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的俞知游看着窗外出神,他又点上支烟,回头发现陈向喧就站在门口。
陈向喧比画着:谁的电话?
“郝迁,”俞知游抽出一支烟递给他,“你怎么把头发吹干了,我还想着帮你吹呢。”
他刚接过烟放进嘴里,俞知游就帮他点燃了。
“他说我妈去店里了,刚走没多久,”俞知游干脆端着烟灰缸坐在地上,“郝迁看着她回去的。”
陈向喧比画着:去店里找你?
“问江城店的位置,其实地图能搜出来,但她却没来,”俞知游笑了下,“我想不明白她的心思,更没办法确定她的下一步。郝迁说她非要让我回去,她自己也没给我打过电话,跑店里让郝迁来打,你说这是为什么?”
陈向喧摇摇头,比画着:我也不明白,而且我和她没沟通过,对她的了解全都来自你。
“我也不了解她。”俞知游盯着指间的烟说。
陈向喧抬手比画道:先把烟熄掉,快燃到头了。
“好,”俞知游将烟头压进烟灰缸中熄灭,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深吸口气,“我哥。”
他点点头,比画着:接吧。
俞知游按下接通键,打开扩音把手机放在地上:“哥。”
“你——”俞至枋的声音顿了顿,“你是不是很久没看过洪城的天气预报?”
“是……”俞知游问,“在下雨吗?”
陈向喧已经找出了洪城的天气预报,那边现在正是狂风暴雨,温度也很低。
气温就是这样,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后一天却又马上变脸。
“快淹了都,”俞至枋叹口气,“我躲厕所呢,你这次要么就别回来,还给郝迁说什么你过几天回啊!”
“我那不是不知道我妈是因为下雨的原因吗,”俞知游烦得胡乱揉了两把自己的头发,伸手又去摸烟盒,“知道的话我就不会说了。”
“你,和你男朋友在一起?”俞至枋不确定地问,声音也小了不少。
“是,怎么了?”俞知游问。
“没什么,别回了,”俞至枋那边响起冲水声,随后是水龙头出水声,“我也不能在厕所待很长时间,你早点休息。”
“好——”
俞知游话还没说完,俞至枋又说:“下次早点去开门。”
电话挂得十分果断,俞知游就连第二个‘好’字都还没说出来。
陈向喧比画着:已经护上了。
“嗯,”俞知游点点头,“看来他们进展不错,但凭我对俞至枋的了解,他要做到阿据说的‘解释’,还没那么快。”
他不打算问俞知游准备怎么办,现在俞知游这样子只适合好好睡一觉。
洪城的雨下不到江城,但俞知游今夜明显状态不好,睡觉翻来覆去,有一会儿不动的时候大概是睡着了,没过半小时就会突然整个人抖一下惊醒。
这一夜在轻拍声中度过,两个人都睡得不太好,俞知游一醒陈向喧就连忙哄他接着睡。
不过这也没什么。
至少这次他们都在彼此身旁。
雨天也好,晴天也罢,终有一天会再次爱上的,在这样的想法中,天亮和闹铃一起到来。
俞知游没再赖床,他抱了抱身旁的人靠在他胸口说:“我没睡好。”
没关系,没关系的。
陈向喧揉了两下他的头发,安慰地拍拍他后背。
俩人在楼下买了早饭,快上车时陈向喧问他: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琴行?
“你今天不是很忙吗?”俞知游吃了口面问道。
他比画道:是挺忙,你在外面练练琴或者玩手机都可以,吃完午饭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啊?”俞知游打了个呵欠,随后又问,“约会?”
倒也不是约会。
陈向喧帮俞知游擦了擦嘴比画着:不是,是有很多小孩子的地方,所以你最好上午还是练练琴,练几首简单的儿歌。
“儿歌?《小星星》可以吗?”俞知游问。
他比画道:当然可以,俞老板。
到了琴行,他就将自己那把黑色吉他拿给俞知游,看到这把吉他时俞知游还愣了愣,他说:“我好久没看见它了。”
陈向喧掐了掐他的脸比画着:和它玩吧,我去忙了。
上午他的事情比较多,上完琴行的课又和阿据商量了一下演出的曲目,练了一会儿出来后,俞知游还在那里坐着听儿歌,怀里抱着那把吉他慢慢弹。
李叔已经选择戴上耳机了。
李叔一看见他出来就摘下一边耳机问道:“干吗啊这是,他要转行去当幼儿园老师啊?而且他还唱歌了,我都好久没听见他唱歌了,何仓还夸他呢,说他唱得好。”
陈向喧想到何仓在网课上给俞知游备注的‘五音不全’突然就笑了起来,俞知游一抬头刚好看见,他停下弹琴的手问道:“笑什么呢?”
他比画着:没什么,看你特别认真。
“我总觉得你带我去的地方应该是学校什么的,你不会是要带我去你以前上课的学校吧?”俞知游问完又弹了起来。
“学校?”李叔拿出手机看了眼日历,想了想说,“差不多,他应该是要带你去福利院。”
“福利院?”俞知游抬头愣了愣。
“对啊,他前几年开始就经常去福利院当义工老师,安丰他们也都去过,但他们不会手语,沟通方面困难了点,”李叔朝俞知游抬抬下巴,“你现在确实合适,会手语,长得也挺亲人的,一看就是阳光型,加油啊俞老师。”
这句话一出来,俞知游练得更卖力了。
陈向喧坐在旁边半天,俞知游愣是没和他说一句话,直到他将那几首儿歌练了好多次之后,才终于将吉他放进包里:“我现在心里有底了。”
“你俩就在店里吃呗,”李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给你们炒两个菜。”
陈向喧点点头,俞知游说:“谢谢李老师。”
“哎生分了啊,”李叔看着他说,“和向喧一样叫我李叔就好啦。”
“那,谢谢李叔。”他笑着说。
李叔摆摆手说道:“不谢,多吃点就行。”
说是只做两个菜,安丰他们过去问了一嘴有没有饭吃,就从两个菜变成了五个菜。
这顿饭吃得挺热闹,俞知游从头到尾都是笑着,笑到呛着陈向喧还得腾手给他拍两下,再喂口水喝,最后用眼神让安丰和何仓闭闭嘴好好吃饭。
陈向喧吃完饭继续处理手头的事,忙完刚好到下午一点半,俩人背着吉他出了琴行,走过去大概需要二十分钟。
俞知游一路哼着儿歌,陈向喧揽着他肩膀慢慢比画闲聊。
到福利院门口时陈向喧问他:准备好了吗俞老师。
“准备好了,”俞知游说,“走吧,陈老师。”
是合奏。
这次的听众是小朋友们,俞知游的嗓音用在儿歌上还是挺适合的,最主要还是因为他是笑着唱出来的。
陈向喧在边上看着他带着那些孩子摸琴,又一根根拨响。
这种感觉很奇妙。
那段在学校当老师的日子里,他也告诉过俞知游自己每天的工作,现在竟然能让俞知游和他做同样的事。
这种感觉像是过去和现实交缠,它们终于汇合,也终于没了遗憾。
“下次我还要来。”俞知游背着琴走出福利院时心情好了不少,走两步还带着蹦一下。
他比画着:好,孩子们知道会很高兴的。
俞知游这次没有回去,郝迁在这期间打过几次电话,也是让他别回去。他说阿姨现在挺少朝店里跑,来了也会被俞至枋接走。
那天陈向喧刚好听见,俞知游问郝迁:“我一直躲着不回去,把所有事都丢给你们……对不起。”
他不知道郝迁说了什么,俞知游突然就笑了一下,他说:“那就谢谢你们。”
平安夜那天俞知游买了苹果,不带盒子包装的一大袋红富士,估计得吃半个月,还是在一天吃两个的情况下。
俞知游削了一个,切两半分着吃,陈向喧接过咬了一口,挺甜的。
“平安夜快乐,”俞知游说,“有红富士加持,咱俩肯定一天比一天好。”
陈向喧比画着:好,但我吃不下了,你能不能把剩下的吃了?
“要你晚上少吃点,”俞知游咬了口苹果,“不过今天这家店是挺好吃的,咱俩改天再去。”
12月30日,店里放了假,琴行连休三天,俩人刚好在那天去签了合同,交了剩下的钱。回去后俞知游就开始琢磨明天跨年的店内活动,陈向喧就在边上看家具装修。
“明天估计挺忙的,演出休息的时间也要麻烦你帮忙了。”俞知游靠在他肩膀上说道。
陈向喧比画着:总觉得我们两个人有点太客气了。
“客气吗?”俞知游说,“那我换个说法。”
他清了清嗓子,抬头盯着陈向喧皱眉道:“小陈,明天吉他弹完快点下来帮忙啊,不然扣工资。”
陈向喧没忍住笑出来,比画着:好,俞老板说了算。
跨年夜的气氛从一早就开始,俞知游吃面加俩蛋,给陈向喧加了俩豆干。
陈向喧总觉得虎皮鸡蛋噎得慌,可俞知游倒是挺爱的,特别是在噎到不行猛喝一大半豆奶时。
“爽!”俞知游放下豆奶催着陈向喧,“快吃啊,吃完去买两件衣服,晚上帅帅的。”
俞知游的审美他一直都很相信,他挑什么陈向喧就换什么,最后俩人都买了套新衣服,还是情侣装的那种。
倒也不是图案样式都一样,而是颜色搭配上的情侣款。
阿据看到他们时嘴里的烟都被咬紧了些,他对此的评价是:“你俩看着像是穿错了对方的衣服。”
“你不懂,”俞知游说,“不过你审美比我哥强点。”
“既然你这么说,”阿据突然鼓起了掌,“好看,太好看了!下次带我也去买一套!”
俞知游打了个响指:“有眼光。”
陈向喧晚上是连轴转,台上台下到处跑,俞知游也一样,他好不容易闲下来抽支烟,一回头客人就在看他,刚想站起来去问客人需要什么时,陈向喧就过去了。
也得亏现在他刚结束一首,忙完这个事又得回台上背上吉他。
俞知游夹着烟看他,一首歌唱了快一半,他们对上视线,俞知游朝站在台上的陈向喧比画手语:谢谢。
陈向喧朝他笑笑,接下来一个滑音进入间奏。
俞知游看了看时间,朝小舞台上的两个人抬了抬手,时间刚刚好,阿据抬起手大声说道:“让我们一起!迎接新的一年!”
俞知游又看了眼时间,抬手的同时,阿据喊出:“十!”
台下的客人在陈向喧的琴声中和阿据一起倒计时,时间到了最后一秒,阿据喊出那个“一”之后接着唱了起来,歌曲也进入高潮部分。
今夜终于到了能休息的时候,俞知游靠着吧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陈向喧问他什么他都摇头或是点头。
陈向喧比画着:辛苦你了。
俞知游点头。
他说:吧台收拾好了吗?
俞知游摇头。
他又问:那咱们是收拾还是回去?
俞知游没回答他,伸手拦着要走的阿据:“诶诶。”
“啊?”阿据指了指自己,“还有什么事?”
“喝点儿,”俞知游又走进吧台,“店内员工的跨年。”
陈向喧和阿据坐在吧台旁看着俞知游在里面捣鼓,具体地说,只有陈向喧一直在看着他,阿据忙着和手机那头的人聊天。
俞知游偶尔玩个花的,转个瓶什么的炫给陈向喧看,陈向喧都是支着脑袋看着他宠溺地笑。
“你喝完要走直线回去吗?”阿据看着俞知游拿酒过来先问一句,“车丢这儿?”
“住得近,”俞知游喝上一口,说道,“我酒量比以前好多了。”
酒量好。
陈向喧是没看出来。
也不知道这个答案他是怎么实践出来的,陈向喧看着他那样子,估计是已经醉了。
阿据晃了晃手机,朝陈向喧说:“我问了俞至枋,他说冰红茶喝的酒都是郝迁调的,那都是小孩儿酒,压根不是按照店里的配方比例调的,饮料放得特别多,所以他说他酒量变好是错觉。”
听完这话,陈向喧立马将俞知游手里那杯酒拿走,打字给阿据看:那我现在带他回去。
“行,”阿据点头道,“要不要帮忙?”
他摇摇头打出:不用,你回去注意安全。
“你俩才是,”阿据看了眼俞知游,“辛苦你了,还得带着他走直线。”
“说谁呢你!”俞知游突然抬头,也不知道在看哪边。
“不知道,”阿据摆摆手朝门口走,“我谁都没说。”
外面的风有些大,陈向喧替他将围巾系上,最后又朝上扯了扯才带着他出店门,锁门的时候这人都有些站不稳,走的时候陈向喧还试探性推了推门,确定是真的锁上了。
“今天好开心。”俞知游张开双臂喊道,随后自己又把围巾朝下拉了拉,大概是觉得挡着嘴有点不舒服。
陈向喧反手又给他扯上去,俞知游下一秒就给他把手打下来。
“管得多,”俞知游瞪他一眼,“奇了怪了,你今天特帅,像我前男友。”
陈向喧比画着:你前男友谁啊?
“你什么时候会手语的?”俞知游还挺高兴,也朝他比画着。
他比画道:是个吉他老师。
陈向喧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有前男友也正常,五年嘛,五年而已,只是五年。
他怎么就能有除了他以外的前男友的!
俞知游又说:“我想他。”
陈向喧看他一眼,拉过他一边胳膊努力带着他走直线,俞知游一点都不配合,走两步就给他甩开,走四步就瞪他一眼。
“我还是想他。”俞知游又说。
陈向喧比画着:适可而止,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俞知游愣了很久,陈向喧也站在那里,风吹着他的头发温柔地拂到俞知游脸上,俞知游眨了眨眼,随后抬手摸上他的脸。
“是你啊,真的是你,”俞知游傻笑两下,“我的前男友吉他老师。”
陈向喧比画着:是现男友,你醉得开始说胡话了,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吗?
“分得清,”俞知游拿出手机现场给他报了个时,“你看,我分得清,刚才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向喧用左手握着他的左手,右手搂着他的腰继续朝回家的路上走。
俞知游突然又开始沉默,不用扶着都能走直线,陈向喧都怀疑是不是酒劲已经过去了,但看他的样子,估计还是晕着。
“陈向喧。”身边人喊了他一声。
他停下步子看着俞知游。
“回洪城吧,”俞知游说,“不能躲一辈子。”
陈向喧还是牵着他,便只松开搂腰的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围巾。
“你和我一起回去,”俞知游突然笑了笑,“她会不会觉得我在挑衅?”
陈向喧摇了摇头,俞知游又说:“你不准跑。”
风吹过俞知游的脸,陈向喧吻上他的额头,随后,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