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知悟的薄唇即将触碰到池霭的肌肤之际, 一阵突兀的来电铃声响起。
它来源于池霭的晚宴手包,边响边嗡嗡震个不停。
炽热的欲念入脑,方知悟想要亲吻的动作只被阻碍了一下, 他眷恋地用下巴磨蹭着池霭的侧颊, 含糊请求道:“霭霭,不要管电话了,我想吻你……”
池霭却表现得铁石心肠。
她?单手盖住方知悟凑过来的唇瓣,又后撤肩膀拉远了两?人之间的咫尺距离, 空闲的另一只手灵巧拧开手包顶端的珍珠扣, 将破坏气氛的手机拿了出来。
屏幕上显示了两?个字——哥哥。
方知悟也瞧见?这个称呼, 他陷在池霭掌心的薄唇不自觉抿起。
别?人的电话,或许他只要耍赖撒娇就可以?促使?池霭放弃接听。
但?池旸不一样。
方知悟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池霭手指滑动,按下接听键。
“霭霭。”
池旸的嗓音自话筒那头传出,同?时淌入两?个人的耳廓。
池霭叫了声“哥哥”,亲昵地问道:“你下班了吗?”
“是啊,今天没?怎么加班,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要不要我过去接你?”
池旸迫不及待把打电话前就想好?的话说给池霭听。
池霭睨了方知悟一眼,回道:“可能还有一会儿, 等下我会自己?回去。”
“这么晚了, 方知悟愿意送你回来吗?他这个人从来都不靠谱, 我不放心。”
被点名?道姓的方知悟眉一皱就要开口, 池霭却像是拥有预知能力一般,瞥见?他脸上表情变化的须臾就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从挡住他的吻, 到捂住他打算反驳的嘴。
方知悟“唔唔”两?声,说不出话, 气急低头看向腕上的手表。
分?布在上面的时针分?针,清晰指向八点三十六分?。
九点都不到,池旸就说这么晚。
方知悟盯着池霭的绿眼睛溢出几分?鲜明的嘲讽。
池霭忽略他用眼神传递出来的阴阳怪气,柔声同?池旸说:“他愿意的,哥哥别?担心。”
“不过,刚才是什么声音?”
纵使?方知悟的动静再轻微,依旧被敏锐的池旸捕捉到耳中。
他听完池霭的回答,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紧,眸光冷冷地沉了下来,反应到言辞之中,却依旧温和地问道,“你不是在参加文夫人的慈善晚会吗,身?边怎么这么安静?”
池霭微妙生出一种被兄长抓到正在早恋的禁忌感。
她?看着方知悟略带得意的眼神,镇定答道:“酒店里面有点热,我就走到了露台上吹吹风。刚才没?什么声音啊,或许是风声吧,哥哥是不是听错了?”
“是风吗?”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我还以?为你现在跟什么人在一起呢。”
池旸的三句话,一句更比一句加重?方知悟眼里的得意。
他直勾勾与池霭对视,仿佛在问:被他知道又怎样?
和方知悟的性格不同?,池霭天生对所有激将法免疫。
她?率先垂落眼睫,避开青年目光中的得寸进尺,劝哄池旸道:“哥哥别?想太多了,真的只是风声。那先这样吧,我出来太久,怕等会儿文夫人问起,就先进去了。”
“好?,早点回家。”
池霭应承完池旸的最后一句叮嘱,挂掉电话。感觉到桎梏解除的方知悟越发带着获胜的姿态抱怨道:“池旸是有什么特殊情结吗?难道等你以?后嫁了人,他还要这么黏黏糊糊?”
“他是不是有——”
“病”这个字还没?说出口,方知悟挨了一巴掌。
巴掌的力道不轻不重?,受辱的意味更大?于□□的疼痛。
愣怔过后,他气得瞪圆眼睛。
“你——”
他刚要说话,池霭冷淡地警告道:“我说过,不许侮辱我哥哥。”
柔滑似水的嗓音不复。
方知悟真实感觉到池霭在面对池旸的事情时,所呈现出来的、能把人刺痛的棱角。
他想要生气,想要发火,想要质问池霭怎么敢动手打自己?。
可旖旎的情绪仍然在体内流淌。
他整个人都不上不下的,怒意刚燃烧一瞬,就被池霭寒凉的视线浇灭。
方知悟捂着被打的侧脸,漂亮而璀璨的眼睛闪烁着摇曳难言的委屈。
在彼此沉默的对峙中,池霭无动于衷地说道:“被打你也能顶着我。”
“你还是先冷静冷静吧,我要回家了。”
说着,她?拂开方知悟另外一条勾着自己?腰肢的手臂,抬起腿肘就要下去。
方知悟更不敢相信了。
池霭居然打完他一巴掌,还要把他晾在这里。
……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
方知悟不由?自主地环抱住眼前人,阻止她?的离开:“你把我弄成这样,你还不负责!”
他赤/裸小腹上的淤青相隔旗袍单薄光滑的布料,压紧池霭的肌肤,强烈疼痛随之而来的同?时,又从中收获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
“你不准走,池霭,不准走,你要留下来陪我。”
他嘴上赌着气,身?体又传递出诚实的渴望。
可池霭终究太清楚怎样才能戳中方知悟的痛处。
她?任凭青年将自己?搂抱在不着片缕的臂弯间,不做任何抵抗,只是伏在他耳畔低声问道:“方知悟,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池霭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娇柔甜润的声调,把所以?身?体表层之下的坚硬棱角收起。
只用言语本身?的真实含义,把方知悟束缚得寸步难行。
他和池霭,是什么关系。
欲望来临之时,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或者说,他的内心始终有一个答案。
却在某个时刻,放任本能的情感将答案埋葬。
无言过后,他几乎有一点怨恨池霭。
为什么明明可以?避而不谈,可以?心知肚明,却还要执着地询问。
方知悟将下巴抵在池霭的颈窝,他仿佛睡着一般没?有回应,唯独紧抱的手臂微微放松。
池霭继续问道:“你不是说过,你最讨厌我了吗?”
“人是不会亲吻拥抱讨厌的人的。”
“你现在只是被生理的欲/望占据了大?脑,等清醒过来,你会感谢我的拒绝的。”
会感谢吗?
方知悟被池霭说得无力反击。
他只知道他绝不可能在当前的状态下,承认自己?并不讨厌池霭。
……他绝不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镶嵌在修长脖颈间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个来回,方知悟咽了口干涩的唾液。
他支起身?躯,把搂抱过池霭的双手踌躇着松开,转而放在旗袍之上的膝盖两?侧。
池霭看着那双雪地松林般的瞳孔逐渐累积起许多情绪——先是得不到满足的愤怒,后是被揭破内心的羞恼,紧接着,还有摇摆不定的犹豫和迷惘。
池霭并不着急。
因为她?知道,自己?始终都是赢家。
她?注视着方知悟。
……
不知多久以?后,方知悟像是有了决定。
他的眼神又重?新化作了高傲的坚定,以?及以?自我为中心的睥睨。
方知悟收回了自己?的手,背到身?后。
他吐出三个字:“你走吧。”
池霭微笑起来。
她?没?有如?蒙大?赦般逃开,而是将旁边的药膏拾起,细心拧上盖子,然后放入青年掌心。
她?很喜欢此时此刻方知悟与自己?对视时,倔强而动人的眼睛。
那比飞扬恣意、不可一世的他,更能博得她?的心软和怜惜。
于是池霭俯下身?体,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心:“乖男孩,家人之间应该吻这里。”
池霭下了宾利,慢悠悠地走着。
这里距离英华大?酒店太近,她?需要换条街道打车,才能避免引起一些人的注目。
走出几百米,池霭刚在一个拐角前驻步,就发现了靠在墙壁上抽烟的祁言礼。
这似乎是酒店存放垃圾的暗巷,狭窄局促,堪堪能容纳两?人并肩同?行。
很难想象在繁华的市中心,还会有这样灯光不能完全照射到的地方。
祁言礼没?有在意它的偏僻和略显脏乱,细长的香烟迸出一撮火光,在他微微屈起的指尖明灭,莫名?让池霭想到了夜晚的江面上飘渺而孤独的渔火。
“你是在这里等我吗?”
池霭没?有感到惊讶。
她?回头看了眼方知悟所在的宾利的位置,然后向前走进转角的阴影里。
她?见?祁言礼仅仅用情绪莫测的双眼望着自己?,接着又缄默地抽了一口烟,便笑意不减地补充道,“还是说,你才看完一场发生在豪车里的香艳好?戏。”
池霭的话让祁言礼吐出一口袅袅的烟雾,改为把剩余的半截烟夹在瘦削指节间。
他没?有否认池霭的猜测,淡淡问道:“你喜欢阿悟吗?”
“你说呢?”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清脆而富有节奏。
池霭拢了拢身?上的旗袍,走到祁言礼面前的另一侧墙壁停下。
她?向后靠着墙壁,低头估计自己?和祁言礼的间距,得出一步之遥的结论。
“你不喜欢他,也会坐在他的身?上,差点同?他接吻。”
祁言礼陈述着自己?在车外看到的画面,将熄的烟灰落在地面,零星火光不甘地消散。
池霭歪了歪头:“如?果我喜欢他,你还会那么做吗?”
祁言礼避而不答地说起另一个真相:“没?有如?果,你不会喜欢他。”
“所以?内心还是愧疚的对吗?只能用我和方知悟之间没?有可能来麻痹自己?。”
池霭对于祁言礼手上香烟的兴趣,似乎多余对祁言礼本身?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