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江言看到这一行字,顿时兴奋起来,连舟车劳顿的困意都消失了大半。

    亲自取?这不就意味着当了半年网友,终于能和北山线下面基了?!

    手机屏幕外的两人各怀心思,但发消息时却像是无事发生,只是普通朋友取东西。

    【江江江:行,我这几天在隔壁市出差,过几天正好给你送去】

    得了见面的承诺,段江言兴奋到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回京城。

    他很了解北山,轻易不承诺但决不食言。他不存在的尾巴疯狂摇晃起来,原本充满钞能力吸引的奢华温泉之旅相比之下都黯然失色。

    北山主动给出了时间和地点,四天之后,秦氏集团附近的咖啡厅。

    段江言是行动派,立刻对这里进行详细攻略搜索。这位置极为繁华,旁边就有商圈影院和猫咖,太适合约会了——哦,等等,北山最近很忙,他只是来取个药。

    北山果然道:“这个咖啡厅的单子比较多,我经常在附近取餐。”

    那岂不是拿完药就要走了?段江言的尾巴耷拉下去,却试图再挣扎一下:

    “单子多因为旁边是秦氏集团总部大楼吧?这家咖啡厅我在网上查了查,据说连他们总裁都爱喝呢……大少爷喝了都说好,咱要不也尝尝?”

    真的,某软件好多帖子都这样说呢。

    秦朔川笑了笑,小傻子怎么能信这种软广。他的咖啡无论是烘焙度研磨度还是温度都精准把握,谁要是抢了林秘书引以为傲的工作,她肯定得急眼。

    等等,好像重点不是咖啡。

    秦董足足迟钝了快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不对,小傻子未必真傻,他这是在约自己出去喝咖啡。

    活了二十六年从没体验过工作外的感情,这样明显的邀请,一时间分不清傻的到底是谁了。

    .

    段江言到温泉山庄时恰是傍晚,刚好是吃晚饭的好时候。

    午饭在服务区没吃好,此刻饥肠辘辘,他恨不得一口吃下一头牛,一听是海鲜自助顿时兴奋起来。

    温泉山庄刚营业不久,对客户身份有门槛限制且价格又高的令人咋舌,此时人很少。

    段江言下车时,只有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开进来,后玻璃垂着帘子看不清坐的是谁,但估计不是樊宇这样爱开跑车飙车的嘚瑟狂富二代。

    经理急匆匆走过来,叫来一众服务生:“秦董来了,都赶紧过来准备迎接。”

    哦豁,冤家路窄,又遇到这位瘟神了。

    一路上只顾着和暧昧对象聊天,樊宇给他布置的送死任务早已经被他抛之脑后了。此时后知后觉这事,段江言下意识做贼心虚不敢看秦朔川,何况先前在秦锦的事上已经得罪了他。

    趁着秦朔川还没下车,段江言拉开车门快速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晚饭开餐,只有秦义夫妻和秦锦一家三口坐在一桌显得其乐融融,秦朔川没下楼。

    樊宇看到自己的白月光以及“未来老丈人”,立刻殷勤去打招呼,段江言无奈,毕竟自己身份是随行私人医生,只好跟着上前当个陪衬。

    邢芝大概也觉得他面熟,看了一会才认出他:“哦,你是那天给阿锦看病的恐龙医生吧?今天穿得挺正式。”

    段江言:……

    夫人,这一刻您和您大儿子真是像极了母子,谁说他不是亲生的,我替您削死他们。

    邢芝虽然叫他小恐龙,但对他很满意,主动询问了段江言的房间号并且帮他升了最高等级的客房,原因无他,离着秦锦近一点,好随时给自己宝贝儿子的娇弱身体保驾护航。

    “小锦的身体一直不好,我之前就想着找个医生跟着他,这样我也放心。”

    旁边的秦义点着头,但瞟了一眼段江言后说:“找个资历老一点、年龄大一点的吧。”

    段江言高冷推了推金丝边眼镜,没吭声。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嫌我太年轻了?

    除了我这样年轻的,谁陪你们爱装病的绿茶小儿子玩游戏?还得面对看起来就很凶很吓人的秦董和无脑当炮灰的傻逼一号。

    .

    睡前最适合泡温泉解乏,段江言这样想于是也这样做了。

    但他很快就发现这是个错误决定。

    如果有什么比狭路相逢看到秦朔川更可怕的事,大概就是赤身裸体、和大佬直接“坦诚相见”了。

    趁着夜色泡露天温泉,段江言发誓,自己在“噗通”一声炮弹似的砸进水里的那一秒,绝对没看到池子里还有别人。

    但凡知道自己这一个助跑跳水的动作会差点跳进秦朔川怀里、还飞溅他一脸水,段江言还不如直接吊死在池子旁边的树上。

    秦朔川不明所以,水花飞溅被“袭击”瞬间,他下意识反扣住对方!

    却不慎握住对方细瘦的腰,一松手,段江言已经泥鳅似的连滚带爬扑腾出去好远。

    “对不起……秦、秦董?好巧,您晚上好啊。”

    段江言在看清秦朔川的脸的那一刻顿时直呼完蛋,现在逃走反而尴尬,只好故作镇定当无事发生泡在温泉里。

    秦朔川看了他一眼,眼神示意他离远一点,面对段江言这样讨厌的人,离近了都会污染水质似的。

    两人想法一致,段江言只恨不得池子更大点,最好离着秦董八丈远。但是,该说不说,大佬这身材挺好看啊……

    大概是温泉水太惬意了,紧张的心情逐渐平复,段江言眼睛不由自主往秦朔川的方向看去。

    脸长得好,肌肉紧实线条流畅漂亮,肩膀宽阔而且腿也长,锁骨上居然有一颗红痣,相当显眼,在他冷厉强势的气质下竟不觉得违和,反而有点色气。

    而且隔着泳裤也能看出尺寸——不行不许看,真是单身太久饿了吧,连这都敢看。

    秦朔川蹙眉。段江言的一举一动自以为是悄悄的,但实际上他看的一清二楚。这医生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是又在和秦锦合谋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愚蠢把戏么?

    “滚,”秦朔川言简意赅,“滚去隔壁泡。”

    段江言顿时不爽,万恶的资本家这么不友好?咱都一样是消费者,你凭什么让我滚?真该给你们都吊在路灯上。

    却见秦朔川沉默抬手指了一下旁边的牌子,提醒牌相当显眼,“禁止裸泡”。

    脱光光像剥壳鸡蛋一样的段江言顿时石化。

    老天爷,所以,男女分泡的池子也不能光着?

    原主虽然是家里开私人医院的小富二代,但段江言本人在穿书之前却是个贫穷的孤儿,当医生的工资大多捐给了孤儿院,没闲钱去泡温泉享受。

    他只泡过大澡堂子里的水池,都不穿衣服那种。

    ——好好好,跳水差点砸死大佬,还在人家面前遛鸟。

    最后的职业素养让段江言保持礼貌假笑:“好的秦董,对不起,我这就滚。”他快速拽了条浴巾护住自己光溜溜的屁股,逃走时脚一滑差点又砸进池子里。

    秦朔川蹙眉,这利欲熏心的小蠢货……这行为倒的确是在家穿毛绒绒恐龙睡衣的人做出的,秦锦什么眼光,找来这么个笨蛋帮手。

    换上浴袍又去餐厅端了几盘水果回房间,段江言面无表情试图催眠自己忘了刚刚发生的事。

    刚一下电梯,就看到秦锦在走廊站着。

    这可真是熟人。前些天被樊宇抓去给这位白月光看了好几次“再不看就要好了”的小病,当时还不知道秦锦的身份姓名,段江言在心里默默叫“小白花”。

    小白花转头看向段江言,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是在等他——脚趾想想也知道肯定没好事。

    段江言推了推自己刚戴上的金丝边平光镜,拿出招牌表情冷淡打招呼:“秦少爷,晚上好。”

    秦锦直接拦在他房间门口,人畜无害温柔笑道:“段医生,我觉得咱们好有缘啊,又见面了呢。”

    屁话,你我本无缘,全靠你的舔狗满世界追着你舔。段江言在心里再次默默问候樊宇的十八辈祖宗,面上点点头冷淡道:“是的。”

    秦锦凑近了两步,低声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樊宇的钱你已经收到了吧,老老实实给我办事。”说着,他拿出一张银行卡,直接放进了段江言的浴袍口袋中。

    不等段江言拒绝,秦锦直接道:“段医生,你父母那家小破医院,新技术投资不慎导致资金链断裂,现在急需注资,对吧?”

    段江言穿书到这里的第一周,或许是和新的身体不契合,整整高烧了一星期,原主的父母不放心护工的照料,两人仔仔细细衣不解带的温柔守着他。

    身为孤儿,这是段江言第一次感受到滚烫炙热的亲情的幸福温度。

    老夫妻都是温和心善的人,从来不过多约束段江言自己的生活,但又保持着足够的关心,像避风港一样永远愿意安静接纳他。

    和樊宇不同,段江言知道秦锦是认真的。

    “其实我们秦家最近本来就打算注资入股一个私人医院,”秦锦笑意吟吟道,“段医生,我们是‘朋友’的话,我可以让父母选择你们家医院哦。”

    樊宇的几十万好处费犹如杯水车薪,但秦家几千万的注资却足够救活原主父母的大半辈子心血,他既然用了原主的身体,那——

    但一旦上了贼船,对面的可是秦朔川。和秦锦一起算计他的后果,段江言不敢想。

    正犹豫,一人行色匆匆从走廊那头疾步路过,戴着帽子路都不看,直接撞在秦锦身上差点把他撞倒。

    “操|你妈,这眼睛是留着喘气吗?”秦锦小声骂道,和他在人前那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形象完全不一样。

    小插曲打破了冷肃气氛,段江言回神,又推了推眼镜,平静微笑道:“秦少爷,感谢您的帮助,我会认真考虑的。”

    秦锦:“我的耐心很有限,明天之前把事情办漂亮,不然,我就要选择其他‘朋友’了。”

    段江言垂眸,伸手将口袋中的录音笔关掉,转身回了房间。

    作为一个随时可能被炮灰的霸总文的医生,段江言向来准备好录音笔以备不时之需,尤其是这次的温泉旅行。

    如果说樊宇没机会接触秦朔川,那么身为亲弟弟的秦锦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绝对有太多有机会拿到dna检测样本的。

    他不亲自动手,而舍近求远去选个“幸运观众”,显然是打算在得到想要的结果之后,把搬弄是非的罪责都按在段江言身上,然后他自己扮演无知的小白花,单纯善良,怎么可能想到去查看兄长的亲缘检测呢?

    隔岸观火之后美美隐身,这人头让段江言送。

    段江言捏着录好了的录音笔。

    他不是傻子,直到自己现在进退两难。秦锦亲自现身拉他入局,意味着他已经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

    即使现在想假装无事去坐观成败也来不及了,如果他装作无事发生秦锦也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原主父母的产业。

    心绪散乱又暂时没有办法,段江言独自开了游戏胡乱送人头,直到送了两局之后北山忽然上线,打蔫小狗才总算重新竖起尾巴。

    “你最近在忙什么,好久没上线和我玩了。”段江言闷闷不乐问。

    北山的轻笑从耳机中传来:“你这个语气,有点像——”

    意识到后半句有些轻佻暧昧,秦朔川闭上嘴,没有说出来。

    反倒是段江言没反应过来:“像什么?像苦苦等你回电话的保险推销?还是像等不听话的病人回来复诊的医生?”

    秦朔川无奈一笑,这小傻子,暧昧气氛荡然无存。

    有大佬带飞,段江言顺利吃鸡两局,他正欢呼:“不愧是你,嘿嘿嘿嘿!”

    就听北山问:“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确实肯定的。

    段江言一愣:“什么?你怎么知道——”

    秦朔川没有再开局,只是在组队界面停留着:“你今天狙中对手也没哼歌,骂人倒是多了几句。”

    明明见都没见过,却已经熟悉彼此到这个程度了。

    段江言没吭声,将目光投向房间的墙。

    在这面墙的另一侧,是他想了一晚上也不知如何搞定的人——秦朔川。

    这只录音笔究竟怎么用才最好?运气好发挥好,就能拉大佬给他当躲避秦锦报复的靠山,运气不好,那位爷这就是比秦锦更狠的死神。

    “嗯?”

    段江言回神,佯装无事嬉笑道:“哎,你们外卖行业怎么样呀?有什么入职门槛吗?”

    北山却没笑,认真问:“想转行?你工作被人欺负了?”

    “没有!谁敢欺负我的话,我会背后蛐蛐死他的!让他一直打喷嚏!”段江言笑道,“就是在发愁怎么搞定又可怕恐怖又脾气烂又事逼的大佬——”

    话没说完,那边的北山突然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