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余生愿6
装修精致的高档餐厅外, 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对望远镜正注视着对面,苏言一边观察, 一边啧啧感叹, “有钱人的世界可真昂贵,要不是公务需要,我大概一辈子都跟这种餐厅无缘。”
“对了拂哥, 明天的消费会报销的对吧?那我能不能……”
“不能。”谢拂冷冷道。
他低头看了一眼苏言, “明天你是来捉奸的,没机会上桌。”
苏言颇为遗憾道:“其实我男扮女装接替程清清的角色也可以啊。”说罢他还抛了个媚眼, “当年我伪装一项可是高分。”
谢拂:“……”
013:“宿主, 他在抢你饭碗。”
谢拂:“你也可以换个宿主。”
013连连摇头告饶, “不不, 我没有想换。”对方又不是时空局签约员工,它可不想一直留在这个世界。
程清清没好气踢了苏言一脚, “废话那么多, 专心踩点, 要是有情况立马通知。”
苏言比了个ok的手势, “放心, 今天明天我跟同事轮班,保证把他们怎么进来怎么出去盯个一清二楚。”
“现在的有钱人表面看起来都挺一本正经, 酒吧那些地方都不够他们用了,还到这种正经餐厅来。”
“嗯……”
“嗯……?”
“我好像看到了个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程清清凑过去。
“经常上热搜那种。”
“本市第一慈善大户,你们说这够不够大。”苏言看得津津有味, “原来有钱人也有相亲危机啊, 母胎单身的我竟然感到有些安慰。”
谢拂目光微动, 顺着苏言看的方向看去, 却只看到一片被玻璃反射得更明亮的日光。
拿过望远镜,调整过后,终于看清了远处的情景。
复古雕花的屏风后,赫然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
装修精致,带着复古风韵的餐厅,茶香袅袅,琴音缭绕,穿着古装的服务生上前招待。
“欢迎光临,请问二位要用点什么?”
封遥推了推眼镜,礼貌对面前的穿着鹅黄色裙子的女生笑了笑,态度绅士有礼,“女士先请。”
女生满意勾唇,“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点了一份酱鸭和开水白菜,冰淇淋甜点,封遥只要了一碗面。
女生看着封遥面前那碗面,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大盘小盘,面颊微红,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平时也吃的很少,只是昨晚和今早都没吃饭,所以才点多了点。”
她担心封遥觉得她太能吃,实在是相比起来,封遥吃的太少了。
“能吃是福,我胃不好,不能吃太多。”封遥解释道。
这理由让女生的脸色好看几分,她看着封遥,面露关心道:“现在挺多人胃都不好,我会做一些养胃汤,如果你需要的话,下次见面我可以做好带给你。”
女生忐忑地红着脸看封遥,羞涩之情溢于言表。
这就是对他满意,想要进一步的意思,在期待封遥的回答。
封遥推了推眼镜,礼貌笑笑,“抱歉,工作太忙,下次可能不一定有空。”
女生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下来。她看着封遥,封遥表情不变,态度一如既往的礼貌疏离,她慌忙低下头,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架势,恨不能立马就走。
然而心里残存的一点希望和不甘还是让她鼓起勇气明着问出口。
“你对我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我们家世相当,年龄相当,外貌……虽然比不上你,但我自认也是美人,即便是素颜也不差,你年纪轻轻接手家业,我也是名校毕业,前途无量,性格需要相处才看得来,兴趣爱好也可以培养。”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你觉得呢?”
女生大胆直白却又不失风度,值得欣赏,但两个人合不合适,有时候跟这些因素无关。
“不好意思,我目前并没有组建家庭的打算,未来或许也不会有,并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自己的问题,今天来就是为了跟瞿小姐说清楚,有冒犯的地方我很抱歉。”
既然对方直白,封遥便也态度直接,毫不含含糊糊拖泥带水。
瞿小姐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后竟是心头一松,方才的不悦也散去大半,看着封遥则不再像刚刚那般紧张,整个人态度反而坦然起来。
既然是他的问题,那她就还是很优秀的,这让什么都想要最好的她心中略感满意。
瞿小姐也不着急了,慢悠悠吃着冰淇淋甜点。
“虽然有自夸的嫌疑,但我真心觉得自己条件不错,算不上举世无双,却也一定是个优质相亲对象,一般人相亲,就算不当场定下,也会多来往几次,相处看看合不合适。”
“但是封先生却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封遥抬眸看向她,刚刚还温柔娴静的瞿小姐显露出她更真实的一面,略显锋芒,目光锐利,看着封遥时,似乎能将他从里到外都看个清清楚楚。
“据我所知,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性别不对。”
“第二,心有所属。”
她背靠椅背,悠然看着封遥,目光带着些许八卦。
“就是不知道封先生属于哪种了。”
“又或者……”她单手支着下巴,好奇地看着他,“两种都是?”
封遥目光镇定,并不为瞿小姐的话而动摇分毫。
他端过茶杯,微凉的茶水缓缓入腹,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带着一股近乎透明的白,莹莹阳光汇聚在他指尖,似要随着茶水一同饮尽。
“瞿小姐误会了。”他放下茶杯,垂眸看着桌上没吃完的面,淡淡道,“开始便拒绝,不过是是因为我是独身主义者,与其他原因无关。”
瞿小姐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原来如此,那封先生既然是独身主义,又为何会答应相亲?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封先生是在耍我?”
这话有些重了,瞿小姐的语气也有些重,似要兴师问罪。
封遥动了动唇,想解释这是长辈先斩后奏的安排,自己没来得及推辞,却又觉得这话未免有推卸责任的嫌疑。
想了想才道:“抱歉,是我考虑不周,瞿小姐还想吃什么,我请客。”
瞿小姐见他竟没有解释,而是乖乖应了这顶帽子,心中的火气竟也消散不少。
其实封遥不说她也猜得到,现在的人参加相亲,不外乎就是那些理由,没什么好说的。
相反,封遥没有解释反而让她有了些许好感。
她低头看了看面前这份冰淇淋,“冰淇淋虽好吃,但既然不合适,我也不会非要吃,让自己闹肚子。”
“今天的见面就到此为止吧,我也该回家了。”
她结完自己的账,便起身要离开,然而在转身之际,她突然想到什么,转身笑着对封遥道,“封先生,你还这么年轻,现在说的可不一定算数,若是将来你找到了要结婚或者相伴一生的人,我可是等着看你打脸。”
说罢,她转身离去。
封遥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眸光平静,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他叫来服务员,“麻烦帮我打包一份这个冰淇淋甜点。”
它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
“舅舅回来啦!”黑色连衣裙的女孩儿从楼上快步下来,目光直直落在封遥手里提着的打包盒上。
“舅舅……”小女孩儿别的不会,撒娇的手段却是一流,每次做什么,家里每个人都舍不得拒绝她。
封遥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将打包起来的冰淇淋递给她,“不能贪凉多吃。”
渺渺冲他甜甜地比了个ok的手势,“收到!”
说罢,她便打开包装盒,封遥坐的车上有冰箱,这冰淇淋一直放在冰箱里,即便是现在也是凉凉的,并没有融化。
渺渺尝了一口,惊喜叹道:“好吃!”
“舅舅你在哪里买的?下次我也要去。”
封遥刚要开口回答,便听见一道声音从楼上下来,“你舅舅平时忙着呢,你就知道缠着他。”
封静走下来,看了一眼被女儿护在手里的冰淇淋,没好气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小小年纪就知道吃凉的,也不怕伤身。”
渺渺乖乖道:“妈妈,我每次都吃很少的,放着下次吃。”
封静笑道:“这还差不多。”
“你爸呢?”
渺渺转了转眼珠答道:“谁知道呢,说不定家里待着太闷,出去玩了。”
“你当谁都是你,老想着往外跑。”封静揭穿她的小把戏。
渺渺歪头有些不服气道:“因为家里太熟悉了嘛,整天待着也很闷的。”
“明天要去学跆拳道,舅舅送你。”封遥适时道。
渺渺高兴抬头,“谢谢舅舅!”
封静看着这两人,笑着摇头,表情颇有些无奈。
女儿在家被宠得过了,所幸还算听话懂事,性格没宠坏,否则她还不知道要多操心。
她转身去找丈夫,据她猜测,对方应该在泳池里游泳。
看着她离开,渺渺才松了口气一般,继续吃起了冰淇淋。
“趁着妈妈不在,我要多吃点。”
封遥无奈道:“你妈也是为了你好,她也没让你不吃。”
渺渺叹息道:“我知道啊。”
但是妈妈的话就不能拒绝嘛。
渺渺虽然在家里被宠着长大,但她隐隐感觉,妈妈才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个人,而她不过是沾了妈妈的光。
虽然妈妈很好,但不能不听妈妈的话,这让她面对封静难免有些紧张。
“舅舅,明天下午才开始上课,你早上就带我出去玩嘛,我还想吃其他冰淇淋。”这个好吃,其他一定也很好吃。
夏天吃冰淇淋,是一种享受。
“好。”封遥笑着应下。
晚上,封父封母将封遥叫到书房,询问白天相亲的事。
“瞿小姐那边说没相上,该说是你的原因。”
“这是多少回了?阿遥,你当真决定一直不结婚?未来还有几十年,一个人有多难熬你根本不知道。”
封母叹息道:“我们这样的人家不用担心金钱,可金钱买不来亲人,买不来真心的关心和陪伴。”
“我们老了,活不了几年,你这样,让我们怎么能安心?”
封遥给两人分别倒了杯温水,宽慰道:“不是还有渺渺吗,虽然我只是她舅舅,但我其实把她当女儿看。”
“爸妈,你们放心,我不小了,能够承担自己选择的结果。”
话都说到这份上,封父封母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们叹了口气,将封遥打发了出去。
“你怎么看?阿遥说独身主义是真的还是借口?他真的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吗?”封父问。
女性对情绪的感应都计较敏锐,可封遥掌控情绪的本事越来越强,封母没说谎,她已经老眼昏花,想从中辨别出什么,并不容易。
她摇摇头,“或许阿遥说的都是真的,他就是纯粹不想结婚,现在这么想的年轻人还不少。”
想不出在这件事上有什么隐瞒他们的必要,两人想了想,还是觉得封遥说的是真的。
这可不妙啊,他们不怕封遥有喜欢的人,就怕他真的无欲无求,这种人最难劝,也最难对付。
“阿遥还年轻,不如再多给他一点时间,万一以后不用我们催,他自己就开窍了呢。”
两人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想法最有用,便也不纠结了,洗洗睡了。
回到房间后,封遥却没尽快睡觉。
他坐到桌前,将今天剩下的工作处理完,揉了揉眉心,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到十二点。
明明身体疲惫,急需睡眠,封遥却没那么想睡。
他不疾不徐走到窗边,吹着窗外时而拂来的微风,带着独属于夜晚的些许凉意,吹散了封遥额头的薄汗。
封遥微微闭眼,享受着这片刻舒适惬意。
脑海中却不时浮现出白天瞿小姐说的话。
“据我所知,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性别不对。”
“第二,心有所属。”
“就是不知道封先生属于哪种了。”
“又或者……两种都是?”
封遥属于哪种?
他自己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便是书桌的抽屉里,某个隐秘的角落,装着一张时间久远的无名书签。
似乎它藏着一个包括封遥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
*
翌日,封遥履行约定,领着渺渺小朋友去昨天那家店。
“这里好漂亮,每一张屏风图案都不一样欸。”渺渺小朋友就喜欢这种古风元素,一进这家店便喜欢上了,她拉了拉封遥的衣袖,指着某个方向道,“舅舅,我们坐那边!”
她觉得那张屏风的图案最漂亮。
“好。”封遥自是答应她,带着她走了过去。
两人刚坐下,渺渺自己打开手机扫码点餐,封遥端着服务员沏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
没给渺渺倒,她不喜欢喝茶。
正在等渺渺点餐,封遥百无聊赖抬头,视线扫向周围一圈,忽然,定格在某个人身上。
周遭的一切声音仿佛都被屏蔽,他的眼里耳朵里就只有那一个人。
很久未见,谢拂长得比他想象中还要高,依旧那样好看,仅仅远远看着,仿佛就能嗅到对方身上那属于阳光的味道。
封遥的眼神有些痴,目光随着那人的移动而移动,似乎连眨动都忘了。
“舅舅。”
“舅舅?”
“舅舅你看什么呢?”渺渺声音越来越大,才将封遥从失神的状态中拉回来。
“没什么,点好餐了吗?”封遥问。
渺渺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容易被糊弄,她转头顺着封遥刚刚的视线看过去,很快便锁定了谢拂和他身边的人。
她看了看那两人,又看了看封遥,忽然嘿嘿笑了两声,对着封遥挤眉弄眼,“舅舅,你该不会是看他们俊男美女成双成对心里羡慕了吧?我听妈妈说,你最近也在相亲,我是不是很快就要有舅妈了?”
封遥:“……”
他叹息一声,“你还是吃东西吧,别说话。”
渺渺晃着腿,“哼,嘴硬的大人。”
封遥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然而笑容刚起,却又顿住。
俊男美女?
封遥突然想起来渺渺说的话,不由下意识抬头看去,这才发现谢拂并非一个人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打扮时尚的美人,对方长发短裙,妆容精致,紧紧挽着谢拂的手,二人看起来十分亲密。
封遥握着茶杯的手不由一紧,眸色微漾。
“舅舅,舅舅你的茶倒了!”
封遥惊醒,忙将茶杯放稳,抽过纸巾将茶水吸干净。
渺渺理直气壮批评道:“笨手笨脚。”
封遥:“……”
“亲爱的,我想吃最贵的。”程清清照着之前演练过的无数遍那样撒娇道。
殊不知她心里对自己矫揉造作的模样快要吐出来了。
抬头看着谢拂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配合表演,不由佩服万分。
“想吃什么随便点。”谢拂转了下手腕上的表,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程清清看着他们从市场上淘来的A货,忍着想笑的冲动,一时间竟觉得谢拂将它们穿戴成了真品的质感。
两人虽然相互伤害,程清清却没忘记任务,被长发遮挡住的耳机中传来苏言的声音,“目标锁定,在你右后方,注意,目标可能携带杀伤性武器,建议在保护好现场人员的情况下将其抓捕。”
程清清抬头看了谢拂一眼,二人心照不宣,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谢拂不着痕迹点了下头。
程清清又开始矫揉造作。
“亲爱的,你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上次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他会回来,吓到你了是我不对,下次去我家,补偿给你啊。”
一边说还一边挤眉弄眼。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只要附近几桌用心听,都能听见。
他们后面那桌两个人多看了谢拂几眼,在看见谢拂那自然而然的霸总姿态时,眼中的戒备渐渐褪去。
远处的封遥听不见对话,但他那个角度刚好能看到谢拂的侧脸和程清清的正脸,将程清清的言行举止全程看在眼里,一时之间,难免有些怀疑人生的感觉。
他心想,谢拂难道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女生?
是不是所有性格冷淡的人都喜欢跟自己截然不同的人?
可他自己都没……
封遥摇了摇头。
想什么呢,谢拂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舅舅,现在都是这种,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也一样,喜欢一个人就要热情。”尽管听不见声音,渺渺也看得津津有味,不仅如此,还对着谢拂那一桌指点自家舅舅。
封遥:“……”
“你怎么懂这么多?”
渺渺仰头得意一笑,“我可是我们班感情大师,所有有感情问题的同学都会来找我咨询,对他们我还要收取报酬,舅舅你就不用了,免费的哦。”
“你看我对你好吧?”
封遥哭笑不得地将服务员端上来的甜点放到她面前,“吃你的。”
对于渺渺说的班里同学有感情问题,他并没有放在心上,都是孩子,还小呢,现在的感情大约也就是今天不给你吃零食了,明天要跟你一起玩的程度,懂什么真感情。
两人正吃着,忽然听见疾步进来的声音。
一个头发凌乱满头大汗的男人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最终定格在谢拂那一桌。
“就是你,你个王八蛋,今日敢勾引我老婆!”
他冲到谢拂面前,将人从座位上提到走廊,往后推了两步,“有本事偷我老婆,有本事打我啊!”
程清清慌忙站起来,看似慌张害怕实则不着痕迹地往后退。
“对不起老公,阿拂,你们别打,你们别打了!”
封遥:“……”
渺渺:“……”
“咳……”渺渺轻咳一声,不敢置信道,“这可真是……比电视剧里演的还精彩啊!”
便说着,便看得津津有味,甚至都有些想从位置上起来,靠近那群人看了。
封遥却看着谢拂眉眼间的不耐烦,莫名觉得情况不对。
他想到谢拂的身份,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一颗心既担心谢拂,又担心什么都不知道的渺渺。
“渺渺,我突然想起来有东西落车里了,你帮我去取东西怎么样?”
渺渺睁大眼睛,茫然道:“啊?”
“舅舅,什么东西这么重要?不去不行吗?”
她有些不情愿道:“等我们吃完也就回车里了,不用这么着急吧?”
封遥低头一看,连自己桌面空空荡荡,“我手机落下了,没它没办法结账。”
理由很强大,也不容拒绝。
渺渺不得不站起身,遗憾地看了一眼那边正要打起来的人群,心中叹口气。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店里竟然没有服务员和保安前来阻止。
封遥心中紧张,见渺渺还愣着看戏,也顾不得其他,起身便要将人拉远。
然而不等他们走多远,便听见一声惨叫传来。
“啊——!”
“你们干什么?我要报警抓你们!”
“来人呢!”被抓住手的男人怒吼出声,将一个莫名其妙被牵连的路人演绎得淋漓尽致。
苏言却摸出手铐将他一只手铐上,“正好,我们就是警察,有什么话跟我们回警局再说。”
男人目光一厉,眼看着今天插翅难飞,他的视线落在身边战战兢兢的买主身上,当即用另一只还没来得及被铐上的手摸出一把刀,就要朝着买主此去。
一个水杯猛得甩过来,迅速打在他拿刀的手上,杯子与他的手骨相撞,顿时碎裂一地。
苏言忙把他另一只手铐上,“还敢偷袭,知道不知道我们拂哥是谁!还敢关公面前耍大刀”
程清清检查那人带来的包,对谢拂点了点头。
谢拂目光落在想要逃走的买主身上,堵住对方离开的路,神色冷峻,态度强硬,“涉嫌吸毒贩毒,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我不是,我只是恰好在、恰好……他怎么样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没有……”
谢拂看向身后跟进来的同事,“有没有关系还是回警局后再说吧,一起带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谢拂在走之前,目光却扫向了封遥,连带着他身边的渺渺也被收入眼底。
他进店之前就看见了封遥,而他直到此刻,才能看上他一眼。
封遥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二人皆不曾移开。
店里的音乐方才就停了,此刻是客人们的喧嚣声更大,而在这时周遭的一切动静都仿佛被他屏蔽,眼中只余下那一个人。
“好帅!”渺渺惊呼声惊醒了封遥,渺渺摇晃着封遥的手臂,望着谢拂离开的身影,激动无比道,“舅舅你刚刚看到了吗?!那个大哥哥刚才抓人好帅!”
封遥视线依旧远远追着那个人,看着那人出了餐厅,看着那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才动了动唇,声音低喃:“看到了……”
*
“那个大哥哥大手一挥,说买什么随便点,真的好像《糖心蜜意》里的男主角啊!就是那个姐姐不像女主角。”
白天发生了那样的事,下午的跆拳道课封遥就给请假了,将渺渺带回家,晚上,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白天见到的情形。
她眉飞色舞,手脚并用的模样,显然是并没有被白天的事给吓到。
不说白天那场全胜,就说得知他们是警察后,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十分兴奋。
“原来警察叔叔还有这么帅的!”长得帅抓人的时候也帅。
封静将她拉过来,仔细看了看,看见她身上确实没受伤后才放下心来,拍了拍她的头,心有余悸道:“你这丫头,胆子可真大,以后可别再这样了。”
高思邈也生气道:“瞧瞧你把你妈吓成什么样,这几天都待在家里别出门了。”
渺渺暗暗冲封遥努努嘴,“又不是我想遇到的,谁知道那里会有警察抓人嘛,这么说来,我还被警察叔叔保护了呢,根本没事啊。”
封母看着毫发无损的外孙女,松了口气道:“警察怎么了?警察也是人,又不是神仙,挥挥手就能让坏人认罪伏法,警察也不是万能的。”
再也没有比他们更有心得说这些话,若是警察是全能的神仙,他们也不至于找了那么久才找到女儿。
封母说话,渺渺再不甘心,也只能闭嘴,“我知道了,今天真的是意外,以后我不会了,碰到危险一定跑得远远的。”
封遥给她夹了一条她喜欢吃的小黄鱼。
至此,才算作罢。
饭后,渺渺偷溜进封遥的房间,躺在他的沙发上,抱着一只抱枕。
“舅舅,我怎么觉得外婆他们好像不太喜欢警察啊?”
小姑娘穿着薄睡衣,封遥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两个度。
“为什么这么说?”他从小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
“就是感觉啊。”小孩子认定一件事可不需要证据,凭感觉就够了。
“就像我觉得你认识今天那个警察哥哥一样!”她冲着封遥挤眉弄眼,“我可没跟他们说哦,帮你保密,看我好不好?”
仿佛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封遥:“……”
饮料也不喝了,他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这种直觉系的生物,他还真有些手足无措。
他认识谢拂这事,家里除了封静都知道,因此这事没什么不能说的,白天的警察有谢拂,这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只要不在封静面前提起。
可话到嘴边,他终究还是说了一句:“嗯,保密吧。”
没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但就是不想让人知道。
渺渺比了个耶,封遥看得微微一笑。
“那个警察哥哥好像也认识舅舅你欸。”她眼里尽是好奇。
封遥却不想多提这个,转移话题道:“为什么你叫别人警察叔叔,叫他就是哥哥?”
渺渺歪头,理所当然道:“这还有什么疑问吗?当然是因为他长得帅啦,比我同桌追的明星都帅。”她同桌追的就是《糖心蜜意》里的男主角,她跟着看了一些,反正没觉得多帅,还不如今天看到的警察叔叔……哦不,警察哥哥呢。
封遥看着渺渺,无忧无虑的孩子每天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想出去玩,最纯白的孩子才能看清真实和本质。
他忽然出声问了一句:“那你觉得,白天那个警察哥哥怎么样?”
渺渺困惑抬头,表情迷惑地看着封遥,不是很明白她舅舅这话的意思,怎么样?什么怎么样?
封遥想了想,还是换了个说法,“就你今天看的,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渺渺认真思考片刻,皱着小眉头,绞尽脑汁,最终才说了一句话。
“他是个好人吧。”
好人……
封遥缓缓阖眸,以手遮挡着眼前有些晃眼的灯光,却遮不住那唇边一角露出些许复杂的笑意。
是好人啊。
*
回到警局,谢拂穿着那一身吸引来了警局百分之九十的视线,剩下的百分之十是因为眼睛正有用,没办法分过来。
“拂哥!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还能这么帅!这走出去说你是小说里那种霸道总裁都没人不信!”
“好帅,要是我相亲对象有拂哥一半帅,我早嫁了!”
“所以你当初到底是怎么弃娱乐圈选咱们小警察的?果然是正义的光芒照得你升华了吗?!”
谢拂:“……”
谢拂面无表情地将手表戒指这些东西取下来,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道:“准备审问。”
甄满江盯着谢拂的一身行头,也不由感叹,这家伙要是像今天这样打扮去相亲,何愁找不到对象?
算了,别想了,越想越气,摇摇头进了审讯室。
“今天任务执行不错,走了,开工!”
“我先去换身衣服。”谢拂道。
甄满江:“早去早回。”
谢拂已经走远了。
他去休息室找到自己的衣服换上,将一身假行头丢进去,虽然是A货,但也不便宜,以后估计用不着,多半会被二手市场回收。
“宿主,你现在也很帅。”013拍着马屁。
谢拂表情都没变一下。
“宿主,今天看到小七了,跟在他身边是封静的女儿,也是你这具身体的妹妹。”013絮絮叨叨说着。
“宿主,我看今天那小姑娘对你的好感度还挺高,你说可不可以从这方面入手?说不定你还能与封家和解?”好歹这个世界也能松快点。
宿主这个工作狂,连带着它也整天都处于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它都快以为宿主的最爱从小七变成了犯罪分子,宿主追小七,前几个世界加起来,都没有追犯罪分子多。
啧啧。
谢拂给它的回答的是将它塞进了角落,并屏蔽了它的说话。
013:“……”
既然决定与封家断绝联系,谢拂就再没有想过要与他们再有什么,无论是报复还是报答,怨恨或者和解。
哼哼,行吧,现在这么端着,也不怕以后人都跑了,封家人可以不在乎,但是小七是绝不可能不在意的。
算了,这种自打嘴巴的事,宿主大概是不会做的。
换好衣服,谢拂转身去了审讯室。
他原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这些年与封家相安无事,未来也会继续相安无事,今天的意外或许也仅仅是一次多年后的意外。
意外过后,也就过了,如同以往的几回意外一样。
然而一个月后,封遥却主动找上了警局。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余生愿7
“我要报案, 我家孩子失踪了!”
一杯水被放到封遥面前。
谢拂:“先喝口水,别紧张。”
说罢,他转头看向程清清, “过来做个笔录。”
“姓名。”
“封遥。”
“谁失踪了?”
“我外甥女, 高云开。”
“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
“封家的人失踪,闹出去又是一个大新闻,先封锁消息, 免得绑匪狗急跳墙。”甄满江道。
“甄队, 没有绑匪电话,也没有人看到绑架, 现在说绑架还为时过早。”苏言说。
甄满江:“只要有可能, 就要考虑进去。”
苏言想了想道:“封家家大业大, 据说这位封家当家人, 目前是将那小姑娘当继承人培养,说不定跟金钱有关, 封家的人或者他们亲戚也有可能。”很多绑架案都是熟人作案。
“封家几个人不可能, 可以排除嫌疑。”谢拂却道, “亲戚可以查。”
甄满江听着他语气里的笃定, 不由微微皱眉, “来两个人跟我去封家走访问询,谢拂, 你跟着去。”
谢拂微微皱眉,“甄队,建议换个人。”
甄满江不满地敲了敲桌子, “怎么?还使唤不动你了?今天还非你不可了。”
闻言, 谢拂看了他一眼, 直把甄满江看得心里发虚。
这小子, 还真藏着秘密。
谢拂是不介意去封家的,但他觉得封家人或许会介意。
最终,谢拂还是去了,做完笔录的封遥跟他们一起,看到谢拂时顿了顿。
“愣着干什么,抓紧时间。”甄满江将封遥的反应看在眼里,也将谢拂多停留在封遥身上的目光看在眼里,他暗暗记在心里,并没有说什么。
为了掩人耳目,警方坐的是封遥的车,穿着便服。
一路上,封遥开车都是最大限速。
尽管心中紧张着急,面上却丝毫不显,若非他额头微微渗出的汗珠,以及那紧紧抓着方向盘的手,说不定还真会以为他如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自若。
谢拂的目光在车上的纸巾盒上停顿片刻,最终却是什么也没做。
他背靠后椅,无视了甄满江眼中投出来的询问,耐心听着耳机里同事对监控的调查情况。
车子进了封家,封遥领着他们进门,便见高思邈正坐立不安地等在客厅,跟他同样等着的还有封父,封母心脏不好,这会儿吃了药在睡觉,至于封静,谁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担心她会受刺激,只说渺渺去同学家玩了。
“甄警官你好!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高思邈微红着眼睛,郑重说道。
甄满江见过的受害人家属多了去了,见状也冷静道:“为了尽快找到目标人物,希望各位全力配合调查。”
他叫来谢拂记录,高思邈态度坦然,没有任何不适,显然是不记得谢拂的模样,然而封父在看到谢拂时却面色微变,说不清是好还是坏,可这个变化还是被甄满江给看在了眼里,心里对谢拂跟封家的关系再次打上一个问号。
记录的过程中,封父面对谢拂态度总是有些不自在,不过为了最要紧的外孙女,他努力克服着心里的情绪,对谢拂采取了把他当成是普通警察的态度。
一番询问过后,得知渺渺是在今天失踪的,她上午去跆拳道馆上课,中午本该有司机来接,然而司机路上堵车,迟到了二十分钟,就这二十分钟,等人到时,已经找不到。
孩子失踪不用过二十四小时就能立案,走过经验的封家根本不敢多耽误,立马让封遥去报警。
谢拂已经通知同事去调取跆拳道馆里外的监控,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甄满江问完了高思邈和封父的话,在提出想要问封静和封母时,被委婉拒绝。
“孩子她外婆身体不好,实在没精力,至于孩子她妈,我们都不敢告诉她,怕刺激到她,希望警方也能对她保密。”
家属的要求倒也不是无理,甄满江只好询问封家亲戚的信息。
对此,封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时间问题,他们并没有亲自问那些人,或者请他们过来,但是从封父的信息中得知,封家平时跟其他亲戚的往来也很少,据说是从很多年前就这样,至今也没有恢复热情。
苏言从金钱这条线猜测,发现最有动机的竟然是封遥。
“不可能,阿遥虽然不是我们亲生的,但这些年来,我们都把他当亲生的对待,他是独身主义,培养渺渺也是他的主意。”封父一口否决。
很快谢拂便接到电话。
“跆拳道那条街的监控里看到有一辆面包车很可疑,已经发起追踪,稍候就会得到消息。”
谢拂将电话给甄满江,“小程说又有一家人来报案说孩子丢了,五岁,是个男孩,也是跆拳道馆附近,目测是同一起案子。”
这就不是封家的经济纠纷问题,甄满江留下苏言一个人在封家等消息,他则是带着谢拂去追踪嫌疑车辆。
封遥看着谢拂离开,车子启动时,谢拂与后视镜里的封遥对视了一眼。
“警察同志,到底是不是有人想绑架客勒索?”高思邈不怕勒索,只要勒索,就可以谈条件,他怕的是什么信息也不给,直接消失,就像……就像曾经的封静。
苏言老实道:“报案两个小时还没接到消息,是绑架勒索的可能性较小,拐卖的可能性更大,不过不用担心,报案很及时,我们也已经锁定了目标,相信很快就能把人找回来,家属不要太紧张。”
不要担心,不要紧张。
可他们如何能不担心不紧张,自苏言说出拐卖两个字的时候,这屋里的几个人,除了苏言,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心跳紊乱,再镇定的表面下,掩盖的也是惊惶不安。
还是封父强自镇定道:“冷静……冷静,现在的科技可比当年强多了,一定能找回来。”
封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两粒药,“爸,先把它喝了。”
封父顺从喝下,他平复着心情,紧紧抓住封遥的手,“阿遥,你帮忙联系一下他,你跟他说,只要、只要能把渺渺找回来,他要什么,我都答应!”
虽然没明说这个他是谁,可封遥对此心知肚明。
他扶着封父坐下,劝慰道:“爸,他是警察,这是他的职责,会尽心尽力的。”
不会因为是封家就带上什么意见。
真是真话,封父也有几分相信,可他现在宁愿谢拂对他们有意见,有意见就可以谈条件,能谈条件,就能让谢拂尽全力。
封父双眼发红,颇有些无措。
高思邈怔愣在原地半晌,才看向谢拂离开的方向,“那个人是……”
没有亲眼见过谢拂的他,万万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种情景下。
不过再多心思,也被女儿失踪的事压下,根本没心思多想。
另一边,谢拂开着车子,顺着耳机里程清清的指示开往某个方向。
“尾号410j3的车子是辆报失车,车主在三天前就报案车子被偷,目前可以确定,车上不是车主本人,而是偷车贼。”
谢拂加快车速,绕了几个弯,总算要到了那辆车附近,查看了一下路线,想要拦截车辆,耳机里边传来程清清的声音,“拂哥,目标人物的电话手表开机,定位锁定,我把定位发给你。”
渺渺的电话手表有特殊功能,在主人心跳陷入睡眠状态时会自动关机,等醒来后又会自动开机,换句话说,开机则表示渺渺人醒了。
甄满江皱眉,“小心行事,绑匪或许会发现孩子醒了,要保障目标人物的安全。”
车上还不止一个孩子,可不能莽撞。
谢拂调转路线,改拦截为跟踪,同时通知其他几辆追踪的车。
他想起上次见到的那个活泼聪明的女孩儿,心中觉得对方应该能随机应变,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
*
封静午睡醒来发现身边没人,她迷糊着下楼,“老公。”
见到高思邈在客厅招待一个陌生人,她脚步微顿,这才笑着上前,“家里来客人了?你怎么也不喊醒我?”
高思邈调整表情和情绪,笑着将封静拉到身边坐下,“这是阿遥的朋友,今天特地来找阿遥说点事。”
说罢他扭头看向封遥,“阿遥,你说呢?”
封遥:“……”
他推了推眼镜,点头应道:“对,这位……苏先生,不如我们上楼再聊。”
苏言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封静,心中觉得这一家子的态度颇为奇怪。
像是藏着掖着什么秘密,尤其是对封静。
哦对,孩子失踪这件事不就瞒着对方吗?
他想了想,倒也有些理解了,正要起身答应,却见封静笑着道:“既然是阿遥的朋友,怎么还躲到楼上,我让阿姨准备点水果零食饮料什么的,你们都要吃什么?”
她问苏言,也是问封遥他们。
高思邈担心她发现什么,见她要去厨房,便顺着她的话道:“那就多准备一些,平时阿遥的朋友可很少上门,今天刚刚有机会,就好好招待。”
封静笑着道:“好啊。”
等人进了厨房看不见,封遥才看向苏言,“苏警官待会儿可不可以回避一下?”
苏言没意见,但他正要起身时,手机便响了。
程清清打来的。
“目标人物已经找到,现在需要你跟封家了解一下目标人物电话手表的状态,并试着给对方发送信息。”
苏言双眼一亮,挂断之后便对高思邈道:“你们能不能跟高云开的电话手表发消息?”
“据我所知人已经醒了,如果没有惊动绑匪,发送消息应该不是问题。”
高思邈连连点头,“可以,我可以。”
“警察同志,要发什么?”手机摸到一半,忽然又紧张道,“警察同志,渺渺的电话手表有什么电话信息都会响铃,应该会惊扰到绑匪吧?”
苏言正要开口,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道碗碟摔在地上,碎裂一地的声音。
高思邈心头一跳,顿时感觉不好,飞快回头,便见封静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她的脚下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杯和饮料。
她茫然地看向丈夫,“我……我就是想说,水果茶点还要一会儿,先、先给你们端些饮料……”
空气骤然陷入寂静。
良久,才听见封静微弱的声音:“什么是……绑匪?渺渺她怎么了?”
苏言想出声安慰,却又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安慰不及人家亲人爱人有用,便沉默着站在一边,继续问程清清目前的追踪状况。
高思邈迈不动脚步,还是封遥上前读者将封静扶到一旁,越过地上的残渣,坐在沙发上安慰道:“姐,你放心,警方已经追到绑走渺渺的人了,渺渺很快就回来了。”
封静的手还是冰凉的没有半分热度,仿佛在寒冰中冻过。
“是……是吗?”她抬头问。
高思邈握住她的手,连连点头,“是,刚刚已经来了电话,说渺渺醒了,她还很安全,正警察马上就能把她找回来。”
封父也走过来,忍着担忧道:“思邈和阿遥说得没错,要相信警方。”
封静咬了咬唇,“那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要亲自去找她,我要亲眼见到她!”
她看向他们的目光中带上了迟疑和不信任,显然因为他们的隐瞒,已经不相信他们的话,哪怕警察就在这里,她也不信,她要亲自见到女儿。
“你们都说已经知道她在哪儿了,为什么不能去见她?还是说你们都是骗我的?”
高思邈觉得有些棘手,他了解封静,她看起来柔柔弱弱,可性子却有些固执,且对人充满了不信任。
从前是不信任外人,现在却是连他们也不信任了。
他有些无措地看向苏言,“警察同志,我妻子现在状态实在不好,能不能指给我们位置,我想带妻子去接女儿。”
苏言为难死了,按照规定他当然不能带着受害人家属区冒险,可看着眼前人的架势,如果他拒绝,对方也会从其他人那里打听消息然后自己去找人。
这事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能担待得起吗?
“我可以带你们去警局等人。”
据程清清所说,人已经找到,马上就要将车包围,这种情况下还救不回人,他们也不用干了。
所以带他们去警局等人,他还是有信心的。
然而封静却执拗起来,“不要,我要亲眼看见渺渺获救。”
她寻常不执拗,一执拗起来却无人能阻止。
高思邈他们是根本不敢阻止得太过强烈,否则女儿还没回来,封静却受到刺激,那可不好。
现在封静情绪还算稳定,已经出乎他们所料,现在的他只想尽可能顺着封静。
他想苏言求情道:“我们可以远远等着,不靠近,等着渺渺出来。”
苏言头皮一紧,想要拒绝,然而面对这一家子,他竟有些说不出口。
最终,他打电话给了甄满江。
“甄队,我有点扛不住……”
甄满江皱紧眉头,“想跟来?这不胡闹吗,你跟他们说越靠近目标人物就越有危险。”
苏言按他的话说了,封静还有些不愿,可想了想,最后竟也妥协了,表示愿意去警局等着。
苏言大松一口气,忙不迭把这一群人送到警局。
到警局后,他安排了两个女警接待他们,自己则是回了办公室。
“今天可算是见到了,封家的小姐有多受宠,说一句要星星不给月亮也不为过。”
就是这宠得有点奇怪,说不出是哪里奇怪,反正就是奇怪。
“可能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
*
渺渺迷迷糊糊时便觉得不对劲,身下的床太硬了,还很颠簸,还有一股难闻的杂乱气味,令人作呕。
手腕上的手表开始振动,只有振动没有铃声,待她从车上两个绑匪口中听清自己现在的处境时,万分庆幸自己为了睡懒觉,起床的闹钟只有振动。
“今天真晦气,你怎么把那个丫头片子带上?谁要买这种半大不小的丫头?养不熟又生不了孩子,还要多吃一个人的饭,白送都没人要。”副驾驶的瘦子没好气说道。
驾驶座的壮汉脾气也不好,“你以为我想?还不是那丫头看到我们绑了人后转身就跑。”
“把她放走了咱俩就等着蹲监狱吧!”
“这么大的丫头是不好卖,山里没人买,不代表城里没人,我可是听说有的有钱人就喜欢这种没长熟的青瓜蛋子,说不定比卖山里还赚钱。”
“真的?我怎么不信呢,这种丫头有什么好的?”
“谁知道呢,有钱人的爱好跟我们不一样。”
“那我们藏着的那些,能不能也这么卖的?”
“……让我想想。”
渺渺听得额头冒汗,她的头还有些晕,身上也没什么力气,旁边的小男孩儿年龄小,还没醒,紧张的情绪让她的心跳很快。
她还有些不懂那两人说的话,可一听她就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正害怕着,她手腕上微微振动了一下,她缓缓调整角度,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是爸爸发来的消息。
让她安慰,有人来救她了。
渺渺心底一松,呼吸忍不住粗了一下。
副驾驶的瘦子耳尖得听到,“那丫头醒了?”
壮汉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没醒,我们用了麻药,哪有这么快醒?”
想想也是,瘦子看了一会儿渺渺,确认她没有醒后,才放心地转过头去。
两人一路开车到一栋老旧的自建居民楼,这儿破财得不成样子,看着就不像是有人住的。
他们刚停好车,左右看了一下没有人跟着,这才放心地开门下车。
“你扛一个,我扛一个。”瘦子打开后座的车门,看了眼小男孩儿和渺渺,想起刚才壮汉说的那话。
丫头片子有什么可睡的?
还是说他没有那些有钱人会享受?
有些心痒,他不自觉朝着渺渺伸出手。
壮汉不耐烦道:“等什么呢?马上抱着人进去!”
他刚想上前,却突然感到脑后被抵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低沉冷冽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别动!”
车里,在瘦子要过来抱自己时,渺渺忍无可忍,睁开眼便趁其不备朝着瘦子吐口水。
被偷袭的瘦子怒不可遏,“小贱人!”
说罢就要钻进车里来抓她,还不忘喊另一个人,“快来帮忙抓住她,这贱人装睡!竟然敢偷袭我!”
渺渺心惊肉跳,慌忙往后退,想要把车门关上,关不上,便想要逃出去。
可瘦子钻进车里,眼看着就要抓住她,渺渺慌忙往车外跳,她麻药还没过,身体还有些虚弱无力,本以为会摔倒,却不想被人给接住。
她抬头看去,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当即双眼一亮,“警察哥哥!”
这称呼令谢拂微微挑眉。
他让她站稳后边松开,“还好吗?车里还有别人吗?”
渺渺想起还有个小男孩儿,慌忙道:“还有一个弟弟!弟弟没醒。”
谢拂将渺渺交给后面来的警察,自己则是看向惊慌逃跑的瘦子。
瘦子看到警察就知道糟了,他万万没想到警方出马会这么快,看着被铐上的壮汉,他顾不得其他,坐上副驾驶就想开车逃跑。
谢拂两枪打得轮胎漏气,车子顿时动不起来。
眼见跑不了,瘦子忙跑到男孩儿面前,掏出匕首就要用来威胁警方。
下一刻,却痛得他惨叫一声!
“啊——!”
子弹穿透他的手腕,整只手顿时无力垂落,鲜血淋漓。
谢拂跳上车,将小男孩交给外面的人,这才压着瘦子下车。
“放了我……求求你们放了我……”瘦子痛得想打滚。
谢拂不为所动。
瘦子一不做二不休,阴狠地说:“我们还绑了别人,以前也卖过不少人,你们不放了我,我就不跟你们说他们被卖去了那儿!”
渺渺在警察的安抚下渐渐平复了心情,闻言当即大声道:“警察哥哥,我知道他们把那些小孩儿关在哪儿!”
她在车上听见的。
“你个小贱人!老子要……啊!”瘦子捂着被踢了一脚的流血手腕,咬牙切齿,目眦欲裂,“你们……你们公报私仇!”
谢拂根本不搭理他,“你不说,有的是人为了减轻罪责而说。”
说罢,转头对渺渺说了声,“在哪儿?”
渺渺兴奋道:“就在这栋楼的地下室里!”
话音刚落,甄满江便带着人找了起来。
一行人大功告成回警局,两个罪犯被押送关了起来,瘦子的手还要治。
渺渺到了警局却有些着急,“警察哥哥,我想先回家,我爸妈他们找不到我会担心的。”
她也知道自己失踪这么久,家里肯定急坏了。
“他们在警局,你以为我们怎么找到你们的。”
另一家等孩子的人家在知道孩子没醒送去医院后,也跟着去了医院,这会儿警局只有封家一家人。
远远见到渺渺,几人便快步跑过去,封静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双眸含泪,搂着女儿的手还在颤抖……
一直坚强的渺渺回到亲人身边,也突然后怕地哭了,“爸妈舅舅外公外婆……”
封遥长长松了口气,笑着说了句:“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他抬眼看去,便看见谢拂站在不远处,看着这里,身上胸前似乎还沾了几滴血渍。
封遥心头一紧。
不等他说些什么,谢拂便将沾了血渍的衣服脱了下来,准备拿回去找时间清洗。
家属光顾着团聚,忘了其他,也是有的事,可在一开始的激动过后,还是会渐渐冷静下来,封静抹了把脸,抬头想要感谢送女儿回来的人,却只看到谢拂转身的侧脸和离去的背影。
“那是……”
高思邈心头一跳,想岔开话题,却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照看他们的女警便解释道:“那是我们的同事,谢警官。”
封静反应似乎有点慢,闻言也只讷讷道:“谢警官?那他叫什么?我、我们想感谢他。”
女警礼貌笑道:“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职业,不用感谢,不过名字倒是可以告诉你们,谢警官叫谢拂,参与过不少案子,也有很多人感谢。”
高思邈心情复杂,他现在可以确定,那个人哪怕今天帮了他们,也仅仅是因为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哪怕他帮了他们,也没想着要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
封遥想离开,脚下却又迈不动步子,想留下来,却又觉得有些东西或许会不受自己的控制。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悄然疯长。
“妈妈,别哭。”渺渺手忙脚乱地想要为封静擦眼泪,然而封静的眼泪却还是像奔流不断的洪水一般流淌而下。
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抱着渺渺的手却不曾松开。
高思邈关心地揽住她和女儿。
“没事……”封静摇摇头。
“我就是……就是喜极而泣……”
*
谢拂坐在办公室休息,不到一天时间,绑架案便结束,这业绩足够队里的人吹一阵了。
苏言还激动地说:“今天出事的可是封家,你们说他们会不会给咱们警局送点锦旗什么的?”
“你可以想得更大胆一点,说不定还会请咱们去高档酒店吃饭呢,也省了你上次遗憾没能公费吃饭。”
苏言连连摆手,义正辞严道:“你可别污蔑我,我可不做这种占人民便宜的事。”
“真不去?”
“不去!”
“高级餐厅,人均五位数也不去?”
“不……去!”
“得了吧,人家还不一定会请呢。”
“……”
谢拂正想把衣服收进袋子里。
刚做完笔录的甄满江走了过来,“谢拂,跟我出来。”
其他人窃窃私语,“甄队又是怎么了?今天拂哥可没做什么啊。”
“就是,以前我还觉得甄队不容易,整天为拂哥头疼,现在却感觉还是拂哥不容易,整天要被甄队针对。”
“哈哈,可不就是针对吗,这个词好!”
谢拂倒是没什么反应,他起身去找甄满江,两人走在操场上,开阔的天地,说什么话也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我问你,你别瞒着我,你跟封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谢拂表情不变,语气更是平静,“没什么关系。”
甄满江给了他一个“你就糊弄我”的眼神。
“没关系他们还能说请你吃饭?别人都没说,就点名了你。”
谢拂挑眉,没想到苏言他们盼着的事自己赶上了。
013在这时出声,“宿主,封家是不是想跟你缓和关系?”
它现在已经不劝谢拂跟封家和解什么的了,眼看着谢拂做警察做得也挺好,从一开始的忍耐到现在的不动声色,他已经完全掌握了要如何控制自己,控制情绪。
如此,就算小七不在身边,也不会失控。
既然如此,它也不去做那个坏人了。
“可能只是为了感谢我,甄队,你看我过去几年,哪里有点像跟封家有关系的样子?”谢拂说了句实话。
甄满江微微皱眉,然而看着谢拂一脸坦荡,便知道他要么真没有,要么就是不会说。
无论是哪个,他今天再问都没什么意义。
“既然如此,封家要请吃饭,你就代表我们警局去吧,别人就不去了,免得一群人被举报。”
谢拂:“……”
所以他一个人就不会被举报了是吗?
*
话虽如此,谢拂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倒也不是为了别的。
第一是因为自己之前坦荡表示跟封家没关系的态度。
第二……
这大约也是他仅有的能与封遥见面的机会,机会本就不多,错过一个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说到底,谢拂不想放弃。
来的人果然是封遥,而出乎人意料的是,也只有封遥。
谢拂微微挑眉,见到封遥却什么也没说,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我已经点了一些菜,你看看还想吃什么。”
封遥将菜单给他。
低调奢华的菜单拿在手里,谢拂并未多看几眼,随意点了几个菜。
封遥视线落在谢拂勾画的菜上片刻,才温声笑了下道:“其实今天只有我来,也是因为怕冒犯你。”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下次可以和他们一起用餐。”这是封父他们表现出的态度。
无论谢拂要怎样的感谢,他们也愿意考虑。
包括和解。
虽然是职责所在,但谢拂到底是帮了他们,封父忘不了之前无助的感觉,即便是高思邈,也软了态度。
当然,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封静已经见过了谢拂,却并没有恢复记忆,也没有表现出排斥的态度,他们也没有再隔开他们的必要。
因为谢家,他们注定不会与谢拂成为一家人,但成为偶尔往来的寻常亲戚,他们还是愿意做到的。
然而谢拂却微微垂眸,最终拒绝道:“不必了。”
封遥指尖微凉,似有血液流淌时凝固住。
“我很忙,今天还是挤出来的时间,未来或许没有这种机会。”
谢拂态度一如既往,“感谢我就不必了,我已经说过,职责所在,换了别人也一样。”
“如果一定要感谢,就感谢警局,送面锦旗足矣。”
谢拂说过,和封家别无关系,便不会改变态度,无论封家如何。
早在他来到这个世界时,便已经决定了未来的路。
不是赌气,也不是为了打脸,不过是因为他这个身份本该如此。
封遥面色微微泛着白,勉强笑笑。
他低下头,瞧不见神色,唯一能看见的,便是他握着酒杯的指尖一片青白,明明是夏日,他却仿佛步入了深秋寒冬。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他一如既往的温和声音,“好,下次给你们送去。”
正事说完,本该开吃,然而封遥实在没心情吃饭,便一个人喝酒,一杯接着几杯,等到回过神来时,那一瓶酒都被他喝了大半,酒意上头,面颊微醺,封遥眼前的景物都在模糊,包括谢拂。
“你……是你……”
谢拂滴酒未沾,如今静静看着努力睁眼认人的封遥,也丝毫没有什么动作。
他以为封遥会做什么,因为他看了自己很久,很久……
然而最终封遥醉着睡了过去,他也仅仅只是看着。
谢拂凑近他,嗅着他身上浓重的酒味,深深吸了一口。
暖黄的灯光下,一切都似乎模糊不清。
他缓缓靠近,凑到封遥面前,闻着酒气,仿佛自己也醉了。
清醒地醉了。
或许是酒,又或许是其他,令他做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放纵。
心头的欲念悄无声息地在黑夜里生长,在这一刻,探了个头。
他缓缓地、缓缓地……在毫无意识的人唇上落下一个悄无声息的吻。
无人知晓,无人察觉。
仿佛只绽放一夜的幽昙,绽放过后,谁也看不见。
不过片刻,又迅速恢复成原样,唯有唇上那抹浅浅的,浅淡到一吹就散的酒香昭示着方才发生了什么。
013看着难受,“宿主,你不担心小七突然醒来吗?”
“他不会醒来。”
“那你……”
“也不会察觉。”
谢拂语气淡淡,却带着013不理解的笃定,说了句意味深长,满含深意的话。
“他不会让自己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余生愿8
夏日的夜晚, 风中也带着夏天的暖意。
只是这暖意一多,聚集在一起,久而不散, 便成了闷热。
室内吹着温度适宜的空调, 却依旧无法阻止额间渗出的些许细汗。
谢拂抽出纸巾给封遥擦了擦额间的细密的汗意,一同擦去的,还是唇上那抹别样的酒意。
至此, 一切痕迹皆无。
满桌饭菜几乎未动, 夏日的天,饭菜不容易冷, 此时还散发着阵阵热气和香气, 都是招牌菜, 或者是一些大众口味会喜欢的菜式, 足以见得点菜的人并不知道一同吃饭人的口味,便只好选择一些不会出错的菜色。
谢拂一一品尝过, 味道都不错, 不过这会儿已经没有刚出锅时的美味。
但他依然拿着筷子, 慢条斯理地吃着桌上的所有菜。
菜品虽多, 份量却并不多, 谢拂吃着,封遥醉着, 屋中没有任何人的说话声,他们互不打扰,仿佛身处在不同世界的两个人。
谢拂的手机响了铃, 他接通电话, 里面传来苏言的哀嚎声。
“拂哥, 你啥时候回来?上次封家人的案子查到的拐卖链落网, 甄队正要我们加班整理卷宗和文档,我们需要你,你忍心看我们天天熬夜秃头吗?”
谢拂任由对方哀嚎一阵,才悠悠道:“我在赴宴。”
“赴宴?哦,你在跟封家的人吃饭对吧,别吃了,赶紧来陪我们一起秃头。”
谢拂淡淡瞥了屏幕一眼,仿佛通过屏幕正在瞥电话那头的人,苏言莫名其妙在夏夜里感到一阵阴风。
“还没吃完。”谢拂说罢便挂了电话,丝毫不听对面哀求。
苏言泄气地看着手机屏幕,没好气道:“我们在加班,他在吃饭,嫉妒使我面目全非,这是什么双标的世道啊……”
程清清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文件交给他归档,“淡定点,想想那还是别人请的高档餐厅,是不是更嫉妒了。”
苏言:“……”
谢拂并不是敷衍苏言,好吧,就是敷衍,但也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敷衍。
挂断电话,他转头看向桌上还剩一半的菜,不知过了多久,轻轻呼出一口气,幽幽说了句:“还没吃完……”
说罢,他当真继续吃了起来,有条不紊地将所有菜都吃完,他的速度不疾不徐,即便有的菜已经散了温度也不在乎,等到真正吃完,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
谢拂看着眼前的空碗碟,给自己倒了杯冷掉的茶水,才转头看向依然睡着,似乎要醉去明天的封遥。
他一边喝,一边看,可一杯茶总有要喝完的时候,等茶杯空了,谢拂不得不将它放下。
嗅着身边人身上的酒味,谢拂最终什么也没说。
说不出什么告别,似乎也没必要告别。
谢拂起身离开,原本被他遮挡着的,由窗外吹来的暖风,没了遮挡,吹打在封遥脸上,微暖,暖得让人额头重新生出了细细汗意。
门被打开,通风的屋内令那道劲风更为猛烈,将封遥的头发吹乱。
然而再猛烈也只有这一瞬,当门被关上,当关门的声音传来,那道风也消失得悄然无息。
唯一留下的,不过是那醉人的酒意和满屋冷清。
*
深夜的警局也灯火通明,谢拂回来时,苏言和程清清一个喝浓茶一个泡咖啡,其他几个同事也都精神萎靡不振,眼下明晃晃的黑眼圈。
“拂哥来了!”办公室众人纷纷来了精神,一个个请谢拂进来且上座。
“哥,您喝水。”
“哥,您热不热?我给您把空调温度调低。”
“哥,您饿不饿?”
“滚一边去,拂哥刚从餐厅回来,你想把人给撑死吗?”
苏言请谢拂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谄媚地说:“我那边已经把纸质文档整理好了,就等着归档,拂哥,这查找过往相关案件,联系相关人员的事就交给您了,兄弟我去给您拿饮料!”
不是他们太狗腿,实在是谢拂太能干了。
他过目不忘,但凡看过的内容都能回想起在哪里看过,这大大提高了他们的工作效率,不至于重复做无用功,那些需要靠眼力和记忆的工作分给谢拂,完成的速度比他们的工作快多了。
谢拂也没推辞,很快接手了工作,然而等他完成,其他人都还在忙碌中。
谢拂起身给自己倒杯水,苏言整个人已经有些迷糊了,努力睁大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什么内容。
熬夜到凌晨三点,他们才陆陆续续完成任务,下班走人。
苏言仰头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再这么下去,我将来因公殉职的方式一定是伏案猝死,想当年我还发下宏愿,就算要殉职也要在追击犯罪分子的道路上,要是知道我是这种猝死方式,估计得笑话死我。”
“这有什么,又没有多少人知道你。”程清清看了他一眼笑道。
苏言:“……”
这话还真是没法让人反驳。
“那我写个自传,总有人看到。”他悠悠然喝着茶说。
程清清看也不看他,“哦,冒昧问一下哪家出版社发行啊?”
苏言:“……我自己出钱不行吗?”
程清清点头,“行啊,就怕你钱包不行。”
苏言:“……”
“你这人,一天不损我就不行是不是?”
两人笑笑闹闹。
谢拂却在听到苏言说自传时顿了顿。
敏锐察觉到宿主反应的013不由出声:“宿主,你该不会要写什么自传吧?”
谢拂:“不写。”
013觉得宿主更令人琢磨不透了。
虽然它不是人。
*
深夜里,封遥坐在车里吹了一路的风,等回到家时,酒意终于醒了不少。
他缓步朝着家里走去,不想惊扰已经睡着的人,便没有开灯。
别墅里唯有护栏处亮着一圈灯,还有院子里的树下,同样挂着几盏灯,其他地方都是没有灯的,唯一能带来些许亮光的,唯有月光和其他灯照亮时的余晖。
封遥刚走进院子,便感觉地上有一处光线不对,似有一团阴影,在月光下,更显得宽大。
有贼?
这个点,封父封母早就睡了,渺渺这几天也在封静的陪伴下睡得很早,没有妻女陪伴,独自一人睡觉的高思邈也不会深夜不睡觉在别墅乱逛。
有贼,这是封遥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他酒意瞬间散去,即便面上还带着酒意的殷红,整个人却清醒无比。
他摸出手机,率先按下了110的电话,只需按下拨号,便能拨通。
他轻手轻脚靠近阴影,小心走过拐角,却在看见那团阴影的主人时顿住。
手里的拨号再也按不下去,整个人怔怔望着地上的那人,一时间,空气都变得悄然无声。
似乎察觉到什么,坐在地上的封静抬头望去,恰好与封遥来了个面对面,眼对眼。
四目相对间,却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即便是月光,也足以将封静照得十分清晰。
尤其她面上两行不知道流过多久的清泪。
眼泪悄无声息,却在这夜里流了满地。
“回来啦。”封静仍像从前一样冲着封遥笑了笑,若是不看那两行甚至擦也没擦过的眼泪,怕是还真会以为,与从前别无二致。
可偏偏,就是有那两行泪。
“嗯。”封遥轻轻回了一声。
“回来了。”
他想低头,竟有些不敢面对眼前的封静,和她的眼泪,然而终究没低下去。
他上前两步,“院子里这么黑,怎么不开个灯?”
封静悠悠道:“开灯啊……那岂不是要看得更清楚了?”
别人看她看得更清楚,她看自己……同样更清楚。
她不想看自己的眼泪,仿佛这样她就没哭一般。
将这些想法压下,她抬头,只看着封遥笑了笑,略过话题:“既然回来了,那就回去好好休息,看你这模样,应该也累了。”
说话间,她却没有从地上起来,依旧坐在那儿,并未动作。
封遥想回去,想离开,可怎么也迈不动脚步,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也没想到自己到底能说什么,应该说什么。
奇怪,他脑子既紊乱又清醒,紊乱于目前的情况,清醒于过往的迹象。
他看着封静,却依旧只能看见她无声落泪的模样,看不见她的任何想法和内心。
思来想去,他才出声道:“这么晚了,你也不回去吗?”
“渺渺她……会想妈妈。”
封静勾了勾唇,“渺渺很乖的,睡觉也很好,晚上也不会起夜,不会发现的。”
“她很像我,又不像我,你把她教的很好。”
封遥不敢居功,解释道:“是所有人的功劳,姐姐也有份。”
封静却笑了笑,“我知道。”
“可你教会了她坚毅和勇敢,这是我最喜欢,也最缺少的。”
她从小便被父母宠爱,喜欢芭蕾,便学了芭蕾,喜欢青梅竹马的邻居哥哥,后来也果然跟对方终成眷属。
她想要什么,几乎没有没得到的。
太过顺遂,以至于跌倒时便太过无助。
她的亲人爱人为了她奔波,为了她努力,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甚至因为难以面对父母爱人,难以面对流言蜚语,难以面对曾经的自己,而选择了自我逃避。
她是个懦弱的人。
为什么他们都不敢让她见谢拂,不敢让她想起那些不堪的记忆?
因为他们都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
他们不敢有任何侥幸,去赌那或许只有一丁点儿的可能。
“他们要是知道,一定会很欣慰。”封遥说。
封静能想到这些,能接受这些,便代表着她已经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多年时间,终究也为她打磨了一颗坚韧的心。
封静却摇了摇头。
“别告诉他们。”
“阿遥,过了今晚,就忘了吧。”
一阵夜风吹来,封静的声音被风一吹,便悄然散开,除了封遥耳中,再没留下半点踪迹。
“为什么?”泛着光的镜片下,尽是封遥的不解,“姐,爸妈姐夫他们都很爱你。”
“我知道。”封静微微一笑。
她知道他们爱她,知道自己无论怎样,他们都会无条件接受她。
可她也知道,他们最想看到的,就是她无忧无虑,幸福美满地过完一生。
他们希望她的幸福没有丝毫丝毫阴霾,不会时刻会想起从前的阴影,不会为了他人的罪恶而伤害自己。
封静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告诉他们,但她知道,父母已经老了,他们没有太多时间,也没有太多精力去为她操心。
她希望他们的余生过得安心,不至于走时还要担心她,不放心她。
她长大了,不再是需要父母保护的孩子。
他们用一生爱她,寻找她,守护她,在将来的时间里,她也同样希望,自己也能守护他们。
她爱他们。
或许这种爱的方式不够正确,太过主观,但这是她所以为的,最好的方式。
“那你为什么哭?”封遥走近她,温声问,“姐,你为什么哭?”
月光温柔地洒在大地上,同样洒在人身上,明明没有温度,封静却觉得自己仿佛披了一件温暖的阳光被,令人昏昏欲睡。
“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因为她自己也没想过。
就是想哭,便哭了,为什么哭?那原因,谁又能说得清呢?
或许是为自己坎坷的前半生而怨恨,又或许是为自己后半生的幸福而感动,又或者……是因为她所见过的那些人
那玄而又玄,复杂无比的情绪涌上来,她便忍不住哭了。
她想哭。
封遥给她递出手帕,轻声道:“别哭了。”
“哭多伤身。”
“既然是为了爸妈他们,那就更要好好照顾自己。”
封静转头看了看,笑着接过手帕,却在拿过它时嗅到它沾染上的主人的酒味。
想到今晚封遥原本是去跟谁吃饭,封静的神色不由微微变幻了一瞬。
封遥似乎也想起来这件事,向来冷静的神色染上了一抹异样。
“之前渺渺的事,要感谢他们。”封遥解释了一句。
封静笑了笑道:“我知道。”
她知道,她很多都知道。
可她本不该知道。
从前他们接谢拂过来时,就没告诉过她,后来谢拂的事解决得悄无声息,她更不应该知道。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天看到谢拂时,有些事似乎就到了她脑子里。
玄而又玄的感觉,让她似乎想明白谢拂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在过去没出现。
那个孩子……
她其实都要不记得当年的他是什么模样,现在想起,脑海里出现的,也只有那天看见的一张侧脸,和一个背影。
“姐……”封遥似乎想说什么,然而这一声喊出口,又被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堵住,一时间只觉得喉中梗塞,发不出任何声音。
封静站了起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回去吧,很晚了,再不睡,明早会没精神。”
说罢,她当真转身就要上楼,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看着她的背影,封遥心中忽然有种冲动,这种冲动压过了其他情绪,令他冲着封静的背影喊出口。
“姐,你……恨他吗?”
明明不该问,他却忍不住想要问那么一句。
他想知道,想起一切的封静,对那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而他又要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封静的眼泪不知在何时停了下来,她站在原地半晌,所却始终没什么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微微低头,轻叹了一声。
低哑的声音轻得听着有些模糊不清。
“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
谢拂不是她第一个孩子,在他之前,她还生过两个女儿。
明明怀着的时候恨不得将她们打掉,可当生下来看着她们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被溺死时,她竟也是痛的。
现在想起,她对那两个孩子也没有怨恨,有的只有希望她们下辈子投个好胎的愿望。
可对谢拂……
她既做不到毫不留情的恨,也做不到纯粹的爱。
思来想去,她最终微微侧头,对封遥轻声道:“我太累了。”
“我活了四十多年,遇到过的人不算多,可仅有的那些,就让我倾尽所有的感情。”
“我已经分不出多余的爱恨给他了。”
他们母子不是母子,仇人也不算仇人,最合适他们的关系,应该是互不相干的陌生人吧?
封遥远远望着她的背影,竟觉得从她身上,已经找不出失忆时的封静的影子了。
她想起了一切,也要背负一切,可她依旧走得那么坚定。
这是她选择的道路。
然而在第二天,封遥看着笑容灿烂地跟渺渺一起跳舞,送她去学校的封静时,才明白一个人的力量能有多强大。
封静被很多人爱着,他们的爱化成保护她的盔甲,令她变得强大,更让她有力量反过来守护那些爱她的人。
爱的力量,在传递中便得越来越强。
*
“你说什么?”甄满江觉得自己可能耳背了,不然他怎么会听到谢拂提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要求?
他语气复杂道:“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上的应该是警校,而不是什么文学院?职业是警察而不是作家?”
“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能写书。”谢拂坐下来,语气平静,态度自然,仿佛他一个刑警想要写一本书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甄满江点点头,“是没有规定,所以你想改行了?”
谢拂摇摇头,“不改。”
他可是打算在这个职业上干到死的。
“我写的东西可能会涉及警方处理过的案件,不过您放心,我会做好保密工作的。”
这才是他过来报备的原因。
不过,即便他报备过了,想来之后写出来也是需要通过审核的。
上辈子写了几十年书的谢拂并不担心这一点。
谢拂刚向甄满江报备完,他要写书,还是写的关于警方的书这件事便被传遍了整个刑侦支队。
不少人都来问谢拂是不是真的,他要写什么,写出来有人看吗。
其反应最大的还是苏言,别人或许还会因为畏惧谢拂的冷淡而不敢靠近,可他却不会。
接下来好几天他都追着谢拂问他要写什么,会不会把他也写进去,苏言希望谢拂把他写得更帅一点,神秘一点。
程清清毫不客气地泼他冷水,“拂哥就算能写,那也不能胡编乱造啊,你想要耍帅想要神秘,那也要你真是那样啊。”
果不其然,苏言又跟她互怼起来,两个人演完了整部戏。
谢拂视线在两人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013用它跟着谢拂走过几个世界的眼睛发誓,这两人一定有戏。
果不其然,两年后,苏言和程清清的婚礼邀请了警局所有同事。
谢拂到场的时候苏言还有些小嫉妒,因为对方再怎么穿都比他帅。
但他可不敢把嫉妒表现出来,谢拂升职了,现在是他们支队队长,他的顶头上司,这要是被上司穿小鞋,他的日子可能会过得比黄连还苦。
见到谢拂到场,他还要赔笑见礼,私下里却不满道:“老大,你就不能低调点,让我今天出出风头吗?”
谢拂看了看自己穿的全身上下加起来还没两百块的行头,“你要我去做乞丐?”
苏言:“……”
这让他还能说啥呢?
敢让顶头上司穿乞丐装,他怕不是不想活了。
最终他讪讪闭嘴,躲到了老婆身后。
“总觉得老大更年期到了。”
程清清白了他一眼,“他不是一直在更年期吗。”
四目相对的两人:“……”
苏言小声建议:“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给老大介绍个对象什么的?”
程清清同样小声地回他,“这是甄队以前的工作,现在他已经升职被调走,逢人还被人提起这失败的说媒经历,据说已经成了他职业生涯的耻辱。”
苏言:“……”真惨。
行吧。
既然这一样做不到,那他们就努力克制,不要在老大面前秀恩爱,否则这单身太久的人狠起来连他们也不放过。
之后,两人在警局格外低调,低调到警局都有人询问他们是不是离婚了,两人才知道他们刚结婚不久就婚变的传闻已经传遍了警局。
苏言、程清清:“……”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一个意思: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
013整个团子都在自闭中,它看着正在用电脑啪啪啪不断打字的谢拂,语气有些幽怨,“宿主,你不是说不写书吗?”
谢拂手上的动作甚至都没停顿。
“如果我没记错,我说的是不写自传。”
他从来没说过自己不写书。
013自己误会而已。
013:“……”
它觉得宿主几个世界别的没长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强了。
他现在写的东西跟自传到底有什么区别?
是的,谢拂没有写自传,他只是在以“我”的口吻,写他在刑警生涯里遇到的所有案件。
可他贫瘠的一生里,刑警生涯里的案件几乎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了。
这些写完,跟写一本自传到底有什么区别?
哦,还是有的,名字上的区别。
这本书不叫xxx自传,而叫《犯罪笔记》,而它也文如其名,其中写的都是第一人称,日记类的形式。
但谢拂上辈子好歹写了几十年的小说,什么起承转合,高潮迭起,跌宕起伏,悬念丛生,他都拿捏得炉火纯青。
以至于虽然是本日记形式的小说,也拥有众多读者。
是的,谢拂并不是私下悄悄写,而是把它发表在了小说网站上。
虽然是真实的,但谢拂从未提过任何一个人名,从没暴露过任何人的身份,将隐私保护得极好。
他没签约,没上任何推荐,全靠自来水和读者推广,也拥有了不小名气,网站发过签约邀请,谢拂拒绝了。
“这本书什么都好,就是更新太慢太慢了,有时候好多天才更新几章,还时不时断更,最可怕的还是它虽然更新龟速,但还是有无数个我这种冤种愿意追更,作者大大,低头看一看你嗷嗷待哺的读者们啊!”
谢拂看见了,然后不改。
笑话,他又不是天天办案,没案子的时候他总不能虚构。
于是他在文案上添加了一句话。
【本文属于真·跟作者比命长系列,慎入。】
如此,再入坑的想来也能接受了。
虽然读者们看到了这句话,但都没当回事,还觉得作者真幽默,然而过了一年、两年、三年……
这本文依旧保持着那种时快时断的更新速度,且字数越来越长,但作者依然没有签约没有入v没有完结的架势,有读者傻眼了。
不……不会吧?
他们不会真碰上个跟作者比命长的文吧?
有人不信邪,继续追更,然后陷入了跟老读者同样的迷茫中。
这本书一直写,一直更新,更了许多年,或许谢拂应该感谢网站这么多年都没倒闭,否则他还要转换阵地,麻烦。
它的更新速度也一直是龟速,文案上的话从未变过,期间读者来了走,走了来,虽然有读者受不了他的更新怒而弃文,但有更多读者被它吸引来。
谢拂也不介意,无论有没有人看,无论看的人有多少,他都保持着那样的速度不变。
很早之前就有出版社跟他联系,希望能授权出版。
可谢拂一律拒绝了,拒绝的理由还都相同。
“这本书要我死后才会完结出版。”
一句话将不少出版社吓得不轻,以为谢拂写刑侦写多了给自己制造了个什么小说结局。
谢拂态度坚定,有的出版社被吓跑了,有的却还想争取一下,表示可以先出版前面写完的章节。
本来很多出版书籍都是这么做的,没写完也没关系,只要前面写好了,照样卖,尤其谢拂写的是刑侦,一个案子一个案子分开,在分册方面更有优势。
谢拂依然拒绝了,给出的理由却是:“我有一篇前言会在完结的时候发表。”
出版社负责人:“……”
“如果我没记错,完结后的结语应该是后记?”
“可如果它本该在阅读之前看,那就是前言。”谢拂坚持这么认定,并且不改。
“现在他们看的是小说,等看了前言,说不定就变了。”
虽然没能跟出版社达成合作,但谢拂还挺满意他们的勇气和态度,于是很友好地表示:“如果它完结后你们还感兴趣,到时候可以找一个人,问他要版权出版。”
谢拂给了出版社一个名片。
出版社负责人想了想谢拂的年龄,想了想自己的年龄,觉得自己应该会是“跟作者比命长”的胜出者,于是愉快接了这个名片,等着几十年后这本书完结,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努力经营自己的出版社,争取在这本书完结之前不倒闭。
好吧,他求了谢拂这么久,如今好不容易打败所有竞争者,却还是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目的,这让他有些执拗地赌起气来,非要办成这件事不可。
他决定就算以后出版社亏本也要努力经营下去,直到《犯罪笔记》完结为止!
*
自己会比封遥先死,谢拂一直这么认为。
他这一辈子,大半时间不是在追捕犯罪分子就是在追捕犯罪分子的道路上。
他或许会寿终正寝,又或许会在某一次的办案中英勇牺牲,他不介意,因为这都是他预计过的结局。
可即便给自己预订了这样的结局,谢拂也没有停下自己工作的速度。
这些年来,他的职位不断上升,然而无论升到怎样的职位,他都努力为自己争取出警亲自上阵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的权利。
他曾经的上司早就光荣退休,知道他在工作上还是这种老样子,深感自己当年的努力真是喂了狗。
早知道谢拂是这种德行,他当年绝对不费那个精力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可话虽如此,每周打电话关心谢拂死了没的人也是他。
大概在他眼里,谢拂就是个孤家寡人,除了他,也不会有人关心他的死活,死了除了来参观的小学生外,都没人来送花祭拜的那种。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谢拂的作死行为,这位前上司也跟谢拂一样,觉得年长二十多年的自己或许会活得比谢拂还久。
因为小七,谢拂努力学会接受别人的感情,努力学着回应。
可除了小七,他对其他人都效果欠佳。
不过即便他很难回应,却也不会拒绝他人给予的好意和关心。
他做不到真心回应,却可以做到认真对待。
这也导致了退休的老上司打电话来唠叨时他不得不听耐心听完,听一回,两个小时也就这么过去了。
他在后台存了一张稿子,那是在《犯罪笔记》开始之前就写好的前言。
但是很多年过去,他每天都调整它的发表时间,永远都在明天,明天又明天,直到他再也没有调整时间的机会,它才会发表出去。
因此,这篇前言的第一句话就是:【当大家看到这篇前言时,就代表我已经不在了,恭喜各位跟作者比命长的读者,你们赢了。】
话很欠打,但谢拂毫不在意,毕竟被别人看到的时候,他都已经不在了。
就算他在,他也不会在意。
这个世上,他唯一在乎的,从来也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
封遥退休后,就待在家里并不怎么出门,公司已经交给渺渺,渺渺都已经到了中年,生了一儿一女,婚姻美满,生活幸福,再也没有比她更圆满的人。
“舅舅,我妈说今年中秋不回来了,她一个人待在西山那边,人老了,懒得挪窝。”渺渺坐在封遥身边说。
“她不想动,那你就带着孩子去看看她。”封遥晒着太阳,没睁眼。
渺渺其实是想问他去不去,但看封遥的态度,想来他是没想去的。
不过也是,墓园附近是什么好地方吗?她妈时不时去住十天半个月也就算了,舅舅要是还去,那他们干脆一家人都搬去好了。
自外公外婆和爸爸走后,妈妈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渺渺想好好照顾她,可她总要去墓园陪外公外婆和爸爸。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想陪在他们身边,才安心。”这是封静的话。
每回见到渺渺,封静都会温柔又满足地看着她笑。
“你要好好照顾你舅舅啊,他把你教得很好。”
是太好了,好到封静满意又羡慕。
她知道,封遥是在把渺渺当做她或者……那个人在补偿。
她知道,在自己爱着父母丈夫同时,封遥则在用属于他的方式爱着别人。
他们的一切都在渺渺这里结束。
她是被上天眷顾的人,也是被所有人爱着的人。
封遥安心过着自己平静的退休生活,直到某一日,这种平静才被打破。
“这是什么?”封遥接过管家送来的一封信,不太明白现在会有什么人还给自己寄信。
信封很普通,没有任何文字和标签,也没有署名,若非是点名送给他的,恐怕他都要以为别人送错了,因为在封遥的退休生活里,可不包括跟莫名其妙的人通信。
然而当他打开时,不过看到一个开头,便整个人都怔住。
他慌忙起身,快步跑回自己的房间,他已经许久没用这种速度,以至于忍不住喘着粗气。
等到了书房,他在抽屉里、书架上找了许久,才终于从某个角落里找出一张纸。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张书签。
上面的笔记早已经泛黄,甚至有些模糊,封遥却依旧记得它们的模样。
他将这封信与书签对比,看着上面如出一辙的笔迹,心中酸软无比,一时久久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按照信上所说,找到了网站,找到了那本文。
他顾不上看文下评论区的炸锅,直接翻到目录的最后一页。
它的标题写着:前言。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书签和信纸上,便砸下一滴滴水珠。
它们大小一致,似是汇聚而成,坠落砸下,若是有人去尝,便能尝到那水珠带着苦涩的咸味。
水珠滴落在纸上,本就模糊的字迹被晕开,墨迹与水珠汇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
它还有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眼泪。
【当大家看到这篇前言时,就代表我已经不在了,恭喜各位跟作者比命长的读者,你们赢了。】
欠打的这一句放在最前面,可封遥却没有丝毫笑意,也没有任何恼怒,有的不过是迅猛而来的汹涌痛意。
它们像针刺,又像铁锤狂砸,可到底是怎样一种痛,他也说不清。
他甚至顾不得模糊的双眼和颤抖的双手,直直继续滑动看了下去。
【我叫谢拂,是一个普通人,除了有一个难以启齿的身世、有一个奋斗一生的职业生涯、和一个不能说的心上人外,其他都很普通的人。
我出生在一个封闭山村,生父全家都是罪人,生母全家视我为仇人,我的存在就是原罪。
别误会,我不是在试图博取同情,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虽然他们都不爱我,认为我的存在是罪孽,但我依然好好活着,活成了一个大众意义上的“好人”。
为什么要加个大众意义上?
因为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回顾这一生,我办过七百多件大大小小的案子,手下杀过无数罪人,也救过无数无辜的人,如果世上有功德这一说,相信老天爷不会对我太吝啬。
可我依然说,自己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你们眼前的这个“好人”,只是他把自己包装、修剪过后的模样。
事实上我对恶人缺乏发自内心的痛恨,对无辜的人缺乏真情实感的同情。
我只是单纯拿着一把剑,执行着“惩恶扬善”的命令。
你们可能想问,为什么我会这么做,我大可以做一个碌碌无为,不好不坏的人。
其实答案很简单,之前就告诉过你们,因为我要做一个大众意义上的“好人”。
我出生于恶,却努力将自己分到善的阵营,只有这一个目的。
写下这篇前言,其实只是想告诉大家,我真的是个“好人”,而这个“好人”,有几个愿望,希望有朝一日能实现。
平生有三愿:
一愿山河无恙。
二愿世间无罪。
三愿——爱我者,无罪,亦无愧。】
愿你爱我无罪,是我此生爱你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被人爱着,也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别人,是这个世界的意义。
写这个世界的时候,听到一首刚发行的新歌,Pig小优唱的《原罪》,不得不说,十分巧合,歌很美。
下个世界不写文案的,根据不会接连虐的原则,所以下个世界he,应该会甜。
——
第54章 相亲记1
“我希望我的对象可以承担起养家的责任。”
“他不需要多有钱, 但至少要能养家糊口,要有一套不小于200平的房子,一辆不低于50万的车, 我家有四个老人, 平时生活费看病吃药的费用得有。”
“我的工作是模特,平时穿的衣服首饰不能太廉价,美容保养健身器材都不能少, 虽然我们不会有孩子, 但我认为家里至少要有一条狗。”
南与眠听着时不时点头,语气还十分赞同地附和着对方的话。
“你说得对, 养狗的话, 那咱们工作都忙, 应该要请个保姆什么的照顾狗吧?”
穿着时尚的模特男闻言笑着点头, “对,还是你想的周到。”
南与眠推了推眼镜, 浑身斯文儒雅的气质令他看着便给人好感。
“既然养了狗, 那怎么也要养一只猫, 猫狗双全, 这样儿子女儿都有了。”
模特男微微皱眉, “我可不喜欢猫,多难伺候, 不过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它的日常照顾我是不会管的。”
南与眠点点头, “你家那么多老人, 200平的房子是不是不够用啊?房子大一点, 万一有什么急事, 还能把他们接过来一起住。”
模特男满意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明晃晃写着两个字:上道。
“你是模特,平时都要跟什么大明星或者摄影师接触,五十万的车是不是有点寒酸了?我看至少要一百多万才行啊。”
模特男已经是满脸笑意,“你是我相过最识相的一个。”
南与眠点点头,“我也觉得自己挺识相的,所以一看你就不是好学生。”
模特男一愣,随后有些不高兴,“为什么这么说?”
南与眠看了他一眼,薄薄的镜片下满是理所应当,“看你在这儿都能做梦,上学的时候一定没好好听课,光顾着做白日梦了吧?”
“噗嗤!”隔壁桌的一个女生没忍住笑了出来,嘴里的饮料差点喷出来,她不好意思地冲面前的男人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男人抽出桌上一张纸巾递给她,“没关系。”
清润悦耳的声音听地南与眠半边身子酥麻了一瞬,后知后觉起了鸡皮疙瘩。
他微微侧头看去,便见一个样貌清隽,气质冷淡,连穿衣都是冷淡风的男人。
窗边的阳光悄然倾洒在他身上,映得他的侧脸似乎在发光。
一双手轻搭在桌上,完全沁在阳光下,几近透明。
骨节分明的手白皙无比,没有丝毫瑕疵,优雅又完美,完美戳中南与眠这个声控加手控的点。
“笑什么笑!”被阴阳怪气的模特男爆发了,他先吼了那女生一句,随后站起来抬手就泼了南与眠一杯水。
“呵,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要不是看在你是本地户口的份儿上谁要跟你相亲?你个穷教书的!”
“祝你这辈子都找不到1!”
说罢,转身拽着屁股就走了。
那我也没说要找个比我还像零的一啊。
南与眠觉得自己很委屈,他也没想到自己来相个亲还能遇到这种攻,见到对方,他觉得自己都攻了不止八个度。
什么房子车子老人狗,都要他来那他还结什么婚?
想被人养,想吃软饭就早点说嘛,也不用跟他浪费时间了。
他抽过纸巾给自己擦了擦脸,其实他刚刚说那些话后是有做准备的,毕竟很多人恼羞成怒都会泼水,他在各种影视剧和小说里看的不少。
可谁让刚刚他只顾着看别人了,走神就给忘了呢,这杯水挨得不冤。
说起别人……他又偏头往旁边那桌看了看。
嗯,真的好帅呢。
另一桌的男人此时也正对面前的相亲对象说:“不好意思,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合适。”
他态度礼貌,眼中没有轻视和不屑,并没有看不上眼前人的意思。
他是纯粹眼里就没有眼前人。
女生笑容勉强,她捋了捋头发,“什么地方不合适啊?我们都还不了解对方,感觉我们需要一个互相了解的过程,再考虑跟对方合不合适,你觉得呢?如果实在有不合的地方,我觉得我们也可以试着磨合一下啊。”
她刚跟对方见面,这连双方各自的条件信息都还没有交换,怎么对方突然就要撂挑子了?
来之前她听说对方是个医生时还不太满意,因为医生都很忙,很有可能连续几天回家的时间都没有,这不是她的择偶标准。
可来了之后,她觉得自己的择偶标准可以改变一下,无他,实在是眼前人长得太好,正中她心坎。
怀着这样的心思,她对这场相亲还是很期待的,然而这种期待在她听到眼前男人的拒绝时,顿时消失了大半。
男人语气平淡,却又不容置疑地道:“性别。”
“我刚刚突然发现,我们性别不合适。”
女生:“……”
她看了看面前的男人,又看了看隔壁桌的南与眠,两只眼睛瞪得老大。
心说这还真为难她了,她可没有去变性的打算。
就在她纠结犹豫要不要再说什么挽回一下,不想却听见对面的男人礼貌歉声道:“不好意思,失陪了。”
说罢,他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下,转身径直走到隔壁桌,且动作自然到仿佛做过无数遍似的,从怀中摸出一张手帕递给南与眠,“介意我在这里坐吗?”
南与眠:“……”
女生:“……”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纸张,又看了看南与眠手里的手帕,心中一堵。
咬牙暗道:好你个狗男男!哼!
她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谢拂便在南与眠对面,刚才模特男坐的位置坐下。
“你也来相亲?我也是,真巧。”
还有些懵逼的南与眠茫然又懵逼地笑了笑,“嗯,是真巧。”
他脑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拿着谢拂的手帕擦干净了自己脸上的水。
干净的手帕变得湿润,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把你的手帕弄脏了。”
谢拂随意扫了一眼,“没关系。”
他喊来服务员:“帮我来一杯柠檬水。”
眼见着他似乎要在这一桌坐下去的趋势,南与眠有些坐不住了,他试探问道:“你要吃什么吗?我可以先走,给你腾出位置。”
谢拂按住他,“不用,不是相亲吗,你走了我跟谁相?”
南与眠心说跟你相亲的也不是我啊。
“如果我没记错,刚才跟你相亲的是个女生?”
这性向都不同,相什么亲?
谢拂毫不避讳地点头,“是女生,不过我刚刚突然发现自己性向有问题,可能更应该和男人相亲,你不是刚跟人掰了吗?不是正好?”
眼见南与眠似乎还要说什么,谢拂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率先道:“来都来了,那就先聊聊吧。”
“反正有空不是吗?”
南与眠:“……”
好像还挺有道理。
为了今天的相亲,他还特地调了班。
“对于未来对象你有什么要求?”谢拂开门见山道。
不开门见山不行,这又不是追求谈恋爱,是相亲。
南与眠被这么一问,自己也就想了想,“长得顺眼,性格合得来,有正经工作,有发展规划,没有不良嗜好,要顾家,嗯……暂时就这些。”
说了等于没说,顺眼?什么才叫顺眼?万一人家长得跟天仙似的可你就是不顺眼怎么办?
性格合得来?什么样的性格算合得来?人家渣攻贱受也是天生一对合得来。
有正经工作,什么正经工作?那我说我在扫大街,这难道不是正经工作?
发展规划又是什么鬼?我说自己打算扫大街一辈子,老了做个最美大叔,这个怎么算?
还有不良嗜好,这也难办,你说喝酒伤身,我说喝酒养颜还风雅,你说抽烟伤肺,我说抽烟帅气又潇洒,大家不良嗜好的标准不一样,能算到一起吗?
至于顾家,这就更主观了,你觉得顾家是要上交工资卡,我觉得顾家就是每天回家,至于回家后是打游戏玩手机还是单纯睡觉,谁又能保证呢?
不过是一瞬间,谢拂脑中便一一闪过这些,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什么也没察觉一般。
他搅了搅杯子里的柠檬水,“我觉得自己完全符合你说的要求。”
他递出一张名片,“你好,我叫谢拂,今年28岁,职业外科医生,有房有车,无不良嗜好,如果你不介意,我觉得我们可以相处试试。”
南与眠见谢拂都介绍了自己,便觉得自己不介绍不太好意思,便也跟着道:“我叫南与眠,今年26岁,是市一中的语文老师,有房有车,没有不良嗜好。”
这番话一说,他便感觉眼下跟之前的相亲没什么区别,过往的相亲经历让他有些紧张的心也冷静下来,能够正视谢拂,认真打量对方。
谢拂也不介意他的打量,并且同样正大光明看着他。
他的目光似乎有什么魔力,令南与眠觉得被他看到的身体里的血液在渐渐发烫,好半晌,才慢慢平复下来。
“你平时都有什么喜好吗?”他努力发展话题。
庆幸的是,谢拂也很配合,顺着他的话就说了起来。
“工作太忙,没时间发展什么爱好,一定要说的话,应该是看书写字跑步。”它们容易让人静下心来。
“不过如果你喜欢什么,可以告诉我,我也可以陪你一起感受,有时候一个人做着觉得无聊的事,两个人做的感觉可能会不一样。”谢拂十分善解人意道。
不知为何,听见这句话,南与眠脑子里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做那什么。
一个人和两个人,好像确实会不一样?
他走神地想,面颊不自觉变红发烫。
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似乎这样便能掩饰方才的胡思乱想。
好在谢拂看上去很正经,丝毫不知道他刚刚走神的模样,南与眠松了口气。
谢拂的视线在南与眠发红的耳垂上停留片刻便收回视线,假装不知道这事。
“宿主,我敢保证,小七刚刚一定想什么不健康的画面了。”013的偷笑声在谢拂脑中传来。
谢拂面不改色地看向面前人,“该你了,你有什么喜欢做的事吗?”
“我啊……”南与眠想了想道,“我应该也是看书,然后偶尔听听音乐会,还有出去踏青爬山。”
他抬头对谢拂笑了笑,“这么看来,其实咱们还挺像的。”
这就是愿意进一步交流的意思了。
谢拂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自然而然地接话,“既然如此,那下次约你去听音乐会,正好听说有位钢琴家的巡回表演要经过本市。”
南与眠没有拒绝,笑着应下,“好啊,下次有机会一起。”
谢拂适时将手机拿出来,“那我们交换个号码和微信吧,平时也可以找我聊天,有事没事都能叫我,我看到就回,没回一定是在忙。”
南与眠对谢拂的话很受用,这给人一种舒心且安心的感觉。
他同样拿出手机扫了一下谢拂的二维码,谢拂的头像是他穿着白大褂的照片,不过没有正脸,只有侧脸。
但照片的角度和光线都很好,拍出了一种明星写真的感觉。
他的手指点开放大图片,瞬间感觉到照片上的谢拂散发出来的魅力。
但大概是照片比不上真人,他觉得眼前的谢拂更好看,不仅是样貌好看,还有那通身的气质,不知怎的,南与眠想到了来去无踪的风,潇洒恣意,又想到了深渊静水,优雅沉静。
他是语文老师,却从未见过一个人,让他想把所有好听好看的词汇都用他身上的。
谢拂是第一个,目测也是唯一一个。
嗯,总结,相了不亏。
渐渐的,他从偷偷看谢拂,变成了正大光明地看,这可是他的相亲对象,是应该看仔细一点。
这时,谢拂手机响了,接通后听到对面护士传来的声音。
“谢医生,三环路那边出了车祸,医院接来了不少伤患,人手忙不过来……”
谢拂挂断电话,抬头对南与眠道:“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可能要先行离开,下次有机会再约你一起吃饭。”
南与眠忙摆摆手,“没事,你忙你的,工作要紧。”
谢拂起身结账,走之前还深深望了南与眠一眼,似要将他记在心里。
南与眠同样看着他,直到谢拂离开,连背影都看不见,才终于收回视线。
低头看着手机上的微信,心中既忐忑又有些激动。
相亲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跟一个人约第二次见面。
啊!对了,刚刚忘记问他是1还是0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就给忘记了呢?要是型号不合,那不是在耽误人吗?
不过……他想了想谢拂的身材样貌,还有谈吐气质。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是0吧?
南与眠不确定地想。
*
“宿主,刚才我差点担心你忍不了,直接把小七给抢走呢。”013语气里竟然似乎还有一些失望。
谢拂确实在忍耐,上辈子忍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新世界没有那些不得已,他恨不得将那个人抢回家里。
那是他的。
013说得对,刚从上一个世界离开,新世界的情况令他的忍耐力下降,占有欲放纵了些,若非刚才艰难忍耐,说不定还真会克制不住。
但,同样的,既然他都忍了一辈子,那这短短的认识的时间他也不会忍不下去。
要是第一次见面就把人给吓到,后面才会更难办。
013有些欣慰,它觉得自己可能没啥用了,宿主在短短几个世界就能学会为了小七克制,而非从前那样没有理由没有原因的克制,它的作用完全被小七取代,它甚至可以下岗了。
深感下岗危机的013坚定了要缩小自己存在感的想法,只要宿主一天没赶它,它就可以跟着穿越一天。
*
谢拂回到医院,忙换上衣服,问一旁的小护士,“病人有多少?”
“有十几个呢,都有伤口需要处理,郝主任进手术室了,谢医生,你要去看看那些伤患吗?”护士一边整理药瓶纱布这些一边问,谁也没看谁,接话却自然又如常,显然平时也没少这样。
谢拂戴上口罩,“嗯,带上工具,跟我过去。”
医院的病房里堆了不少人,有病人有家属,谢拂带着护士进去时,不少人都在嚎着疼,家属也跟着难受,“医生,他说他疼,你快先来看看他!”
“医生,我老公还在流血,他会不会有事啊?”
“医生……”
“医生……”
伤患和家属一个接一个,争先恐后。
谢拂冷静道:“别紧张。”
他跟几个护士为这些伤患查看伤势,处理伤口,上药包扎,等所有人都处理完,已经是大半个小时后。
出去时,谢拂抹了把额头的汗,对几个护士道:“你们看着点那些伤患,我去看看郝医生那边怎么样了。”
几个护士推着推车走了,走时还不忘窃窃私语,“谢医生真的好努力,简直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观摩手术的机会。”
“努力又怎么样,不还是普通医生,连副主任都不是。”
“你以为副主任是那么好评的?都需要时间的,而且据说谢医生老家是农村的,一个人考上大学,努力在城市里打拼,已经很能干了。”
“你夸这么多,那你嫁啊,听说谢医生最近就在相亲呢。”
“那……可我家里人不会同意的,他们要我找个城里人,谢医生也不符合啊。”
“那你还说。”那人翻了个白眼。
几人走的远,以为谢拂听不见,却不知谢拂耳力极好,将她们的话都听在了耳朵里。
他表情不变,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如果是原主,或许会感到自卑,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可他又不是原主。
这个世界的原主在农村长大,有一次有个外地人来他们这边采风,原主也不知道什么是采风,但是他看到那个外地人的穿衣打扮和他们很不一样。
对方还送给他好吃的糖,第一次吃到糖的原主深深被那个味道惊艳,至此一辈子都没能忘怀。
那人临走时告诉他,以后要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才能走出农村,在城市里扎根。
原主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弟弟,原主自己是超生,家里花了不少钱,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家在村里差不多是最穷的。
前十几年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从小被家里几个女人宠着长大的原主养成了一个自私的性子。
他从小就知道要好好读书,但是读书要花钱,他无视家里穷困的情况,只埋头读书。
果然,见他成绩好,又想读,家里也舍不得让他失望,想方设法也要送他去读书。
上高中没钱,原主的大姐就嫁了,嫁给了当地一个没孩子的鳏夫,对方比他大姐大了快十岁。
大姐夫出钱让他上了高中。
上大学没钱,原主的二姐也嫁了,嫁的是个在镇上开服装店的小老板,对方虽然在当地也算富裕,可人长得实在不怎么样,眼睛鼻子嘴单独看没什么问题,合在一起看就哪儿哪儿都不对。
二姐夫出钱给他上了大学。
原主话说得好,说是借的,以后工作了会还,然而他现在工作好几年,贷款买了房车,却连两个姐夫的几万块还不起。
话里话外都是城里日子难过,烧火喝水都要花钱。
行吧,人家两个姐夫也没要他还,这钱给出去他们心里就知道是要不回来的。
花几万块能得个漂亮媳妇,这在他们看来是笔挺划算的买卖,生的孩子也随的妈,长得那叫一个漂亮。
原主长得好,原主的两个姐姐自然也长得好,在当地也是数一数二,嗯,她们两人一个占一一个占二。
原主假装忘了这笔钱,这也就算了,后来原主更是很少回老家。
他从小就讨厌自个儿老家,从骨子里认为自己就该是城里人,在城里买房后,更是自认站稳了脚跟,不想回农村。
然而城里日子也不是好过的,他一个毫无背景的医生,想要升职加薪就只能靠熬,他现在还算年轻,还能熬几年,可等几年后呢?想到自己要跟那些刚出校门的人同一个职位,原主就无法接受。
想要往上爬,除了努力提升自己,还有一个更便捷的途径,结婚。
原主这张脸足够哄人,一些涉世未深的小女生还真会被他骗到。
可惜原主运气不好,小女生涉世未深,可小女生身边有火眼金睛的亲戚,他们看出原主冷淡外表下的野心,自然不会让家里的孩子去跳火坑。
原主的如意算盘失败了,在他想要放弃,降低标准的时候,他遇到了南与眠。
他看到南与眠开着豪车,出入也是豪宅,还以为他是什么装穷体验人生找真心的豪门少爷。
便刻意结交对方,并且连哄带骗拉着人领了证。
然而结婚后才发现,南与眠根本不是什么豪门少爷,那些豪车豪宅都是他一个学长的,南与眠那段时间退房,自己的房子又在出租,没找到住的地方,学长才把自己空置的房子借给他住,车子也是,理由很简单,南与眠自己的车停那边要收费。
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让原主误会了那么多,以至于结婚后一切都来不及。
原主当即就想离婚,比起男性,他还是更喜欢女性,可这当然不可能。
思来想去,原主开始冷暴力主角受,后来更是明目张胆出轨,说他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女人。
最后他顺利离婚,却不知道那时的主角受的精神已经出了问题,他得了双相,后来在某次找原主时,主角受精神失控,开车撞了原主。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原主也不算无辜。
就是可惜了原主的家人,好不容易培养出个大学生,结果人没了。
“谢医生。”郝主任从手术室出来,见到他打了个招呼。
谢拂点点头,“郝医生,忙完了吗?”
郝主任摇头,“还有一个,内脏破裂出血。”
谢拂自告奋勇,“正好有时间,不如我来帮你。”
郝医生是个好性子,闻言答应下来,“好啊。”
013满头问号,心想宿主转性了?从前可看不出他是这么好性子的一个人啊。
谢拂哪里是转性了,不过是干一行便要干好,何况他还要养家糊口,这个世界要养的人可不少,总不能随随便便混日子。
他未必对原主的亲人有什么感情,但该他尽到的责任他从不会推卸。
*
另一边,南与眠从餐厅出来时,脸上都不自觉勾着一抹弧度。
阳光照在他身上,将他身上打湿的衣服给晒干。
他回到学校,一路上看到认识的人都笑着点头打招呼。
看到有他教的学生没请假就出校,他才微微皱眉,“郑宁,陈云旗,如果我没记错,我今天应该没收到你们的请假条。”
他担任他们的班主任,请假这种事是要找他没错。
两个学生牛高马大,却在南与眠面前低下头,一副不敢造次的模样,“老师,我们有急事,能不能回来再补假条?”
南与眠看了他们两眼,最后才道:“再加一千字检讨。”
两人:“……”
行吧,好歹是出去了。
“南老师心情好像不错?”郑宁看了一眼南与眠的背影小声。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陈云旗白了他一眼。
“他只叫我们写一千字,以前不都是一千五?”
“……这么说来,好像是有点道理。”
“管他呢,老师都知道了,赶紧出去玩个够啊!不然这检讨就白费了吗?!”
说罢,两个人冲出了学校。
南与眠回到办公室,便有同办公室的老师凑过来好奇问:“南老师,听说你去相亲了?结果怎么样啊?”
“听方老师说对方长得还挺高挺帅,职业好像也不错,主要是性向合适,你们聊得怎么样?”
南与眠早忘了原来那个模特男,脑子里出现的都是谢拂的模样。
长得又高又帅?没错。
职业不错?也没错。
性向……这个好像还有点问题啊,不过好像也不是不能商量,毕竟虽然现在同性恋因为可以结婚而开放不少,但依然改变不了0多1少的盛况,不,应该说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
大多数都是两个人商量着来。
如果是谢拂的话,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行。
于是他笑着道:“都挺好的。”
众人看有戏,这是看上了啊。
几个人便露出友善的微笑,纷纷打趣。
“之前我哥结婚请了南老师,现在就等着南老师请回来了。”
“有机会南老师把对方带来给我们看看呗,帮你把把关。”
这办公室里都是年轻老师,参加工作的时间差不多,能聊到一起去,关系也不错。
南与眠闻言点点头,“好啊,不过他是医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
“什么?医生?不是模特吗?”提前从别人那里得到消息的他们愣住了。
南与眠:“……”
啊……他好像把那位模特兄给忘了。
于是这才解释起来,将事件前因后果讲述一边,众人听这跟听故事似的。
“这剧情也太戏剧性了,我就在电视剧里见过。”
“别说,我认识一对,是陪别人相亲,结果他俩相上的,这不也挺戏剧性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南与眠赞同地点头。
另一个老师见他好像对这回相亲抱了不小的期望,不忍心见他相亲失败后太失望,便给他泼了盆冷水。
“南老师,你也别太认真,这还没开始呢,好多人相亲相个百十来次都没成功,哪有那么容易,你们现在是看着合适,可这才第一次见面,这才哪儿到哪儿,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吗?知道他喝什么吗?知道他几点睡觉几点起床早上还是晚上洗澡吗?”
南与眠愣愣摇头。
第一次见面,哪能知道那么多。
那位老师一拍手,“这就对了,你们还什么都不了解呢,要是他吃咸豆花你吃甜的,他吃西红柿放糖,你吃放盐,他挤牙膏要从中间挤,你要从尾巴挤,这可怎么办?”
“所以啊,还是要降低期待,到时候也不会太失望。”
南与眠听得脑子有点懵,对于这位老师的话,他下意识回了一句:“我吃咸豆花。”
那位老师:“……”
重点是豆花吗?!重点是习惯啊!
南与眠笑了一声,对她道:“我知道唐老师的意思,不过我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早吧?你们说的,才第一次见面。”
“如果真的合适,我相信就算有不同的习惯,我们也能求同存异。”
南与眠没发现,其他老师却敏锐听出他话里的称呼,这就“我们”了?看来南老师确实很喜欢那位谢医生。
他们原谅这个好不容易相亲成功的男人,也不给他泼冷水了。
南与眠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他的下节课还在下午第二节,教案已经准备好了,不用着急。
他摸出手机刷了会儿微博,当地路况app却弹出消息,三环路出现重大车祸,已经有三死7重伤,轻伤也有两位数。他忽然想起谢拂接到的那通紧急电话,想来那人就是去做这个了吧?
翻开两人刚加上还没聊天的微信,南与眠想了想,终于发出了一条消息。
【谢医生,再忙也别忘了吃饭,体力和精神是支撑着工作的基本条件。】
发送成功,等了几分钟没等到回信,他便将手机放进抽屉里,开始看下午要讲的课。
*
“谢医生,你的盒饭。”护士抱着饭送来。
谢拂头也不抬,“放着吧。”
他仔细将手清洗干净,消过毒,这才走到桌边拿起护士送来的盒饭。
盒饭是医院卖的,看着不会难以下咽,但是想要多好那也是没有的。
甚至为了病人的身体,口味还是清淡居多。
谢拂边吃边拿出锁在抽屉里的手机,一眼便看到了南与眠的消息。
他笑了一下,拍了一下面前吃了几口的盒饭发过去。
谢拂:【午饭。】
南与眠正在讲课,看到课桌上的手机亮了下屏幕,也没有去看,十分钟后,他让同学们自主讨论。
他才走到桌边看了眼手机。
看到是谢拂的消息,不由微微露出个笑容。
前排几个同学偷偷瞟他的表情,在底下窃窃私语。
南与眠:【现在才吃午饭?医院伙食不行啊。】
谢拂:【当然比不上南老师的学校。】
南与眠以为他不高兴了,毕竟哪有贬低别人的单位不好的,笑容一收,正想解释几句,可在他的消息发送出去之前,却先收到了谢拂的消息。
谢拂:【所以南老师愿意请我尝尝你们学校的伙食吗?】
前排的同学双眼一亮,交头接耳小声说:“你们看南老师,脸红了脸红了!”
“绝壁是恋爱了!”众人一锤定音。
一班班主任,同学们心中的最帅教师南与眠恋爱了,消息不胫而走,在各个班里广为传播。
不少学生嚷嚷着失恋了,纷纷叫嚣着要让那个不知名的人把他们的老师还给他们。
当然,开玩笑的,他们哪敢宣扬到南与眠耳朵里,怕不是觉得作业太少,检讨太好写。
学生们也就敢在私下里说说。
不过,他们讨论最多的还是究竟是谁能抱得美人归,跟南老师在一起。
是的,南老师在他们心里才是美人,他的另一半总不能太差吧?否则那就是现实版美人与野兽,他们的小心脏可承受不住。
“你们这么想知道,怎么不直接问啊?”别的班的人说,“找几个跟你们南老师玩得好的,直接在聊天时问一句,说不定就说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一班的学生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直把那同学看得满头雾水,“怎么了嘛?”
“我们班就没有跟南老师玩得好的,南老师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罚得超狠。”
“据说他当班主任第一年就发下狠话,说老师狠起来不需要跟学生做朋友。”
“然后呢?”
“嗯,然后他就成了我们的教官,你说狱警也行。”
“不、不能吧?他看起来那么斯文温柔。”外班的同学被吓到了。
“嗯,确实挺斯文的,罚作业的时候也斯文。”
“骂人的时候也很斯文,斯文到你都听不出来他在骂你,往往要很久之后才回过神明白过来。”
“这不还行吗?作业可以抄,骂人,听不出来还算什么骂,反正现在不能体罚,怕个毛。”外班同学松了口气。
一班学生以过来人的口吻叹了口气,“你想的太简单了,现在是不能体罚了,还能体训啊。”
“让你绕操场跑步,边跑边说自己做错了什么,还要全程被同学围观,你干不干?”
外班同学:“……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暗鲨的?”
对此,全体一班同学都有。
“颜值误人啊!”
他看起来实在太人畜无害了。
*
人畜无害的南老师正在跟巧合凑成堆的相亲对象聊天,并思考到底怎么委婉拒绝对方来学校食堂吃饭,且邀请对方去外面餐厅吃。
不是他不想请,而是学校有太多认识的老师和学生,现在他跟谢拂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走过,以后要是没成,那不是丢面吗?
南与眠在别的不认识的人面前不让丢脸,可在自己教的学生、认识的同事面前,还是想维护一下自己面子的。
南与眠:【学校的哪有外面餐厅好吃,我知道有一家餐厅味道好价格还实惠,去了不亏。】
谢拂看着这条消息,半晌没动静,似在出神,又似乎没有。
013好奇问:“宿主,你在想什么?”
谢拂视线落在那条消息上,“我在想,做个普罗大众也挺好的。”
没有那么有钱,什么掌控经济命脉,也没有那么特别,什么身负血海深仇命数不凡。
像这样简简单单,又认认真真的生活,他竟然也能感觉到安然和……那浅浅的幸福。
是幸福吧?他想。
看着南与眠斤斤计较哪里更划算,经济更适用,他有种宝物在家中,要小心珍惜,看着它便会露出满足的笑容的感觉。
他有宝物。
他也有宝物呢。
谢拂:【好啊,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医生vs老师,上本也写过这个配置,但是那个主要写救赎,这个故事会更生活化,就是两个人从巧合相遇到命中注定的故事。
好多小可爱都想看上个世界的后续,我也考虑了,但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那就是最合适的结局,一切都恰好的感觉。
——
第55章 相亲记2
“谢医生, 今天忙完大家一起去聚个餐,就在附近的快活林,去不去?”同科一位医生邀请道。
谢拂拒绝道:“我就不去了, 你们去吧。”
“大家都要去, 就差你了。”那位医生又劝了一句。
谢拂依旧摇头,“不好意思,约了人。”
那位医生先是一愣, 随后又想起什么来, 笑容意味深长,“哦, 约了人啊, 那我们确实不好打扰, 下次再约吧, 下次谢医生可以把人也带来。”
谢拂微微抿唇,语气轻松, 自然而然点头, “会的。”
谢拂在本市没有亲人, 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约了人,最有可能就是约了对象, 想想谢拂最近在相亲的事,这就是相中了啊。
看谢医生着模样,似乎还挺满意, 心里也挺笃定的, 能让谢医生这么挑剔的人都满意, 那看来确实是个不错的对象。
当天, 医院众人吃饭的时候,这个消息便被谈论开了。
“还以为谢医生要一直相下去了,谁知道这么快竟然就定了,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人。”
“你说真的?我听说他不是挺挑的,之前我给他介绍朋友家的女儿,人家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现在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还是本地人,结果见了一面后没相上。”
“可能就是看中了,缘分这东西谁能说清?”
“还真是,我姑姑家的女儿,给她介绍了个高级白领不要,现在再跟一个五险一金都没有的修车工谈恋爱,家里人劝都劝不过来,干脆不劝了。”
“这种小年轻的恋爱最好别参与,你越阻止,他越跟你反着来,得让他们自己吃点苦头。”
“欸,你们说那边像不像谢医生?”
一个女生眼尖地看见刚从门口进来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果然是谢拂没错。
既然是谢拂,那他旁边那个……
“不会是他相亲对象吧?”有人问道?
“不能吧。”那个说给谢拂介绍过对象的人推着眼睛定睛看了看,发现确实是谢拂,且谢拂与身边那人行为举止还有些亲密,言笑晏晏,看样子确实像是有点什么。
他满脸困惑,“可他之前相亲的都是女生啊。”
他给谢拂介绍的就是女生。
另一个人双眼一亮,一拍掌道:“这不就对了吗!可能他以前以为自己喜欢女性,结果相了很久都没看上,现在遇到个心动的,就明白自己之前是走错路了。”
这种情况还真有,性向是流动的,有的人从前没想过自己可能是同性恋,以为自己是异性恋,在遇到优秀的,令人心动的人后,才会苏醒,恍然发现自己从前走错了方向。
听起来是有点道理,众人又看向往里面走的两人。
“还别说,谢医生这位相亲对象长得真不错,一看就是有学问的。”
“得了吧,你看见个戴眼镜的就觉得人家有学问。”
“关键人家还长得斯文又好看,可不仅仅是戴眼镜。”
“是挺好看的,或许之前谢医生没动静不是因为性别,而是因为颜值,现在遇上个好看的,也不在乎性别了。”
众人纷纷小声议论着,并没有打扰已经坐在了最角落一桌的那两人,笑话,打扰人家谈恋爱,是想做电灯泡吗?
*
谢拂自见到南与眠后,注意力便只放在他一个人身上,根本没注意到那群说是聚餐的同事也是在这家店。
“你想吃什么?”作为来这里吃过的人,南与眠率先问谢拂。
“这里火锅和汤锅味道都很不错,尤其是菌菇味的。”他觉得那个汤好喝。
谢拂没意见,便点了两人份的汤锅。
南与眠的视线还在菜单上查找,“对了,你老家哪里的?能不能吃辣啊?”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谢拂给两人倒完茶,抬头看了他一眼,“我觉得能不能吃辣,跟我是哪里人没有直接关系,南老师觉得呢?”
南与眠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你说得对。”
正说着,谢拂突然凑得很近,二人脸对脸,之间不超过十厘米的距离。
“我老家是c市的,从小也在那边上学,大学才来的本市。”
他认真看着南与眠,后者被他看得一时忘了反应,或者说是什么都忘了,脑袋空空,什么也没想。
眼前只有谢拂这张脸,和他双唇张合说话时的模样。
“所以南老师,以后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直接问我,不用拐弯抹角。”
南与眠:“……”
医生都这么会察言观色吗?他现在怀疑谢拂不是外科医生,而是心理医生了。
诡计多端的医生!
不过,既然对方都这么直接了,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好啊。”他直接应承下来,笑着问,“希望谢医生不会觉得冒犯。”
“敢问谢医生收入大致多少?家里几口人?具体什么情况?希望另一半的收入达到什么标准?如果结婚的话,对于伴侣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家里家务分工、作息规律、生活习惯、还有房屋装修……”他说了一长串,觉得自己的头都有些晕了,这才抬头笑着看谢拂,“谢医生都有什么想法?”
本以为谢拂回跟他一样头晕什么没记清楚,又或者是觉得不高兴。
谁知谢拂沉思了片刻,突然语出惊人,“你这是在邀请我同居吗?”
噗!
南与眠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侧过头咳嗽了好几声,才不敢置信地抬头,推了推眼镜看着眼前一本正经说同居的男人,“什么?”
谢拂反而十分淡定,将服务员端过来的汤锅整理好,又给两人分别盛了一碗汤才慢悠悠道:“不是南老师说的吗?想要看我们生活契合与否,我觉得再也没有比亲身试试更能全方面了解的办法好了,南老师觉得呢?”
南与眠:“咳……这个其实……”
“南老师是教书的,这点道理不会不懂,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任何事都要试过才知道,凭嘴上说是看不出来的。”谢拂悠悠堵住他的话。
南与眠可没想到会给自己挖坑,他连忙转移话题道:“吃菜吃菜,不吃就冷了。”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效。
南与眠可没想过,自己竟然也有被人堵得说不出话,只能转移话题的一天。
然而再想不到,这也是事实,对上谢拂那双明明什么也看不出,却仿佛只要看一眼便什么都知道的眼眸,南与眠觉得自己的想法无所遁形。
但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想要逃走的想法。
看着南与眠明显的逃避,谢拂有些可惜,刚才差一点就能争取到同居了。
不过才刚认识,而且又不是正经喜欢才恋爱,而是相亲,现在说同居确实早了点儿。
“月薪可以给你看工资条,我家在农村,我爸前些年生病去世,家里有我妈我姐和我弟,两个姐姐嫁人了,我弟还在读小学。”
“我上学借了两个姐姐一些钱,上有老母下有幼弟,家里确实有经济需求,不过这部分都会由我承担,你不用担心。”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们也可以在结婚前商量好,签好协议。”
“至于结婚,我也有认真考虑过,到时候你跟我住,或者我跟你都行,如果你想换新房,我也可以把手里的房子卖了买新房。”
“家里的家务和日常开销分摊着来,如果你实在想分清,也可以列个表格,将每个人的任务分配清楚。”
“三餐如果口味有差异,我们可以双方想吃的都做点,只是分量少一些,也不用勉强自己配合对方。”
谢拂不疾不徐,冷静淡定地说着这一系列的计划,仿佛一切都在他脑中安排得整整齐齐,不仅把南与眠给听愣了,筷子夹的菌菇还没入口,又重新掉落进了碗里,好在碗里没有汤汁,没有溅到他身上。
就连013也听得目瞪口呆。
“宿主,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公事公办的感觉?”
谢拂:“……”
“在他眼里,我只是个第二次见面的相亲对象,就算喜欢,也会谨慎且矜持。”
他要是一来就表现出情根深种非你不可的态度,对方反而会觉得他脑壳有病被吓跑。
既然是相亲,那他就按相亲来,反正相亲也有快速闪婚的,反而比一些正常恋爱还要快,他不急。
事实上,就算谢拂这样的表现和态度,南与眠还是有些被吓到。
他看着谢拂愣愣问:“谢医生,你一直都是这样吗?”
谢拂询问:“什么?”
“就是把什么都安排得井然有序,将什么都分的很清,不占别人便宜,也不给别人占便宜的机会。”南与眠想了想道。
谢拂挑眉,“这样不好吗?”
“那倒也不是……”南与眠道,“就是有些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感觉,你在学生时代一定是纪律委员。”
谢拂:“……”
纪律委员是不是不知道,但守规矩这点确实没错。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
南与眠就笑,“也不讨厌啦,寻常相亲确实应该这样没错。”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从谢拂嘴里说出来,他就有种隐隐的、淡淡的不喜。
似乎他们不应该这样,不该这样生分。
可是这样更奇怪啊,他们本来就是刚认识,生分才是正常的吧?
既然谢拂已经说清楚自己的情况,南与眠便也说说自己的。
“我是本地人,就是普通工薪家庭,父母还在工作,不过我因为性向问题已经很久没回家。”
他爸妈虽然知道国家已经通过同性婚姻法,也支持别人不同的性向,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时,还是难以接受,有些想不开,南与眠是独子,父母还盼望着第三代,得知儿子是同性恋后,便将人赶出家门,暂时不想见他。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是改不了的,也没叫嚣着让南与眠改,他们只是需要时间来让自己接受,于是让南与眠在他们没想通之前别来打扰他们。
两老虽然生气,却也没耽误他们工作和生活,除了日常要数落几句儿子外,平时该工作工作,该吃吃该喝喝,朋友圈发得比南与眠还溜,据说过年还胖了好几斤。
每天看朋友圈,南与眠就知道他们生活如何,连找邻居照看都不用。
南与眠一直觉得,只要找个好的对象,家里人应该就会接受了,这才积极参与相亲,想要慧眼识珠,说不定就捞着个合适的呢?
他抬眼瞟了眼谢拂,嗯,是珠了。
谢拂听明白了,“那需要我做什么吗?比如去拜访长辈什么的。”
南与眠:“……”
他连连制止,“不不、暂时不用。”
他们都还没正式交往呢,现在就想着见家长……看来不是他的错觉,这位谢医生似乎真的有些急啊。
他的视线悄悄往谢拂身上瞟了瞟,似乎想要从完美的外表看出内里,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谢拂又不是瞎子,怎么会注意不到他的视线,“看什么?我哪里不得体吗?”
“没有没有……”南与眠连忙道。
“我只是觉得谢医生身材很好。穿什么都很好看。”
谢拂笑着说了句:“谢谢。”假装自己被糊弄过去了。
013觉得南与眠刚才那模样像是干了什么坏事似的,这眼神它熟啊。
“宿主,小七可能在猜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谢拂:“……”
南与眠也正好想到上次见面他没来得及问的一件事。
也顾不得其他,忙抬头看着谢拂,小心翼翼、犹犹豫豫地询问:“对了谢医生,你对伴侣某方面的生活,有没有什么要求?”
“比如体位什么的?”
他耳垂发红,却还是坚持询问:“我不是别的意思,只是想……额为未来提前做好准备嘛。”
“我也不是说非要你做上面的,但是怎么也要轮着来,你说呢?”
谢拂定定看了他许久,看得南与眠耳根越来越红,表情也越来越不自在,直到南与眠有些受不住,想开口说什么缓和气氛的时候,却听见谢拂淡淡说了句,“不需要。”
“啊?”
“什么不需要?”南与眠表情有些莫名,难道对方真的跟他撞了?还是纯零不能做一那种?
谢拂掀了掀眼皮,语气淡定,“不需要你含泪做攻。”
南与眠……南与眠缓缓低头,感受到面上发烫的温度,心里的雀跃却难以抑制。
捡到一个优质对象就算了,性向型号都契合,确定了,他是被上天眷顾的人。
“所以南老师,你想尝试做对象的福利了吗?比如可以先体验一下某些服务,毕竟,只有亲身体验,才能知道契不契合,也可以检验一下我有没有说谎,不是吗?”
谢拂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南与眠:“……”
他默默低下头吃菜,什么也没说。
那什么,风太大,他没听清。
嗯,他什么都没听到。
*
一顿饭吃完,两人相携出了餐厅,出去时,天色已经全暗了。
南与眠住在学校附近,谢拂住在医院附近,所幸他们所在的学校和医院不算太远,两人从这里分别离开,是最省时的办法。
两人出来是各自开车,谢拂送南与眠上车,看着坐在驾驶座的他,关心地说了句:“路上开车小心。”
南与眠却看着他,片刻后问:“谢医生,虽然我没提,但你为什么也没主动提出送我回家呢?”
寻常人跟相亲对象吃饭,总要主动点,献点殷勤不是吗?
“你会觉得麻烦。”谢拂道。
如果他送南与眠,那南与眠的车就得停在这里,明天还要打车来取,麻烦又浪费。
南与眠叹了口气,看着谢拂道:“谢医生,像你这样,很难找到对象的。”
对什么都过于板正务实,公事公办,难怪从前相亲都没成功。
哦,他相亲也没成功过,大哥还是不说二哥了。
谢拂却语气平静,毫不在意道:“我又不需要别人做对象。”
“我有你了。”
直白的话却正正好戳中南与眠心上最软的地方,心跳骤然慢了半拍。
他看着谢拂,见他站在车旁,身上的深蓝色衬衫在黑夜里不那么显眼,却像一片海,深邃静谧,沉稳安定。
像谢拂这个人。
他冲着谢拂勾了勾手指。
“谢医生,你过来一点。”
谢拂俯身凑近车窗,“怎么?”
回答他的是仰头同样凑上来的人,还有那片温软,带着与他如出一辙味道的唇。
是刚才吃的汤锅香味。
双唇一触即分,人却没迅速撤离。
两人静静看着彼此,似乎眼里只装得下对方一个人。
静夜无声,有的不过是刚才那个吻的味道,还在二人间萦绕缠绵,久久也不曾散去。
南与眠双唇微抿,镜片下的眼睛里含着笑,“谢医生,你现在确实不需要吸引别人做你对象了。”
“它是我的了。”
“你也是我的。”
“恭喜脱单啊,男朋友。”
*
谢拂顺利脱单,但这远远不是他的目标,他还想着要三天脱单一月结婚。
不过,这事不能急。
他告诉自己要慢慢来。
否则真的会把某人给吓跑。
不过,脱单这件事还是可以宣扬一下的,然而等他上班后,提起这件事时,却发现周围所有人都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色,只是嘴里说着恭喜,但面上一派了然。
他微微挑眉,淡淡的不解在一个小护士的解释下也得到了回答。
那护士笑着道:“昨天我们都看到了啊,谢医生你对象真好看!跟你很配!”
谢拂:“……”
虽然被人看到,但护士这声称赞他还是喜欢的。
闻言,便微微一笑道:“谢谢。”
他们本来就很配。
向来冷淡的谢医生破天荒给了别人一个明显的笑脸,因为对方夸了他和他新上任的对象。
谢拂虽然没说,但这消息一出,所有人都看出了他对那位对象的喜欢。
众人不由啧啧称奇,心想原来再冷淡的人也能坠入爱河。
爱情啊,真是这世上最神奇的东西。
*
“南老师笑多久了?”下课时间,几个同学凑在一起说话,眼神时不时往讲台上瞟。
讲台上没别的,只有一个坐在哪儿的班主任,此时,他们班主任正手里拿着书,表情灿如桃花,看样子心情就很不错。
“至少十分钟了。”这是午间操时间,有半个小时,他们刚从操场回来,从回来后就看见南与眠拿着书先。
而那本书却根本没翻过两页。
“啧啧,这恋爱对人的影响也太大了,我觉得看到南老师的样子,不用老师耳提面命,我就不想恋爱。”
“重点难道不是能把南老师变成这样的人吗?你们想,能把南老师迷成这样,那人得多好啊?”
众人想了想,却还是想象不出来,他们觉得南老师已经很魔鬼了,能制服且迷惑住他的,那得有多厉害,得是妖精吧?
人都喜欢八卦,他们当然想知道南与眠的对象是谁,可南与眠就是不带出来他们也没辙,只能遗憾地叹气,盼望着有朝一日能看见南老师把对象拉出来遛遛。
虽然确定了关系,但南与眠却还没想着把谢拂带到学校来,学生们咋咋呼呼,万一吓着人家医生怎么办?
咳咳……好啊,其实是为了不让谢拂知道他在学生们面前的形象。
他承认自己做老师是有点狗,但是做对象他还是挺好的。
虽然以前也没做过……
但关系还没稳定,就暴露自己是个魔鬼老师的事实,这绝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南老师,你要走了?今天这么早?不守自习吗?”
南与眠笑着道:“我跟唐老师调班了,先走了,明天见。”
语文作为主科,课时那是很多的,几乎是所有课时中的top1,想调班还不那么容易,南与眠向来不会做这些麻烦事,今天之所以费那个功夫,还是因为他跟谢拂约好了去听音乐会。
为此,谢拂也一早跟人商量了换班,才好不容易将这天晚上空出来。
南与眠出去时,就看见谢拂开着车在校外等。
见到他来,便出声喊道:“上车。”
南与眠快步坐上副驾驶,车子便发动离开。
这回他们吸取了上回的教训,南与眠并没有开车。
开车到了目的地,两人检票进入,此时他们已经来晚了,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两人走在人群中便显得格外明显。
好在两人经得起别人的打量,众人看了一眼过后便也收回了视线,只是心里暗暗想着这两人长得还挺帅。
音乐会很好听,这跟在手机上软件听的不一样,跟买碟片也不一样。
可再好听的音乐,人在身体疲惫的时候,也无力欣赏,比起欣赏,催眠的效果更大。
谢拂为了跟人换班,已经连着上了一个夜班和白班,一天一夜没怎么休息,也只有午休时睡了会儿,这会儿精神松懈下来,小七又在身边,他便控制不住地闭上眼睛。
南与眠原本还听得津津有味,然而转头看向谢拂时,却见他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单手撑在扶手上,静静看着谢拂。
耳朵欣赏音乐,眼睛欣赏谢拂。
原本音乐才是主角,可在看见谢拂时,音乐也不过成了陪衬,它渲染着氛围,令他与谢拂沉浸在这种氛围中,享受到了安然和静谧。
不知不觉间,他竟也撑着扶手渐渐闭上了眼睛。
音乐会还在继续,却已经成了二人的安眠曲。
这本是不太礼貌的行为,但旁边的人看过去,连他们靠在一起,格外般配,分外甜蜜的模样,竟也不忍心打扰。
两人一直睡到音乐会快结束。
谢拂先睁开眼睛,转头看见旁边将头靠过来的南与眠。
他并没有动作,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快结束了,便安心等到音乐会结束。
直到结束后,会场内的人陆陆续续走完,他才推了推南与眠,一边唤他:“南老师,醒醒,咱们该走了。”
南与眠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在看到谢拂时勉强清醒了一点,“嗯……到点了吗?”
谢拂示意他看看周围,南与眠才发现会场内都走完了。
“这么晚了……”他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眯一会儿就睡到了结束,甚至谢拂比他还先醒。
“走吧,我们出去。”
谢拂自然而然牵住他的手,两人相携出了会场。
直到被夜风一吹,南与眠整个人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被谢拂牵着。
他往回抽了抽,嗯,没抽动。
抬眼看了谢拂一眼:“谢医生,我的手……”
谢拂回头若无其事地看了他一眼,“手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南与眠:“……”
想了想,还真没有什么问题,他们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恋人关系,都亲过了,牵个手怎么了?
话虽如此。
但是……
但是……
也不知道谢拂的手有什么魔力,令他总觉得温度有点高,也不知道是天气热还是因为别的,他的手心已经出了些微细汗。
他抿了抿唇,“谢医生,你不热吗?”
谢拂不觉得,转头一本正经地说:“我体寒,耐热。”
南与眠:“……”
可他不耐啊。
手心微微的湿润,直到上车后才好点。
他看谢拂坐上驾驶座,想到对方进场没多久就睡着了,有些担心他的精神状况,便出声道:“我来开吧。”
谢拂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关系,路不远,我还没有累到车都开不了的地步。”
事实上,在音乐会睡过去,一是因为音乐的影响,还有就是南与眠在身边。
现在南与眠虽然还在,他即便不担心自己,却也会顾及对方的安全。
南与眠却不信,“我好歹能帮你开一段,你还能多休息一会儿。”
谢拂闻言转头看向他,片刻后道:“其实有个办法最好,能将危险降到最低,你知道是什么吗?”
南与眠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眼睛已经思索起来。
“你该不会说,咱们谁都不开车了,直接打车?”
谢拂摇摇头,“是咱们都不开车了,在附近开个房睡一晚。”
南与眠:“……”
他直接气笑了,“谢医生,你这算盘还挺精,是不是还要只开一间房,开房的钱还得我出?”
谢拂十分大度道:“我出也行。”
“只要南老师愿意,我可以出一辈子的开房钱。”
南与眠:“……”合着他就必须开房了是吧?家里不能睡吗?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听见手机响了起来。
摸出来一看,是他正在住的房子的房东。
他住在学校附近,是租房,自己的房子正在出租,这房租一进一出,还能剩下一点,够补贴一点房贷。
他还是挺满意的。
接通电话,“喂,你好。”
房东大叔直接说:“不好意思啊,我有个亲戚的孩子在学校读书,想要走读,这房子我可能得借给他住,你看这……我把房租和押金都退你,不会多拿你一分钱。”
闻言,南与眠首先竟不是生气,而是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谢拂。
谢拂表情无辜,“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这乌鸦嘴,他现在还真没地方住了。
*
开车回去,南与眠路上都在发愁,房东说他亲戚家的孩子过两天就要搬来,让他尽快离开,甚至为此还免了他这个月的房租。
南与眠不仅没损失,还赚了点,但他并不高兴。
“学校孩子多,外地上学的夜多,附近都没有出租的房子,我要搬就得搬远点。”
而且他现在根本没找到可以搬去的地方,找住处至少需要一天,那他哪有时间收拾行李?
后视镜里,谢拂的眸光微微闪动,十分淡定道:“有办法的。”
南与眠只是顺口抱怨,身边有这么个人能听他说说话,他是很高兴的。
但他没真想过要谢拂想办法。
“你可以搬去我家,不收你房租。”
车子差点走了个z字,等稳定后,南与眠才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谢医生,在别人开车的时候,最好不要说能扰乱对方心神的话。”
谢拂扭头看着他,“那你被扰乱了吗?”
南与眠:“……”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人跟之前以为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这欠揍的话说来就来是怎么回事?
正这么想,那边谢拂已经自然而然说了起来。
“我帮你分析,我家不大,但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我还自己住,不用你给房租,也不会赶你走。”
“如果你搬去另一个地方,要多花费一笔房租不说,还不一定找到合适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将就,委屈你的人,还委屈了你的钱,这样真的好吗?”
南与眠:“……”
嗯,这样好像是不好。
可是……
他扭头看了谢拂一眼,心想这人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跟他住就不会被赶?万一分手了呢?
毕竟他们才刚确定关系。
还有,为什么住他家就合适?万一就是不合适呢?具体为什么不合适他也想不到,反正有这种可能不是吗?
他心中没有松动,可谢拂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可是他早就盼着的时机,怎么能错过。
见南与眠没答应,他不动声色继续道:“如果你要另找地方,最近的也就只有月亮湾那边,我前段时间还听到那边出过事,安保不行。”
南与眠微微皱眉,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见状,谢拂双唇一抿,继续道:“我家离医院进,离学校也只有四个公交站的距离,附近各种设施齐全,做什么都方便,如果你来,晚上我还可以带你去赏泠江夜景。”
南与眠依旧忍住了,他想了想道:“还是不了,我住进去还不给房租算怎么回事?是租客却不给房租,你想让我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吗?”
谢拂似乎正等着这句话,闻言浅浅勾了勾唇,不明显,却也清晰可见。
“既然作为租客不好意思,那男朋友呢?”
谢拂的声音似一股夏日清泉,清澈又恰到好处的凉爽。
“诚邀你来跟我同居,我的——男朋友。”
南与眠心头微微一跳,好在他这回提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一脚踩上刹车,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还在诱惑他的谢拂,也不跟着兜圈子了,直接挑明道:“谢医生,如果我没记错,我们交往还不到一个星期,你怎么就确定我能一直住下去呢?”
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们不会分手呢?
说实话,虽然南与眠对谢拂很满意,甚至忍不住心动,但他同时也清楚,相亲这回事,就是看双方各方面条件合不合适,没多少感情基础,掰了也不会太难过。
一旦有心动的对象,或者条件更好的目标,原本看上去登对的两人也极有可能分手。
所以谢拂为什么笃定,他们不会分手?
闻言,谢拂也不恼,似乎没听出来这位新上任的男朋友对这段关系的怀疑和不自信。
他看向南与眠,神色认真,“那我再加一个前提条件。”
“南老师,诚邀你来和我婚前同居,你愿意吗?”
不是不负责任,随聚随散的同居。
而是以结婚为前提。
南与眠可耻地心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听的蓝心羽唱的《倒影》。
——
第56章 相亲记3
早在来到这个世界, 接收记忆之后,谢拂就锁定了这个机会,如果把握好, 他们之间的进展还能更快一点。
南与眠当然是不想答应的, 他还想多考虑考虑,毕竟哪有跟相亲对象交往不到半个月,就搬进对方家里的?
他们现在甚至都没见过几面, 住在一起难道不会尴尬吗?
可他想考虑, 现实却没有给他这个时间,房东那边已经给了时间, 而他在最近两天要是找不到合适的房子, 随便租了一个, 之后想要换房子又不方便。
他心中纠结, 想着要不找朋友帮忙,谢拂却道:“当然, 你也可以暂时住在朋友那里, 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出去, 可这样一来你还是会麻烦别人, 既然都是麻烦, 那为什么不是麻烦我?”
“毕竟,在未来几十年, 我们互相麻烦的地方还会有很多。”
这话说的,未来几十年都给安排上了,虽然有些自作主张的嫌疑, 但不可否认的是, 这种自作主张给南与眠带来的并不是反感, 而是一种暖心和安然。
毕竟谢拂越是这种态度, 就代表他对这段关系的认真,是想要认认真真,一直走下去的。
一方面是房子的压力,另一方面又是谢拂的看似体贴实则步步紧逼,南与眠有些着急的脑子一时也打起了鼓来。
谢拂看了他一眼,试着道:“如果你担心我那里住不惯,不如亲自去看看?万一能合你心意呢?”
这哪里是房子合不合心意的问题?这是他们还没那么熟的问题。
可谢拂这态度太自然了,自然得仿佛他们是已经恋爱有段时间的情侣一般。
南与眠有时也难免会被他的态度给影响,心中暗道难道是自己太见外吗?
想想现实中也确实有人恋爱结婚都很快的,谢拂这样,应该也……不奇怪……吧?
南与眠犹豫着想。
谢拂见他迟疑,便自然而然开始给他指路,“我家就在那条街拐弯过去,最近晚上凉快,晚上小区里不少人都在广场乘凉,还有人摆摊卖小吃,你去的话应该还能赶得上。”
南与眠被他指路的态度弄得下意识发动车子踩了油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上路了,身边来往都是车,前后都是人行道红绿灯,他想停都不行。
他趁着红灯时偏头看了一眼副驾驶的谢拂,咬了咬唇,半晌却没说出什么来。
谢拂还适时提醒他,“绿灯了。”
南与眠:“……”
车子继续行驶,按照谢拂指的方向拐弯过去,又开了几分钟,车子才终于在谢拂的指示下停下来。
“到了。”谢拂率先下车。
他走到南与眠面前,为他打开车门,这让南与眠不想下车都不行。
而且这车还是谢拂的,他就是想开走都不行。
这会儿他倒是有些后悔了,刚才要是谢拂开车,他还能理直气壮让谢拂把他送回家,可刚才是自己开车,他自己把车开过来的,还能让别人开回去吗?
“这……太晚了,下次吧。”犹豫间,南与眠终究想要选择逃避,然而谢拂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谢拂关上车门,将钥匙拿回自己手里,自然而然牵着南与眠的手往小区里走去。
“来都来了,看看又没什么损失。”
“而且如果你看着不合适,一定要再租个房,明天我还能帮你找房子搬家,反正我明天休息,不上班。”
他好自觉啊。
南与眠心中暗暗想。
他们才这样,就已经自然而然代入男朋友的角色,还主动说要帮他找房子搬家。
南与眠在谢拂这里感受到了被照顾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谈恋爱的好处吗?现在他也有些理解别人为什么会想谈恋爱了。
一个人和两个人,总归是不一样的。
不过这个前提是找到对的那个人,要是不对,那不仅不是帮你减轻负担,还会增加你的负担。
南与眠偏头看了看谢拂,看着对方的侧脸,便由衷感到了一股安心。
嗯,这个人是可以依靠的。
大概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谢拂刚才的话让南与眠放松下来,他说的没错,要是他看不中这里,也还能去找别的地方住,又不是一定要住在这儿。
谢拂也没有非要他住在这儿。
至于担心独处一室会不会被占便宜,南与眠倒是没放在心上,虽然谢拂看起来比他高一点,但都是两个成年男人,他不觉得自己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这么一想,南与眠就彻底放心了。
剩下的那点紧张,就是纯粹因为要去男朋友的私人空间而带来的紧张忐忑和期待。
小区有电梯,一栋二十几楼,谢拂住在十几层。
到门前,指纹开锁时,他转头对南与眠道:“待会儿进去也给你录一下指纹,下次要是想来,自己就能来了。”
当然,要是南与眠要搬过来,那更要录入指纹。
南与眠停在眼里,心里有点怪异的感觉,仿佛自己也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趁着谢拂在从鞋柜里拿拖鞋,他便打量起这间房子来。
不算大,但确实如谢拂所说,两个人住绰绰有余。
两室两厅,一厨一卫,还带个阳台,看得出来,房子也是精心装修过,只是里面的东西不多,所有东西都在它们该在的地方,摆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仿佛这屋子的主人有洁癖和强迫性。
乍一看有些吓人,且一点都不像是单身男性的住处,在南与眠印象里,男生的住处都跟脏乱差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他自己是正常人水平,平时打扫卫生整理屋子也没落下过,却也不会把住处收拾得跟在军训似的。
刚走进来,南与眠忽然就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他真的要在这里住吗?
会不会他想赖个床,谢拂都要把他拉起来说该叠被子了?
想想那个画面,南与眠忽然感觉到心中一阵窒息。
这进去的脚步,忽然就有些迈不动了。
“怎么了?”谢拂将新的一次性拖鞋放在南与眠面前,“怎么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南与眠笑容尴尬,不过他到底还是换上了谢拂给他的鞋子。
“你这里,一直都这么井然有序吗?”他斟酌着用词,试探着问。
他没想着打退堂鼓,毕竟都到这儿了,想来谢拂也不会让他打退堂鼓。
谢拂看了看屋里的陈设,“一个人住,平时工作忙,很多东西不常用,也没给我什么可能弄乱的机会。”
比如他说了会做饭,但是在工作忙的情况下,他经常都是在医院附近吃的,家里的厨房很少开火,就算开火,那基本也是面条这种方便易熟的食品。
冰箱里除了饮料牛奶,最多的就是鸡蛋,卧面用的。
他打开灯,带南与眠进去逛了一圈,说是逛,其实走几步就能看清。
主卧是他住,为了方便,没有准备什么书房,而是在主卧里搭了书桌书架,书架比衣柜大,书架上的书也比衣柜多。
次卧就简单了,只有一张床,虽然也有衣柜书架,但是除了书架上有一些主卧放不下的书外,基本没有其他东西,连床单被褥都没有,显然没人睡过。
南与眠看了一圈,望着次卧有些意味深长道:“谢医生,你这次卧之前还带其他人来看过吗?”
谢拂看了他一眼,抿唇一笑,“你不如直接问我,主卧除了我,还有没有别人睡过。”
南与眠耳根微红,不由推了推眼镜,可既然自己的想法都被对方看出来了,那他也没什么了躲躲藏藏的。
而且,作为现任男友,关心一下对象的前任怎么了?
“没有。”这是谢拂的回答。
“不过,我希望未来有。”说着,他还牵着南与眠的手,其意思不言而喻。
“南老师,你愿意做它的另一个主人吗?”
*
“谢医生,明早不来上班啊?”排班的护士看了一眼排班表,随口问了一句。
谢拂唇角微抿,淡淡应道:“嗯,明早要帮对象搬家,请假了。”
虽然谢拂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大家本就对谢拂和他那传闻中的对象感到好奇,虽然有人远远看见过南与眠,可还有不少人没见过呢。
“谢医生对象是做什么的?怎么要搬家了?需要帮忙吗?”
“他是老师,租的房子要退了,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要搬到我家。”
众人闻言,纷纷对视一眼,齐齐微笑,发出了善意的“哦”声。
原来是同居啊。
难怪谢医生整天都眉眼舒展,明显心情很好的样子,甚至还主动给他们帮忙。
果然恋爱就是能让人由内而外地改变。
他们真是越来越好奇谢医生对象是什么样了,竟然能让眼光高的谢医生这么满意,看样子是往认真里处的,说不定未来还会喝到他们的喜酒呢。
*
“你这个桌子还要不要啊?要我就给你拆了,不要就丢这儿,也省的收拾了。”一个年轻男人在南与眠的书房扬声道。
正在卧室收拾东西的南与眠抽空扬声回了一句:“不要了,把书收拾完就行。”
程苏溢也不管桌子了,将所有书抱走装进箱子里。
“这书桌还是之前我跟你一起去二手市场挑的,你这就不要了,败家子。”
南与眠出来休息会儿,顺便洗手洗脸。
凉快之后才说:“要了也没地方放啊,他家也放不下,搁着也是挡路。”
卖回二手市场还差不多,可卖出去还要拆要搬,麻烦得不行,南与眠懒得费那个功夫,反正这儿一片住的不是老师就是学生,放着也是有用的,就是可能房东会增加一点房租。
不过下个住客是房东的亲戚,应该不会要房租吧?南与眠这样想。
“你还说。”程苏溢放下手里的书,也出来歇会儿,走到南与眠身边,拿起桌上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就喝了起来。
“你找不到房子可以跟我说啊,我工作的地方有房子,再不济还有私人空置的房子,哪里不能住?你怎么就要跟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同居了?”
“要不是你当初恋爱后直接打电话跟我报喜,我现在都不相信你们是刚谈了还没半个月的情侣。”
程苏溢也是万万没想到,这位学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之前一直不声不响,二十多年初恋都没有,现在却是两天恋爱,半个月同居,要是他在不久后收到对方的结婚请柬,他想自己都不会太惊讶。
“学校不许校内的老师去教育机构上课,我要去去学长那儿,被学校知道了还说不清,至于学长你私人住处,那更不行了,房租太贵租不起,收得便宜我又心里过意不去。”
程苏溢是南与眠学长,不过并没有在学校做老师,而是开了个教育机构,专门给一些小升初、初升高和要高考的学生补习。
他自己身兼老师和老板两职,每天也忙,今天还是抽空来帮南与眠收拾东西。
不过主要还是为了来听听南与眠跟那个刚认识的对象是怎么回事。
“我连人都没见过,你倒是整个人都要进人家家门了。”程苏溢摇摇头道。
他一直觉得南与眠是个冷静的人,但这次相亲结果确实出乎他意料,他得来看看,这学弟是不是被人给骗了。
“他说什么时候来?这都快十点了。”程苏溢看了眼手表。
南与眠却不急,“我说收拾东西要花不少时间,让他晚点来的。”
其实上回南与眠就录入了谢拂家里的指纹,一个人搬也没问题,但是谢拂坚持帮忙,且南与眠也觉得一个人搬家去男朋友家,在对方不在的时候,随便碰他家里的东西,这样不太好。
想了想便同意下来。
正说着,门铃响了,南与眠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抬眼就看见站在门口的男人。
对方穿着宽松可以随意活动的衣服,显然是用了心的。
谢拂这还是第一次上南与眠这里,往里看了看,见满地都是纸箱子,便知道这是正收拾着。
“好了吗?我来帮你。”
南与眠让开位置,放他进来,要搬家,也用不着换鞋了。
“马上就好了,你可以先把能拿走的拿下去。”南与眠并没有跟谢拂见外。
程苏溢看了谢拂几眼,笑着上前伸出手礼貌道:“你好,初次见面,我叫程苏溢,是阿眠他学长,你就是他男朋友?”
阿眠?
谢拂微微挑眉,同样伸手握道:“你好,谢拂。”
谢拂的态度称得上冷淡,南与眠正在屋里拿要谢拂带走的东西,一时也没注意上外面两人。
程苏溢也不在乎谢拂并不好的态度,只道:“我听阿眠说,你们相亲交往还没半个月,不觉得现在就同居早了点吗?你们还什么都不了解。”
谢拂闻言,也没有对对方刚见面便指责他们决定有些冒失而产生不满,事实上,别人也很难让他产生太明显的情绪。
“虽然时间短,但我们都是认真考虑过,未来都要走下去的,现在提前同居,也是拉进我们关系的方式,磨合双方的生活,为婚后的生活打下基础,我不认为这很早,而且跟我一起住,也是与眠考虑过后的结果,程先生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他才是。”
谢拂可是还想着要一个月结婚的人,半个月同居早了吗?他还嫌慢呢。
毕竟同居了也只是分房睡,还不会睡在一起。
虽然话说得直接又不客气,但意外的是程苏溢竟然还挺满意。
至少谢拂态度认真端正,是真的将南与眠放在心上,也放在了人生规划里,而非只是想占便宜的那种人。
既然如此,他也稍稍放心了些,对着谢拂笑了笑道:“你们这样想也不错。”
也对,南与眠不是冲动的人,既然愿意跟谢拂一起住,那必然是认真考虑过的。
这么一想,他便也没揪着谢拂不放了。
南与眠提了几个编织袋出来,里面装的是被褥衣服什么的,不算重,就是体积不小。
“你的车应该放不下吧?我把车钥匙给你,要是放不下,可以放我车里。”南与眠把钥匙给谢拂。
谢拂却拒绝了,“不用了,我今天叫了个货车,东西可以全放在货车上,一趟就能拉完。”
南与眠:“……”
还挺细心?
不过他之前怎么就没想过呢?
哦,有了男朋友,他就下意识把搬家公司给忘了。
他以前也没有用搬家公司,因为他来时的东西根本不多,这些都是后来置办的。
谢拂提着袋子出门,所幸这里也有电梯,他们上下两趟,便把东西搬了个七七八八。
这里一圈住的都是老师或者学生,有南与眠相熟的老师偶遇,好奇问:“南老师这是要搬家?”
南与眠笑了笑,点头随口说了句道:“是啊,陈老师刚下班?”
陈老师点点头,看见谢拂自然而然接过南与眠手里的箱子,她多看了两眼,“现在搬家公司的人都这么卷了吗?”
这颜值,就是上街卖艺应该也比搬家赚?
见到程苏溢也惊奇道:“竟然还有一个。”
虽然比不上刚才的惊艳,可也算是个帅哥,人群里也有回头的那种。
南与眠:“……”
他哭笑不得地拉着谢拂对陈老师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谢拂对她点点头,“你好。”
陈老师面色尴尬,红着脸笑笑,“啊……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
南与眠又指着程苏溢道:“那是我学长,他们都是来帮我搬家的。”
陈老师更加尴尬地点点头。
她也听说过南与眠有对象了,只是从来没亲眼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对象,刚刚顾着尴尬,现在回过神来才想起要仔细瞧瞧,这可是别人都没机会见的人。
刚刚没认真看,现在这一仔细看,更是了不得,南老师这位对象长相气质可比电视里好些明星都好,这还是素颜,要是化妆上电视,顶流说不定都能当当。
他与南与眠站在一块儿,两人虽然一个爱笑一个较冷淡,但看上去就是格外和谐。
陈老师心里有种预感,南老师这恋爱,那是不恋爱则已,一恋爱恐怕就要走到结婚。
无他,这两人看着真的很配。
她笑着招呼:“南老师,你搬哪儿去?有机会一起吃饭啊,带上你男朋友。”
南与眠笑着应下,正要走时,谢拂却也微微一笑道:“我们就住医院那边,不远,有机会请大家吃饭。”
南与眠:“……”
他抬头瞟了一眼谢拂,有点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谢拂回了他一个莫名的目光,似乎在询问:怎么了?
南与眠又将刚刚的怀疑收了回去。
谢拂这人,就是太认真了,应该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陈老师闻言,果然成功从中听出了别的信息。
她微微睁眼,看了看南与眠,又看了看谢拂,“两位这是……在同居?”
这速度,赶得上火箭了吧?
因为消息有延迟,陈老师是前两天才听说南与眠相亲成功的消息,结果今天就知道这两人同居,难免惊讶。
不过她反应也快,当即笑容满面地对南与眠说:“恭喜恭喜,那我就等着两位的喜酒了!”
谢拂态度自然地应下:“会的。”
南与眠:“……?”
怎么回事?怎么就说到要喝喜酒了?
他不是刚恋爱吗?
南与眠终于后知后觉发现同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在谢拂嘴里,这只是暂时的,他想走随时都能走,可在别人眼里,从相亲到恋爱到同居,无论这是多少天,那也代表着这两人稳了,就等着喝喜酒了。
南与眠的同意,似乎不止让他少了退路,还让他跟谢拂之间的进度加快了。
开车去谢拂家的路上,南与眠都在会想自己是不是错了?
可每每看见身边的一派淡定的谢拂,又觉得自己的不安没有理由。
谢拂都能这么淡定,他怎么能犹豫不决?
怀着这样的想法,南与眠最终还是跟着谢拂住进了他家。
临走时,程苏溢看了看正在收拾帮忙东西的谢拂,对南与眠小声道:“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南与眠点点头,“学长慢走。”
等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屋里只剩下谢拂和他两个人,南与眠忽然有些紧张了。
因为这跟上次不一样,上次他来,不满意了还能离开,现在他能走吗?又走去哪儿?
“我把书桌整理出来了,就是不知道你够不够用,如果不够的话,下次去市场挑一个更大的。”谢拂将南与眠的书整理放进书桌里。
“衣服你要怎么放?”
“床单被套这里我有几套,你喜欢什么花色?都不喜欢的话改天陪你去买新的,但是今天就先挑一个用着。”
谢拂的声音不疾不徐传入耳中,平平静静,淡淡的,暖暖的,不知不觉就驱散了南与眠心中的茫然和不安,让他一直悬着的心渐渐落了地。
抬头看去,便见谢拂正在客房将他箱子袋子里的东西都一一拿出来收拾好放在屋里。
那道身影高大又沉稳,令人安心。
不知道看了多久,在看到谢拂对着他各季的衣服有些无措时,南与眠抬步走了进去,拿过谢拂手里的冬衣,“我来吧,你去收拾外面,看着挺乱的。”
谢拂唇角微微抿起,声音罕见染上了几分柔和,“好。”
谢拂出去时,面上和心里都是笑着的。
013在心里默默给谢拂比了个大拇指,又对南与眠礼貌性地表示了一下同情。
这情况为什么那么熟悉?因为青蛙就是这么被温水煮的。
等到回过神来试图挣扎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先给南与眠默个哀,013已经在猜测起了宿主什么时候能吃上肉。
还有结婚,也该提上日程了?
*
准确来说,结婚这件事,从来没从谢拂的计划里下去过。
但现在南与眠已经在他眼前,每天抬头低头睁眼闭眼就能看见,他的心已经渐渐平和了不少,简单来说,他不着急了。
人已经在他碗里,想什么时候吃也只是看时机罢了。
生活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刚开始南与眠是有些不习惯的。
以前他放假没课时会睡懒觉,大中午再起床,早饭午饭一起吃。
现在不行了,在他想睡懒觉时,就会有人来准备好早餐,温和却不容拒绝地喊他起床。
如果没有喊他,那一定是谢拂收到消息去医院加班了。
同样,从前南与眠一日三餐不用考虑另一个人,自己想吃什么或者觉得什么方便就吃什么,谢拂也是。
可变成两个人后,双方都下意识想着不能让对方吃得那么简陋。
于是在同居之后,率先有巨大变化的竟然是伙食。
谢拂会做饭,他做过几次后,南与眠就有些内疚了,因为他厨艺一般,谢拂能给他做好吃的,他却不能给谢拂做。
这让南与眠有些苦恼,于是他开始研究厨艺,竟花时间精力在网上找了一些家常菜的视频,照着视频里美食主播的步骤,倒也做出了一些成果。
虽然比不上谢拂,但比他以前也好多了。
南与眠心中略感满意。
自己做好了一件事,就忍不住拿到人前炫耀,想听几声夸赞,看别人艳羡的眼神。
在一天又接到谢拂说要加班的电话后,南与眠想了想,便在家按照视频做了几道熟悉的菜,看着卖相和味道都不错,便装在保温桶中,带着去了医院。
“你好,我找谢拂,谢医生。”
谢拂这个名字其实不算有名,但是说起谢医生,由于前段时间医院里传的八卦,这称呼还是挺多人知道的。
加上大家都知道谢医生有个男朋友,又见南与眠年龄什么都对的上,心中便暗暗有了猜测。
“谢医生在三号手术室,手术应该还没结束,您可以在休息区或者办公室等。”
南与眠按照她说的地方去了,他问了一下,得知谢拂确实还在手术室,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便顺着之前护士说的地方,去了休息区等候。
南与眠白天上了四节课,又是批改作业又是写教案,准备ppt,今天其实也累了,这会儿已经很晚,他等着等着,竟然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谢拂从手术室出来,又是半个小时后。
“谢医生,有人找你,好像是你家里人。”有护士上来提醒道。
“他人呢?”能在这时候找他的,除了南与眠也不会有其他人。
谢拂换下衣服,只穿着一身白大褂,转身朝着刚才护士说的地方走去。
护士看着他脚步加快的背影,啧啧两声,羡慕地说:“他们感情真好啊,以前我还以为谢医生就是个冷冰冰的机器,现在发现,人家也是有温柔的。”
就是这温柔没给他们罢了。
“后悔了?”同事戳了戳她。
护士就是之前对谢拂心动,却又因为对方不是城里人而退却的。
“有什么后悔的,人家从来也不是我的。”护士嘴硬道。
同事看破不说破,有些东西戳破也不好,尤其是现在谢医生都有对象了,不可能有机会,还不如什么也不知道。
谢拂丝毫不知道有人在偷偷议论他。
他快步来到休息区,一眼便看见南与眠坐在靠着墙,最边上的位置,而他旁边的座位还放着保温桶。
谢拂刚想走近,却又顿住脚步,先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确认刚才用过消毒水,又用消毒液洗过手后,这才往南与眠身边走去。
他提起保温桶,坐在南与眠身边,就这样静静看着对方,明明南与眠睡着了,什么表情和动作也没有,他却也看得极为认真,似要将人的每一处都记在心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目光太专注,而专注的目光一般都灼热,南与眠竟渐渐醒了过来。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他忘了现在在哪儿,下意识喊智能助手:“小度小度,几点了?”
“十一点十三分。”不同于小度的清润男声令南与眠清醒过来。
他彻底睁开眼,才看见眼前的并没有什么智能助手,有的只有谢拂这个人工助手。
“你工作忙完了?”他这会儿也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谢拂点头,“差不多。”
他拿过保温桶,“这是给我的?”
南与眠靠在他肩头,有气无力道:“嗯,就是没你做的好。”
事实证明,很多东西不是看别人会,自己也就会,哪怕看着别人做的全程视频和步骤,他也还是欠缺那点熟练度,做出来的成品勉勉强强,却是比不上人家美食博主的成果,色香味俱全。
但谢拂又不想吃美食博主的,他只要吃南与眠为他做的,这个念头便足以让他口中的哪怕是焦炭,也能变成肉丁。
何况南与眠做的虽勉强,味道其实也不错,普普通通的家常菜。
谢拂分给他一个碗,“你吃了吗?”
南与眠点点头,“吃过了。”他又不会饿自己肚子,那没必要。
“那再陪我吃点,这都又过了一两个小时了吧?”
还真是,南与眠想了想,却看着碗筷道:“不用了,我只带了你的那份。”
碗筷都是。
谢拂又不介意,“你可以跟着我吃。”
两个人用同一副碗筷?
两个大男人本来没什么,可他们这关系,就有些什么了。
“这不好吧……”
他犹豫道:“你不是有洁癖?”怎么能吃别人的口水。
“分人。”谢拂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将南与眠和其他人分开,明明白白告诉南与眠,在他心里,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南与眠心里忍不住既高兴又不爽。
高兴自然是因为谢拂的态度,不高兴则是因为谢拂会有这样态度的原因。
要是跟谢拂相亲的是另一个人,那能享受这样区别对待的岂不是就成了别人?
“谢医生,之前是我错了,你这么会说话,会很讨人欢心的。”
谢拂看了他一眼,将他那些小心思都尽收眼底,随后淡淡道:“我讨别人欢心做什么?”
南与眠心头一跳,忍着笑意踢了踢谢拂的脚,“那你想讨谁欢心?”
谢拂见他面上忍不住,依旧流泄的些许笑意,淡声道:“我以为南老师会不太想听见他的名字。”
南与眠却是满不在意道:“没事,你说,我喜欢听。”
脸皮还挺厚。
谢拂眉眼弯了弯,满足了他,“南与眠。”
他说得认真,这认真的态度和语气,终于让南与眠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没再继续磨谢拂。
谢拂却看着他,喊了一句,“南老师。”
南与眠:“嗯?”
“其实还有另一种更直接,也更能显示毫无芥蒂的交换唾液的方式。”
谢拂表情正经,一丝不苟的模样,看起来比南与眠更斯文,说的话却也比南与眠更像败类。
南与眠抬头。
二人四目相对,却谁也没开口。
良久,不知是谁先主动,渐渐靠近,终是呼吸交缠在了一起,再分不清……
空气中处处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包括谢拂身上,可南与眠却好似真的从这浓重的消毒水味中,嗅到了谢拂身上那抹独特的冷香,那是独属于谢拂的气息,唯有靠近才能嗅闻到。
丝丝缕缕,缠缠绵绵,萦绕来去,终是入了他的心里。
*
有护士路过,无意中瞥了一眼那边,却陡然瞪大了眼睛。
差点要惊呼出声,却被身边的同事及时捂住嘴。
二人迅速走远,直到离开,同事才松开手,护士红着脸激动道:“谢医生!他们……他们……”在接吻!
同事点头,表面镇定,心中却也万分感慨,万万没想到,谢医生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但是……但是好激动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相亲记4
回去的路上, 南与眠都在副驾驶闭目假寐,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睡过,这会儿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反而脑子里满是刚才的画面和触感。
直到此时, 他都还记得那种唇齿交缠,密不可分,仿佛要将对方吞进肚子里的感觉, 不由微微脸热。
太快了。
他怎么就一下子鬼迷心窍答应跟对方亲吻呢?
真的太快了。
明明刚开始只是想着暂住, 可没想过要这么快跟对方有这样的亲密接触。
怎么就突然鬼迷心窍了呢?
南与眠想不通。
“到了。”
车子停下,谢拂喊了南与眠一声。
南与眠这才假装清醒过来, 跟着一起下车。
回到家, 谢拂嗅到空气中的油烟味, 转头看了一眼厨房, 发现南与眠做饭后的锅碗还没洗。
南与眠也才想起来这一茬,不好意思道:“对不起, 走的急, 厨房我给忘了, 我先去收拾。”
谢拂拉住他, 他拿过保温桶, “我来,正好保温桶也要洗, 你去洗澡,待会儿我也要洗。”
闻言,南与眠便也没跟他争, 找了衣服就进了浴室。
谢拂一边洗碗一边想, 家里是时候买个洗碗机了。
不过这东西还挺占地方, 或者等结婚换新房再换也行。
南与眠洗澡很快, 等谢拂将厨房都收拾干净,又将阳台上晾着的衣服捡回来收好,没一会儿,浴室的水声就停了。
他出来时还拿着干毛巾擦头,夏天其实不用怎么擦,就能自然干,但至少要到不会滴水那样。
“浴室沐浴露快用完了。”他对谢拂道,“你看什么时候去买?”
谢拂拿着睡衣走出来,“没时间可以去楼下超市,周末有时间的话,一起去商场。”
南与眠莫名想选择后者,想了想点点头,“好啊。”
谢拂路过时,趁着南与眠没躲开,侧身在他唇上浅浅落下一个吻,南与眠下意识想后退,却还没来得及动作,谢拂便退来了。
“早点休息,晚安。”
南与眠:“……”
他茫然地看着已经进了浴室的谢拂,脑子还是有些懵的。
怎么回事?
他们不是暂时是同居室友吗?
什么时候开始进化到要晚安吻的地步了?
这发现快得堪比坐火箭。
南与眠思来想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也只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今晚那鬼迷心窍的一吻,就是那一吻,让他们之间的进展自然而然拉快,而谢拂正是凭借着这一点,才将那个晚安吻变得自然而然,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毕竟深吻都有过,一个晚安吻算什么?
道理是那个道理,可谢拂这个抓住一点机会就上杆子的人,显然也是有够厚脸皮的。
明知道自己应该防备他,要克制着自己,不要被对方用温水给煮了,但是……
南与眠揪着被子,满脸纠结。
如果他不愿意,那当然不会就这么下去,可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在跟谢拂做这样的亲密行为时,他心里也是高兴的,也是期待的,甚至忍不住想要与对方更亲近一点,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前没和别人这样过,所以觉得新鲜,渴望尝试,但至少,他不排斥谢拂,不仅不排斥,还心怀期待。
这样一来,他也没什么立场诉说谢拂了。
一个人的想法那叫一厢情愿,可两个人都这样,那就叫两情……相悦了吧?
*
“大娃,你什么时候回来?家里的西瓜熟了,要不让人给你带点过去。”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谢拂看了一眼屏幕,发现是老家的座机。
电话那头,显然是原主亲妈。
本就刚睡醒的谢拂精神也清醒了过来,“妈?”
“不用那么麻烦,我这里可以买,不好麻烦别人。”
“都是自家亲戚,这怎么叫麻烦呢。”那头的谢母不赞同道。
谢拂却知道,亲戚是亲戚,可亲戚也不是这么用的,这里距离老家也不近,还是原主特地选的,就是要离得远,离得远才好断了关系。
想了想,他便道:“真不用,过段时间我会回家一趟。”
“啥?回家?你要回来了啊!”那头谢母高兴得不行,差点跳起来,两边唇角咧得老开,就连一旁跟着听免提的两个姐姐,也都纷纷露出了笑容。
“不对啊,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你回来干啥?是不是工作上出啥事儿了?”谢母高兴过后,又开始担忧起来,同样变了脸色的还有两个姐姐。
“没事。”谢拂拉开窗帘,窗外温暖的阳光顿时盛满了整间屋子。
“工作上没事,是我私人上的事。”
谢拂背过身,让自己从迎着着阳光变成面向阴影中,五官反而更加清晰。
“我找了个对象,想带他回家见见你们。”
“啥?”电话那头是齐齐传来的一声惊呼,惊呼过后,便是七嘴八舌的追问。
“你啥时候找的对象?”
“怎么都不跟我们说?”
“她长什么样?多大年纪?哪里人?在做什么工作?性格咋样?好相处不?”
两个姐姐一个妈,三个女人的声音刺得谢拂耳朵疼,他不由将电话拿远了一些,等对面激动完了过后,才耐着性子温声道:“他什么都好,具体什么样等之后见到人就知道了。”
“不过……”
那三个女人的心顿时随着谢拂的话给提了起来。
不过什么?
难道那个女人有什么缺陷?
离过婚有过娃不能生还是别的什么?
她们能想到的不多,这上面大概也就是她们能想到的一个女人不好的极限了。
谢拂顿了顿才道:“他什么都好,就是性别为男。”
想了想,谢拂到底还是提前把这事告诉了她们,给她们充足的时间做思想准备,好让到时候带南与眠回家时,她们也好容易接受。
然而这事显然太过出乎几人的预料,直到谢拂说完了半晌,才听见电话那头颤颤巍巍传来一道声音。
“啥……?”
“大、大娃,你别吓我们啊……”
“这……是个男人什么意思?男人怎么能跟男人在一起?这能生出娃不?”
虽然同性婚姻近几年合法,但依然有不少人不愿接受,更不用说那封闭落后的农村。
有的人估计都没听说,谢家三个女人或许听说过,但也是听一耳朵就给忘了,谁也没想到这件事会发生在自家儿子/弟弟身上。
于是乍一听到谢拂这么说,脑子里都想的是:怎么可能?!
以前也没听说儿子/弟弟有这个毛病啊?
谢拂却也不好解释那么多,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直言道:“没有吓你们,我喜欢男人,且已经找到了要共度一生的对象,过段时间会带他们回老家,未来也会结婚,希望你们也能接受他。”
不接受也没关系,反正跟南与眠一起生活的是他。
直到电话挂断,那边三个女人也还没回过神来。
屋子里沉默到死寂,谁也没说话。
半晌,才听见谢母的声音,“刚才大娃说的啥意思?他喜欢男人?找了个男媳妇?”
谢大姐是个传统的女人,对于弟弟说的话也有些难以接受,“还说要结婚?男人跟男人哪儿能结婚?”
谢二姐住在镇上,知道的消息比她们多,闻言忙道:“现在不止男人和女人可以结婚,男人跟男人,女人和女人,都能结婚了,听说上个月镇上那个卖蛋糕点心的就跟一个女人结婚了,两人都管着蛋糕店。”
一个小小的蛋糕就要好几十块,吃完就没了,这赚钱的利润让谢二姐时常关注着那家店的情况,所以知道的比较多。
“那也不行,这怎么行呢,这也生不出孩子啊。”
谢母骨子里觉得人就得有子孙后代,否则就是断子绝孙,老了都没人养,她也想象不到城里晚婚晚育不婚不育的人不在少数,在他们乡下,十九二十岁都要说亲了。
再早几年,这个年纪说亲都算晚的。
“你们弟弟他是不是开玩笑呢?”她怀着期待问。
两姐妹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沉默,很显然,她们都觉得谢拂不是那种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我们先别着急,万一大娃就是正好男人在一起,之后又分手了呢。”谢二姐劝道。
“不都要带回来了,还能分手啊?”谢大姐下意识问。
谢二姐抿唇,拍了她一下,“这怎么不能?现在结婚了还能离婚呢,分个手而已。”
她们心里未必这么想,可这不是要先把人劝着吗?万一谢母一个气急,出啥问题了怎么办?
谢大姐也顿时反应过来,连忙附和道:“对对,二妹说得对,再说了,咱们还没见过呢,要是咱们不满意,大娃他应该也会考虑。”
虽然觉得这可能性不大,毕竟大娃从小就有主见,但是还是先把谢母稳住才好。
谢母心里还是憋着,不痛快,想再给谢拂打电话,却被谢二姐提醒道:“对了妈,你可千万别跟大娃说不好听的话,万一他不回来了怎么办?他现在在城里,我们又不好去找他,要是他因为我们不回来了,岂不是见不着他了?”
闻言,谢母到底打消了这个主意,却还是在一个人嘀咕,“男人和男人,怎么能呢……”
谢二姐激灵,出去把正在院子里玩球的小弟叫过来,“二娃,过来。”
谢小弟抹了把额头的汗,抱着球走过来,“干啥?”也不喊人。
“你回屋里守着妈。”
谢小弟下意识皱眉,他不想去,他想继续玩球。
谢二姐却抓住他继续道:“对了,你陪着妈的时候,最好不要提到你哥,不然等你哥回来让他收拾你。”
“啥?他要回来了?”谢小弟满脸排斥,“啥时候啊?”
从小他就不喜欢这个大哥,家里人都最喜欢大哥,没有大哥的时候他就是家里的小皇帝,大哥回来,他就成小太监了。
原本他不想回屋陪谢母,可听见谢拂要回来,他想了想还是跑回屋了,要趁着谢拂没回来的时候巩固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哼,他才是最受宠的!
*
谢拂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南与眠站在门外,表情还有些不自然。
“那什么……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实在是这门核隔音太差,几乎没什么隔音效果。
“我只是想问问你今早想吃什么。”楼下就有早餐店,他只是想问谢拂想吃什么,自己去买,谁知道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见里面讲电话的声音。
别的他也没听到,就听见谢拂最后说的了。
什么有了共度一生的对象,要结婚,还要带他回老家什么的。
谢拂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听到了什么,“不用买,我去下两碗面,冰箱里有之前做好的肉酱。”
说着,他当真越过南与眠去了厨房。
南与眠:“……”
所以不用跟他聊聊什么回老家的事吗?
谢拂动作很快,不到十分钟,两碗面便端上桌,面里有菜有蛋还有酱,香气扑鼻,十分勾人食欲。
南与眠却没心情细细品尝这碗面的味道,不过是下意识地吃着,实际上目光时不时注意着谢拂。
在看了许久,谢拂都没什么反应后,眼看着这顿饭就要结束了,双方都要去上班,南与眠正要开口。
“抱歉。”却是谢拂的声音。
谢拂放下碗筷,抬头对还没吃完的南与眠道:“抱歉,是我自作主张,才会对家里人说那样的话,事实上,我还没有问过你的意见。”
“虽然似乎有些快,但我还是想问问你,南老师,愿意跟我回老家,见家长吗?”
谢拂一本正经的表情令南与眠心跳漏了一拍,他一口面差点吃呛着。
谢拂给他递了一杯水。喝完南与眠才发现这杯子是谢拂的,他的杯子在茶几上。
不过……也没差了,都吻过了,互相喝对方的杯子算什么?
南与眠故作淡定地想,又端起杯子默默喝了一口。
“我觉得……这是不是早了点?你不担心,如果见了家长,我们却因为一些原因分开,这不就白费了吗?”
谢拂微微皱眉,认真纠正,“只要是认真的,无论结果如何,过程中的一切就没有白费的。”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谁先到来,但我能肯定的是,现在的自己是认真的,认真希望我们能走下去,既然如此,就不算白费。”
“而且,未来还没来,你怎么就确定现在是白费呢?”
怎么说呢,南与眠其实,并不想拒绝。
虽然才相处不久,但他觉得自己跟谢拂处处合拍,就算是朋友,相处时间久了也经常有不舒服的时候,可他和谢拂却没有。
他们从早到晚都能见到,虽然才相处这么短的时间,但他们已经对彼此的生活适应良好。
以前听人说,想要看自己跟对象合不合拍,只要跟对方来一次旅游。
同居也一样,他们虽然在适应彼此,并且为了适应对方而改变自己,但这些改变都是好的方面,且并不是不能接受。
比如谢拂为了他会用心一日三餐,而南与眠也因为谢拂作息规律且健康,甚至开始跟着对方锻炼。
他们不是为了对方而妥协,而是因为彼此而变得更好。
这让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南与眠渐渐享受起这样的感觉来。
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一辈子都这样下去。
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他要这么快跟着谢拂回老家见家长。
他觉得他们还可以有一段时间来考虑。
有些事不能急,太急了反而容易出差错。
万一谢拂那边的人不满意他,不喜欢他,而他和谢拂的感情又没到愿意为了对方而接受挑剔他的家人的地步,这段关系就会画上休止符。
这不是南与眠想看到的。
他想给大家多点时间。
这是南与眠的想法,他却不知道,谢拂想的跟他完全不一样。
什么家长反对,什么感情不深,都没在谢拂的考虑范围内,
在谢拂眼里,南与眠本就是属于他的,他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这是他的首要念头。
其他东西,在谢拂心里,连芝麻大点地位都没有。
南与眠考虑的问题,在他那里通通不存在。
“你让我再想想,反正距离有假期回去还早不是吗?”南与眠低头道。
013忍不住跳出来有些幸灾乐祸道:“宿主,你要在一个月结婚的计划要泡汤了。”
谢拂:“……”
现在已经过去大半个月,想要在短短十天内结婚确实有难度。
但那又如何,人已经在他家了,还能逃走吗?
谢拂从来都不是没耐心的人,只要这等待值得。
*
南与眠还没想好要什么时候给谢拂答复。
是的,他考虑的从来只有答复的时间,而不是答复的内容。
因为内容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且从他听到消息后便生成的,从未改变。
他从没想过要拒绝谢拂。
他只是等待时机成熟。
周末,谢拂带着南与眠一同去商场。
两人挑了一些家里需要的东西买,路过一家男装店时,南与眠看着模特上展示的衣服,忍不住停住脚步,他拉了拉谢拂的手臂,示意他看过去,“那身衣服感觉怎么样?”
谢拂觉得衣服都一样,且男装又没有女装那样丰富的色彩和样式,面对南与眠的询问,他还是点点头道:“挺好的。”
相处一段时间,南与眠也算有些了解谢拂,每当他说“挺好的”、“还不错”、“还行”这类话时,就是他没上心不在意的时候,如果真看在眼里,就算是讨厌,他也会认真说出一条不好的地方挑剔一下。
南与眠心里刚升出来的那点心思就给散了。
他收敛神色,继续跟谢拂逛起来,语气有些失落,“本来还想给你买的。”
谢拂:“……”
他现在说好看还来得及吗?
没办法,只能继续把务实的特点发扬下去。
“我衣服够穿,平时上班也不能穿常服,不如你多买点。”
一句话又让南与眠心情好了,笑着道:“我也够穿,买那么多做什么?”
他们都不是看见喜欢的衣服就爱买的性子,没有购物欲和囤积癖,只是想给对方买而已。
但正因为如此,却更觉得愉悦。
有人惦记自己,比自己惦记自己更高兴。
而这些,都是一个人时所感受不到的。
进了超市,南与眠想去肉菜区,家里没什么肉和菜了,可以多买些回去,免得经常出门。
谢拂却拉住他,“先买生活用品。”
南与眠不得不跟着他去生活用品区,将洗浴用品买了不少,大多是南与眠常用的牌子,谢拂说他没有常用的,可以跟着他用。
等他们选完了生活用品后,又去了干果米面那里买了不少。
他们一路走过冷冻饮料熟食零食这些地方,但始终没有买肉菜。
南与眠不得不拉住谢拂,“再不去,就是别人挑剩下的了。”
谢拂却推着车去结账,“待会儿去市场,那边的更新鲜。”
南与眠觉得有点麻烦,市场是新鲜,什么鲜虾活鱼都有,但这不是要多走一趟吗?超市也能顺便买的,大不了尽早吃好了。
但谢拂都这样说了,他也没说什么。
自助结账时,南与眠一件又一件地从购物车里拿东西出来,摸出几个包装不同但东西种类一致的盒子。
南与眠:“……”
南与眠:“……”
南与眠:“……”
看着手里为国家计生计划做出巨大贡献的东西,他有些黑着脸喊道:“谢!拂!”
耳根控制不住发红,却还是忍着,故作镇定又正经地问:“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人要是敢说他们本来就是这种关系,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他回家就搬走。
可怜的男人,现在想到谢拂家,下意识想的都是回家,还搬得走吗?
“有备无患。”谢拂瞥了一眼南与眠手里的东西,丝毫不慌,一本正经道,“南老师,我觉得你应该做好心理准备才对。”
做什么心理准备?
刚交往还不到一个月,这就要上三垒?南与眠觉得谢拂在做梦。
但东西拿都拿了,后面还有排队结账的人,南与眠到底还是将那几样东西录入进去,统一结账买下。
“你听着,虽然买回家了,但只是存放,别想现在就用。”南与眠推了推眼镜,故作淡定道。
谢拂目光却在他发红的耳根上停留一瞬,才淡定道:“哦,那要什么时候才能用?”
南与眠心说他怎么知道?
但有个答案肯定不会出错。
“结婚后,我不接受婚前性///行为。”他说得斩钉截铁,一副没有商量的架势。
013:哟嚯,宿主近期是别想吃到肉了。
谢拂却面不改色,神色十分淡定,似乎心里一点儿也不急,“也好,只是要委屈你了。”
南与眠:“……”
委屈他什么?
他怎么就委屈了?
跟他说清楚!
他才没有急着吃肉!
*
南与眠发现,谢拂似乎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正经,有时候也会开一些逗弄人的玩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关系越来越近,对方才展现出这样的一面,但奇怪的是,南与眠并觉得反感,反而觉得这样的谢拂更真实更有人气。
他以为这是谢拂的本性,只是因为跟他越来越熟悉才暴露,却不知这是谢拂只会在他面前展现的一面。
其他人才没有这个机会。
“南老师,你跟你男朋友什么时候请大家吃饭啊,我可听说了,你男朋友长得可帅,这更要拉出来让大家见见啊。”同事笑着打趣。
南与眠跟男朋友同居的事他们都知道了,心中佩服对方速度的同时,也对那位能让南老师心动至此的人长什么样,才能把南与眠迷得神魂颠倒。
听陈老师说很帅,但他们可都没见过。
今天南与眠竟然没有推辞,闻言便笑着道:“等找个合适的时间,大家都有空的时候。”
听他这话,就是已经在考虑了,闻言,众人也不催了。
晚上回到家,南与眠将这事一说,谢拂沉默了一瞬。
“怎么了?没空吗?”
当然不是。
“我同事也挺想见你。”谢拂道。
南与眠去过医院几次,大家都认识了,现在就缺一顿饭。
其实这也不是必要,但是别人都请你不请,就显得你不合群。
不利于人际往来。
“那就一块儿,大包间。”南与眠道。
谢拂同意了,主要是他觉得请两次也挺麻烦,一次请了算了。
就是这时间不好凑齐,但那也没关系,大部分人能来就行。
最后好不容易抽出一天晚上,两拨人在包间相聚,一些差辈的基本没来,来的都是年轻人,在一块儿也挺聊的来。
一开始的招待后,很快就不需要谢拂和南与眠做润滑剂,两人开始低头安静吃菜。
“这个虾味道不错,就是不好剥。”
谢拂看了他一眼,“想让我剥就直说。”
南与眠却转头道:“我没让你剥啊。”
于是谢拂听话地摘了手套,不准备剥了。
南与眠:“……”
“我不让你剥,你真不剥啊?”
谢拂故意不理他,正在跟大闸蟹作斗争。
南与眠偷瞄了他几眼,见他当真没看过自己一眼,抿了抿唇,戴上手套剥起虾来。
海鲜这玩意儿味道好是好,就是难吃。
南与眠认真剥了两只虾,那边谢拂也把大闸蟹料理好。
两人却同时将虾肉和蟹肉往对方碗里放。
交错的手一时顿住。
谢拂抬眸看向南与眠,后者也正看着他。
南与眠:“我说好吃,你就没想过要我剥了给你吃吗?”
谢拂:“见你几次视线在它上面流连,也没叫我帮过忙。”他指着那死不瞑目、粉身碎骨的大闸蟹道。
南与眠抿了抿唇,既高兴又有些不服气,觉得自己对上谢拂没赢。
他转头看面前转过来的转盘,夹了一筷子嫩牛肉给谢拂碗里:“上回我把牛肉烧老了,这里有嫩的,多吃点。”
谢拂以拳掩唇,遮住笑意,同样给南与眠盛了一勺鸡汤,“听说这里的汤用了几十种药材,对身体好。”
南与眠又给他端了一块甜点,“这份甜点不腻也不容易发胖。”
谢拂将甜点推给他,“你吃吧,今年没赶上你的生日,下次买份正式的蛋糕补上。”
好嘛,生日什么时候都知道了。
南与眠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给谢拂看过身份证,或者提起过生日。
他给谢拂夹了猪肝和胡萝卜,“这个清火又明目。”
谢拂回了他一盒牛奶,“多喝点,说不定还能长高。”
南与眠:“……”
他捏着牛奶盒,心里又气又想笑,跟谢拂杠上了似的,两人将这满桌菜一一给对方夹了个遍。
最后还是谢拂棋高一着,他叫来服务员,“我男朋友饮食不当,胃不好,麻烦给他来一碗养胃粥。”
服务员微笑着下去了。
南与眠刚想开口叫住服务员,然而抬头一看,就见满桌人全都正目不转睛,兴致勃勃地盯着他和谢拂。
南与眠:“……”
见他终于注意到,有人忍笑摆摆手,“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啊,我们已经吃饱了。”
众人纷纷附和点头。
是的,狗粮吃饱了。
丢大人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跟谢拂这么幼稚的?!
然而南与眠抬眼看了一眼谢拂,却发现对方竟然在认真吃着刚才自己把他碗碟都塞满的菜,动作不疾不徐,从容不迫,面上的神色也一派淡定,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和南与眠一起被看了笑话一般。
见南与眠看过来,谢拂微微抬眸,抿唇浅笑,面上不见任何羞赧之色,还用筷子敲了敲南与眠的碗沿,“你还没吃饱吧?别浪费食物。”
南与眠:“……”
这个家伙……这个家伙!
最终,南与眠继续坐下来,在一桌人含笑的目光中慢慢跟谢拂吃完了碗里的菜,连带着还有一碗养胃粥。
嗯,味道很好,但他觉得并没有养胃,每每看着谢拂,他便觉得这养胃粥也是白喝了。
结束后,大家纷纷出去,走在路上,相熟的人都在聊天。
“哈哈,没想到谢医生还有这么幼稚有趣的一面,见过了今天的他,我已经无法将他的印象拉回医院时冷冰冰公事公办的样子了。”
“得了吧,这咱们也看不到啊,能看到的大概也只有他男朋友吧。”
“果然这就是再高冷成熟的人,在恋人面前也很幼稚吗?唉,果然不是我们能有的。”
“没想到陈老师没说错,南老师男朋友真的很不错。”
“对啊,看样子感情还挺好的,一点也不像是相亲相上的,之前的担心应该是多想了。”
“不怪我啊,你们想想,几天就恋爱,半月不到就同居,这种速度别人或许还行,可放在南老师身上,大家谁不觉得他中邪了或者被骗了?”
“那今天可以确定了,都是无稽之谈,咱们还是要相信人间真情。”
“跟小学生一样幼稚的真情吗?幸好今天的事南老师学生都看不到,否则南老师形象可就保不住了。”
“所以咱们保密保密。”
直到结账离开,南与眠虽然看着镇定从容,可耳根一直没下去的红晕却是遮都遮不住。
谢拂不一样,谢拂是真淡定从容,当然,南与眠称之为厚脸皮。
面对那么多人的调侃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这不叫厚脸皮叫什么?
回到家,谢拂解开衣领,打开浴室的灯,刚想让南与眠去洗澡,却猝不及防被人从身后偷袭。
南与眠从身后抱住谢拂的腰,想到今天的比赛自己输了,不由微微抿唇。
他的手搂着谢拂的腰,隔着衣服似乎也能感受到谢拂温热身体的触感。
他伏在谢拂后背,听着对方胸腔中心脏跳动的声音。
微微闭眼,仰头凑到谢拂耳根,轻吐着气息道:“谢医生……”
声音是恰到好处的低哑,却又是恰到好处的勾人。
谢拂能感觉到接触到南与眠气息的那一块温度略有些高。
“谢医生,今天你赢了,奖励你一个亲亲。”
说着,谢拂便感觉自己耳垂似乎被人碰了一下。
短暂又轻微,若非他认真,说不定还要当成只是普通的触碰,之后便给忘了。
谢拂微微侧头,似乎要以这样的姿势看清南与眠,然而事实却是什么也没看到,因为南与眠紧贴着他的后背,他看不见。
“我以为奖励是可以提出的,原来是固定的?”
南与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于是因为他埋首在谢拂后背上,声音并不太清晰。
“本来可以,但我不高兴,就这样了。”
谢拂似是认命了,叹息一声道:“好吧。”
“不过,既然你定了是亲亲,那怎么亲,应该由我来决定才对。”
说罢,他侧身,伸手将身后的南与眠揽过,并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俯身靠近。
霎时间,呼吸汇聚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彼此的心跳竟也同步到了一个频率。
一下,一下……
仿佛是同一个人的心在跳动的声音。
夜风自窗外吹来,良久,二人分开,谢拂埋在南与眠肩上平复着呼吸,心跳再次回到自己的频率。
“南老师,你心跳好快。”
“是为我跳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相亲记5
夜风徐徐, 青蓝色的窗帘飘飞,吹得南与眠额头的细汗微微泛凉,方才激烈的心跳渐渐平复。
嗅着谢拂身上的味道, 那是他们刚才那顿晚餐, 各种饭菜混合的味道。
他知道,自己身上也是,这更让他们完美契合, 一如方才那个吻。
“谢医生, 你耳朵坏了,快去修一修, 说不定还能用。”
他笑着推开谢拂, 轻轻拍了一下谢拂的脸庞。
“我去洗澡了。”
再跟这人厮混下去, 怕不是最先忍不住的是他。
话说, 这人是不是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要是他上当了,还真怪不了谁。
只能怪他自己定力不够。
所以还是克制一下的好, 可不能再被这么煮下去, 否则水还没热, 他自己就先熟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 接下来几天南与眠都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正好要到月考了,他还得督促学生们, 平时在班级的巡视也增加了,弄得班级气氛都挺紧张的。
谢拂假装没看出来,他每天按部就班上班休息, 似乎一点也没发现有人在躲跟他的亲密接触。
他在等。
到底是年轻人, 又是刚有对象的人, 很难不想着每天黏在一起, 每天卿卿我我,现在南与眠越是压抑,之后就越会反弹,他在等南与眠自己忍不住的时候。
*
一天晚上回家,谢拂便告诉南与眠,“之前说要去学习的事定下来了,我大概会外出一周,这段时间你在家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注意安全。”
南与眠一愣,这才想起来前不久谢拂告诉他的事,“这么快?”
“什么时候走啊?”他问。
“明天就走。”谢拂将两碗面端上桌,“今晚没时间,吃点简单的。”
南与眠这才想到谢拂明天走的话,今晚就要收拾东西,他把面快速吃完,对谢拂道:“你去洗澡,我帮你收拾东西。”
谢拂没拒绝,他将碗端回厨房,想起自己之前订了一个洗碗机,大概明天才送来,自己不在家,只能把这事交给南与眠。
好在明天周末,南与眠在家,否则只能另约时间了。
南与眠在谢拂卧室的衣柜里收拾衣服,一周的话,带上个两三套就够了,住酒店应该也能换洗。
上次他们还买了不少日用品,现在倒是可以把新的带上,用外面的总觉得不干净。
“我听说有的酒店看着干净,但是卫生挺不讲究的,尽量别用外面的洗漱用品。”南与眠道。
谢拂擦着头发,闻言答应下来,“也就几天而已,很快就回来了。”
确实,一周时间对于在学校工作的南与眠来说更不觉得有什么,他们老师和学生一直以周为时间单位,就当谢拂是去上课一周,这也没什么,南与眠这样想。
谢拂看了他一眼,微微勾唇,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谢拂一早就出了门,等南与眠醒来时,只有一桌已经冷掉的早餐,还有一张便利贴。
‘记得热一热再吃。’
南与眠不由微微抿唇,唇角上扬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现在是夏天,食物其实不用热就能吃,但谢拂却总是要提醒他热一热,不能吃冷的,说是对身体不好。
以前南与眠觉得冷的也没什么,现在即便谢拂不在,他竟然也主动将早餐放进微波炉里转了一圈。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中午,他正想发消息给谢拂,问他到了吗,却没想到在他刚才做家务时,谢拂的消息早就先一步发送到了他的手机。
【谢拂:我到了。[图片][图片]】
附图是酒店的图片,看着虽然不是什么豪华套房,但是看着也挺干净,设施也齐全,不过是个双人房,谢拂旁边的床上还放着明显不属于他的东西。
【南与眠:还有室友?】
【谢拂:嗯,一个前辈,来的人挺多,酒店安排不过来,所以多是两人一间。】
南与眠摩挲着手机屏幕,还没说什么,那边谢拂就又发来了图片,是一个男人的背影,看上去似乎有三十多岁的样子。手上还戴着戒指。
【谢拂:周医生结婚多年,有妻有子,婚姻幸福,所以不用担心他会移情别恋。】
南与眠忍俊不禁,眉眼弯出了一个弧度。
【南与眠:你这话说的,怎么就是人家不会移情别恋?而不是你自己不会移情别恋?】
【谢拂:南老师,你对自己那么没信心?】
【南与眠:什么叫我对自己没信心?万一我就是再好,也有人不喜欢呢?】
【谢拂:那我觉得自己眼光挺正常的,应该不会发生你说的那种事。】
两人闲聊一阵,南与眠突然听见门铃声。
他放下手机,上门口看了看,见到是个穿着员工服,抱着箱子的人,他疑惑想,按错门铃了?
等人上楼来,敲响房门,南与眠开门后,便听见对方礼貌道:“你好,我是来送家电的,你看这个是不是你们的单,是的话麻烦签了字。”
南与眠边拿过来边道:“我没有买什么家电,是不是送错了?”
那人用手机看了一眼订单,确认了一下后说:“没错啊,就是你们家,下单的号码尾号是2573,是你家的吧?”
南与眠也正好看到了订单的人,确认写着谢拂的名字,他不好意思笑道:“好像是我男朋友,你稍等一下,我问问他。”
送货的小哥点头表示没问题。
南与眠进屋拿手机,正想打电话给谢拂,却看见聊天页面上显示着对方发来的消息。
【谢拂:我订了个洗碗机,应该今天送货上门,你记得开一下门,钱我已经付了。】
【南与眠:怎么突然想买洗碗机?不是占地方吗?】
【谢拂:是啊,本来打算结婚后换新房买的,可我看你好像不打算最近结婚的样子,就先买了,大不了以后还能卖,不算太亏。】
南与眠看得不由皱眉。
什么叫不算太亏?以为是股票吗?买进卖出还能赚的?
家电这东西跟手机这类电子产品差不多,买了就折价,根本卖不出个好价钱,这人是把钱烧着玩吧?
而且……而且谁说他不同意最近结婚?
他也……他也没问过啊!
南与眠心中纠结万分。
看了半晌,最终也只给谢拂发了一条消息:【知道了。】
谢拂看了看页面,浅浅一笑。
同居的医生见了不由也笑:“谢医生在跟对象聊天?刚恋爱的就是不一样。”黏黏糊糊,想着对方都是笑的。
他是听说谢拂在跟人交往这件事,也听说谢拂跟对方感情很好,这才这么打趣。
谢拂礼貌点头,并没有说自己没有在跟对方黏糊,反而似乎还让对方不高兴了的事。
“周医生,一起去吃饭吗?”好歹是同一个房间的,态度总不好太冷淡。
周医生却摇摇头,“不了,我老婆让我给她带当地的特产,这会儿还得去外面逛逛,可闲不下来。”
他话里是抱怨,语气确实甜蜜又宠溺的,可见夫妻关系很好。
谢拂闻言便礼貌道:“那我先出去用餐了。”
他上午的飞机,折腾到现在,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吃个午饭也正常,他下楼时,看见不少同行都在酒店的用餐区。
“谢医生,我们打算下午找个地方玩,要不要一起啊?”说话的是几个年轻医生,想着下午还有时间,一直待在医院未免太浪费时间,好不容易到外地,不玩玩就亏了。
闻言,谢拂拒绝道:“我不了,你们去吧。”
众人也没觉得扫兴,只是觉得谢医生对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就好像上次一起吃饭时的他只是他们的错觉。
大概也只有那位南老师才能见到谢医生那样的一面吧。
*
在家里的南与眠并不知道有人觉得他很幸运。
一个人的生活对他来说本该是习以为常,毕竟在跟谢拂同居之前,南与眠已经过了好几年这样的生活。
然而他失策了,当他想喝热水,却只喝了一口冷水的时候,他没当回事,自己用热水壶烧了一壶水。
当他煮饭下意识放了两杯米时,他又是一愣,最后不得不将米倒出来一半,再放水蒸上。
当晚上刚批改完试卷,下意识喊谢拂帮他泡杯咖啡,却没人回应时,他怔怔在原地,双手扶额,这下瞌睡也醒了。
晚上起夜,他却看到浴室里亮着灯,他心头一跳,先喊了两声,“谢拂?”
没人回应,不是他。
那是有贼?
南与眠从卧室里找出一把自动伞,紧紧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靠近浴室。
当他终于扒在门口往里看时,却发现里面没有任何人。
南与眠心头一松,刚才的紧张也散去,只剩下后知后觉的心有余悸,好一会儿才终于平复心情。
没有别人,那就是他自己?
回想今晚,他才想起自己洗完澡出浴室后,下意识以为谢拂会进去洗,便没有关灯。
他头疼扶额,觉得自己这毛病是不能好了。
他得了种叫谢拂的病,明明才同居不久,便觉得生活里处处都是他。
这就是同居的影响力吗?
这潜移默化、如水渗透的本事,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
他甚至都有些无法想象自己跟谢拂分开后独自生活的模样。
明明也就是前不久,可回想起来,却不如这段时间跟谢拂在一起时的印象深刻。
在记忆里翻找,似乎都在褪色。
习惯了两个人后,南与眠每每想到一些事,便想跟对方分享,抬头一看家里没人,一时也没了说话的心情。
这里是谢拂的家,对方留下的痕迹几乎是随处可见,而南与眠入眼看见它们,便会想到那个不在家的人。
这种日子……这种日子……
他无奈地蒙上被子,让自己睡觉,睡着就不想了。
之后,学校一班的同学便发现南老师盯他们盯得特别勤,有事没事都坐在教室,又或者从教室外面巡逻,这让他们人人夹紧了尾巴,都不敢做什么事,下课时间班里也很安静。
午饭时,同学们终于松了口气,一溜烟去了食堂。
“南老师这是怎么了?我记得男性可没有每个月不舒服那几天啊!”
“这还看不出来,感情不顺了呗,不然还有什么原因?我们这次月考平均分可是年级第一,南老师也没有不高兴的理由啊。”
“对,我爸也这样,跟我妈吵架了对我也横眉冷眼的,看我做啥都不顺眼,我现在觉得咱们就是夹在他们夫夫之间的孩子,简直是夹缝中求生存。”
“这个比喻……”
“怎么了?”
“简直不能太形象。”
“救命,谈恋爱的人都是这么反复无常吗?那要不还是保佑南老师单身好了,不恋爱保平安,这样也不用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那你是想从一千字的检讨重新变成一千五?”
“这……”
“所以还是保佑他们夫夫恩爱,百年好合,天天都是好心情才好。”
南与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他不就是多关心了下班上学生们的状况吗?也没逮谁的小动作啊,怎么就感情不顺了?
他感情顺得很。
就是……就是好几天没见着人了而已。
谢拂不在家,他也懒得给自己倒腾三餐,能在学校吃就在学校吃,不能在学校吃,那也是在家随便下碗面磕一个蛋。
反正冰箱里有谢拂在时做的好几碗各种各样的酱,想吃什么就挖一勺,方便得不行。
【谢拂:今天我们去了一家粤菜馆,味道很好,可惜你吃不到。[图片]】
配图是一桌子的丰盛菜肴,虽然动过筷了,但依然能看出这些菜上桌时的美丽。
南与眠心中有些馋,可看着碗里的面,想了想还是算了。
对于深夜放毒的家伙,南与眠觉得自己不能认输。
他在网上搜了一些美食图片,发了几张过去。
【南与眠:不羡慕,我也在跟同事聚餐,点了很多菜,有些吃不完。】
谢拂挑眉点了点屏幕,用百度识图搜了一下,果然搜出来网络同款。
他眉眼一弯,发消息道:【真的假的?我记得你不喜欢吃毛肚。】
南与眠:“……”
他看了看自己随手发的几张图,果然在其中看到了一张。
不由埋头回道:【我不吃,同事吃啊,怎么,还得满桌都是我爱吃的?】
【谢拂:也对,他们又不是我。】
不是他怎么了?
是他又怎么了?
南与眠忍不住笑,心里不得不承认,好吧,这人是挺迁就他的,吃什么基本也是他来选。
【南与眠:是是是,他们不是你,没你好,行了吧?】
【谢拂:怎么好像很勉强的样子?】
【南与眠:……没有勉强。】
【谢拂:行吧,信你一回。】
南与眠:“……”
到底是谁勉强?
他看了看眼前的屏幕,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骂对方心机。
只是这心机他并不讨厌就是了。
【谢拂:我不在家,平时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南与眠下意识看了碗里已经有些凉的面一眼,手指打字道:【当然有了,学校伙食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谢拂:那你在家呢?】
南与眠指尖轻颤了一下,【在家也好啊,你看我下班还在聚餐。】
谢拂没问了,看样子应该是相信了吧?
接下来他又发了一些消息给谢拂,然而谢拂却没有再回了,想来可能是太累睡了,南与眠也没多想,这面是彻底吃不下去了,他决定先放着,等明早再热一热,又是一顿早餐。
他打开外卖软件叫了烧烤,被刚才的美食图片给馋的。
所幸晚上真是烧烤热的时候,他点了一家最近的,还有一份小龙虾。
等了大半个小时,终于等来了夜宵,他美滋滋地戴上手套,剥了一袋子龙虾壳,还有烧烤签,他将东西都丢到垃圾桶,决定明早再丢。
去卫生间洗洗睡了。
一个小时后,门锁打开的智能声音在屋里内外响起,正在卧室的南与眠模模糊糊听到一声,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对面那一家也是指纹锁。
他记得谢拂要后天才回来,今天还早呢。
便没什么动作,继续一边看剧一边批改作业。
然而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似乎就在自己家屋内。
南与眠将手机音量调低,仔细听了听,这一听可不得了,他听见了玻璃门滑动的声音。
他心头一跳,站起转身就开门往外看。
厨房和客厅的灯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那道熟悉的甚至正站在厨房门口,看了看垃圾桶里的残骸,又看了看料理台上摆放着的那碗面。
南与眠头皮发麻。
偏谢拂还转头看向他,好整以暇问:“聚餐?”
南与眠:“……”
谢拂:“同事爱吃毛肚?”
南与眠:“……”
谢拂:“不羡慕?点了很多菜,吃不完?”
南与眠:“……”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里子面子都没了,干脆也不强撑,“行了别说了,我就是吹牛的。”
谢拂没忍住笑了一下,“南老师,你这么老实,你的学生知道吗?”
南与眠心说他们知道个屁,“我怎么就老实了?”
“我不说你不也看得出来?”
谢拂却走向他笑道:“小龙虾和烧烤,勉强也算大餐了,南老师也不算吹牛。”
南与眠不想搭理他,但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
谢拂解开衣领上的纽扣,感觉松快许多,“提前结束,就提前回来了。”
南与眠见他精神不太好,便主动将行李箱拉回谢拂的房间。
打开看了看,发现都是干净洗过的,不用另外洗,便直接将它们整理好,收进了谢拂的衣柜里。
然而整理着整理着,他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行为跟结婚后的伴侣似乎没什么区别?
一时心里又有些别扭。
南与眠啊南与眠,你是不是着魔了?
谢拂进浴室洗了个澡,精神了许多,他走出来见南与眠还在发呆,不由问:“愣着做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南与眠将衣服和日用品都收拾好,这才出去,跟谢拂擦肩而过,“睡了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谢拂看着他的背影,眸光微动,却没说什么。
躺在床上,南与眠有些睡不着,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可……是什么呢?
想了许久都没想起来,第二天一早,他顶着黑眼圈进厨房收拾垃圾,看着垃圾桶里的东西,才突然想起来。
谢拂昨晚坐飞机回来,那他那顿粤菜大餐是跟谁吃的?!
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南与眠朝谢拂房间的方向吼了一声。
“谢!拂!”
没人回应,他走过去一看,好吧,人上班去了。
*
谢拂回来后,连续工作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抽出两天空,又正好是周末,便商量着带南与眠一起去露营。
“这个天露营,你不让蚊虫咬?”南与眠其实是不太想出去的。
他有点宅,且对自己住的家有惦记,要他去爬山没问题,可是露营,在外面过夜,他是不太愿意的。
但谢拂态度积极地邀请,“可以带杀虫剂,和一些驱蛇虫的药粉。”
南与眠仍有些勉强。
“露营可是要睡帐篷的,你会搭吗?”
谢拂点头,“会,这个你不用担心。”
南与眠继续纠结,“可背那么多东西,会很累吧?”
谢拂:“可以开车,东西都放车里。”
南与眠:“……”
“那为什么还要带帐篷?睡车里不好吗?”
谢拂:“可你不觉得在野外睡帐篷更有感觉吗?”
南与眠:好像有道理。
可他本来也不想睡野外啊。
谢拂轻叹一声,“好吧,其实是天文学家说明晚有流星雨,想跟你一起看看。”
南与眠心中一动,“流星雨?”
谢拂点头,他打开那则专家说可能有流星雨的视频,表示自己没说谎。
南与眠终于心动了。
“那行,我们去!”
谢拂失笑:“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南与眠:好吧。
他走上前,捧着谢拂的脸庞,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笑着道:“现在也是惊喜。”
013:“……”如果它没记错,宿主是在决定出去露营后,才去找有没有什么理由能吸引人出去的?根本不是专门带南与眠去看流星雨好吗!
既然目的不是为了流星雨,那是为了什么?
013想不到。
反正总不会害小七就是了。
懒得去想。
*
露营是要准备不少东西的,当天下午谢拂便带着南与眠去商场购物,包括帐篷这些也是这时候才买。
他们挑了个青蛙帐篷,颜色在山上森林里绝对不打眼。
当然,谢拂也没忘记买杀虫剂驱除蛇虫的药粉,还有止血的防中暑感冒这些的常用药。
零食矿泉水自热速食这些一个也没少。
等到全都准备完,发现车子都快要装满了。
南与眠有些吃惊,“这些都用的上吗?”
谢拂却不在意,“现在用不上,以后总有机会用上,不会白费的。”
南与眠也只能接受了。
出行当天,谢拂开车,两人一路开到郊外上山,发现来野营的不止他们,甚至不止两三个,而是一群人。
南与眠:“……无聊的人还真不少。”
谢拂把车开上山,但路有些难走,刚开到半山腰,便发现前面的路危险又狭窄,车子过不去。
两人便只好把车停在这里,自己则背了包上去。
谢拂在前,南与眠在后,等两人终于到达山顶,南与眠向上仰望开阔的天空,又向下俯瞰广袤的大地,竟有种在许多描写景物的书中,身临其境的感觉。
之前的不情愿一扫而空,满心畅快。
谢拂握住他的手,“别激动地摔倒了。”
南与眠双眼发亮,摇头道:“不会不会。”
谢拂放下包,“我们先搭帐篷。”
南与眠也不觉得累,“好,我来帮你。”
他不会搭,但谢拂总能教他,或者让他帮忙做什么。
两人手脚都快,没多久帐篷就搭建完成了。
他们从早上出发,一路又是开车又是爬山,这会儿已经到了睡午觉的时间,两人解决了午餐后,便在帐篷里休息。
耳边传来四周鸟雀虫鸣的声音,但并不吵闹,反而很能让人的心安宁下来。
南与眠听着听着,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谢拂却睁开眼,伸手搂过对方的腰,这才再次闭上眼睛。
*
下午,谢拂率先醒来,却并未睁开眼睛,一直到南与眠也迷迷糊糊醒过来,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定的闹铃响了起来,谢拂才起身关掉。
“……几点了?要上课了。”这人还没醒就惦记着上课。
谢拂看了南与眠一眼,“要迟到了。”
“什么?”南与眠强撑着睁开眼,一个轱辘坐了起来,摸出手机一看时间,果然迟到了!
“啊啊啊啊怎么睡过头了!闹钟怎么不响啊!迟到了迟到了……”
谢拂:“……”
他眼睁睁看着南与眠整理好衣服头发,戴好眼镜,视野都还没清晰,整个人就往帐篷外冲。
被帐篷挡了一下,他手忙脚乱拉开拉链,一脚踏了出去。
被山风一吹,又被脚下的石子一咯,南与眠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
“…………”
“???”
谢拂这时从帐篷内出来,温声问:“醒了?”
南与眠:“……”
他深吸一口气,“谢!拂!”
谢拂一本正经道:“不怪我,我只是想让你亲自感受一下自己在哪儿,不然我说的你要是不信怎么办?”
南与眠:“……”
他信了他的邪!
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他可算看明白了,这人哪里是老实正经,分明蔫坏蔫坏的。
也就是那些不熟悉的人才会被对方的外表所骗。
他冲谢拂竖了个大拇指,“你厉害。”
然后就一下午都没搭理谢拂。
谢拂见那人一个人吃零食刷手机,不理他,也不生气,自己拿了一本书看,看累了就刷刷手机。
南与眠偷看谢拂一眼。
偷看第二眼。
第三眼……
谢拂依旧淡定自若,南与眠气结。
他在包里翻翻找找,忽然看到一袋不知道啥时候放在里面的螺蛳粉,眼珠转了下,他突然拿过保温杯,用里面的热水泡了这袋螺蛳粉,那股奇怪的酸味瞬间弥漫在整间帐篷。
谢拂:“……”
南与眠假装没注意到他的神色,甚至礼貌地将用袋子泡的螺蛳粉递到谢拂面前,“你吃不吃?味道可好了。”
谢拂:“……”
“不,不用了,我不饿。”
南与眠拉住他,“这一袋这么多呢,我又吃不完,一起吃,来,我喂你。”
谢拂:“……”
虽然也不是不能吃,但是这味道吃下去就感觉……嗯……
见南与眠眼中含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为了不吃这袋粉而求他的模样,谢拂忽然觉得,这味道也不是那么难闻了。
他在南与眠的目光下,神色淡定地吃了几口粉,额头沁出微微细汗。
“味道不错。”
南与眠:“……”
“你不是不喜欢吃吗?”
他记得自己有一会泡了一袋,这人直接缩在卧室,等味散了才出来。
后来南与眠就只在自己屋里吃了。
闻言,谢拂看着他,神色平静,镇定自若道:“谁让有人喜欢呢。”
不用怀疑,这个有人就是南与眠。
南与眠正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却见谢拂直接接过他手里装着螺蛳粉的包装袋,另一只手揽住南与眠,倾身吻住他的唇。
“这样你也尝到了。”
这是一个螺蛳粉味的吻。
南与眠也从此长了记性,决定今后再也不给谢拂吃这些奇怪味道的东西。
这次是他喜欢的螺蛳粉,万一下次是他讨厌的榴莲,这人又给他一个榴莲味的吻,他到底是该享受还是该想吐?
谢拂太狠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相信这人绝对能做出这种事。
看着南与眠目光中隐隐透出的戒备,谢拂觉得莫名,明明吃亏的是他好吗。
虽然他能吃,但这螺蛳粉的味道绝对不好。
嗯,最终那袋粉还是被南与眠拿去帐篷外解决了。
*
傍晚,夜幕降临,别的帐篷有生篝火的,南与眠拉着谢拂看,不过两人也就是远远看着,并没有靠近。
“今晚真有流星雨?我怎么感觉不到它有来临的迹象?”虽然南与眠也不知道流星雨来临会有什么迹象。
谢拂却不疾不徐,温声安抚道:“有没有很重要吗?没有我们今晚也要露营,有同样也是露营。”
南与眠却从这话里听出别的意思,“你带我来根本不是为了看流星雨吧?”
谢拂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只是想跟你过个二人世界。”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问,没有繁忙的工作,也没有生活中的琐事,只有他们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南与眠心中不由一暖,然而脑海中又冒出一个想法,他们在家不一样能这样吗?
为什么偏偏要来荒郊野岭?
两人坐在帐篷门口,抬眼便是繁星满天的天空,耳边是虫鸣声和远处的其他人隐约传来的声音。
南与眠手机定着闹钟,那是专家说会有流星雨的时间。
可等了许久都没有迹象,南与眠不由问:“谢拂,如果没有流星雨,咱们白等了怎么办?”
谢拂搂着他,“有的,会来。”
南与眠戳了戳他手臂,“万一呢?”
“你想打赌?”谢拂看他。
南与眠一愣,随后应下,“可以啊,赌就赌。”
谢拂也自然而然接话,“谁输了,谁就答应对方一件事。”
南与眠只觉得这就是个游戏,没什么不能答应的,就算输了也没什么。
“行。”他看了眼手机,“还有十分钟。”
谢拂轻笑,“好。”那就等这十分钟。
两人数着时间,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直到过去九分钟,只剩最后几十秒,天上都没有什么变化,南与眠也不觉得失落,反而很高兴,因为他赢了。
他笑着转头看谢拂,伸手指了指天空,“看,它没来,你……”
话还没说完,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惊呼声。
“流星雨!”
“真的有流星雨!”
“啊啊啊啊好漂亮!!!”
所有人都拿出手机相机望远镜,想看清天上的奇景,还想把它记录下来。
谢拂笑了一声,很浅很静,在周围的喧嚣声中并不明显,却还是清晰无比地传入了南与眠耳中。
“我赢了。”
南与眠抬头望天,真诚地觉得老天爷就是坑他的,但自己说出去的话,也不能不作数。
“好吧,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真的会答应吗?”明明赢了,谢拂却好似还在担心他不会履行诺言一般。
南与眠微微皱眉,他可不是那种会出尔反尔的人。
正想说什么,谢拂却先一步说道:“就算想要你与我戴上它们,你也愿意吗?”
南与眠看着谢拂,彻底愣住。
只见对方手中拿着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盒子,打开后,赫然是两枚低调奢华的戒指。
细小的碎钻在夜空下闪闪发光,落在南与眠眼中,竟似乎比天上正绚丽的流星雨更美,更闪亮。
谢拂的声音也比山泉清风更动听。
“南老师,愿意与我一起欣赏余生的风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59章 相亲记6
流星在夜空中闪耀飞逝, 仿佛一场来自夜空的浪漫美梦。
戒指在星光的照射下格外闪亮,这明亮的光芒似乎闪了南与眠的眼睛,令他觉得眼前有些刺眼, 却又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很长一段时间, 他脑子都是懵的,完全没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上一秒还在看流星雨,怎么下一秒就是戒指了?
谢拂也不着急, 就这样静静等着, 等着他回过神来,等着他给出回应。
戒指就摆在那儿, 人也就在眼前, 该是他的, 怎么也丢不了。
南与眠丝毫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似礼貌的人心里想的都是什么内容, 他正沉浸在戒指和谢拂刚才的话带给他的震撼里。
“你……”
“你这是……”
他双唇开开合合,却几次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似乎被眼前之事弄得失了言语。
谢拂却直言不讳:“嗯, 我在求婚。”
南与眠是真的没想到, 打死他也想不到, 谢拂会这么早, 在这种时候这种场景求婚,他觉得耳边似乎有什么声音很响亮, 仔细一听,才发现原来那是他胸膛中心跳的声音。
那么响、那么响……
南与眠同时也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在上升, 从温热, 渐渐变得滚烫。
“你竟然、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想想自己刚刚说的话, 什么答应?答应什么?这一声答应下去, 那可就是一辈子!
这人实在奸诈!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所以你答应吗?”谢拂也不解释,本来也没得解释,他就是光明正大地用心机了又如何?结果是好的就行。
且就行是心机还是惊喜,那得收礼的人说了算。
看南与眠的样子,也不像是因为被欺瞒而生气,那就是惊喜。
南与眠轻咳了两声,用手揉了揉脸,试图遮掩红晕,也是为了给自己降温。
“你不觉得,这么快,会太草率吗?”
“我不是觉得你不好,也不是不喜欢你,但是我们也确实认识的太短了不是吗?万一我有什么你难以接受的地方还没发现呢?现在定下,以后后悔就太儿戏了。”
南与眠自己都没想到,说出这些话时,他的心里压抑着多少要答应的冲动。
其实在谢拂拿出这对戒指时,除了一开始的懵圈,后面的时间里,他脑子里都有一个急切的想法在叫嚣。
答应他……
答应他……
答应他……
这是源自他内心的声音,也是代表他内心真实想法的声音。
他的心在告诉他,答应谢拂。
在他自己都没想好的时候,他的心已经帮他做好了决定。
他可以清晰地听见它的声音。
可越是这样急切,他便越是克制压抑,不能被冲动主导。
他想让谢拂考虑清楚,也是给自己冷静的时间。
可谢拂却完全不需要。
什么循序渐进,什么互相了解,于他而言不过都是浪费时间。
之前他愿意因为与南与眠不认识而慢一点,现在为什么要委屈他自己?
他要这个人,从名义到实际,都彻彻底底地属于他。
他本就是属于他的。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找人订制的这对戒指吗?”谢拂低头,视线落在戒指上,声音听不出半点急切和紧张。
南与眠想冷静,闻言却还是控制不住地问下去,“什么时候?”
“你搬进我家的时候。”谢拂道。
他抬头看着南与眠,认真道:“如果没有想结婚的想法,我不会与你交往,如果不是抱着一起走下去的态度,我也不会邀请你住进我家。”
“南老师,虽然求婚对你来说或许有些突兀,可对我来说,那已经是很久之前就决定好的事,如今不过是付诸实践而已。”
“这样,你还觉得草率吗?”
南与眠说不出口,因为他觉得谢拂说得对。
谢拂看了他一眼,“至于你说的你可能有什么我接受不了的地方却没发现。”
“我觉得这种事并不会发生,即便有,那也不是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
“这个世界上极少有完全契合的两个人,即便是对自己,有时也会有自厌的想法,为什么就能确定换了另一个人就不会发生矛盾?”
南与眠无言,谢拂的话直白又坦荡,没有什么甜言蜜语,充满了务实。
可越是这样,便越是能深入人的心里。
南与眠的心无时无刻,不被这些话打动着、攻略着。
谢拂将戒指又往南与眠面前递了递,“现在是拒绝还是接受,都由你决定。”
南与眠看着戒指,又看了看谢拂,好笑问:“你这样说……那我要是拒绝了怎么办?”
谢拂神色不变,“不怎么办,这次拒绝了,还有下次,下次拒绝,还有下下次。”
“只有下下次吗?”南与眠语气竟有些失落。
谢拂一时无言,“那你希望我求多少次?我今天一次性给你求个够,你今天是不是就能答应了?”
南与眠:“……”
他抿了抿唇道:“那倒也不必……”
“按理来说,别人被求婚,都要矜持一下,第一次会拒绝,这样才显得被重视。”
“不过谁让我心软,见不得人失望呢。”
他伸出手,细长白皙的手指在星光下莹白如玉,竟比戒指还名贵。
“帮我戴上吧,我的未婚夫先生。”
这称呼……
谢拂眸中似有一道星光闪过,像是天上的盛景映入他眼中,然而仔细一看,他眼中分明只有眼前这个人。
在星空下,依旧温和明媚的人。
稍微凑近一点,都能嗅到对方身上的书卷香气。
谢拂取下戒指,将其中一枚仔细戴在了南与眠手上。
南与眠同样取下另一枚,戴在了谢拂手上。
看着谢拂这双经常接触消毒水,拿手术刀的手,不由轻叹,“谢医生,你这双手适合戴戒指吗?”
这戒指买了,该不会没有用武之地吧?
谢拂握住他的手,两枚戒指靠近,借着对方的光辉,变得越发闪亮,“放心,丢不了。”
“求婚成功,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南与眠挑眉:“什么?我忘了什么?”
谢拂也不说话,就这么紧紧看着他。
南与眠装傻,“成功就成功了,还能缺什么,我可不记得求婚还有什么仪式过程。”
流星雨也不看了,他作势要起身回帐篷睡觉,却被谢拂抓着手不肯松开。
看着自己被谢拂紧紧握着的手,他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失笑出声。
“谢医生,想吻就吻嘛,平时也没见你这么老实,今天怎么还讲礼貌了?”像个披着正人君子皮的衣冠禽兽。
他都这么说了,谢拂便也没推辞,只是解释道:“不是讲礼貌,只是免得有人后悔,反咬一口。”
南与眠:“……”他是那种人吗?
夏天蚊虫多,两人回了帐篷,拉上门,喷了杀虫剂,等蚊虫都死光了后,才终于专心做某件事。
南与眠又不是没和谢拂吻过,一开始他是不慌的,但今天到底有些不一样。
从今天开始,他们就不是情侣,而是未婚夫夫,这样的改变让南与眠心里对谢拂有种明确的、认定的感觉。
这辈子就这个人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这个吻似乎有些变了味道。
等他回过神来时,身心不由蠢蠢欲动。
“等……等等……”
他推开谢拂,想要冷静冷静,喘口气。
谢拂的手还揽着他的后背,即便刚才吻过那么长时间,他的气息依旧均匀,低沉的声音响在南与眠耳边,“你不想吗?”
想啊。
南与眠脑子里毫不犹豫地回答。
有些话听着有些糙,但也有些道理,南与眠虽不是那种精///虫上脑的人,但情之所至,无论男女,又怎么会不想与对方发生进一步的关系。
可他到底还是紧张,觉得太突然了,他们可什么都没准备呢。
思及此,将手撑着谢拂胸膛,“想什么吗?这儿又没工具。”
“哦……”谢拂淡定从容地背包里摸出两样东西,“我带了。”
南与眠:“……”
南与眠:“……”
他低头看了看谢拂手里明显是之前逛超市买的东西,又仰头看了看谢拂,良久,他才深吸一口气,揪着谢拂的衣服又羞又恼!
“你、你这家伙……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好了?!”
“你说,带这些东西来干什么?!”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男人的正经都是装的,实际上他心里的算盘和心眼多的数不清,想的都是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谢拂倒是坦荡,也没否认,“有备无患而已,万一要用到呢?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南与眠:“…………”
这话竟然能用在这种地方?!
经常跟学生们说这句话的南老师突然觉得,今后他都无法直视这句话了。
想起上回在超市这人也是说的有备无患,当时的他虽然羞恼,却也觉得还早,并不觉得很快能用到。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才多久?
更没想到的是,谢拂拿出来时,他心里竟没有太多拒绝的想法。
好吧,他是愿意的,也是喜欢的。
但是莫名的,不太想让谢拂如愿是怎么回事?
今晚的求婚他都答应了,这要是还答应,是不是显得他太上赶着,没脾气了?
南与眠内心的纠结,从他面上的表情就能看出一二,谢拂想不知道都难。
他抱着南与眠,靠在他的肩上,说话和呼吸的气息轻吐在谢拂脖颈,声音慢条斯理,却又充满诱惑。
“南老师,今天好不容易出来露营,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你不想听听自然的声音吗?”
听这声音给他伴奏吗?南与眠觉得自己还没那么不要脸,但是某人可就不一定了。
外面有的可不仅是自然的声音,还有其他露营的人热闹说话的声音,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这个状态明摆着在他脑海中不断提醒,外面有人。
南与眠咬唇,他承认,自己也是个俗人。
就像谢拂说的,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那么,稍稍放纵一下,好像……也没什么对吧?
心里这么说服着自己,克制着心里的雀跃,他搂住了谢拂的脖子,缓缓吻上谢拂的喉结……
*
深夜里,月明星稀,帐篷外再听不见人声,似乎连树林里的虫鸣也淡了不少,整个世界都在沉眠。
谢拂却有些睡不着。
也不知道是因为白天睡过,还是因为一朝得偿所愿,他的精神明明很安宁平和,却就是睡不着。
“宿主,新婚快乐!”013迟来的祝福。
作为全程围观谢拂是怎么套的南与眠,又是怎么诱哄对方的看护,013觉得自己还是少说话的好,否则要是被暗鲨,一定没处说理去。
至于宿主带对象来荒郊野岭是不是为了诱惑对方解禁犯罪,加快进度,它什么也不知道。
嗯,不知道。
“谢谢。”谢拂声音淡淡。
这声音,似乎没有任何喜悦,也不带半分情绪,或许是觉得013不值得,又或许是谢拂不愿意在任何人或者非人身上浪费感情。
南与眠艰难地翻了个身,背对着谢拂,胸前也露出了一大片肌肤,谢拂伸手将薄毯盖在南与眠胸前,后者即便睡着了,也要迷迷糊糊皱眉挣扎,“热……”
谢拂却不容拒绝地将薄毯盖在南与眠胸前,南与眠推开几次,他就重新盖上几次,直到对方或许也觉得累了,干脆任由他盖着。
被南与眠这么一闹腾,谢拂竟也有了些许睡意。
担心热到对方,谢拂并没有抱着南与眠,他只是牵着他的手,似乎这样,便能令他安心,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
*
翌日,南与眠先醒,刚醒来就觉得浑身疲惫,下意识想到野外果然没那么舒服。
等他稍稍转身,看着身边与他一般没穿衣服的谢拂,身体又将感觉传给大脑,慢半拍的脑子终于后知后觉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盯着谢拂,似乎要将眼前这个人盯个一清二楚。
他不明白,昨天是这人给他下了迷魂药吗?怎么对方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不说求婚了,就说昨晚的睡觉全程,他竟也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让怎么动就怎么动。
说用什么姿势他竟也没拒绝?
天……
他可能真的中邪了,或者着魔了!
南与眠暗暗闭眼,似乎想要回到昨晚。
然而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迎接他的,不过是谢拂的醒来。
“醒了?饿了吗?先吃点东西。”谢拂掀开薄毯起身,在背包里找了两盒奶和两袋面包。
南与眠:“……”
“不许在帐篷里吃。”
这里还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在这儿吃怪不讲究的。
虽然这荒郊野岭也没什么可以给他们讲究的,但南与眠就是不肯。
问就是要面子。
两人拿了两瓶矿泉水和早餐出了帐篷,简单洗了手脸才开始吃饭填饱肚子,至于其他的,还是回家再说吧。
一早上醒来,他们还能看见其他人的帐篷都还没什么动静,想来昨晚他们应该玩儿得挺晚。
昨晚谢拂和南与眠虽然在“睡觉”上花费了不少时间,可他们回帐篷早啊,算下来,睡得比其他人还早。
南与眠看了眼时间,“九点了。”
谢拂看了一眼他手里还剩下一半的面包,“吃完咱们下山。”
南与眠将剩下的面包递给他,“今天不想吃肉松,你多吃点,昨晚累的慌,要多补补。”
谢拂:“……”
好的,等回去他就买一些好东西,多补补。
就是希望某人不要后悔才好。
早上十点刚过,两人就已经把帐篷收好,这时,其他帐篷才陆陆续续有人出来。
出来露营的一般都是年轻人,而有闲的年轻人的作息基本都是日上三竿才醒,等他们醒来,就看见谢拂他们已经要走了。
昨晚天色太暗,今早明亮不少,别人才看清谢拂和南与眠的模样,顿时精神了许多,然而不等他们上前搭讪,谢拂和南与眠便已经离开了。
“真可惜!”有人扼腕。
另一个人道:“可惜什么?那两人明显就是一对,都戴着戒指呢,你就是搭讪也根本搭不上啊。”
“搭讪不行,多看几眼总可以吧?养眼,有他们在,总觉得我今早吃的不是饼干面包,而是名菜大餐。”
“……”
*
回去后,两人的手上出现戒指这件事倒也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在见过他们上回晚餐时的模样后,几乎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会走到一起。
因此,在见到戒指后,众人都只是心照不宣地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恭喜啊谢医生!”
“什么时候请客啊南老师?”
南与眠笑道:“上回不是才请了吗?”
同事嘿嘿一笑:“这不是不一样吗?这回可是要吃酒的。”
南与眠矜持道:“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呢,到时候再说。”
虽是这么说,他眉眼间的明媚却是遮也遮不住。
谢拂求婚成功,甚至更进一步的计划也顺利达成,本该得意,最近却还有个问题令他苦恼。
“什么时候搬来我的房间?”
是的,虽然他们睡也睡过了,但南与眠坚持住客房,就是不搬去一个屋。
南与眠不为所动,“看情况。”
这回可没有什么野外难得的条件诱惑他,南与眠自觉还是有足够理智抵抗的。
谢拂:“……”
看情况什么意思?太笼统了,根本没个确切时间。
南与眠也算了解谢拂,见状便知道他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率先道:“你别想了,上回是被你蛊惑,以后可不会,有些东西吃一次解解馋就够了,又不会上瘾。”
上回他会被谢拂蛊惑,其中很大部分原因也是他好奇。
他好奇情侣之间这回事到底是什么感觉。
现在感受过了,他对此也就没那么强的求知欲和好奇心。
加上上次爽归爽,却也有些难受,他觉得自己短期之内都不会再惦记着下一次。
至于谢拂,哼,谁管他呢,他都没算对方诱拐他的账。
谢拂:“……你确定?”
南与眠认真点头。
谢拂将早餐豆浆喝完,用纸巾擦了擦嘴角:“那好,我等着。”
等着看谁先忍不住。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转过头去,移开自己的视线。
*
之后,谢拂当真再也没提起一次要南与眠搬进他的房间,仿佛彻底打消了先前的打算。
南与眠既不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松口气。
上回做完后两天都觉得身体不太舒服,还差点顶着后脖颈的吻痕去上课,要不是办公室的老师提醒,他得在学生面前丢大脸。
可虽然没在学生面前丢脸,他还是在办公室丢脸了,偏偏还要上课不能躲,这让南与眠整整不自在了一整天。
这种经历,一次就够了,要是再来几次,他得社死。
下班后,谢拂去菜市场买了不少菜,南与眠看着他手里提的大包小包,也上前帮忙放冰箱。
然而在放某些东西时他疑惑了,“这是什么?”
谢拂低头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的东西,淡定道:“羊肉羊腰子。”
南与眠:“……”
虽然他不吃但不代表他没听过好吗。
“你买这些给谁吃?”
谢拂一本正经疑惑道:“不是你说要补补的吗?”
南与眠:“……”我那是开玩笑的。
“能退不?”他问了句傻话。
谢拂神色淡定,“退了干什么?好不容易买来的。”
市场卖羊肉的比较少,他还找了一会儿才找到新鲜的。
“是我错了,我觉得你不用补。”南与眠眼神真诚,语气认真。
谢拂歪头,“真的?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南与眠连连点头,“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笑话,这人补了会用在谁身上?
到底是未婚夫,真要睡的话,他又怎么会非要拒绝。
吃苦的不还是他?
“那就给你补,我看你上回过后好几天都没缓过来,身体有点弱,是该补补。”谢拂面不改色,神色正经无比。
南与眠:“……”
两个人住,家里只有一个洗手间,每天早上起来有没有情况,又是什么情况,虽然没看见,但也多少了解个七八分。
他抿了抿唇,咬牙笑着将那一袋子羊肉塞进了谢拂怀里,“还是你补吧,好好补,争取多长个腰子。”
谢拂:“……”他没那功能。
*
婚都求了,总不好把婚事拖着,虽然还没定时间,但谢拂还是先打电话告诉家里了一声,打算下次假期就带南与眠回去,顺便定下婚事。
可想而知,那头的三个女人听到这个消息又是怎样的想法。
她们原本还盼着儿子/弟弟跟男朋友感情不和,分手结束,以后交个女朋友。
她们已经知道有的人可以喜欢男人,也能喜欢女人,她们就希望谢拂也是这样,毕竟从前二十多年都没听说过他喜欢男人,那应该对女人也喜欢吧?
然而她们的想法还没确定,那边谢拂都已经把婚事给预订了。
“下次带他回去见你们,你们可别态度不好,我好不容易才追到的人,人家没了我还能再找,我没了他可就谁都没了,以后也不会再找别人。”
谢拂这话太狠,让原本还有些其他想法的三个女人这会儿是被吓得什么想法都没了,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你、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哪有人只要一个人的,要是你跟他分手了,还真就不找别人了不成?”
结了婚的丧偶了都还有结二婚,这还没结婚呢,就想着只要这一个了。
一开始被吓到后,谢母觉得儿子说的就是傻话,就像小孩子家家说今后长大要当什么科学家宇航员一样。
谢拂却态度很是认真,“妈,那只是你没见过,这个世上有很多人,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
谢母想说什么,谢拂却先道:“如果你真想见识一下,也可以试试看,刚刚我是个例子。”
谢拂当然没想真为了证明给谢母看而跟南与眠分开,好不容易等来的和平世界,他怎么可能放手。
但他需要向谢母表态,有这样坚决的态度在,想必谢母会好好掂量掂量。
果然,谢母闻言心头一跳,再没敢说话。
挂断电话后,谢母心中有些憋闷,没好气道:“这小子,在外面翅膀硬了,真是一点也不听话!”
但话是这么说,谢母却也没有真的怨儿子,以前的儿子那岂止是不听话,根本就是不理她们,她们想跟他说说话,想让他回老家看看,谢拂都一再推辞,以至于几年都没回过家。
从来只有她们主动找他,没有谢拂主动找她们。
现在谢拂找了对象,要结婚,还说要带回家,主动打电话让她们对他对象态度好点,这已经是他在意她们的表现了,他拿她们当家人,才会希望她们跟他对象打好关系。
这么一想,几人也没那么生气了。
以前她们就拗不过谢拂,现在当然更不能。
“行了行了,爱找就找,反正以后过不下去还是要离婚的。”谢二姐劝道。
谢母不甘不愿道:“那要是过得下去呢?”
谢二姐没说话,但道理大家都知道,要是过得下去,那就过呗,反正日子是谢拂自己的,她们和他离得远,也没办法插手。
“他们没个孩子,以后老了怎么办啊?”谢母愁道。
谢二姐闻言道:“现在还能□□,很多孩子在福利院孤儿院,都没家,只要有条件,就可以收养。”
谢母摇摇头,不赞同道:“那又不是亲生的,不亲怎么办?”
亲生的都有不孝顺的,更不用说不是亲生的了,谢母可不放心。
谢大姐转头看见在院子里跳格子玩的谢小弟道:“这不还有小弟吗?等小弟长大了,就让他多生几个,送一个给大娃,这也是咱们家人。”
谢母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双眼一亮,拍掌笑道:“对啊!”
是个好主意!
她看了看院子里一个人边玩边傻乐的小儿子。
原来觉得这小子学习一点也比不上他大哥,长大估计也就是个地里刨食的,现在一想,这儿子还是有用的嘛。
她大声招呼小儿子进屋,“二娃,给我进来!”
谢小弟擦了擦额头的汗,仰头看了看谢母,跑进来问:“干嘛呢妈?”
他看了看满脸欣慰的谢母,又看了看神采奕奕的两个姐姐,咽了咽唾沫,往后退了两步,小声道:“我……我最近没干什么坏事啊。”
“不就是……不就是忘了跟你们说考试没及格吗……”
因为谢拂的争气,家里几个女人同样也对谢小弟给予了希望,所以从小就教育他要好好学习,给小小年纪的谢小弟留下了心理阴影,并且从此听到学习就头疼,成绩一直很糟糕。
前些日子她们都忙着紧张谢拂的事,没功夫关注谢小弟的考试,谢小弟考完正发愁自己又要挨打,见几个女人都没提过,心念一动也就没提,试卷也用来点锅灶了,毁尸灭迹,想着就算问起,他也说没考就是了。
闻言,三个女人的笑容一时有些僵硬,想揍人的冲动顿时袭上心头。
但她们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谢母拉过小儿子,忍着怒气哄道:“二娃,你快点长大,等长大了娶个媳妇,必须得是女的,多生几个娃,送你大哥一儿半女,也好让他膝下不孤单。”
谢小弟原本还对自己藏试卷的事心虚不已,闻言顿时不高兴了,“凭什么啊?”
这个臭大哥,平时是他头上的阴影也就算了?怎么他以后结婚生娃也要为了他?!
谢小弟觉得自己不能屈服,他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就成了谢拂的送娃工具人了,于是他态度坚决道:“我不!”
“我以后也要找个男人结婚,不然就不结!”
当天,谢小弟喜提三顿打。
谢拂不在,且他翅膀硬了,家里三个女人拿他没办法,她们还能拿个几岁的小屁孩儿没办法吗?
本就对谢拂对象不太满意的几人,听到谢小弟那番话,顿时被戳中了肺管子,别的不说,这顿打先上了再说。
晚上,谢小弟泪眼汪汪地趴在床上,心里又记了谢拂一笔。
他一定、一定要给自己找回场子!
*
谢拂之前向南与眠提起要带他回老家一事,南与眠说考虑,之后便一直没结果,当谢拂再次提起时,南与眠却是不能再推辞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在回你老家之前,你是不是得先跟我去见我父母?”
南与眠父母就在本市,可比跟谢拂回老家近。
谢拂闻言,抬头看着南与眠,忽然轻笑了一声,“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提呢。”
南与眠:“……”合着这人就等着他提吗?
行吧,总比没有记在心上好。
既然要见家长,自然要准备见面礼。
两人抽空去逛商场,买给双方家长的礼物。
“他们也没什么喜好,就是我妈爱跳广场舞,我爸爱跟别人打麻将。”
谢拂:“……”
他们又不能给买副麻将和放广场舞的广播。
最终,还是南与眠帮着挑了件可以穿着去跳舞的旗袍裙子,样式和质量都很好。
给他爸买的是一套茶具。
“你说杯具杯具,是不是不太好听啊?”南与眠买完后才道。
谢拂也不多话,直接问:“回去退?”
南与眠拉住他,“算了算了……”
挑完给南与眠父母的,两人接着挑给谢拂那边家人的。
对此,谢拂的建议十分干脆。
“我妈买新衣裳或者金首饰,总之是能出门炫耀的。”
“我两个姐姐的话,给她们的孩子买些文具或者学习上用到的书就行。”
至于谢小弟,“随便挑个变形金刚他就会喜欢你了。”
南与眠:“……”
真的好干脆。
谢拂态度在这儿,虽然上回听到谢家那边似乎不太满意他是个男人,但南与眠也不担心。
毕竟离得远,且他是跟谢拂过日子,又不是跟他家人。
两人先找了时间去见南与眠父母。
南与眠也有段时间没回来了,上次回来还是过年见了一面,都没过夜,这次回家带着谢拂,也有些近乡情怯的忐忑。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们上门敲门,却没人开门。
“怎么没人?”南与眠皱眉。
谢拂:“不在家?”
南与眠:“都大晚上了,平时他们都在吃晚饭,怎么可能不在家。”
他心里忽然冒出另一个可能,“该不会搬走了吧?”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他便又打消了念头。
他爸妈不是那么没谱的人,再怎么搬家也会跟他说一声才对。
就在南与眠准备打电话问问时,正好邻居家开门,见到南与眠,“哟,这是小眠啊?今天回家来了?”
南与眠笑着点头,“是啊叔,您知道我爸妈去哪儿了不?”
“你妈今天广场舞比赛,这会儿正进决赛呢,老南被她拉去助威了,说是还有双人舞什么的。”
南与眠:“……”
邻居边说便打了南妈妈电话,“老南家的,你们赶紧回来,你家眠子回来了,还带着个帅小伙,快回来看帅哥,再不回来帅哥就跑了!”
南与眠:“……”
谢拂:“……”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相亲记7
“都怪你, 让你转个圈扭个腰都扭不动,明明我本来可以夺冠的,都是你拖我后腿。”
“一大把年纪, 扭来扭去像什么样。”
“什么不像样?我跟你说, 要不是有你碍眼,不知道多少小伙子小姑娘给我拍照,我抖音粉丝都快过千了。”
楼道里传来的争论声令南与眠有些黑线, 在他不在家的日子, 他妈到底是怎么过的?
总觉得自己还比不上他妈年轻。
南妈妈拐了个弯,一眼就见到站在自家门口的两个人, 一个她很熟悉, 就是她家那个讨债鬼, 另一个……
南妈妈双眼一亮!
南与眠笑着打招呼, “妈,爸。”
南妈妈快步上山, 在南与眠以为对方是想跟自己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时, 却眼睁睁看着对方径直走到谢拂面前, “哟!还真有帅哥!”
南与眠:“……”
南妈妈拉着谢拂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前前后后打量一番, 这双眼越来越亮。
“帅哥,你多大了?哪里人?有对象了不?”
“要是没对象, 阿姨给你介绍个对象啊。”
谢拂:“……”
南与眠面色有点黑。
南爸爸也认真看了看谢拂,不由点头赞道:“不错不错,这个可以。”
南妈妈回头瞪他, “可以什么可以, 还不快开门把人请进去?”跑了怎么办?
南爸爸前来开门, 南妈妈还拉着谢拂的胳膊问东问西。
南与眠深吸一口气, “妈,妈您是看不见我吗?您亲儿子在这儿呢。”
南妈妈置若罔闻,满脸欣慰地看着谢拂,仿佛对方才是她亲儿子。
南与眠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最后看了看被南妈妈拉着表示爱莫能助的谢拂,最终忍无可忍道:“李竹香女士,请不要拉着别人家的儿子亲热。”
他隔开两人,强行站在南妈妈面前,“您仔细看看,您亲儿子在这儿。”
南妈妈脸色垮了下来,“哟,还知道是我儿子呢,这么久不见,连个电话也不愿意多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丁克呢。”
她走进门,也不理会南与眠。
南与眠:“……”
不是……当初到底是谁说不要打扰他们二人世界的?还说不想见他这个不孝子,让他有多远滚多远的?
明明是他们自己的要求,真这么做的,却又要反过来怪罪到他头上,父母都是这么反复无常吗?
南与眠表示自己不能理解。
最终,两人还是进去了,谢拂也被南与眠正式介绍给南妈妈和南爸爸。
“爸,妈,这是我男朋友谢拂,我们刚决定结婚,这次回来就是特地带他来见你们的。”
南妈妈听到南与眠说谢拂是他男朋友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些许满意,然而听到后面,又不由皱起眉来。
“什么?都要结婚了才带回来?合着你真没当这里是你家啊?觉得你爸你妈就是两个老头老太太,没必要通知是不是?”
南与眠张嘴想要解释,却听谢拂率先道:“抱歉伯母,是我的求婚太突然,才会让与眠没来得及提前跟你们提起。”
“在那之前,我们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结婚。”
南与眠:“……”
这人在说什么鬼话?难道当初说在邀请他同居的时候就打算要结婚的人不是他吗?
他眼睁睁看着谢拂胡说八道,可这些话又偏偏有理有据还礼貌。
南妈妈这会儿脸色已经好了不少,对谢拂的表情也很温和。
谢拂拉着南与眠在他们对面坐下,“今天冒昧拜访,其实也是因为我太着急,想跟与眠结婚,才没打声招呼就前来,希望伯父伯母不要怪罪。”
这回别说南妈妈,南爸爸脸色也好看许多。
谢拂着急跟他们儿子结婚,不就是看重自家儿子吗?
虽然觉得自己儿子有许多缺点,但做父母的还是觉得他好,希望他好的,谢拂重视南与眠,两人的态度更正色了许多,这回可不仅仅是因为谢拂的脸而带来的效果。
“因为来的突然,也没能给两位选多好的礼物,这些都是在与眠的建议下买的,不知道伯父伯母喜不喜欢。”
谢拂适时将礼物拿出来,南妈妈和南爸爸已经露出笑脸了,“来都来了,送什么礼啊,你们坐,我给你们倒杯茶。”
南妈妈起身去了厨房。
她不仅泡了茶,还切了一些水果,漂亮的果盘端上桌,配合着热茶,气氛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南妈妈问谢拂。
“认识……有一段时间了,我们是在餐厅认识的,当时他有点麻烦,我碰巧看到了。”谢拂没有说他们是在相亲局认识的,时间满打满算都还不到两个月,这事说出来,恐怕给人的印象不会好,以为他们当这是儿戏。
南妈妈闻言,以为谢拂是帮了南与眠,对谢拂的印象更好了。
不过这个想法也不算错,当时南与眠差一个男朋友,谢拂顶上了,可不也是帮了忙吗?
之后夫妻俩又问了谢拂一些问题,主要是跟他的情况。
什么工作家庭还有经历。
结果还挺满意的。
“医生好,现在人这一辈子,有几个没看过病吃过药的?有个医生在家里,就算不去医院也觉得安心。”南爸爸对着谢拂连连点头。
医生和老师作为从小到大都喜欢做梦长大做的职业,可想而知在市面上多受欢迎,别的不说,社会地位就高,说出去许多人都会下意识尊敬,这是老一辈人都喜欢的东西。
他们儿子是老师,家里再来个医生,感觉还挺登对。
不仅仅是职业,还有年龄、样貌、性格,他们都觉得谢拂和南与眠很契合,这是很难得的。
比什么门当户对难得百倍。
虽然谢拂出身农村,可他能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更说明他能力出众,未来可期。
他们也没想着要沾什么光,只要他们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好。
谢拂想要讨别人的好感,那是很容易的,他可以把自己伪装成任何别人想要的样子。
尤其是在第一印象就好的情况下,谢拂很快就让南妈妈和爸爸将他当自家人看。
晚饭是南妈妈做的,进厨房时还把南与眠拉进厨房帮忙。
她原本也没想着要南与眠帮什么忙,只是想跟他说说话,于是随便把一袋子折耳根丢给他处理。
“回来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打?害的我还要手忙脚乱。”南妈妈数落道。
南与眠毫不客气回话,“我打了能阻止您去参加比赛吗?”
“……不能。”
南与眠眼中浮现一道“那你还说”的想法。
南妈妈:“……”嘿,一段时间没见,这小子这是越来越皮了。
“那你也可以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今天人家第一次来,万一我发挥不好咋办?”
南与眠:“……您看帅哥还要发挥?什么发挥?”
“我觉得我还需要准备呢,您要是提前说一声最近喜好变成了看帅哥,我今天至于那么尴尬吗?”
刚刚他还担心谢拂会觉得儿子像妈,他妈看帅哥,他也喜欢看呢。
好吧,虽然他确实喜欢,毕竟谁不喜欢看美好的事物呢?
但他可不想让谢拂以为自己是因为那张脸才喜欢的他。
虽然有加成,但不是决定性因素好嘛。
南妈妈抬手就给了儿子一巴掌,没好气道:“你妈我看帅哥怎么了?就许你们年轻人追漂亮明星,还不许我看几眼帅哥了?”
“行行行……当然行!您尽情看,帅哥就在客厅里,您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南与眠连忙道,他可不想再品尝自己亲妈的铁砂掌。
南妈妈翻了个白眼。
“再说了,我看帅哥是为了谁?要不是你这臭小子说喜欢男人,我至于去看看他们有多好吗?我可都想好了,要是你敢带个歪瓜裂枣回来,你今儿休想进家门口!”南妈妈恶狠狠道。
南与眠:“……”合着他还得感谢谢拂长得好,他今天才能进家门是吗?
行吧……
眼看着自己这个亲儿子已经快要比不上谢拂这个刚进门的,南与眠已经佛了,他觉得自己还是安静当个壁花的好,只需要在爸妈跟谢拂聊天,顺带着数落的时候站出来充当一下工具人。
嗯,工作还挺简单的。
南与眠将折耳根摘好洗干净,问南妈妈:“要焯水不?”
“放着不用。”南妈妈下意识道,回过神后手里切菜的动作一顿,转头看了眼南与眠摘好的折耳根,奇怪地说了句,“奇了怪了,你竟然还知道要不要焯水。”
她可了解自己这个儿子,让他简单煮点什么还行,但涉及到煎炸炒烹稍微有点技术含量的东西那就别想,属于把自己饿不死,但也绝对不会多好吃的阶段。
学校有食堂所以她从没担心,可现在他竟然还知道做菜的步骤了?
“咳咳……”南与眠轻咳两声,“只是有点兴趣所以学了点。”
看他那模样,南妈妈哪还能不明白,这是因为男朋友才学的吧?
“养你这么多年没吃上你一顿正经饭,给别人做倒是起劲。”
南与眠不得不解释道:“这不是他经常做,我一直吃白饭也挺不好意思吗。”
南妈妈双眼一眯:“等等……什么叫他经常做?你们这是住一起了?”
南与眠:“……”
论什么叫做不打自招,这就是了。
“房东要收房,我房子退租了……”南与眠声音越来越低,看着南妈妈不太好的脸色,他果断闭嘴,决定还是不说话的好。
也没什么能辩解的,他们亲都亲了,睡也睡了,本来也说不清。
南妈妈万万没想到,再次见面,儿子已经找到了对象不说,还已经同居了。
“你可真是……别是见到个好看的就昏头了吧?”
南与眠觉得他妈没资格说这种话,不由抬头道:“您不也喜欢看帅哥吗?”
“而且……我俩都要结婚了,同个居而已,小事小事,用不着大惊小怪。”
南妈妈:“……”
她竟然无法反驳。
难道这就是好的不学坏的学?
谢拂跟爸爸聊了一会儿,两人话题渐渐淡下来的时候,南与眠从厨房出来,端起谢拂面前的杯子就喝了一大口水,“厨房热死了!”
谢拂见他额头确实渗出了汗珠,便抽出桌上的纸巾给他擦了擦,“坐下歇会儿。”
客厅开着空调,其实南与眠从厨房出来就觉得凉快了,但也没说什么,听话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他把电视打开,这会儿是看不到每天的新闻了,他就随便调了一个频道放着,有电视声音在客厅里回响,就算不说话也觉得热闹了许多。
南与眠摸出手机,看着微信里学生家长发来的消息,一边回复一边叹气道:“家长真操心,既要担心孩子在学校里吃不好穿不暖,还要担心他们在学校里早恋不学好。”
谢拂附和了一句,“都是这样。”
对此,作为过来人的南爸爸可有发言权了。
他看着不省心的儿子道:“可不是,想当初小时候送你去学校,你死活不去,还要你妈哄你那不是去上学,是去跟别的小朋友玩。”
谢拂微微弯了弯眉眼。
南与眠:“……”一言不合揪黑历史是什么鬼?
“你小时候还揪过前面小女生的辫子,说人家的头发像扫把,总打你的脸,人家哭得稀里哗啦,害得我们连连跟人家家长道歉。”
南爸爸回忆道:“说起来,你不喜欢女生,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别人扯头发都是因为好看,就你说人家像扫把。”
南与眠:“……”这他哪儿知道?
他暗暗吸气,还好还好,虽然糗了点,皮了点,但到底说明他从小就对别人不感兴趣不是?
谢拂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让南与眠又松口气又有些不爽。
晚饭做得很丰盛,南爸爸还拿了酒出来,正要给谢拂倒上,南与眠却先阻止道:“他不喝酒,酒精会影响神经。”
谢拂的手要拿刀的,最好不要喝酒。
南爸爸也不懂,既然不喝酒那就喝饮料。
“吃了这顿饭,你们的关系我跟你妈也算是认下了,我们也没别的话叮嘱,只有一件,要记住,你们是自己选定的,没有别人干预,未来过得怎么样,结果如何,也是你们自己承担。”
谢拂举杯应道:“谢谢伯父,我们都知道。”
一顿饭宾主尽欢。
晚上他们就住在南与眠的房间,左右也是同居了,也没必要让他们分房。
所以今晚他们住一间。
这还是他们从上次野营后第一次睡一起,看着眼前这张床,南与眠脑海里叫嚣着失策了。
洗漱过后的谢拂推了推他,“怎么还不进去?”
南与眠想了想,理直气壮地坐上自己的床,好歹是自己的地盘,不能认怂。
谢拂看了他一眼,本也没想做什么,好歹是第一次在这里留宿,但南与眠的模样,却让他有种不做什么有点吃亏的感觉。
一米八的床,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躺上去却觉得有些小了。
“你过来一点儿,我盖不到被子。”谢拂道。
“这个天盖那么严实做什么?”话虽这么说,南与眠却还是乖乖往谢拂身边移了移。
谢拂拿过遥控器,将空调又调低了两个度,“这样就需要了。”
南与眠:“……”这人是不是有病?
他被气笑了,在被子里轻踹了一下谢拂的腿,“你行了啊。”
谢拂伸手将他揽住,“嗯,行了。”
达到目的,自然就行了。
明明温度已经很低了,但南与眠莫名觉得还是有点热,即便如此,却也没有退出谢拂的怀抱。
嗅着谢拂浅淡却独一无二的气息,一整天的忐忑和激动都逐渐平静。
“谢医生,第一次上门的感觉怎么样?我看你跟我爸妈聊得挺好的。”
“我跟你聊得更好,想进行深夜交流吗?”谢拂深邃的目光看着他。
南与眠:“……不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谢拂,见他闭上眼睛睡了,便也跟着睡去,睡着时,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
一夜好眠。
翌日,两人离开时,谢拂还被叮嘱经常过来的话,至于南与眠,嗯,也有,不过是顺带的。
南与眠:“……”
果然见多了就不稀罕了。
回去的路上,他问谢拂:“你没跟他们说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吧?”
谢拂一边看路一边道:“没有。”
他又不傻。
南与眠松了口气,难怪他妈没收拾他。
“养娃真可怜,从出生前就开始操心,一直操心到好几十岁还放心不下。”
“真庆幸,你生不出孩子。”
谢拂趁着等绿灯的时间,偏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略深,声音清浅道:“要生也该你生。”
南与眠拍了下他大腿,“你还真想生啊?”
谢拂发动车子:“不想,不是你说的这个话题吗?”
他对孩子这种生物没任何想法,唯一可能有的,那多半也是厌烦,厌烦对方碍眼,厌烦是存在他们之间。
可偏偏他什么也不能做。
上辈子麻烦够多了,这辈子他可不想再给自己找更多麻烦。
南家那边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就该回谢拂老家,这抽一个周末的晚上可不行,两人是特地调了时间,空了四五天出来,才包袱款款地上路。
那边比较偏远,交通不太方便,谢拂并没有坐飞机汽车,而是自己开车上路,两个人都能开,轮换着来,倒也不是特别累。
一路上他们也不是纯粹赶路,看到方便的地方也会下来休息休息,吃顿饭,倒是也算长途游了。
“你家真远啊。”
车子走到山路,谢拂便接替了南与眠开车,担心他开不好。
“不远怎么会很久都不回去。”等回家后,他几年没回家的事南与眠也会知道,不如现在提一下,后面也不至于意外和怀疑。
果然,南与眠点点头,工作忙的话回一趟确实挺麻烦的,所以他也没有怀疑。
“那你家里人为什么不搬去城里?城里随便找个工作,多少也比在农村强。”
谢拂想了想,“习惯了吧,故土难离,就算让他们在本地的城市找工作,他们也会不适应城里的生活方式,宁愿待在农村,更不用说去我那么远。”
即便是原主的二姐,他们在镇上开店,平时最常去的地方也就是县城,想在县城买房子,手里的钱都不凑手。
这还是他们家最富裕的,大姐他们都在村里,虽然在镇上有房,但也不怎么去住,就是习惯了村里的生活,还有要种村里的土地。
至于原主的爸妈,那更是没想过搬走。
没钱能去哪儿?外面多乱,还不如在家守着土地,至少不会饿死。
南与眠想了想,“那你是不打算接他们去城里一起生活?”
“不接。”
他那边太远了,如果是当地的城市或许还可以,这都跨省了,就算是二姐也不会答应,更不用说其他人。
“孩子读书或许还能帮帮忙。”谢拂道。
南与眠并不觉得接亲人到身边来住不应该,他其实做好了谢拂会接家里人去城里的准备,即便是两个姐姐各自成家不会跟来,可他妈和弟弟总会。
可谢拂却一口否决,这让南与眠意外的同时也呼出了一口气。
“那就多回来看看吧,总不能走了就不回来了,你没空的话,我有啊。”
老师这个职业,别的的不说,长假多啊。
寒暑假最少也是半个月一个月,回老家一趟绰绰有余。
谢拂眉心微拧了一瞬,很快又松开,淡淡道:“随你。”
*
山路走了大半个小时,远远看见山对面有房子,这里别的不说,环境却很好,如果老了,应该是个不错的养老地。
路难走,车子也开得慢,路上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认识他的人。
“这不是谢老铁家的大娃吗?这是回来了?”
谢拂:“……嗯,回来了,七叔慢走。”
转头一看忍笑的南与眠,解释道:“我爸名字里有铁。”所以这个老铁不是现在大家常用的那个意思。
南与眠点点头,却还是在笑,“我知道了。”
但他笑的可不仅仅是老铁啊,还有大娃,好、好土的小名。
谢拂假装自己不知道,直接开车继续往家里去。
一路上午饭什么叔叔伯伯都是随意点头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就这,那些人都觉得谢拂脾气变好了,眼里有人了,毕竟,在以前原主回来的时候,那可是几乎视而不见的,在家睡一晚上就离开。
谢拂还点头打招呼,在他们眼里都是这孩子懂事了。
南与眠还没察觉到谢拂在这里的名声,就已经察觉到了别人对谢拂的态度似乎特别好。
“原来你人缘这么好,他们都跟你打招呼。”
谢拂……谢拂能说什么呢?这种时候他只要笑一些就行了。
当车子终于停在家门口时,南与眠才知道,谢拂家里似乎比村里其他人家都要穷一些。
虽然都是砖瓦房,也铺了水泥地,到这一眼就能看出来,房子应该有些年头,而其他人家应该都是近几年新起的。
车子的声音远远传来,屋里的人也早早就出来迎接。
谢拂刚下车,就见到谢母穿着平时只有赶集才穿的衣裳出来,还有一个少年好奇地走到车旁边看。
以前原主回来都是自己坐飞机转汽车,当时也没买车,因此这车他们都没见过。
谢小弟惊喜又好奇,甚至忍着对谢拂的讨厌也上前观看。
“大娃怎么这么晚回来啊,路上开车辛苦了吧?”谢母走上来关心道。
谢拂:“不累,有与眠帮忙。”
一直让自己忽略另一个人的谢母这下不得不去看南与眠了。
原本以为自己会不喜欢,可这一看,对方斯斯文文,戴眼镜的知识分子的模样令她微微一顿。
这……这模样,这气质,即便是知道对方是儿子男朋友,她也很难讨厌啊。
“这是我未婚夫。”谢拂拉着南与眠对谢母介绍,“他叫南与眠,是中学教师。”
谢母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看向南与眠的神色便认真许多,“老师?你是教书的啊?”
南与眠笑着应下,“是的伯母,我在教高中,如果学习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问我。”
原本兴致勃勃看戏的谢小弟瞬间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谢母却是没忍住,露出了一个笑脸,态度热情不少,“这怎么好麻烦你,请进快请进!”
谢拂说理带着南与眠进了家门。
他早知道南与眠老师的身份会很有用,毕竟这种乡下地方,大家对老师的敬畏之心还很浓,尤其是家里有个学习不好还不听话的孩子的时候。
“他两个姐姐都在自己家,天太晚了,我让她们明天再带家里人上门,你们今晚就住大娃那个房间,我都收拾出来了,床单被子都是干净的。”谢母给他们倒了热水,又把家里的电视打开。
这电视还是谢二姐家淘汰下来的,不过也算能看,聊胜于无。
山里信号不好,只有一两格,上网都不顺畅。
“你们吃饭了吗?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谢母就要起身去厨房,却被南与眠叫住。
“不用麻烦了伯母,我们晚上吃过了。”
谢拂也让她不用忙,谢母这才坐下。
“大娃之前就提过你了,不是我不想迎接,家里穷,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希望你不要嫌弃。”
谢母原本因为谢拂的态度,已经愿意接受南与眠,虽有些不情愿,可她也没想针对或者给什么下马威。
现在因为南与眠的样貌和职业,更不会做什么,就是家里太穷了,想招待也招待不起来。
南与眠摆摆手,“哪里哪里,不用麻烦的,我们又不是客人,您把我当自家人就好了。”
要是把南与眠当一家人,那他们家里可也是有老师的了,这个想法不断诱惑着谢母,令她心动不已。
但她还是忍住了。
不过虽然忍住了,她心里的激动和高兴却也压不住,“我去给你们烧水洗漱,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咱们再说说话。”
南与眠便笑道:“那我去把车里的东西拿出来。”他们买的不仅是那些礼物,还有一些乡下没有的东西,什么银耳燕窝,都是养生的。
他从谢拂腰间摸过钥匙。
谢拂也站起身,“妈,我来帮你。”
谢母要推他,“你来厨房做什么,待会儿把你衣裳弄脏了,这衣服很贵吧?快出去坐着看电视。”
谢拂在灶前坐下,动作熟练地帮她生火,“不贵,洗洗就好了。”
厨房里烧火后有不少黑灰,落在衣服上就是黑一片,谢母看了看谢拂身上的白衬衫,知道他这衣裳难洗,还不一定能洗干净,心里一阵酸软。
自己儿子什么样,做妈的能不知道吗,原主能骗别人,却骗不了亲妈,几年不回来,原主凉薄自私的本性她其实都知道。
只是到底是自己儿子,又怎么不盼着他好,哪怕是委屈自己。
谢母看向谢拂的目光中含有泪光,她用袖子抹了把眼睛,假装被烟熏的。
“大娃长大了。”
“也要成家了。”
她以为谢拂是长大成家才懂事的,心里对南与眠最后一点不情愿也散去。
谢拂没说什么,他没有戳穿这个母亲错误的想法,就让她以为是长大懂事也不错。
有时候真相比虚假更伤人。
当晚,谢拂跟南与眠睡在垫着稻草的床上,虽然都有套子遮着看不见,但身下还是能有跟床垫很不一样的感觉。
谢拂给南与眠分了一半被子,“睡得惯吗?”
南与眠:“还好,你小时候就是睡在这儿?”
他翻了个身,感受了一下身下干草被碾压的感觉。
“其实还不错,挺软的。”他笑道。
“别一直动,不然我妈还以为我们在做什么。”谢拂提醒道,“稻草声音大,这里可比城里还不隔音。”
南与眠瞬间安静了,谢拂笑了一下。
南与眠眯眼:“你是不是骗我?”
谢拂十分自然道:“不信你可以试试。”
南与眠……南与眠不敢试,他还要脸,且不想刚来就给谢母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于是当天晚上,他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第二天早上醒来,半边身子都麻了。
谢拂扶他起身,关心问:“你还好吧?”
南与眠:“……”
好,真是好!极!了!
于是,等今早谢大姐和谢二姐分别带着丈夫孩子上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陌生人在院子里活动身体。
她们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南与眠便率先笑道:“是大姐二姐,和两位姐夫吧?我是阿拂男朋友,南与眠。”
“啊……你好你好……”几人都有些无措,毕竟他们除了谢拂,可还没见过像南与眠这样长相气质都格外出挑的。
看着南与眠的模样,她们想要劝分的话瞬间就开不了口了。
“姐姐姐夫来了,进屋坐。”谢拂听到动静,也出来招呼道。
他走到南与眠身边,二人逐渐靠近,站在一起,谢家两个姐姐想说的话更说不出口了。
因为这两人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非常般配。
如果是陌生人见了,说不定都要说一句天生一对。
她们虽然说不出那个口,但心里竟一时也冒出了那样的念头。
赶走了南与眠,她们的有限见识里,实在找不出还有谁能比他更配谢拂。
直到进屋坐下,她们都没找到合适的话开口。
还是孩子好,孩子没一会儿就玩儿在了一起。
谢拂把礼物一一送出去,场面终于热闹起来。
而两个姐姐更不好意思了,因为这些礼物都是南与眠买的。
“与眠在学校做老师,学习上有需要帮助的都可以问他。”
谢拂主动道。
跟谢母一样,谢家两个姐姐对老师这个职业都很尊敬,闻言对南与眠的态度更慎重了许多,她们以孩子和学习展开话题,南与眠都说的上来,于是很快就聊开了。
孩子们在外面玩,谢拂将两个姐夫喊去一边。
他摸出两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分别放进他们手里。
“大姐夫,二姐夫,这是早些年借你们的用来读书的钱,过了这么多年,我把通货膨胀和利益都算进去了,你们好好收下。”
大姐夫是个憨厚老实人,连忙把红包塞回给谢拂,“那钱就是给你的,不用还,你在城里打拼也不容易,你姐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数落我。”
“要还的,亲兄弟还明算账,这钱你要是不收下,我心里难安。”谢拂坚持给他。
“再说了,我现在还打算结婚,要是真的一点钱都没有,能考虑结婚吗?”
闻言,两个姐夫心里也是忽然一愣,竟然觉得谢拂的话有道理。
他们对视一眼,还是精明些的二姐夫先开口,“那我们就先收下了,都是亲戚,手里的钱要是不凑手,再找我们借也行。”
谢拂应道:“会的。”
大姐夫见二姐夫收了,他也不好不收,只能揣在包里。
当晚,他把这事跟谢大姐说,两人将钱拿出来数了数,惊讶地发现这些钱几乎快是当初借出去的两倍!
大姐夫觉得有些烫手,同时却也真的相信了谢拂手里有钱的事,否则他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还他们。
“你弟弟是个实在人。”
从前对谢拂的怀疑打消,取而代之的是现在还钱的谢拂,至于从前为什么不还,应该是真的手里没钱吧?
两个姐夫这样想。
至于两个姐姐……
她们弟弟当然好了!不接受反驳。
谢拂还钱的举动让她们长了脸,无论是对谢拂还是南与眠,她们都硬不起来,加上还有个已经彻底认命接受的谢母,谢拂和南与眠的婚事也算是得到了家里人的同意。
之后便商量起婚期来。
“地里活多,到时候我让村里人帮忙照看一下。”听说婚礼在城里办,谢母心里虽然有些害怕忐忑,却还是坚持要去城里。
两个姐姐也表示没问题。
“店关两天没事,孩子还小,请两天假完全没问题。”
“你们到时候结婚要花童不?家里啥都没有,就是孩子多。”
五岁七岁的,当花童也差不多。
谢拂看到孩子却是想起读书的事儿。
他提了几句,让孩子去城里读书,镇上的教育资源太少了,不如去城里。
“孩子还小呢,小学还是在镇上读,去城里就是浪费钱。”两个姐姐拒绝道。
谢母却有别的想法,试探问:“你们说,把二娃去你那边看管一段时间怎么样?小南是老师,应该会管学生吧?还有大娃,二娃平时也挺怕大娃的,应该会听话?等看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再接走他。”
她也不是想让小儿子真好好学习,一飞冲天,可小儿子在乡下无法无天,能让他稍微受点管束也好啊。
谢拂看了南与眠一眼,见到后者眼中的兴味,便知道对方并不反对。
“行,这次他跟我们走。”
偷听的谢小弟忍不住了,跳出来坚决反对,“我才不要跟你走!你爱走就走,休想带上我!”
哼!才不给你压迫我的机会!
然而这事是他说不想就能不想的吗?
谢家两个姐姐对视一眼,默契地上前逮住小弟,一个抱着露出屁股,一个上手就揍人。
“谁教你这么没礼貌的?”
“连哥都不知道喊。”
“你哥对你好才管你,不然你看别人管你吗?”
谢小弟崩溃大哭!
“放屁!他才不是想管我!他根本就是想教训我!他、他想公报私仇!”看来这小子还是知道自己一直对谢拂态度不太好的。
“你们不要被他骗了,他会虐待我的!”
南与眠看了谢拂一眼,面露询问和怀疑,深知谢拂本性的他知道是有这个可能的。
谢拂:“……”
“我看起来很像那种人吗?”
南与眠摇头,“可这跟像不像无关。”你本来就是这种人啊。
谢拂:“……”
所幸谢家两个姐姐不信,听到谢小弟的话,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欣慰。
她们感动地说:“因为你哥,你竟然都会用成语了。”
“看来送你去他那里肯定能学会更多。”
谢小弟……谢小弟绝倒!
救命!他真的不是故意用对成语的!下次他再也不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这个世界,新世界古代,h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