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坐等王上病逝垂帘听政》/南珣著
秦歧玉眼里闪过暗芒,他虽名义上是褚卜身边的奴仆,却被褚卜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可以说,早就不是简单的奴仆了,就连褚卜的众学子见到他都是客客气气。
唯独褚家人,对他呼来喝去,动辄打骂。
在褚卜身边时,他们不敢表现出来,离开褚卜,便原形毕露。
他轻轻抬眸,眼角瞥见换衣的帘子被掀开,露出褚时英的半截衣裳,藏于袖中的手刚伸出个指甲,又迅速缩了回去。
一个巴掌没有任何阻碍的重重落下,发出清脆的“啪”一声,惊得店内一片寂静。
褚时英就是在这时出来的,都来不及喝止,眼睁睁看着褚丽周盛气凌人的朝秦歧玉扇巴掌。
小小的手,劲儿却是挺大,直接将秦歧玉的脸扇到了一侧,活像恶霸女郎欺负良家白面郎君。
再观秦歧玉,身形单薄,静静偏头立在原地,发丝震落,荡在鼻梁处,轻轻眨着长睫,似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挨打了。
褚时英快步上前,离得近了,才发现他本就带着病弱苍白的皮肤,此时上面快速浮现出了手印红痕,如同一个浮雕印在脸上。
看得人心惊肉跳,在生出同情与怜爱时,又猛地记起他的真实身份。
褚丽周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打得是谁!他可是秦国质子,秦国未来的王!
褚时英质问:“为何打他!?”
褚丽周却是红着眼眶,生气的看着褚时英下意识将秦歧玉护在身后的举动,恶狠狠道:“自然是他说错了话,该打!”
褚时英丹凤眼瞪了她一眼,问秦歧玉:“你说错什么话了?”
秦歧玉低垂着头,让人瞧不见眼中翻涌按捺的暴戾情绪,语气委屈,“奴不知,奴只是唤了伯英与英周,英周便生气了。”
他看似没有告状,可褚时英何其聪明,当下便反应了过来,“褚丽周!是我让他们这般称呼的,你欺负苏钰做什么?”
“再者说,这称呼早在我被过继的那一刻就该改了!”
褚丽周梗着脖子道:“阿姐!你是我阿姐,永远是我阿姐,永远是叔英!”
褚时英冷淡道:“不,我不是叔英,褚丽周,你记好,我日后只会是伯英。”
说完,她一把将秦歧玉从身后薅了过来,“褚丽周,给苏钰道歉!”
褚丽周险些被气疯,反问:“你让我道歉?”
秦歧玉在一旁,“好心”开口,“算了伯英,英周说奴唤错人,那便是奴的错。”
“不能算,她今日能这般对你,明日就能这般对别人,”褚时英看着褚丽周喝道,“道歉!”
“阿姐!”褚丽周气得眼都红了,“你让我一庶民道歉?他不过是一奴仆……”
褚时英手高高抬起,丹凤眼中跳跃着怒火,褚丽周就站在她面前,眼泪刷就涌了出来,却倔强地看着她的手。
这一巴掌终究是没落下来,褚时英失望道:“庶民?谁都能说庶民不是,唯独你我不行,褚丽周,我便是这般教你的?”
“给苏钰道歉!”
褚丽周大喊:“我不要!”
喊完,她擦着眼泪就冲了出去。
褚时英眉头紧蹙,若是以往,她必定要追出去,再哄上两句,将人哄好。
但现在,她只是看着褚丽周跳上来寻她的牛车远去。
自己侧身看向秦歧玉,安抚道:“今日委屈你了,她是心里有气,没处撒泼,全朝你身上发了。”
秦歧玉已经将看向褚丽周跑出去的那冷漠眼神收回了,乖顺道:“伯英已经为奴出气了,奴不委屈。”
褚时英看着他这么一会儿功夫,就高肿起来的脸颊,终究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便让店里伙计去巫医那买些伤药来。
又对着满店的布匹衣裳扬了扬下巴,“去挑挑,看上哪些,咱们直接装车。”
秦歧玉这回是真得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小心问道:“伯英让我挑?”
“嗯,”褚时英看着他打着补丁的衣衫,催促道,“去挑吧,便当是我的赔礼,不用有压力。”
本来今日带他出行,便有给他置办些行头的念头,祖父是个不通俗物的人,只管将人带在身边教授学识,却忽略了他衣食住行。
堂堂一个秦国公子,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说出去,都是丢他们褚家的脸。
还想着突然给他东西,不好找由头,如今丽周打了他,她替丽周赔罪,倒是连理由都不用找了。
秦歧玉站在众多布料前微微出神,也不知是不是在感慨他秦国公子多揣的命运。
而后他十分克制的选了一匹结识耐用,多为农家人会选的便宜布料。
对她十分满意的浅笑,“伯英,便这匹吧。”
褚时英望着他光润感激的眸子,再瞧他狼狈的模样,心底一软,上前摸了摸粗糙的布料,眉随即又皱成了一团,这料子怕是会将他肌肤磨伤。
便招手另一个伙计过来,指着墙上新进的昂贵布料道:“将这些都拿下来我看看。”
“喏,伯英。”
褚时英招手,“过来挑,天青色、绿松色、月白色,都比较配你,你觉得如何?”
秦歧玉站在离褚时英一步远的距离,只需微微垂头便能瞧见她的高髻,她换了一身橘红的曲裾,整个人像是一只饱满多汁的橘。
他随口道:“什么颜色都好,伯英也别忘了给主公拿上两匹。”
“你倒是有心,”提到祖父,褚时英神色缓和了下来,说起自己的安排,“无需顾忌这些,我打算给祖父直接拿成衣。”
说完,她也知道了秦歧玉不会再多做挑选,便手一挥说道:“这些布匹全装车。”
而后她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指着自己早就瞄上的黑色布匹,状似随意道:“将那匹也装上吧。”
秦国,以黑色为尊。
秦歧玉诧异,微微凝视褚时英,褚时英却什么都不懂一般,随意说:“黑色耐脏,你回去穿。”
他收敛神色,认真道谢,“喏,谢过伯英。”
他们二人你来我往,旁边伙计面色微苦,这些布匹价值不菲,褚时英一来就带那么多走,恐不好和掌柜的交代。
又看她选了黑色的布,脸更皱了,别看郑国没人爱穿黑衣,故而黑色布匹卖的少,可这料子相当昂贵,在秦国非富即贵不能穿,当下磨磨蹭蹭起来。
褚时英睨了他一眼,催促道:“快着些,再把给我祖父制的成衣一起装车。”
伙计无法,低头道了声喏,见另一名伙计取药归来,忙不迭叫他一起帮忙,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没一会儿,其中一人就以腹痛为由跑了。
须臾,一名身材圆滚的掌柜就滚了进来,进门就开始对褚时英二人阿谀奉承,用因肥胖被挤到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看着褚时英。
神情十分恳切,“叔英,不不不,该打,该唤伯英才是,伯英见谅,伯英挑的布料整个郸阳城也就这么几匹,伯英要不挑挑其他的?”
他就差说,给一奴仆,用不着那么上好的布料,随便哪匹都行,却对上了褚时英似笑非笑的脸。
她能不知道那些布料昂贵,要是便宜,她还不挑了呢。
先不说她与秦国恩怨,只论秦岐玉陪伴在祖父身边照料多年这份情谊,他就值。
只要他真心对祖父好,她就能忽略他刻意来褚家的目的。
别说几匹布,他就是想上九天揽月,她也能盛碗水把月亮捧到他面前。
她这人,很是恩怨分明,她家的人,自然由她护着。
丹凤眼挑起,说出的话很不客气,“掌柜的是说,我自家的铺子,拿两匹布都不行了?”
掌柜的额上汗流得更多了,怎么擦都擦不完,真是奇哉怪也了,以往褚时英也没这么不好糊弄。
他道:“伯英说的这是哪里话,只是怕不好记账。”
闻言,褚时英顿时笑了一声,这不是正中下怀。
她此行的目的,就是查账!查他们个措手不及,她要看见最真实的账本。
上辈子,他们伙同褚哲给了她一份虚假的账,让她只得到了一份丰厚的嫁妆,却将最关键的商道、铺子悉数捏在他们自己手里。
紧接着又出现了,褚家商队领队背叛褚哲之事,她二叔打下的商业版图险些毁了。
如今,他们休想再骗她。
便道:“掌柜的说得很对,那不如将账本拿出来,也让我瞧瞧,你们是怎么记账的。”
掌柜的擦汗的手一顿,眯眯眼都睁大了些许,“伯、伯英要看账?”
“怎么,看不得?”
“不不不,”掌柜疯狂摇着手,人却是道,“只是今年的账,已经给褚家主看过了。”
褚时英嗤笑了一声,眼眸缓缓对上掌柜的眼,“给他看?那你是褚家主的人,还是我父亲褚鲜的人?”
褚鲜,她二叔,亦是她过继后的父亲。
掌柜的面如纸色,“这,自然是,伯英父亲的人。”
褚时英:“那我,能不能看账?”
掌柜地频频点头,“能,能,这自然是能的,就是,伯英可会看账?”
对于他们来说,褚时英不是郑国的王后,只是一个天天爱梳妆打扮,娇蛮任性的女郎,她会干什么,只怕这查账都是心血来潮。
“苏钰。”
褚时英淡淡叫了一声。
从掌柜的进来后,就不发一言,半点不提要把布匹让出去的秦岐玉,回道:“奴在呢伯英。”
“我记得,祖父那里的帐都是你管的,你会看账本是不是?”
秦岐玉肯定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