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温书韫过生日,一家人在海淀的家里,今年寒潮来的早,已经下过一场雪,天寒岁暖,倒是难得团聚。
这种日子,温书韫向来是留给家里,傍晚的时候,蒋老师跟保姆在厨房做菜,父女两人祥和的在沙发上坐着。
温书韫向来扮演的是慈父的角色,温璃被偷拍的事已经告一段落,同时也将公司里的一颗毒瘤摘了出去,经过紧急公关,影响降到了最低,但他对女儿还是觉得亏欠,反思着是不是在女儿身上花的心思太少,他有意让温璃接手善书集团,但温璃却想要学画,便仍然让她心安理得的追梦,蒋老师虽然严厉,却也对她是万般的宠爱。
说到底,她也是沐浴着殷切的爱长大的孩子。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温璃胃不太舒服,隐忍不发的按着肚子。
温书韫打量着她,粗枝大叶的人,半响也才冒出一句:“瘦了。”
蒋老师正往餐桌上端菜,听见话,也瞧过来,想起一件事:“学校那边说你交换的名额有了。”瞧着她疑惑的眼神,又说:“这全凭你自己的能力,我什么都没搀和,别那么紧张,是你房叔叔告诉我的。”
温璃点点头:“知道了,妈。”
听到这事,温书韫也挺高兴:“这是好事啊。”
下午那会,他们一家去电影院去看了明澈的新电影。
这是她签经纪公司前拍的,小成本公路片,同她搭戏的小生叫林斯哲,是电影学院的学生,还没毕业,长得又乖又帅,前些日子因为一部综艺火了起来,娱乐圈就是这样,遇到什么好的契机,一夜之间鸡犬升天,影院里大部分都是冲他来的粉丝。
他从荧幕里出现,一堆人便小声惊呼一次。
越到后头,越是被情节和明澈的演技折服,那股懵懂灵动的劲儿,虽不是科班出身,但比较之下,自家正主的演技还是生涩了,于是电影上映的头一天,明澈两个字已经在热搜上挂着了。
蒋善微也颇为赞赏:“这孩子算是找到自己的路了。”
菜上齐了,保姆招呼他们吃饭。
温书韫刚坐下,拍着手惊呼一声:“嚯,挺丰盛啊,辛苦老婆了。”
蒋老师正从酒柜里拿酒,她穿着一身香奈儿的套装裙,淡淡的妆容温润柔和,虽然职场上雷厉风行,却仍然把温柔的一面留给家里,她微微一笑:“也不全是我一人的功劳,还有人家小徐呢。”
“我的错,我的错。”温书韫忙说:“小徐也辛苦了。”
饭桌上一家人向来不谈工作,温书韫今天挺开心,切完蛋糕,多喝了几杯红酒。
又说起明澈演的那部电影。
讲的是一个富家少女跟一个开出租车的男生的故事,剧本不错,两个人从最初的彼此嫌恶到最后真心相爱,但男方家里是典型的小农思想,心胸狭隘,平常人看了倒觉得冲破世俗阻碍,真爱无敌,但在真正的大富大贵之家里,金钱和地位养出的眼光,绝不济会如此落俗。
说着说着,他们谈起了结婚是否应该门当户对的问题。
温璃愣了一秒,垂着眼睛,在一旁默默的听。
蒋女士发表观点,口气清醒:“家世说到底,差的并不是钱,而是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和见识,站得高,自然眼界高,顶级的东西看起来也稀松平常,若是小门小户,眼界低,生活观念不同,终究是累。”
温书韫喝口酒:“倒是在理。”
也有点酒意上头,瞧着默不作声的温璃:“咱闺女感情倒是开窍的晚,我大学那会死乞白赖的追你妈妈,不知道被拒绝了多少次,那会我也是个穷小子,没父没母,你妈生在书香门第,估计也看不上我。”
蒋善微笑了笑,也有些感念,佯怒:“是看不上你,早知道我就不跟你去西北了,这种事也跟孩子说。”
“你那会受苦了。”温书韫喝醉了容易多愁善感,叹了口气:“你姥那会也为你妈糟心,找了这么个落魄的人。”
温璃的脸色不太好,戳着碗里的饭粒,眼神肉眼可见的暗淡下去,蒋老师察觉不对,给温书韫使了个眼色:“好了。”
温书韫知道蒋宁是温璃的一家心病,也不再提,静默了一会,问:“阿璃还没谈朋友吧。”
温璃轻声答:“没有。”
“爸爸跟你说,你是企业的继承人,要钱我们家已经足够了,对方家里条件什么样我们不计较,爸妈希望你能过开开心心的日子,你喜欢什么男生,爸妈不插手,但得是个正直善良的人,眼光要豁达,有头脑……”
蒋老师抿着唇不太赞许,终于侧身拍了拍温书韫的肩膀:“你喝醉了。”
当晚,温璃住在家里,明天一早的飞机回江城。
寂静的夜里,她做了个梦,梦里她和江倚青开着车,在一条只能看见地平线的道路上飞驰,两旁的景色飞闪而过,有绿茵茵的草地,鲜花拱门,她想要伸出手去触碰……梦醒了,望着窗外冰冷的月色,她揉着跳动的额角,有些怅然。
周日早餐,江倚青在病房的卫生间给母亲剃了头发,宋慈近来脱发严重,人也很快的瘦下来,索性要求把头发剪了,带着一顶棕灰色的棉帽。
医院外的路上有条银杏路,昨天下了场雨,叶子一下子全黄了,风一吹更是落了大半。
第二天,仍旧是灰蒙蒙的天气,江倚青提着饭盒,暮然发现光秃秃的树梢,心下一阵悲凉。
宋慈生病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几乎已经麻木了,很少流一滴眼泪,可不知怎的,忽然捂着脸低声痛哭起来。
傍晚回家,江倚青坐在公交车上,依稀瞧见一群背着画板的青年男女,一群人围着一棵枯树,地上是一片金黄的枯叶,江倚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意识到自己的留恋时,又赶忙收回视线,懊丧的叹了口气。
宛禾街萧瑟冷凄,人影甚少,寒潮即将来袭,刮着大风,大家都不愿在外头多呆。
她的发丝被风吹的微乱,只好裹紧外套,低着头往前走。
“小心。”
忽然有人扯了她一下,一抬头,正对上一张眸色清浅若琉璃色的眼睛。
江倚青脚下踉跄的往前扑,温璃顺势把她搂在怀里,微凉的下巴轻轻擦过她的额头,有点不真实的触感。
一个骑着电车的男人擦身而过。
“谢谢。”
江毅清低声说,很快站直了身子,温璃也顺势松开手。
“刚下班?”
“嗯。”江倚青站在原地,视线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飘忽了一会,语气似乎不太高兴:“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璃的手插在风衣的兜里,目光打量着她,下巴一挑指了指倚在树边的画包,漫不经心道:“来写生。”
江倚青回想着刚才从车窗里看到的那群人,点点头,默来几秒,口气带着点关心:“天黑了,还不回家?”
“胃不太舒服,休息一会再走。”她刚才一直在树边的石头上坐着。
“哦。”江倚青了然的点点头,越过她,拿出钥匙开门。
“我从北京来,那里下雪了。”温璃提着画包站在后头,目光落在她拿着钥匙的手上,有意跟她搭话:“你见过雪吗?”
“没有。”
说话的功夫,江倚青已经打开门走了进去,温璃一只脚也踏了进来,江倚青瞧着她若无其事的模样,有点疑惑:“你还有事?”
温璃眼底一片平静,口气中又带着点坦荡荡的无赖:“我还没吃饭呢。”
“所以?”江倚青不知道小孩什么心思,天色已经很晚了。
温璃已经走进了屋子,环顾一圈,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从口袋中拿出一百元钱压在筷筒下,看着她:“我想吃抄手。”
空气中漂浮着水汽,冰箱里没有抄手,江倚青煮了水饺给她:“不用钱,你吃吧,吃完早点回家。”
温璃没说话,接过饺子,低着头,吃的很认真,也很慢。
江倚青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吃饭,便背对着她坐,手背撑着额头,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温璃瞧着她的背影,单薄的几乎摇摇欲坠。
“家里停电停水了。”
“嗯?”江倚青没听清楚,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她。
“我能不能借住一晚。”
“你可以去住酒店。”江倚青摸着眉毛,无奈的说:“在我这算什么。”
“现在已经很晚了。”温璃束着手看她低声说:“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酒店很远,我胃有点痛,只想找地方躺一躺,我可以给你钱。”
温璃说着,从口袋里向外掏钱。
“算了。”江倚青再次妥协,家里就她一个人,空房间挺多的。
从前种种,终究不是了却无痕的。于是安排温璃在三楼睡,她去宋慈的房间。
没什么的,只是简单的借宿而已。
但温璃似乎有意让她心烦意乱,洗完澡,头发也不吹,下楼到客厅里喝水,南方不比北方,家里已经供暖了,江倚青的家里还是凉飕飕的。
她里头穿着睡衣,外头套着白天穿的呢子外套,手里拢着一杯热水。
江倚青从房间里走出来,吓了一跳,又看她头发湿漉漉的呆坐着,担心道:“你胃痛还洗澡?怎么不吹头发?”
“吹风机坏了。”温璃坦白说。
江倚青“啧”了一声,这才想起,前几日吹风机泡了水坏掉了,是自己忘记添置了,叹了口气:“这种天气怎么还洗澡?你跟我回房间,我去找毛巾给你吸一吸头发里的水,这里冷,不然肯定是要感冒的。”
温璃点点头,起身,乖乖顺顺的跟着她。
上了楼,江倚青到柜子里翻拿出几条毛巾,“咔哒”一声,她往后疑惑的瞧着温璃:“你关门干嘛?”
“冷。”温璃面色不改的走到床上,掀开被子倚坐在床头。
江倚青叹了口气,走近了,用毛巾小心的包起她的头发,微微按压吸水。
她们离得很近,温璃一抬头就是江倚青的鼻息,淡香的气味萦绕,江倚青低头瞧着某处,声音却是冷冰冰的:“别乱动,你如果敢做什么,我就把你扔出去。”
“唔。”温璃收回扶在她腰上的手,点点头。
江倚青简直无法正视这张床,只想赶快解决了事下楼。
何况小孩有意无意地触碰,简直疯了。
好在她并没再有任何僭越的行为,眼神随意的扫着四周。眼神略过书架,又扫过鞋柜。终于落在书桌上。
江倚青心烦意乱。
“你是在练字吗?”她忽然问。
桌上平铺着几张白纸,一旁摆着文房四宝,原先来时是没有的。
江倚青最后将她的头发用干毛巾全部裹起来,如释重负的从床上起身,随口答道:“写着放松心情。”
待人下了楼,温璃走到书桌边,散落的纸上,竟是极漂亮的簪花小楷,端正文雅,看了极其舒心,一旁放着一本敞开的文刊,和一摞已经写完的小字,拿起来,一张一张的看过去,大部分都是摘抄的散文选段,还有些随笔画的简画。
室内静谧无声,天窗外的树梢沙沙的扫过玻璃。
直到其中一页。
温璃眸色渐深,她的手有些不稳了。
不再是文雅的小楷,而是些微有些狂放不羁的草书。
上头写了一句诗。
而右下角,只写了一个字:璃。
抚摸着那几个字,不知道江倚青落笔时是何意。
你也会心烦意乱么,江倚青。
她仰起头,竭力不让眼眶的泪水落下来。
同样的,江倚青也是心乱如麻,她猜不透小孩的心思,不知她到底因何而来,难道真是因为停水停电,还是因为别的,为什么不去找那个女孩反而来找自己,她被自己的思绪被搞得混乱,冷水扑在脸上,这才清醒一些。
江倚青上楼,曲指敲敲门,没人应,又喊了两声,推开门轻轻的走进来。
她的手机落在这里,似乎擦头发时落在床上了。
屋里只亮着书桌上的阅读灯,床上平坦一片。
温璃仰面躺在矮沙发上,闭着眼睛,嘴唇有些白。
“哎。”她终于看到矮沙发上蜷缩的人影,快步走过去,推了推人:“你怎么了?”
温璃仍旧紧紧的闭着眼睛,秀眉蹙起。
“很难受吗?”江倚青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心着,又总不能一直放任她这样下去,试探着问:“我打120吧。”
“不用,没到那份,只是太冷了。”温璃翻身躲开她触碰的手。
“放着别墅不住,跑来这受罪。”江倚青嘟哝了一句,下楼去灌热水袋。
正要上楼,一转身,却看见温璃站在楼梯口一言不发的瞧着她,那眼神里竟有悲凉绝望的意味。
瞧着眼前的女人,一时间竟觉得痛也是种畅快。
“你吓我一跳。”江倚青一怔,而后拉着她的睡衣袖子:“到床上去躺着,给你灌了热水袋。”
屋里昏黄一片,温璃脱了外套,盘腿坐在床上,线条匀称修长的腿裸露在外,江倚青把热水袋放到她的肚子上,看了一眼,扯过被子盖上。
被子有股清凉的桂花香,温璃却一阵瑟缩。
她的神情是一种疲惫不堪的沉默,垂着眼睛,淡色的瞳仁没有一丝光。
江倚青转身要走,她忽然在背后说。
“胃病越来越厉害,估计会变成胃癌吧。”
江倚青转过身来错愕的看着她,温璃闻了闻,又平静的说:“你抽烟了。”
江倚青声音很轻,责备道:“你这病全是自己折腾出来的,喝酒太多,还不好好吃饭,身体终归是自己的,你父母也会担心的。”
“那你呢?”温璃问。
“我什么?”
“如果我死了。”温璃捏着热水袋的边角,一字一句的低声问:“你会不会难过。”
江倚青心里也烦躁的很,在床尾踱步,直截了当地回:“没有这种假设。”
“那你会吗?”温璃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地板上。
这些天来,她压抑着自己,可感情却像是潮水,尤其她和许铭之间的联系,已经嫉妒的快疯了,说到底,她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爱慕着自己喜欢的人,却被心上人这么对待。
“地上凉,你别瞎走。”江倚青别过头去。
她一步步的走近,知道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温璃凑在她的耳边,像是说一个秘密:“江倚青,你是个胆小鬼。”
沉默的氛围像是枷锁一般束缚着她,江倚青有些喘不上气,却仍有理智:“别说这种奇怪的话,我刚才跟你说过什么?你全都忘了?”
“怎么,要把我扔出去?好啊。”温璃张开手站在原地,破罐子破摔似的,“你扔吧。”
“很晚了,早点睡吧,明天早些回家,我还要工作,没空照顾你。”江倚青转身欲走,她想要逃离。
“陪陪我好不好。”
江倚青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你再这样我们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朋友?我们现在像是朋友吗,你对我敬而远之,像是防洪水猛兽一样防着我。”温璃低声说:“你知道我喜欢你。”
“你究竟要我说几次。”江倚青脸上是愠怒的深情,语气几乎颤抖:“我他妈的不是同性恋,你究竟能不能听懂,我们不就睡过一次,接过几次吻,我以为你是成年人了,能不能懂点道理,难道你要揪着这些东西永远放不下吗?”
温璃咬着牙,俊俏的脸庞冰冷:“我没你那么心狠。”
“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年纪小没地方发泄,你想睡我,可以,但是不要跟我谈感情。”江倚青知道什么狠话能让她崩溃:“你知道我从前工作那是什么地方,我以前拿你当小孩子,当朋友,不想我们的关系变得那么脏,如果你非要如此,好。”
她挑着眉毛笑起来,嘴角扯过嘲讽:“一次一万,我知道你付得起,温璃。”
“你想我们的关系变成这样吗?”
温璃向前走了几步,两人几乎唇面相贴,她嗅着江倚青的鼻息,竟也淡淡的笑了起来,那笑满含悲凉,竟带着入骨的绝望:“我真想现在就死了,看看你这双眼睛会不会流泪。”
两个固执的人,用力的伤害着彼此。
母亲,父亲,家境,单挑出哪一点,她都配不上眼前的人,在一起又算什么,她的人生一片坦途,光辉灿烂,而自己,权是其中的一个污点罢了。
而这个污点可以不必存在。
片刻后,微凉的吻落在唇角,轻柔的触碰着。
发丝交缠在一起,温璃摘下手腕上的檀珠,开始粗暴的咬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撕扯掉衣物,毫无任何温存。
江倚青感受到了浓烈的委屈和恨意。
她躺在床沿上,想着初见时小孩浅浅的笑意,湿润的眼睛望着空洞的天花板,窗外风声阵阵。
她真想这件屋子能够游离在这世界之外,不用管任何的烦恼,就她们两个。
只可惜爱如镜花水月。
温璃的唇边闪烁着晶莹的水光,金发披散在肩膀上,她的身材近乎完美,骨肉匀停,青春又美好,眼睫毛长的过分,湿漉时更甚。
即将进入的前夕,她却停了下来。
征询似的瞧着她。
“你何必问我。”江倚青抓着床单,疲惫的闭上眼睛。
她们在这夜色里互相折磨。
第二天,江倚青在蒙蒙的晨辉里醒来。
浑身酸胀的不行,空气中弥漫着特殊的味道,她轻轻揉着腰。
温璃已经穿戴整齐,金发别在耳后,仍旧是矜贵漂亮的一个小女孩,
她的手揣在口袋里,一言不发的望着她,片刻后掏出一厚叠整齐的红钞放在床尾:“三万,你点一点。”
两人对视着,江倚青的目光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唯独隐隐的疼痛提醒着她,这不是梦。
“楼下还有刚买的早餐,趁热吃吧。”温璃的眼睛微红,她几乎一夜未眠,混沌的眯了一会,胃疼的不行,醒了便是去找提款机,好在银行卡随身带着,她看着江倚青,说:我还要上课,先走了。”
“这种关系,不值得关心和告别。”江倚青坐在床上,被单堪堪遮住身体,瞧了小孩一眼,拿起一根烟放进嘴里。
“别这么说。”
淡白色的烟雾缭绕,她的胸前有青紫的吻痕。
温璃别开眼睛,轻声却固执的说:“再见。”
江倚青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
手里握着的烟不知燃了多久,猛然一痛,她终于知道放手。
正如那句诗写的。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