟南枝跟着过去,李章也跟在他们身后上了副驾驶。
王畅则跟着江开明上了后面那辆。
一路平安地到了皇宫大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是自打霍元集团在南非做工程后就一直包着的。
两位黑衣保镖留在了外间,孟南枝原本也要跟着留在外间的,结果李章走到窗户边,敲了敲,说这里的玻璃好像不怎么结实,于是她又进了套房。
天大地大,老板的人身安全最大。
次日就是南非首次再生资源的可持续发展战略大会的开幕,会议地点在约翰内斯堡的国际会议中心。
清晨便有人送来了会议通行证,一行人中只有霍锦西有通行证,孟南枝和另外两名保镖便都等在会议大厅之外的等候间。
会议第一天由南非总统发表重要讲话,关于南非美丽的自然风光和生物多样化资源的整合,关于持续发展可再生资源的重要性。
在会议期间他就亲自点出关于再生资源的整合,国家急需要像霍元集团此次投资的再生能源发电工程项目等一系列关于国家能源、水电运输、金矿和煤矿的合理化开采的投资和先进技术的引进。
相当于直接钦定了霍元集团为南非的开发建设必不可少的主力军身份。
这下那些本地财团要敢再像之前那样嚣张,得先看看政府这边同不同意了。
大会一开就是三天。
漫长而煎熬。
这三天里江淮丙也处理好国内的部分公务过来了。
第四天会议结束,霍锦西和总统秘书以及几位南非内阁的高官吃过饭出来,夜色已经朦胧了。
司机开着车过来,孟南枝这次抢先去坐副驾驶了。
江淮丙诧异地挠了挠脑袋,转头看一眼后座安静坐着的老板,不得不上了车。
看着两人各看一方,连眼神都毫无交流,车厢里寂寥一片,不由得暗忖这是怎么了?
闹别扭了?
轿车驶出去,路过卡曼德拉广场时,孟南枝忽地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眉间皱了皱,回头道:“我们应该是被跟上了。”
司机一听,手都抖了。
约翰内斯堡繁华归繁华,但也是犯罪率最高的城市之一。
打打杀杀什么的,在这里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了。
霍锦西睁眼,压低了声音:“开快点,尽量往繁华的街道开去。”
司机应了声,加紧马力往格雷斯顿大道驶去。
后面的车发现他们被发现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猛冲了上来。
“砰砰砰——”枪声从身后响起。
孟南枝是第一次来南非,闻声吸了口冷气,飞快升起车窗。
后方忽然伸出一只手拉过她的胳膊,顺着胳膊往下滑,在她手心里放了样冷冰冰的武器。
这边夏天,孟南枝这两天为跟李章和王畅一样,穿的也是黑衬衣,薄薄的布料根本阻挡不了那只手手心的温度。
会这样拉她的人也只有一个。
那就是这几天都很少讲话的老板。
孟南枝也没回头,垂眸看了眼手心,是手/枪。
她拿起来,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上的男人垂着眼眸,一袭黑衬衣黑马甲,正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露出一截银白腕表,而他紧实的大腿上,也放了把黑漆漆的枪。
她放心了不少,扭头观察着外面。
后车已经被几辆皮卡车围住了,从车上跳下几个人高马大的黑人,手里抬着狼牙棒的,捏着枪的……
孟南枝扭回头:“加快速度!”
“翁嗡嗡——”几辆摩托车冲了上来,一左一右夹击着车辆。
孟南枝举枪,对准右侧一辆的轮胎就是一枪,摩托车疾驰着翻飞了出去。
霍锦西抬眸,目光在她冷艳的侧脸上定了片刻,忽然眉眼一厉,出声:“左前方九点钟方向。”
孟南枝移枪,对准前方冲出来的摩托车车轮就是一枪。
然而司机却听成是吩咐他的,猛打方向盘,转过去了,但也被后方持枪的人打中了轮胎,轿车瞬间就脱离了道路,一头撞进了花坛里。
孟南枝放下护着脑袋的手活动了一下,没受伤。
她从安全带下面滑出来,一脚踹开车门从车里爬了出去,而后赶忙转去了后座,用蛮力几下扯开车门,钻进去查看,担忧道:“老板?”
“老板!”
不想脸颊擦过一道热气,他就在他耳边,低声说:“没事儿。”
孟南枝抿唇,安全扣卡死扯不开,她从手腕上的护腕里掏出刀片,使劲割断安全带,而后又去驾驶位拽车门。
三两下把车门扯开,司机已经昏倒在座椅上了,这时江淮丙也从霍锦西这边爬了出来,右侧撞击力度比左侧要小,他没事,爬出来后就跟孟南枝一起把司机挪到花坛边。
一群黑人也围了过来,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有人指了指穿着黑色衬衣的霍锦西大声吆喝着什么,孟南枝站起来就冲了过去,抬手握拳挡在了他前边。
“老板!”“老板!”王畅和李章赶了过来,也跟着孟南枝一起把霍锦西围在中间。
两人刚激战过一场,嘴角挂了彩。
眼前是二三十个黑人,各个凶神恶煞,他们笑着闹着,朝他们往下比大拇指,有人甚至嚣张地丢了枪。
孟南枝和李章王畅从身后的皮带里抽出甩棍,早在得知这里是犯罪率最高的城市之一后他们就采购好了武器。
只不过这些天他们要跟着内堡会议大厅,里面都是些内阁官员,他们随身只能带些冷兵器。
霍锦西冷眼看着那些嚣张挑衅的黑人,他听得懂当地的话,自然也知道他们在叫嚣着什么。
他伸手,从手腕上退下腕表,缠在指关节处握紧,而后上前一步,站到孟南枝身旁。
孟南枝正要把他护在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警报声,那些黑人便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
李章和王畅打头迎上,孟南枝单手护着身后的人往后退去,然而刚撂倒侧面偷袭的黑人,她身后的男人忽而上前,一把揪住旁边冲上来的黑人。
孟南枝瞳孔一缩,吓到了,破音喊道:“老板!!”
话音落下,那黑衣人被霍锦西迎面一拳打到鼻血直流,霍锦西没给他反应的时间,长腿一抬兜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脚,那黑人就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孟南枝瞬间睁大了眼,他也会打?
“小心!”霍锦西侧身便看见她左前方的偷袭。
孟南枝立即仰身避开,而后灵活起腰转身,抬脚就是一踢,黑人捂住小腹嗷嗷直叫着后退。
人太多,他们很快被包围,孟南枝只顾得了眼前,于是转身一靠,跟一具温热紧实的身体背靠背贴在一处。
血腥味和汗臭味混在一起的粘稠空气里,孟南枝闻到一丝浅浅的冷杉淡香,心底忽而就安稳了许多,她只管解决眼前的,后背自会有人看顾着。
他也一样,只用管他眼前的,后背她会帮他看好。
第39章“南枝,你吻吻我吧。”
李章和王畅左右突袭绕回了孟南枝和霍锦西身旁, 他们动作干净利索解决去了大部分黑人。
他俩是多年老战友,配合得无比默契,左一拳后一脚, 当头一棍后一个紧跟着一脚上前踹飞。
孟南枝快速观察了一眼他们打架的手法,而后在霍锦西一拳打中一个黑人的眼眶时横扫一棍击退眼前的黑人, 单手抓住霍锦西的胳膊借力飞起一脚将那个眼眶红肿的黑人踹飞。
霍锦西脸上表情痛苦了一瞬,察觉到她拉着他飞快转身,眼角余光见一黑人冲上来, 他转过身抬手就是一拳直击黑人下巴。
黑人口水都被打飞了出去,下一秒,孟南枝穿着作战靴的腿就旋风踢了过来, 直踹黑人胸口,黑人还没反应回来就被直直地踹飞出去。
孟南枝从霍锦西腰间绕了过来飞快站稳, 放开抓着他的手后,两人换了个方向背对背站着。
那些黑人终于察觉他们不好对付,叫嚣声越发激烈。
霍锦西神情也不耐烦了,狭长的黑眸里一片冷厉, 握着表的手腕动了动,表盘上早已经沾了不知多少人的血迹。
他不等那些黑人虚张声势地吼叫和辱骂, 径直走向最前方还在挥臂高呼的黑人, 那些人见他沉着脸单枪匹马就过来了, 叫得越发激烈。
挥臂高呼的黑人爆了句粗口, 从裤腰掏出枪,霍锦西俯冲上前, 动作凌厉地一把抓住他捏着枪的手臂狠狠一拧向下一拽, 而后屈膝直顶黑人的腹部,狠狠几下过后, 趁着黑人躬身干呕之际,一把抓起黑人扎着的小脏辫脑袋,往后面的花台上狠狠一砸。
“oh!!shit!!!”
一下,两下,三下……
不过几秒,黑人的脸就被他砸得血肉模糊,已经叫不出来声了。
孟南枝快速上前,既阻挡了想上前的黑人,也一把抓住他紧绷着肌肉的手臂,“老板!”
对方听不见,一头梳理得整齐的头发凌乱了,狭长的双眸早已经被狠戾占满,还在一下一下地砸着黑人的脑袋。
孟南枝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心脏砰砰砰直跳,赶紧使劲攥住他的手,“霍锦西!”
霍锦西一顿,侧目看了她一眼,对上她担忧的双眸,这才丢开手里的黑人。
他冷漠着脸甩了甩手,唇角绷直了嫌弃不已,黑人直挺挺倒下去匍匐在地上,动都不带动了。
几秒后,鲜红的血液从他头部流出,染红了地砖。
周围的黑人吓到了,也被惹怒了嚎叫着要上前,孟南枝甩棍一横,双腿跨立而战,将霍锦西护在身后。
霍锦西却转了转手腕直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甩棍,而后反手拉着她往自己身后护着,一步一步朝墙壁边退去。
但凡敢上前来一个,他都狠狠抽过去,有几个黑人的脸都被抽得鲜血直流,捂着脸倒在地上疼得直翻滚。
远处,警报声越来越近,政府的部队兵终于赶了过来,黑人也所剩无几,纷纷逃窜,孟南枝正要松一口气,身侧的男人忽然身体一晃,而后直直跪了下去。
“老板!”孟南枝一惊,赶忙扶住他。
靠得近了,她才闻到他身上还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老板,你受伤了?”孟南枝赶忙在他身上查看,肩膀的位置摸到一片温热,衬衣是黑色的根本看不出来,只有上手摸了,才知道他中了一枪。
她全程都关注着他,甚至是他单枪匹马上前的时候,更是一眼都没错开过,那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枪?
孟南枝逼着自己冷静,抬眸快速看向四方,部队兵已经围起了大片黑人,包括想上前交涉的王畅。
“老板,你挺住,我送你去医院!”
她架起他,想要扶他起来,然而霍锦西身体里的力已经快速流失,他喘了口气靠着灰白的墙壁,从兜里捞出手机递给她。
“给……秘书长打电话。”
孟南枝飞快滑开屏幕,点到拨号页面,上面有跟秘书长的通话记录,她飞快点出去。
那头接得也很快,孟南枝赶紧将电话贴在他耳边,两三缕凌乱的发丝垂在他饱满的额锋。
都这个时候了,他低声用祖鲁语跟对方沟通着,一种小众的语言也被他流畅地说出来。
那种凌乱、高智的绝美让孟南枝直直盯着他看。
片刻,电话挂断,霍锦西再没力气拿着电话,头往后靠着墙壁,手指一松,手机咕噜咕噜滚了下来,正中他腹部。
孟南枝回神,看了眼手机,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拿,没成想霍锦西忽地一动,撑着地板直起了些身体,她的手就直直直捣黄龙而去。
孟南枝:“……”
霍锦西:“……”
孟南枝飞快拿起手机,哪里来的烫不知道,反正手机烫手得紧,她赶紧放在地面上。
而后双手交握搓了搓,想要把上面的触感搓掉,胡乱问道:“秘书长怎么说?”
霍锦西目光在她的手上顿了片刻,脖间锋利的喉结滚了滚,哑声说:“他会跟部队兵部长沟通,稍等片刻。”
孟南枝见他唇色苍白,又飞快扭头看一眼包围得严严实实的部队兵,她上前一些在他旁边坐下,让他靠着她,侧头看了一眼他的肩膀。
近距离之下,与布料颜色不一样的深黑色已经蔓延到腹部了,孟南枝再次伸手,而后收回来,那一手的鲜红,不知道他流了多少血。
孟南枝眼眶渐渐红了红,手指轻颤,她侧身捏着黑衬衣的纽扣解了两三下纽扣都扯不开,急得上前用嘴咬开。
一只带着血的大手抚摸上她的脸颊,嗓音依旧低缓:“没事儿的。”
孟南枝飞快摇头,眼眶泛起模糊的雾气,话里带了一丝鼻音:“让我看看。”
霍锦西定定地看着她,眸色晦暗不明,不做声了。
她上嘴咬开两颗纽扣,扯开衬衣,入眼触目惊心,满肩头的血,红到能晕染天边的晚霞。
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是干涸了的血渍沾在了上头,说明或许还没开打的时候他就已经中枪了……
孟南枝忽地一顿,而后嘴唇轻颤了下,她好像,知道他什么时候中枪了。
就是她去主驾救司机的时候!
他当时从车里出来后就站在了她身后……
难怪那时候那些黑人围上来却不动手,反而是指着他吆喝着些什么,想来是侮辱他的语言,可他当时稳稳站着,一动不动。
可他都不说,一直挨着。
刚刚是挨不住了吧,才护着她往这处壁角而来,可她却什么都没发现。
孟南枝死死盯着深红还在淌着血的伤口,恐慌从心底蔓延起来,找遍全身都没有可包扎的东西,她急到使劲咬了下嘴唇。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眼眶垂直砸下,孟南枝赶紧伸手狠狠擦了把。
霍锦西神色一怔,抬手抓住她狠狠擦脸的手。
片刻,他垂首凑近,寸寸呼吸沾到她的脸颊上,他贴近她,温柔地吻了吻湿润的眼皮。
“南枝,别为我哭。”他嘴唇轻颤,柔柔地说,“不然我会忍不住。”
——想狠狠地亲死你。
孟南枝眼睫狠狠一颤,却没让开。
眼眶的酸涩不知从何而来,他话音落下后,眼角的泪珠再也忍不住,直直落下。
霍锦西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按住她后脑,重新吻了吻她的眼皮,而后继续向下。
干燥失温的嘴唇擦过她的鼻尖,继而在她唇瓣上印了下去。
周围是嘈杂的吵闹声,英语和本地语言混成乱糟糟一片,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只余一声重过一声,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声,在她胸腔里剧烈波动。
黑人的汗臭味,满地血腥味,汽车翻滚后的汽油味都不如她鼻尖闻到的浓浓血腥味里混了一丝清淡的杉香味。
那是属于他的味道,熟悉到她闭着眼都能认出来。
他轻轻咬开她的唇瓣,温凉的舌尖舔舐过她的唇肉,安抚着她慌乱的情绪。
“老板!老板!”江开明的声音从外围传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南非内阁官员。
他们上前去跟最前方的部队兵部长交谈。
孟南枝一瞬睁眼,飞快推开霍锦西。
“唔——”一声隐忍呻吟声传来。
孟南枝又飞快扭头看他,赶紧伸手将他身上的黑衬衣拉好。
霍锦西拉住她的手,抬起眼眸直直地看着她,眸中情绪难辨,“以后别跟我吵架,这几天,你不跟我说话,我很难受。”
孟南枝抿着唇不说话,眼看着远处两位官员和江开明穿过重重身影即将来到,赶紧伸手扯开他的手。
“嘶——”他嘶了口气。
孟南枝急了:“老板,你松手!”
“那你答应我。”
“老板——”江开明大声喊着,脚步匆匆。
只有一道身影了。
他依旧不急,只稳稳地看着她。
“老板——”
“我答应!”孟南枝飞快道。
霍锦西放开手,江开明也冲到他们面前,看清霍锦西的模样后,眼睛倏地瞪大,跪坐下来,想上手搀扶却不敢,一脸的手足无措。
声音都快要哭了:“老板!你受伤了!”
后面那两名官员赶忙上前看了眼,朝着远处招了招手,救护车直接开了过来,医护人员跳下车,查看过伤情后扶起霍锦西上了车,孟南枝跟上,正要关门,江淮丙满脸污渍,袖子都裂了半边,冲着过来了。
霍锦西说了两句,医护人员又开了车门,江淮丙跳上车,门关上,救护车朝着医院驶去。
夜里的医院很安静,手术室的门一直关着,孟南枝和江淮丙杵在门外,身后不远处或坐或立着分公司的经理、工程师们,还有几位内阁的官员也在等待着。
李章和王畅从不远处的治疗室出来。
他们脸上青青紫紫一片,也受了一定程度的伤。
夜色深浓,弯弯的月亮升到了半空。
接近凌晨霍锦西才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江开明和其中一位官员上前去跟主治医师交谈,孟南枝则跟着推着病床的医生后面去了VIP高级病房。
麻醉还没过,他也还没醒,江淮丙将要跟着进来众人都拦了出去,说让老板好好休息,只留下孟南枝照顾着。
而李章和王畅则留在了门外守着,外加几名穿着军装的部队兵也守在了外面。
孟南枝关上病房卧室的门,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手上的伤口沾到水一阵刺痛,她垂眼看了眼,不知是救人时划伤的还是后来打架时划到的,黑色露指皮革手套只有一半还坚强地挂在她手上。
她扯下破烂的手套丢到垃圾桶里,另外一只也丢了,抬起手背对着水冲,将干涸的血迹冲干净,这才拿纸擦了擦,回到病房里。
点滴安安静静地流淌着,孟南枝将他插着针的手背放回被子里,摸到冰冰凉凉的手,她起身将点滴调慢了一些,又坐回床边的椅子上。
目光在输液管上一滴一滴掉落的点滴上定了会儿,转回到他的脸上,眼镜不知何时被取走了,侧脸轮廓锋利硬朗,脸色有些苍白,连带着唇色也是。
还没进医院他的唇色就已经很苍白了,连带着温度也低到冰凉,吻上她的时候,像含了块冰的果冻……
孟南枝抬手摸了摸唇角,睫毛轻轻一颤,转开眼。
一瓶针水很快打完,护士进来收瓶。
孟南枝有心想问两句,奈何语言不通,只眼睁睁看着护士离开。
转回身时,对上他刚睁开的黑眸,孟南枝顿了一下,凑过去问:“老板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霍锦西摇了摇头,目光定在她脸上,而后又垂眸看了眼她的手,他伸手拉过,“怎么不去包扎一下?”
孟南枝没说话。
他看了她一眼,伸手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几秒钟后,呼啦啦一群医生和护士涌进病房,叽里呱啦地询问着他,霍锦西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说需要消毒酒精和纱布。
医生看他精神头还不错,检查了一下伤口,这才出去了。
过了几分钟,一名小护士端着消毒酒精、药和纱布过来,刚放下就被霍锦西赶走了,他坐起来一些,孟南枝赶忙往他身后垫了两个枕头,而后转身,拿起酒精要自己来。
霍锦西却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棉签,沾了沾酒精,“疼了要出声。”
孟南枝:“老板,还是我来……”
“别动。”他握着她的手,棉签擦上伤口,孟南枝手背绷紧了一下。
霍锦西抬眸看她一眼,“疼?”
孟南枝抿着嘴角摇头。
霍锦西垂首,抬高她的手背,轻轻地吹了吹,边吹边擦,而后快速拿起药粉轻轻撒上,最后拿纱布给她包了起来,在手心里打了个结。
他看向她身侧,“那只手呢?”
孟南枝回神,收回了手,“这只没受伤。”
“其他地方呢?”他复又抬眸。
孟南枝还是摇头。
霍锦西这才把棉签丢进垃圾桶里。
两人相对无话,病房里安安静静一片。
月色爬上窗台,已经是深更半夜了。
过了半分钟,霍锦西抬手轻抚肩膀包扎着纱布的位置,眉间皱起。
孟南枝赶忙凑近,“老板,伤口又疼了?”
霍锦西说:“有一些。”
“那我给你叫医生。”她直起身就想去按呼叫铃,下一瞬,一只手按上她的后脖颈,压着她朝着他的脸扑下去。
孟南枝呼吸一时间滞住,眼看离他嘴唇越来越近,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眸也像颗黑曜石一般,直直地盯着她。
距离他脸颊还有三四厘米的时候他手上的力松了,她定在那里,暗暗吞了一下喉咙。
“老板?”
“我不要叫医生。”
孟南枝不理解,“可你伤口疼。”
他看着她,彻底放开了手,“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孟南枝:“……”
霍锦西轻撩眼皮,“南枝,你吻吻我吧。”
第40章“我可不是你的雇主。”
孟南枝彻底直起了身体, 严肃着脸,“老板,你不要开我玩笑了, 要是伤口疼,我这就去给你喊医生。”
“我没开玩笑。”他看着她, 认真说,“我是真想亲你了。”
孟南枝:“……”
太过直白的话砸得她大脑一片空白,一时没法应对, 甚至有些懵了。
嘴唇干巴巴地动了动,倏而转开脸,胡乱收拾着病床床头里的纱布和棉签。
病房里重归安静, 他不说话地看着她。
她也不说话,垂着眼安静地整理手里的东西。
大半时间缓慢流淌过去, 霍锦西看着她手里第三遍打乱又重新整理的医护用品,出声道:“这次整理好就别再打乱了。”
孟南枝手上动作一顿,慢悠悠整理好,不再打乱了。
病房里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霍锦西忽而伸手, 拉过她的手,一点点握紧。
脖间锋利的喉结滚了滚, 主动谈起之前他逃避过去的话题:“南非回去之后还要离职吗?”
她之前在飞机上要说却被他打断的话, 就是这句。
孟南枝抿唇, 点了点头。
狭长的黑眸眯了眯, 他问:“为什么呢?为什么非要离职?”
孟南枝沉默,嘴角紧紧抿着。
他定定地看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门外又脚步声走过, 应当是护士查房,问了问门口的保镖又走了。
半晌, 霍锦西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不能是例外吗?”
他垂眸,看向握在手心的手,忽而一顿。
这次她没再第一时间就抽了回去,而昨天,她和他意识都非常清醒的状态下,他吻了她,她也并没有推开他。
之前的潘二,可没有机会亲到她,甚至连牵手都不能,只是动了一丝念头而已……
他心底陡然生起一丝浓烈的生机,倏地抬眸盯着她,“不,南枝,我已经是例外了,对不对?”
孟南枝睫毛轻颤一下,泄露出了她心底的慌乱,后知后觉想要往回抽手。
霍锦西多么敏锐的一个人,霎时就抓到其中的破绽,他一把抓紧她的手,拉低她的身体:“南枝,你对我也是有感情的对不对?”
他敏锐的视线一寸一寸扫过她的面容,不允许她逃避。
“既然对我有感情,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离职?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
孟南枝避无可避,抬眸看他一眼,复又垂下,嘴唇蠕动说了两句。
“什么?”他越发贴近她。
呼吸间的热气相互交融,混到了各自的骨血里。
孟南枝抿唇,闭了下眼,一鼓作气说:“我们有明确规定,不允许和雇主发生情感纠葛!无论是雇主爱上保镖,或是保镖爱上雇主,都必须得离职!”
霍锦西一怔,那双深邃如墨玉的长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眉宇间光华流转,丝拢着窗外那温润月色,唇角笑意越来越重。
孟南枝不自在了,抬手胡乱掰扯着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指,故做冷肃:“南非回去之后——”
“那如果我不是你的雇主呢?”他打断她的话,反握她的手。
孟南枝一顿:“……”
什么意思?
要辞退她了?
霍锦西闭上双眼,仰头贴上她的面颊,轻轻呼吸着她脸颊上的香气,“霍简卉已经回集团了,我现在不是你的雇主了。”
他睁开眼,侧目凝视着她:“你忘了?你真正的雇主是她,不是我。”
孟南枝:“……”
她……还真的忘记了。
合同上的甲方确实是霍简卉霍总。
“现在呢?”霍锦西盯着她的唇角,眼底浓重的欲望没有一丝一毫地遮掩,“你可以吻我了吗?”
卷翘的睫毛止不住地轻颤,她看左边,看右边,就是不敢看分寸之内的他。
霍锦西无奈轻笑:“想要你吻我,比登天都难。”
他仰头,轻轻地含住她的嘴唇,一寸寸舔舐过她的唇肉。
孟南枝呼吸紊乱了,抬手想要抵着他,但想到他的伤口,推抵变成了轻轻地搭着。
霍锦西察觉到她的软化,抬手圈住她的腰,仰头越发逼近她,温柔的舔舐变成了又深又重的吮吸。
他叩开她的齿关,湿软舌尖霸道地横扫进去,她的舌、她的齿、她的上颚,一寸都没放过,重重地舔舐而过。
上颚多么敏感的地方,孟南枝缩起了肩膀。
他吻得太重太深,她呼吸不过来也承受不住,不敢抬手推他的肩膀,只能死死抵着他的胸膛,头越来越往后,身体快被折成一道半弧。
霍锦西抬手扶了一下她的后脑,微微退开了些,只唇瓣黏着唇瓣,缓慢地厮磨着。
灼热呼吸相融,他睁眼看着此时的她。
下合的眼睫像羽毛一样轻轻颤动,往日清冷面容上染上了一丝红晕,几缕凌乱发丝从额头垂下,美得耀眼夺目、美得动人心魄。
他轻轻放开她,笔直的目光仍旧放在她的脸上,抬手抚了抚。
孟南枝垂着眼避开他的视线,她知道自己脸颊肯定很烫也很红。
她第一次和人接吻,原以为应该是跟昨天一般脉脉温情,没成想今天的他像是彻底撕破了伪装,吻得又重又狠,好像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吃入腹。
明明是极其粗鲁的动作,可在他身上,却又不讨厌,或许是归根于他给她留下了太多太多的好印象,归根于他这张完美无瑕的皮囊。
她不敢想,一个吻都能这么凶的人,做起爱来……
打住打住,你在想些什么!
孟南枝脸越发红了,飞快转过身,面向着洗手间。
心底念起了杂七杂八的经文,都是从前跟在师父身边上早课时通读的那些。
“去睡吧,旁边有床。”他在她身后出声。
孟南枝转头看他一眼,见他目光依旧放在自己身上,她身上霎时火烧火燎,赶忙站起来,抬手挠了下下颌。
“那我去休息了,晚上要是伤口疼你喊我。”
“嗯。”霍锦西应,却又伸手,“再抱一下。”
孟南枝抿了抿唇,俯身过去要抱他,他却侧了下头,再次吻了吻她的唇瓣,而后双手圈住她的脊背,紧紧地抱住。
几分钟之后,“要不跟我睡一个床?”他侧脸,在她耳边问。
热热的气息直袭她耳朵,孟南枝又痒又难耐,飞快摇头:“不行,这里是医院……”
“也就是说,不是医院就行了?”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孟南枝:“……”
轻轻推开他,瞪了他一眼,转身去了旁边的陪护床。
霍锦西舔了下嘴唇,勾唇一笑,片刻,他往后靠回去,重新在床上躺平。
麻醉其实早就过去,伤口一阵一阵地疼着,可他唇角却依旧挂着愉悦餍足的笑意。
以至于第二天江淮丙提着早餐来到病房,见老板被医生围着换药,那一堆堆沾满血的纱布看着他都跟着疼,结果一抬眸,他老板在那微微笑着。
这是……疼笑了?
他摸不着头脑,也没那个胆子敢上前去问老板笑些什么,默默地把饭菜拿出来放到会客厅,招呼了站得最远的孟南枝过来吃饭。
病床前,医生给霍锦西换完药,重新裹了纱布,这次的换药医生是个年轻帅哥,说的也是英语,叮嘱他近几天伤口不能碰水,甚至开玩笑地说他心情不错,身体也健康,伤口恢复起来会很快。
孟南枝看去一眼,本意是在听医生的话,然而目光刚在医生身上落下,病床上就投来一道深邃的视线,她一顿,默默转开了眼。
医生和护士出去之后,霍锦西从床上坐起来,江淮丙忙过去扶起他,察觉他想下地,小声问:“老板,你要去洗手间?”
霍锦西摇头,看了眼他摆放在病房外会客厅的饭菜,淡声说:“吃饭。”
江淮丙急忙阻止他:“老板,你的饭菜我单独打包了,你现在还不能下地啊,小心伤口绷开……”
霍锦西撩起眼皮斜了他一眼,“啰嗦。”
江淮丙气急:“现在不是您逞能的时候,说不能下地就不能下地……”
霍锦西一把挥开他的手,扶着床边就要自行下床,侧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扶住他,冷清严肃的声音传来:“说不能下地就不能下地。”
霍锦西抬眸看向她,孟南枝不躲不闪,笔直严肃地望着他。
两相对峙,眼神交锋,谁也不让谁。
江淮丙在旁边左看看、右看看,赶忙出声打圆场:“要不……”
霍锦西却忽然笑了笑,“好,不下地就不下地。”而后往回靠了回去。
当真不想下地了。
江淮丙:“……”
这么管用?
他不由得侧头看去。
孟南枝一脸平淡,拿起两个枕头垫在病人身后,见他还是有些不舒服,侧过身摇起床。
江淮丙默默后退,看来他俩又和好了,不闹别扭就好了。
就昨天那个氛围,看着他都捉急——
霍锦西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出院了,约翰内斯堡的会议已经开完,接下来就要前往开普省的发电基地了。
中午十二点,几辆黑色奔驰载着一行人进入坦博国际机场VIP专用通道,波音767-300私人商务机停在前方待起飞跑道里。
江开明下车就仰头直视着庞然大物,激动得直搓手:“值了值了!这次来约堡真是值了,能坐一次老板的私人飞机!”
孟南枝路过他,稀奇地看了眼。
她第一次坐这架私人飞机时也没这么激动,怎么这位分公司的副总这么激动?
包括分公司的两位经理和总工程师都是一脸激动,跟在他们身后上了舷梯。
不多时飞机起飞,空少推来了午餐。
分公司的几位都在客舱里的舷窗旁小卡座上边吃边看风景,霍锦西也不管他们,只给了孟南枝一眼,就进了餐厅。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午餐,孟南枝跟着进去,想起上一次在这架飞机上用餐时两人刚闹了别扭,谁也不理谁。
准确地说是她单方面不理他,孟南枝就一阵尴尬,硬着头皮在已经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暗暗祈祷着江淮丙跟分公司的领导们唠完嗑赶紧进来吃饭,不然实在是太尴尬了。
空少仍旧是一脸标准微笑,端来了佐餐的红酒。
霍锦西拿起筷子,将自己餐盘里的牛肉全部夹在她碗里。
他动作顺畅自然,一脸如常。
可空少就在旁边倒酒,孟南枝到底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忙一把盖住碗,“老板,您吃您的,我这边也有!”
霍锦西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她也跟着抬眸。
眼神有一丝控诉,这还有外人在着呢!
霍锦西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勾唇浅笑。
他今天穿的是浅灰色高定衬衣,版型修身,领口没打领带,松着一颗纽扣,能看见一截性感白皙的锁骨。
他皮相向来完美,尤其这丝侵略性极其强的浅浅笑意,更是蛊惑人心,孟南枝无端脸热。
霍锦西解释道:“我伤口还没好完全,不能吃牛肉。”边说边把剩下的全部都夹给她,孟南枝不得不挪开手。
空少忙道歉,霍锦西让他下去,而后抬眸,漆黑的瞳仁笔直地看向她,唇角挂着笑意:“这下总可以了吧?”
孟南枝不说话,拿起筷子就干饭。
中午两点,飞机在开普敦国际机场降落。
前来接应的车除了是一应低调的黑色奔驰之外,还有一辆加长版林肯,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上前用英语礼貌地问好,而后直直朝着霍锦西伸手,说他们部长欢迎他的到来。
霍锦西看了眼车,再看了眼眼前的男人,轻挑眉尾,伸手跟他握了握手,而后转身吩咐江淮丙跟着江开明他们一起先去基地,自己则带着孟南枝和李章王畅一起朝着黑色林肯走去。
商务车驶过繁华的开普敦大道,最终驶进了一座欧式建筑里。
刚在停车坪停好车,后座车门就被戴着白手套的侍者打开了,一中年男人等在外边,微笑着上前:“Hale,欢迎来到美丽的开普敦。”
霍锦西下车,与之握了握手,礼貌问好后,跟着一起往大楼里走去。
孟南枝快速观察了一眼,欧式大楼中间有一座高高耸立的钟楼,使整个欧式建筑更具庄重感。
等进了高级会客厅,孟南枝才知道机场接应那个男人所说的部长是开普省自然资源部部长。
在约翰内斯堡发生的事他也知道了,对此表示深深地歉意,同时也恳请霍元集团不要放弃此次建立在开普省西部的再生能源发电项目,对此内阁会再次加大投资和治安整治的力度,确保霍元集团发电项目能顺利竣工。
双方就项目进展长谈了一下午。
到四点时才从开普敦市政厅出来。
坐上车,霍锦西往后靠着椅背,拿下眼镜,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孟南枝默默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喝口水吧。”
霍锦西靠了会儿,将眼镜递给她,接过水喝了口,看着车窗外的城市,忽而转头问她:“想不想出去逛逛?”
孟南枝摇头:“不是说这边不安全么,就不出去了。”
霍锦西拧上瓶盖,抬手拉过她的手,“开普敦比约堡要安全些,你们女孩子到一个地方不都喜欢去打卡么。”
“接下来没什么事了,我陪你去逛逛。”
孟南枝垂首看着手里的眼镜,薄薄的无边框镜片,银白色金属镜腿,眼镜和人一样,都有着一股冷感。
从前她也这样认为,可他拉着她的手时,是热热的温度。
孟南枝第一次来开普敦,在此之前连开普敦是南非的立法首都她都不知道,更别说好玩的地方。
她想了一圈也不知道去哪,想起江淮丙他们先去的发电基地,忽然说:“我想去看看集团的发电基地。”
霍锦西一顿,“现在?”
“不行吗?”
“倒不是不行。”霍锦西接过她手里的眼镜,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不容易来一个地方,你却只想着要去基地。”
车里还有人呢,孟南枝抬手扒开他的手。
霍锦西轻笑一声,转过身,吩咐了声,黑色轿车往一条大道驶去——
很多年以后,孟南枝再回想起跟霍锦西接过的吻当中,要属最浪漫的,就是刚来开普敦的那个傍晚。
直升机螺旋桨转动嗡鸣声直击耳膜,一副降噪耳机忽然压在她的头顶上,孟南枝赶忙抬手按住,戴好后转头看去。
他戴着黑色的护目镜,头戴黑色降噪耳机,耳机之下,下颌棱角锋利冷漠,暗灰色高级质感的衬衣紧贴着他的身躯,紧实的肌理透过衬衣显现出来。
忽然,他转头看了过来,黑色护目镜镜片好像也阻挡不了他眼底的深邃,笔直地望进了她的心底。
“怕?”
孟南枝飞快摇头,将护目镜戴好。
她是第一次坐直升机,起飞时的后座力强得她一把抓住座位,唇角绷得直直的。
片刻,一只温热的手覆了下来,一点一点把她的手从座位上拉起,稳稳地握在手心里。
直等飞出很远孟南枝才知道基地离市中心很远,开车得两三个小时左右,要是他们开车过去,估计到基地时天也就黑了。
而直升飞机却很快,四十多分钟就飞越了好望角,直达西海岸。
远远地便可看见几座小高塔围着一座笔直竖立的最高塔,塔尖亮着刺目的光,周围是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小镜面电力板,横铺整个山脉与平地,像太阳系的行星一般围着中间的高塔。
刚开始看见的时候孟南枝以为是又一海岸,然而随着飞机越来越近,她才看清那居然是小镜面电力板。
夕阳的余光折射在电力板上,散发着星光般的闪闪波光,像一片湖,而那最远的地平线上,落日与橙黄色晚霞交辉相印。
孟南枝不由得摘下护目镜,从高空远远地看了过去。那样大面积的基地,基地上的星光与地平线上的晚霞,都美得不可思议。
“这就是我们集团的再生能源发电基地吗?”
霍锦西看着她,看那夕阳余光落在她的眼眸里,瞳仁透成茶棕色的琥珀,看她嘴角惊叹的笑容,看她一颦一笑。
直等她转头看过来,光从她耳后和发丝间透了出来。
他才说:“是的。”
光影照在他的脸颊上,模糊而又梦幻,这是他一手投资建成的项目,他厉害到仅仅只是一个提议,便能产生她无法想象的利益能量。
孟南枝想起最早看见这个项目书时的震撼。
这是南非截至目前为止最大的可再生能源项目,也是非洲首个塔式熔盐光热发电项目。
若项目竣工,最高峰期预计将为二十万个南非家庭提供清洁式可靠电源,抵消近四百多万吨碳化排废污染,创作出超两万个工作岗位,为南非大部分中低家庭提供了就业机会。
他站在金字塔顶端,是那样厉害的人,却因为她一句话,陪她盘旋在这里,看这个超级工程。
蓝粉渐变的天空,是那样美丽。
晚霞聚在地平线之上,如同滚滚燃烧的烈火。
霍锦西缓缓摘下护目镜,漆黑狭长的双眸露了出来,四目相对,视线缠绵滚烫。
他倾身靠过来,唇瓣渡着落日的温暖印在她的唇上,孟南枝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