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松田阵平加入了组织。
对于三言两语间命运线被改变此事,松田阵平其实没什么想说的。毕竟经历过那么多辈子了,心态已经被锻炼出来了。
但是——还没成为警察就加入酒厂,这是第一次,有种叛逆的快/感,怪新鲜的。
……只可惜不会遇到hagi和班长了,说不定还会被后来进入组织的hiro和zero误解成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
不过这都没什么大事,他们能活着,而且活得幸福快乐,就是松田阵平最想要看到的了。
在轻描淡写地敲定让松田阵平加入组织之后,皇家礼炮就带他来到了组织培训新人的基地。代号成员是有权利直接招收的,但像皇家礼炮这种代号成员中的最底层,也只能做到一个直接招收了。能不能在组织的新人训练中活下来,能不能获得代号,都要看松田阵平自己的造化。
六岁的松田阵平小团子亦步亦趋地跟在皇家礼炮后边,他能感受到有不少自光正注视着自己。敏锐如他自然能辨认出其中不少人都不怀好意。
皇家礼炮在组织中风评不算好,位阶也算低的。确切地说,整个爆破部门在组织里其实都能算是受鄙夷的对象。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和你一样擅长炸弹的小子?”他听到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松田阵平顺势抬起头来,看到眼前正站着一个身材壮硕的黑衣人。六岁的小团子站在大人面前丝毫没有怯场的感觉,整个人挺立着,表情淡淡,仿佛没有看见这个人。
而那人话音刚落,就有一旁的孩童发出嗤笑的声音。
“炸弹——炸弹!”看起来七八岁的稚童不以为然,满脸嘲弄。
他手中有机油的痕迹,松田阵平猜测对方刚用完枪。
“只有躲在远处的懦夫才钟爱爆破。”稚童面露不屑,年幼的脸庞间因为表露的情绪过于激烈而产生了某种近乎丑陋的褶皱,他厌恶地说,“连身处现场亲自处理尸体都不敢,只能将犯罪的痕迹毁灭在火光中的无能之辈!”
皇家礼炮听不得这话。他最是钟爱炸弹,容不得他人恶意诋毁它。但与一个小童争论绝对会被笑话。他看向松田阵平,期待这个刚捡来的小孩能帮自己长长脸。
但卷发小家伙没有回应他,而是面色严肃地在内心声讨组织。实在是没办法,当了一百多辈子的警察了,猛然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内心那警察之魂被眼前七八岁的“小恶魔”这话勾得蠢蠢欲动,非常想把他送去管教所好好教育,再找个负责的人家帮他理解生命真正的意义。如此,他不由得在心里怒斥:破组织!养歪了多少纯真孩童!
何况松田阵平爱好的是拆解炸弹,以及研究一些新型高级炸弹的结构,用作犯罪的炸弹本身这种——令不少家庭家破人亡,导致了无数经济损失的、作恶多端的工具,他是绝不会喜爱的,确切地说,他无比厌恶。如果这个世界可以永远没有以犯罪为目的的炸弹,他想他会非常高兴。
见松田阵平只是垂着头,气质不卑不亢,但言语上却是保持着沉默,那小孩嘲笑得更加大声了。他似乎是认定了卷发小男孩是因为担心起争执,害怕被他揍,所以才处处忍让。
就连方才说话的成年男子都露出语重心长的模样。
“这么没有血性可不行啊。”他眼中暗藏了一抹意味深长,“否则一定会在第一关就会淘汰的。尤其是当他还是个只擅长炸弹的小废物。”
如果说前面几句话还能装出一副为了他好的模样,那最后一句话就是明晃晃的轻视了。但是说实话松田阵平并不在乎。比那男人还讨厌的人多了去了,前边几辈子他一边卧底一边被后方背刺的时候都没说什么。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在意他人评价的人,否则他早就活不下去了。
松田阵平并不想在这里惹麻烦。或许进入考核之后,他会想尽办法博取眼球,吸引上层注意力,以在组织里向上爬。但现在,没必要。
不过是两个小喽啰,会和皇家礼炮杠上的本身也不会是什么位阶高的代号成员。而一旁眼高于顶的六岁小孩更是如此。
所以他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但这样的态度无疑让小孩更加恼火。小孩儿期盼着看到的,是自己所嘲讽着的家伙因伤疤被揭开而恼羞成怒,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揍一顿,还会受到他人的赞赏与夸奖。七八岁的组织预备役恼火地指着眼前六岁的卷发小弟弟:“你干什么,笨蛋,不相信我说的话吗?像你这样软弱的人,只会被人一刀一刀把心、脾、脏全都剖掉!”
日语里的脏话并不多。小孩脸憋得通红,显然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话语。
对此,卷发小男孩的评价是,这小孩见的世面还是太少了。
松田阵平淡漠地抬眼,不置可否。
重生那么多次,他早就经历过更加残忍的死法,那算什么。
“啧啧,谁在考核中成为他的同伴可就糟糕了,估计第一个被他拖累死。”然后,他就敏锐地听到了带着那个七八岁小孩的组织成员咂嘴。
一旁的小孩深以为然地附和:“是啊,他的同伴也不知道是谁,倒霉死了。”
这句话就好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松田阵平听到了自己理智即将绷断的声音。
双眼的瞳色变深,他感受到了自己周身所氤氲着的怒火。滚烫到近乎沸腾的血液叫嚣着想要冲破血管,融化眼前的每一道带着恶意的看戏的目光。他的心跳声如同擂鼓,每一下有力的跳动都提醒着他的激愤,挑动着他的理智。
他非常清楚自己在付出代价进行了那么多次回溯之后状态极其不对劲。在第十三次或是十四次回溯的时候,他还去找心理医生看过。后来有一次回溯时他获得的代价是偶尔开启疯狂模式——顺带一提,时限是永久——他就再也没有关注过自己的心理状态。
毕竟代价系统带来的负面影响是现代科技治不好的。
不行,不能在这里发疯。
冰凉的空气涌入肺部,堪堪唤回了理智,后者摇摇欲坠地将愤怒化为的血液压抑下来。
松田阵平绷紧脸庞,六岁还带着婴儿肥的包子小脸不显得凌厉,倒是更显得可爱。他眼神冷下来,挤出两个字的警告:“闭嘴。”
对面小孩看见他不再游刃有余的眼神,知道自己终于达成了目的,揭下对方的伤疤了,心中终于畅快了不少。他自认找到了松田阵平的痛点,让一只冷静的小家伙变得激动,于是心情一下子兴奋起来,嘴角上扬,语气都是欢欣雀跃的:“这个反应......你不会真的因为自己的无能与废物害死过同伴吧?真不愧是最一无是处的爆破废物!让我猜猜你的同伴怎么死的?挡在你身体前边帮你当枪吗?危急时刻把你推出去自己受死吗?还是......”
松田阵平上前两步,沉下声音。卷发的小男孩嘴唇微动,从齿间挤出话语,一字一顿地:“我、让、你、闭、嘴。”
代价系统在他脑中种下的疯狂的种子悄然生长着,他的理智用尽全力压制,但是毫无用途。一切都叫嚣着,让他感受到了大脑中撕扯般尖锐的疼痛,轰鸣声嗡嗡地,像是压路机碾过脆弱的生灵前发出的哀鸣。
“你破防啦。”对面小孩洋洋得意,“被我戳中痛点了,是不是?你连打我都不敢,懦夫,呸!我呸!”
松田阵平眼底漫上片刻猩红,原本低垂的头缓缓抬起,被凌乱的卷发遮掩的双眼中是无法压抑的疯狂。决堤的洪水冲破了理智铸就的高墙,打破了一切魔鬼为了融入人类社会而勉强制作的伪装。
他的同伴是怎么死亡的?
是高楼上一整层楼爆炸的热浪,是天台上举起左///轮对准了自己的心脏,是马路上轰然飞驰压过骨肉的车辆。
是七十二号包厢前猛然被他推开的绝望,是无论怎么赶都在踏上天台那一刻耳闻□□声的疯狂,是被好友护在身后眼睁睁看着敌人扣下伯//莱//塔的扳机时的迷惘。
现在的他还剩下的是什么呢?
是166次轮回还是无法让那四个人活着的宿命,是无数次新生又死亡的167具躯体,是一次次挚友离世时逐渐被消磨的意志。
是理智的消弭与远离,是对眼前人的杀意。
是的——是的!这就是现在所组成他的、所支撑他的!
而他现在所需要做的,就只是:杀了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怒火在胸膛燃烧,完全无法冷静下来。理智已经摇摇欲坠,他牵动嘴角,发出了一声嘲笑似的“哈”。
然后,卷发的六岁小孩缓缓地、缓缓地笑了起来。
“是你选择激怒我的。”他顿了顿,“所以给我去死吧!”
早已靠近的幼小身躯,在这一刹那挥拳迎上对面那肆意嘲讽的小组织预备役的下巴。
后者的牙齿与牙齿擦出声响,似乎还扯咬到了舌头。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松田阵平的下一次攻击又迎了过来,对准左眼的一拳让他下意识抬手格挡。
但是松田阵平灵活地接连挥出了另一只拳头,而先前奔向对方左眼去的右手变拳为爪,狠狠抓住小孩的手腕,使了巧劲一扭。
“咔哒”一声,伴随着疼痛的闷哼。七岁小孩倒也顽强,折了手腕也没有哀嚎出声,只是就地侧翻,然后飞快起身试图扫来一脚,攻击眼前卷发小团子的下盘。
但可惜的是,他还不够快。
至少,松田阵平比他更快。
还未等到他成功起身,卷发的男孩已经欺身而上,抬脚去踹他的面部,待他扭动身体去避开这一击,他原本起身的动作就已经被打断了。
于是七岁小孩瞬间改变策略,就地扫腿,却被精准地预判到了。
松田阵平的战斗经验,可以说当世也没几个人比得过。
他原地跃起,仗着身体轻盈一个后空翻,然后借着势去踹还躺着的七岁小孩的腹部,没有错过对方惊恐的表情与求饶的眼神。
——他早就知道的事实,拳头就是最好的武器。
即使是六岁的躯体,常年练习拳击的他也比一般小孩更加有力。何况他的战斗技巧,远不是眼前真真切切只有六岁的小孩可以比拟的。
但揍他一顿,怎么可能是松田阵平的目的呢?
“我会让你们后悔刚刚说的话。”他的神情高高在上,“不仅仅是你——而是你们两个混蛋。”
他哼笑一声,眼神坚定,那双眼与那位毅然在摩天轮上放弃拆弹的警官先生的眼神重合了。
“哈,请你们两个混蛋记住,我的同伴,那些被我认可的同伴,即使是我拼上性命,赌上尊严,也会让他们幸福喜乐,此生无忧。”
他的手旁,是方才他边攻击,边从多功能手表里拆出来的微型炸弹。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