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听警局的人和房东说过这个房间很脏,但是柳雨山真的没想到这么脏,这看起来甚至不是人可以居住的地方。
玄关处堆积着大量的外卖包装,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扔过了,估计是住户走之前把空调也关了,夏天闷热,捂出了浓郁的臭味。
柳雨山的眉头皱成个川字,捂着鼻子说:“这也太夸张了。”
蒋南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但是大夏天的还是第一次,也有点受不了,赶紧找出口罩给柳雨山递了一个,“这种情况也不常见的。”
“刚刚听房东说,是在家里自杀的?”柳雨山不自觉的降低声音,好像觉得在这个地方大声说话会亵渎死者。
蒋南嗯了一声,戴上口罩又戴帽子,“说是开了煤气在厨房自杀的。”
柳雨山学着蒋南穿戴各种防护用具,大夏天的两人裹了个严实,踏进了房子里,蒋南关上门。
“诶,别关呐,臭死了。”柳雨山喊。
“房东说了要悄悄的干活,怕房子租不出去。”
柳雨山也能理解,只好忍着又臭又闷恶心气味和蒋南一起走进去。
能落脚的地方不多,客厅电视柜旁边还有一副巨幅海报,但是脸部被人用小刀割掉了。柳雨山像个炸毛的猫跟着蒋南,看着他从包里掏出一个香炉和几只香,给柳雨山分了三根。
“点一下。”
柳雨山找出火机点燃,然后蒋南简单收拾一下电视柜,空出一小块地方把香炉放上,拿着香跟柳雨山说:“毕竟是做和死亡相关的业务,老祖宗的习惯还是要遵守。”
柳雨山学蒋南举着香,对着香炉鞠躬后把香插好。
香火的气味在房间内弥漫,混合着堆积了不知道多久的垃圾气味,有种肮脏的神圣感。
蒋南把屋子里窗都打开,这是个一室一厅的户型,除了堆满外卖垃圾的客厅,卧室也是脏得不能看,但是卧室主要是一些生活用品。没那么臭。
卧室里有个很大的衣架,上面搭着很多衣服,大多都是性感的款。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窗子旁边的直播设备,有补光灯有炫酷的双屏幕和一把粉红色的电竞椅。
柳雨山走过去,键盘上缝隙里还能看到烟灰,地上也是,烟灰掉在地上之后又被踩到,凝结在白色的瓷砖地板上。
房东口中的不正当职业,应该指的就是主播。
防护服把人闷得浑身都是汗水,连带着被环境影响心里很狂躁,柳雨山不得不打开阳台的门出去透口气。
蒋南看着他说:“我先去厨房看看,适应一下准备收拾吧。”
柳雨山没有和除了柳如雪之外的女性同住过,处在这样一个完全女性化的房间里很是不习惯,见蒋南要出去忙跟上。
“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呢?”柳雨山问。
蒋南说:“家属的要求是不值钱的都扔掉。”
柳雨山看看那张海报,“那这个算值钱的东西吗?”
“不算。”蒋南很快就回答了他,眼神却一直停留在那张巨幅海报上。过了一会儿又说:“拿去和衣服一起烧掉吧。”
柳如雪的东西都没有烧掉,还留在家里。柳雨山想了想,自顾自地说:“为什么人死了之后要把东西都烧掉呢?”
蒋南转眼看他:“老人说是怕他们路上会冷。”
柳雨山笑笑,“人都死了。”
蒋南耸肩:“要是像你这么说的话,人死了也不用办葬礼,也不用祭祀,也不用有清明节了。”
柳雨山没说话,蒋南又说:“念想罢了,活着的人总要心里有点什么念想。”
两人结束了对话,一起往厨房走。
尽管柳雨山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在知道厨房是女孩自杀的地方之后还是觉得有点瘆得慌。
女孩应该是做过功课之后才自杀的,门脚下还有泡沫胶的印记,她用泡沫胶把厨房所有可以通风的地方都封上了,自己打造了一个完美的密室,一个百分之百成功的自杀。
她为什么这样决绝的要死呢?柳雨山呆滞的站在门口。
蒋南盘点了一下厨房里的所有用具,房东要求除了本身有的电器其他全部清理掉,他拿了个大纸箱子开把那些看起来几乎没有使用过的锅碗盘子,还有榨汁机吐司机等小家电装进去。
“别傻站着了,去拿个垃圾袋来。”蒋南在打开冰箱之后皱着眉对柳雨山说。
冰箱里还有还多食材,因为警局的人来过之后把家电的线都拔了,食材都已经腐烂。
大多是超市的盒子包装,看起来像是在生鲜外卖平台上买的。
柳雨山撑开大垃圾袋,看着冰箱里的景象忍不住说:“她看起来根本不做饭,为什么还要买这么多食材。”
蒋南脸色已经恢复平静,他一边把腐烂的食材扔进垃圾袋里一边说:“也许她偶尔也会突然热爱生活,想要好好的做一顿饭。”
柳雨山一下子就能理解了,虽然他的生活算不算颓废,甚至还挺健康的。不过生活中还是有一些突然热爱生活的瞬间,比如在加班后路过还没有关门的花店时兴致勃勃地买一束花,回家插在花瓶里,想着要记得换水,但是第二天又马上被忙碌的工作磨得没了意志,直到那束花干枯烂掉,花瓶里的水放到干,直到下次突然热爱生活的冲动出现才会把花换掉。
打包厨房和客厅的里垃圾整整用了六个把那种小区里垃圾桶用的那种大垃圾袋,占据了客厅好大的一块地方。
最后要整理的是卧室,也是最私密的地方。
他们换了干净的手套,柳雨山在收拾到女孩的贴身衣物的时候有些不自在。相反蒋南已经能做到完全把这个当做工作,粗略的叠好那些衣服塞进袋子里。
“你去打包电脑吧。”蒋南看柳雨山不自在,给他分配了别的活,刚好他对计算机了解,拆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好。”
柳雨山松口气,找了个大箱子过来,把主机屏幕键盘什么的都拆了,在蒋南的指挥下用消毒水喷一遍擦干净之后放进大纸箱子里。
在收拾抽屉的时候,柳雨山看到许多文件,他拿起来一看,是医院的抑郁症确诊报告,也在里面找到抗抑郁药物的瓶子,都已经吃空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有的,也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再继续去医院拿药。
“怎么了?”蒋南问。
柳雨山给他看报告,“她确诊了抑郁症,四年多了。”
蒋南看看,抿着嘴,片刻后说:“很多自杀的人都有心理问题。”
说完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她为什么自杀,为什么患上抑郁症,父母为什么不愿意来为她收拾遗物,她和这个病对抗了多久。
柳雨山还在桌子底下找到了某大型直播平台送的玩偶赠礼,大平台的直播都是相对正规的,而且从她电脑的设备来看也许是游戏主播。
不管露不露脸,游戏主播绝对是个正经的职业。
“蒋南,这些东西呢?”柳玉山在电脑桌旁边堆满衣服的杂物下面发现几个箱子,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小玩偶,看起来像是那种抓娃娃机里面抓出来的。
蒋南过来看了看,“留着,打包带走。”
相比那些值钱的电子产品,蒋南总觉得这些小东西更珍贵,职业习惯让他下意识的去查看纸箱外壳,果然是快递箱。
柳雨山也蹲下看纸箱上的快递单,收货人就一个句号,寄件人叫薛常贵,寄件人应该是用的真名。
“肯定是个老实人。”
“不一定,”蒋南和柳雨山对视一眼,笑着说:“我收寄快递也用的本名。”
柳雨山:“被人知道怎么办?”
蒋南:“知道就知道呗,我又不会无聊的在网上玩角色扮演骗人。”
柳雨山微微皱眉,总觉得蒋南这句话话里有话。
收拾完整个屋子,也找不到任何显示她直播信息的东西,没办法知道她的粉丝现在是否知道了她的死讯,也许就是这样突然的消失在这个世界,并没有人在意。
他们的工作是遗物整理师,不是警察,也不会特地花时间去查她叫什么,家庭背景是什么。她的工作她的人际关系和个人信息全部被她抹除。
如她所愿,悄无声息的消失。
收拾完东西已经是下午三点,因为房间内的环境太糟糕,午饭的时候两人都被有胃口吃午饭,饿到三点钟,一一把那些垃圾抗下楼,蒋南找了人过来用小卡车拉走,又把那些“值钱的”东西搬上面包车拉回去,等死者家属过来拿或者寄走。
原本是想一天内把这个单子结束,但是现在看是完不成了。
一是后续的清洁和消毒需要不少的时间,二是柳雨山闷中暑了。
虽然蒋南也没好在哪里去,在接近四十度的高温天气里闷在堆满垃圾的房子里工作六个小时,还穿着防护服,衣服都湿透了。
柳雨山拿下口罩,瘫坐在树下的草地上,红彤彤的脸冒着热气,像个刚出锅的大包子。
“还行吗?要不要去医院?”蒋南买了冰水过来,给他贴着脸蛋降温。
柳雨山嗓子都闷哑了,有气无力地抱着冰水说:“不用,想回去洗澡。”
蒋南等他休息一会,扶着他上了副驾驶,把车内空调打足猛踩油门回到人间山海。
两人臭得像被腌过一样,进门的时候把正在接待客户的阿沐吓了一跳,客户捂着鼻子看着蒋南搀扶柳雨山上了楼。
“直接回家算了……”柳雨山症状没有好转多少,甚至开始恶心想吐。
蒋南在沙发上铺个毯子后让柳雨山躺上去之后就开始扒他衣服。
柳雨山哼哼唧唧扭着身体躲他,“干嘛呢你。”
蒋南:“先给你擦一擦,臭死了都。”
柳雨山晕晕乎乎地说:“不要,你个老流氓。”
“流氓就算了,我他妈正当壮年好吗?怎么就老了。”蒋南叉着腰俯视他。
柳雨山又哼哼唧唧,“你休想。”
蒋南叹气,摇摇头,蹲下来轻声的说:“都看过了,现在害臊什么?”
柳雨山声音虚弱跟他对峙:“臭流氓。”
“柳雨山,没完了是吧你?”
蒋南气到笑出声,伸手把头上的鸭舌帽摘了随便一扔,粗暴地一手抓着柳雨山的手腕一手开始拆他的衬衫扣子,哗啦一下把他衣服扒了。
柳雨山嘴里在骂蒋南流氓不要脸,但是脱了衣服爽多了,舒服的瘫在沙发上。
蒋南拎起柳雨山的衬衫浅闻一下,嫌弃地用食指勾着衣服。
沙发上的柳雨山身上覆盖着薄薄肌肉,被汗水浸透的皮肤泛着蜜色光泽,脸蛋红红眼神迷离的看着蒋南。
蒋南想先把衬衫扔进洗衣机里在给他拿药吃。
可是蒋南一动腿柳雨山就条件反射一样地拽住自己裤腰带。
“你干嘛?”蒋南哭笑不得。
柳雨山无语,有点尴尬,“我以为你要扒我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