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太宰针对了。
这么说其实完全不准确,因为太宰那么做的本意并没有针对我的意思。我是清晰的知道这一点的,但同时我还是会不受控制的认为我被太宰针对了。这说明我还不够客观理智,还是会受身体中不讲道理的激素控制情感,然后做出错误的判断,得出我被太宰针对了的错误结论,并因此感到烦躁。
喵的,狗太宰气死我了!管你是不是针对我,我就是生你的气!!
在控制了自己半天依然没有效果后,我决定摆烂。管你本意是什么的,我还不能生气不成!
于是我任由自己疯狂问候了太宰的祖宗十八代。
在讲这件事之前我还需要浅浅的介绍一个人。
就是太宰的搭档——中原中也。一个年仅十五就能吊打一条街的太宰治加一条街的我的天才少年。
不过他是那种人物卡加点都点在斗殴上的,和太宰不同类型的天才少年。
我和中也其实认识的挺早的,而且让人印象很深刻,所以我只花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记住了他的脸。记脸速度仅次于安吾,算是相当快的那种的。
插上一句,能迅速记住安吾的脸,纯粹是因为安吾结合了拽哥的发型和哈利的眼镜这两个令哈迷无法忽视的点。所以如果没有安吾这个例外的话,中也应该是我在港/黑记住的最快,并且第一个记住的人了。
那时我才刚当太宰的工具人,太宰领我出去做任务的时候,就心血来潮的向我介绍港/黑的高层领导。我当时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垃圾,被太宰的鬼故事所支配,完全不敢多想,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复读机。
“这位是干部尾崎红叶,专门管理港口mafia的拷问机构的,你以后要常见她的,对她尊敬点。”
“哦,好的。红叶干部。”
“这家伙是ace,砸钱当的干部。你要是还有脑子就离他远点。”
“哦,好的。ace干部。”
“这个是小蛞蝓,是种没脑子的生物。不要靠太近,小心被传染的没了脑子。”
“哦,好的。小蛞蝓。”
嗯?等等,好想不太对!我莫名其妙的望向太宰,紧接着太宰就飞出去了。
那个被准干部先生称为“小蛞蝓”的戴着黑色帽子的少年把太宰踹到了地上,狠狠的给了他两脚,我听着都疼。
“混蛋太宰!你又在说什么呢!!”
少年清润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带着几分恼火和咬牙切齿——
“你说谁没脑子呢!”
然后呢,太宰疼的脸都发白了还一脸没事人的样子,并且在那里讨打:
“哟,中也终于主动承认自己是只小蛞蝓了呢~”
那个欠扁的语调和荡漾的波浪号把我当场整懵,我的天?并且成功让中原中也又对他来了两下,不过这次被他灵巧的躲过去了。
“你这个可恶的青花鱼,我现在就送你去死怎么样啊!”赭色头发的少年揪着太宰的领口吼道。
太宰捂着胸口一副我超级感动哦的样子,歪着脑袋对少年说道:
“没想到中也竟然是想要实现我愿望的好心人耶!不愧是会扶老奶奶过马路的黑手党先生哦~”
然后他就被打的更惨了。而我就是在这时硬着头皮开口的,并非自愿,主要是一个下属看着上司挨打干站着实在是说不过去。
“那个……”
我才说了两个字中也就回头看我了,眼里的凶恶和实质性的杀气还没散去,于是我立马安静如鸡了,并且内心尖叫。
他这样扶老奶奶过马路岂不是要把老奶奶给吓死!
我就是在这时候对中也产生了深刻印象的,同时在我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对太宰治的鬼故事滤镜碎了一半。
不过劝架还是要劝架的,不管怎样都还是要硬着头皮去劝架的。
——这绝对是我在港口黑手党打工生涯中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并为我未来夹在他们两个中间两头为难的漫长痛苦之旅奠定了基础。
之后我就得到了一个可以使用一辈子的人生哲理——
如果你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小垃圾,千万不要尝试劝架,不然对方可能连你一起打。
当然中也并没有打我,他只是对我来了一句。
“你也想挨揍吗?”
不想不想。我当场认怂,然后我就和太宰对视了。
好的,我不敢认怂了。
于是我拿出了所有的熊心豹子胆和攒了十九年的演技,极力想象电影里那些冷静自持且拽了吧唧的副手的人设,硬着头皮开口道:
“抱歉,这位先生,请停止您的行为。我们的准干部先生现在真的要去执行任务了。”
我疯狂祈祷太宰千万要管住自己的嘴,别再嘴欠讨打了,最重要的是千万别连累我,我都快被吓死了。
最后中原中也还是收手了,超级幸运的是太宰没有再接着嘴欠。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中也和我擦身而过时,我没绷住,往后跳了一步。
于是中原中也额外看了我一眼。
“你的部下就是这么一副……啧,这么一副德性?”他抱着双臂,睨着躺倒在地上的太宰治,嘲讽的开口。
“这就不是你有资格过问的事了哦,中也。”
太宰的声音愉快中透露着冷漠和冰冷,接着他撑起身体用愉快的语调对我说:
“干的不错,禾泽。”
我快窒息了。求求了,不要再说了,真的。
然后我就喜提“中原中也在港口第二讨厌的人”的荣誉称号。
其实一般来说,被一些人讨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除非他是你顶头上司的搭档兼死对头,并且脾气暴躁战力超强,并且你的顶头上司做事不讲良心,并且每次招惹完死对头还要拖你下水。所以我可惨了。
不过广津先生就因此对我和蔼可亲多了。原本我是以为他觉得我太惨了而产生的同情之心,后来我才明白这是对我接替他成为太宰最喜欢使唤的工具人的感恩之情。
一瞬间就不想和广津先生说话了呢。
我有两点一直和我的同事们格格不入。第一点是我对太宰的滤镜碎的干干净净,已经完全不怕他了。第二点是我极度害怕中原中也。
就真只能说人的喜悲并不相通,全港/黑只有我一个人每天都在担心被中也暴打。
虽然四个多月过去了,我也没被打过就是了。
就像我无法理解为什么我的同事会被太宰的阴阳怪气吓得半死一样,他们也不明白中原中也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真的很可怕啊!!他真的超级凶!!!
由此,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就出现了。
虽然以上和太宰针对我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这事的起因其实是因为我有个爱好吃喝嫖赌的社会垃圾爹。
某天我和往常一样平平无奇的干着替准干部先生写报告的日常任务。然后就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哦,是在港/黑旗下赌场工作同事啊。
你说什么,有个自称我爹的人在这欠了一屁股债。
什么?他又甜美的欠——啊,不是,其实我没有爹来着。
哦,你们要把他肢解了卖器官啊。
那个……我细想了一下,我好像是有爹的。
于是我骂骂咧咧拎着外套去捞人了,并且反手把这个社会垃圾送局子里养老了。
希望他能在局子里重新做人。
这件事我唯一的收获就是,前段时间太宰治良心发现给我发的奖金全莫得了。
我气的肝疼,下班后在lupin酒吧骂骂咧咧了一晚上。
安吾表示很震惊,
“你最后就只是把他送进局子了?”
“对啊,气死我了。为了让他在里面多待几年,奖金有一半我都塞给条子了。”
安吾抿了一口酒,没有说话,搞得我莫名其妙。
“你怎么这个表情啊?”我问道。
“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做。”安吾回答。
我更莫名其妙了。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安吾的回答差点没把我气死。
“一个心理年龄只有八岁的笨蛋。”
可恶啊!他又看不起我!于是我不知道第几次扑上去对他重拳出击了。
“禾泽。”安吾勉强躲过了我的攻击,捏住了我的手腕,开口道,“你在这间酒吧里胡说八道的东西,一句也不要到外面讲,知道吗?”
“还用得着你说吗?你当我是傻瓜啊,那些话肯定只和你们讲啊。”
然后等我说完这句话就突然意识到,安吾的确把我当傻瓜来着,他刚刚还说我说笨蛋!于是我又继续对他重拳出击了。因为今天助哥不在,没人劝架,所以直到我把安吾打得连连求饶了我才收的手。
没过两天,我就被太宰叫到办公室去了。
因为异能力者的身体素质优势,太宰的手已经好全了。此时的他正缩在沙发椅里玩掌机,掌机里传来的声音让我立刻分辨出了这是那款前两天我刚打通关的游戏。
我就只有游戏水平可以和太宰比一比了,虽然这听起来挺堕落的。
“听说你前两天把你那个喜欢赌博的父亲送到警察局里了。”太宰治头也不抬的问道,说道“父亲”二字时似乎还嗤笑了一声。
“啊,死了。”掌机里传来“gameover”的声音,太宰治随意的把掌机丢到了办公桌上。
“是这样的——”我话音还没落下,太宰就出声打断了。
“去把他杀了。”
我一瞬间以为我幻听了,抬头时正好与他对视了。
他不带感情的望着我,没有被绷带遮住的眼睛仿佛滚动着有如黑色泥浆般黏稠的恶意,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有的一片虚无。我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港口mafia有三条铁律——绝对服从首领的命令、绝不背叛组织、受到攻击必要加倍奉还。*”太宰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支着脑袋望着窗外的风景,“把差点害死你的垃圾送到警察局?这就是你的加倍奉还?我在港口黑手党呆了…近一年,没想到如今竟然还要干教部下如何当一个黑手党的活。真是不错啊,禾泽。”
我没法反驳他,因为他说的合情合理,并且完全正确。作为黑手党来说杀人放火就是本职工作,遵守规则更是应尽的义务。四个多月划水不杀人的我,才是在这里最最错误,最最该死去的存在。他无理取闹的命令我没资格拒绝,更别说是合情合理的命令了。
但人总是心存侥幸的,总是想着万一呢。
于是我试图让他改变主意,
“可不可以不这么做啊……”
太宰的姿势没有变化,仅仅只是把视线转到了我身上。
“理由呢?”他问。
或许这是有机会的意思,可惜我完全没有把握好,甚至搞砸了——我给出了一个烂透了的理由。
“我觉得,不管怎么说,不杀他应该算是做人的底线吧。”
然后得到了一个我完全不想见到的太宰治。
他缓慢的侧回身来,明明只是普通的动作,却令人感到站在无尽深渊一旁般摇摇欲坠的恐惧。
不是对于自己会落入深渊的恐惧,而是对他人即将落入深渊的恐惧,于我而言,这种恐惧远比自己落入深渊来的更刻骨可怕。
“你是在说我已经失去了做人的资格吗?”
太宰说这句话的声音很轻,丝毫听不出什么怪罪什么人的意思,反而是种默认了的腔调,就好像自己也是那般认为的一样。
那一瞬间可能是我最接近太宰治这个人的时候了,因为我望见了太宰深渊般的孤独。不过这显然是太宰治给我造成的错觉,因为人与人之间注定是无法互相理解。
我没觉得太宰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就是失去了做人的资格,我只是觉得我不该说那句话的,那样一来我就可以继续装作和其他人一样对太宰一无所知的样子了。也不用承受这般痛苦了。
“无所谓了,禾泽你——”
然而这回轮到我打断他的话了。
“任何人都有选择做怎样的人的权利。”我注视着太宰的眼睛,告诉了他我毕生信奉的至理名言,“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太宰。”
太宰曾经说我傲慢,他或许指的是我毫不掩饰厌恶黑手党的态度过于猖狂。这实际和傲慢并无关系,仅仅是我因为知道自己掩饰不住而不加掩饰的摆烂态度罢了。
但另一方面,我知道我确实是傲慢的。或者更准确的用词——不自量力。因为我妄图去拉住一个站在深渊旁的人。这可真是愚蠢透顶,我应该把做傻事的时间留给更有意义的事情的,但我还是这么做了。可能我脑子多少还有点毛病,比如明知道这个站在深渊旁的人本身也是深渊,还在大脑警戒拉满的情况下向他走去。深渊的话,会摔死吧。
“没有人会失去做人的资格,这样的资格是与生俱来的。所以太宰——”
我最终没能说出后半段话,因为太宰偏过了头。
“你出去。”
行。
于是我出去了。
现在我必须要去完成太宰治布置下来的任务,因为我在对太宰说完那段话时我就失去了改变太宰想法的机会了。如此,我就没有选择了。
非常可惜,我不能遵照自己的人生信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我在车库取车的时候遇见了广津先生,他对我单独取走一辆车的事很惊讶。
“马上要去出任务了,禾泽君。是太宰先生布置了什么额外的任务吗?”
“是啊。”我回答道,“太宰先生让我去履行黑手党的义务,我要去宰个人。”
有一秒钟广津先生看起来很生无可恋——或许是因为这次要换他承受夹在太宰中也两人之间的风暴——不过下一秒他就又变回了平时文质彬彬的绅士样子了,并且祝我武运昌隆。
我知道他是好意,于是我向他微笑了一下。虽然我就心情而言并不想笑。
接着我驱车前往警察局。在开车的过程中,我却莫名积攒了一股火气。
实际上我对处理有害垃圾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反感之情,刚刚太宰提出让我杀掉赌棍爹时,我的不情愿也完完全全出自于“我那些奖金岂不是浪费了”的想法。
且不说这个吃喝嫖赌的社会垃圾并不是我亲爹,就算真是我亲爹,杀了他我也不会有什么比搞脏安吾的衣服更多的负罪感。
我天生情感回馈薄弱、道德观缺失,是藏匿在人群中的怪物。正因如此,我才要救人,以此掩盖我漠视生命的本质,伪装成好人的样子。
到最后,我自己都相信我是个珍视生命的好人了。
不过一切伪装都到此为止了。
因为我马上要去杀一个人,其实这事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或许做回真实的自己会轻松的多呢?
没错,就是这样。
……
靠!怎么可能无所谓!!过去发生了那么那么那么多事我都什么都没有做,现在为了一个区区社会垃圾就做了我岂不是血亏!!!
去他的黑手党!去他的太宰治!!我甜美的不干了!!!
任何人都逃不过沉没成本,于是我踩了刹车。并且深深的觉得,太宰治跟我说什么人间失格的话就是想针对我,搞我心态的吧!
虽然这个结论毫无道理,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只是个无理取闹的迁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