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蒋南也不明白柳雨山此时突然的阴阳怪气是为何,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
朱伟伟很诧异,呆住片刻后看着柳雨山笑笑,把袋子递给柳雨山说:“不是,东西给你,我走了,再见。”
柳雨山怀里抱着那个纸袋,看着朱伟伟的背影,眼看他就要消失在小路转角,像是憋了很久一样对着他的背影大喊:“你他妈都没有我大在这里装什么*!!”
说完又看看自己怀里的纸袋子,咬着牙憋着眼泪快步走到楼下的垃圾桶旁边,一松手,把纸袋子扔在了垃圾桶旁边。
他快步上了楼,蒋南抬头一看,二楼的灯很快亮起。
蒋南叹口气,盯着阳台看了好一会都没见他出来,只好先去把那个纸袋子收好回了家。
“唉,大小姐脾气真烂。”
柳雨山在沙发上呆坐到半夜。
为什么蒋南知道妈妈是什么样的,为什么女老师知道妈妈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一个陌生男人知道妈妈是什么样的,唯独自己不知道。
柳雨山陷入了挣扎,他甚至不敢去承认,他是很爱妈妈的。
他想知道那个纸袋子里有什么东西。
可是下楼来到垃圾桶旁边的时候,那个纸袋子已经不见了。
“艹……”柳雨山叉着腰左右打量。按理说这么晚应该不会有人来收垃圾,而且除了那个纸袋子不见了,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变化,垃圾桶里还能看到几个空塑料瓶。
柳雨山不死心的伸手扒拉垃圾桶表面的东西,没有纸袋子。
正愁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咔嗤”一声,柳雨山转头往上看,二楼阳台上站着蒋南,他举起手里的啤酒罐冲柳雨山说:“这么晚没睡呢,来喝两杯?”
柳雨山扔了东西又狼狈的回来捡被蒋南看到,有点没面子,原地晃悠一圈之后抬头看他,“没心情。”
蒋南喝一口啤酒,悠哉地说:“刚刚捡了个纸袋子,也不知道是谁的,里面居然真的有好东西诶,真是赚到了。”
三分钟后,柳雨山走进了蒋南家门口。
柳雨山和蒋南通过一条门缝对话。
“谢谢你啊,南哥。”
“为什么要谢啊,我没做什么啊。”
柳雨山扯出一个笑:“别开玩笑了,哥。”
蒋南:“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柳雨山:“把东西给我。”
蒋南:“什么东西?”
“没完了你。”柳雨山有点装不下去了。
蒋南这才哈哈一笑,“给你可以,我帮你捡东西了,明天你跟我一块去干活,就今天说的那个单子。”
柳雨山想了想,先拿到手再说,立马同意了,蒋南把防盗链打开让柳雨山进去。
“喝吗?”蒋南从冰箱里拿了一管啤酒出来。
柳雨山在沙发上坐下,没说话,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纸袋子打开看。
里面有一个化妆包,一个充电宝,还有一本书和一本杂志。
柳雨山拿起那本书,是汪曾祺的《人间草木》,这不奇怪,柳如雪一直都很喜欢看书,而且不挑题材,从名家大手到网文小说,从科幻到儿童文学,什么都看。
小时候柳雨山还问过她,为什么乱七八糟什么都看,怎么能看的下去。柳如雪回答他:“它出现在书架上就说明它值得读啊,就算是黄色小说也有它值得读的地方,就和吃饭一样,吃辣条没营养还能获得快乐呢。”
“给。”
柳雨山回过神来,接过蒋南递给他的啤酒,居然还是开好了的,真拿自己当大小姐了。
他接过来看一眼蒋南,“你不会往里面下药了吧。”
蒋南:“嗯,下了,别喝,小心被我拉去挖肾买新手机。”
“神经病。”柳雨山喝了一大口,继续看纸袋里的东西。
那本杂志居然是熟悉的互联网周刊。为什么柳雨山会熟悉这本杂志,因为这一期的地十二页有他们公司的产品报道,他还上镜了。
当年那个产品和某个国际运动会合作了之后杂志发起采访,柳雨山做为核心开发之一接受了专访,并且和同事们一起上镜,刊登了一张合照。
柳雨山翻到第十二页,他和三个同事穿着公司的文化衫笑着出现。
蒋南凑过来,“这不是你么?”
柳雨山笑笑,“是我,这是一年多前的一个采访。”
蒋南大致看看上面的文字内容后说:“你说给资本家打工,怎么没说是个这么大的资本家打工啊,这个产品你居然也参与了。”
柳雨山给他肩膀上来了一拳,“什么叫居然参与了,我是核心开发好不好,你看。”
柳雨山指向杂志上照片下的备注,他的名字排在第二个。
柳雨山心里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柳如雪的工作和编程半点关系都没有,就算她是个文字杂食者也不会看这种类型的杂志吧。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在关注柳雨山,是为了他才买的这本杂志。
“她是关心我的。”柳雨山想。
他的表情都摆在脸上,蒋南一眼就看穿了,“高兴了?”
柳雨山:“高兴什么。”
他嘴硬,蒋南也不跟他计较,靠在沙发上看柳雨山屁颠屁颠地把东西收回纸袋子里。
要走的时候蒋南提醒他:“明天早上九点,别睡懒觉。”
柳雨山说知道了,砰地一声利落地关上门。
第二天早上,柳雨山七点就起床,出去晨跑完回来之后冲个澡,做了早餐之后去踹蒋南的门。
蒋南还在做梦呢,被柳雨山吵醒,顶着他的鸡窝头去开门。
“你有毛病吧,这才八点。”
“都八点了,你知道一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吗?你没学过一日之计在于晨吗?”柳雨山一手端着一个盘子挤进去,还不忘记跟蒋南说:“去我家厨房把那两杯牛奶拿过来。”
蒋南靠在门框上清醒片刻后就穿着一件大裤衩往柳雨山家里走。
单元楼的构造是一层两户的步梯房,两家的门是对着的,去厨房拿了牛奶走出来的时候刚好有个婆婆上楼。
蒋南微微夹腿,“早,婆婆。”
婆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后面又上来一个男孩,是五楼还在读高中的一个弟弟,他看看蒋南的着装,又看看他身后开着的门。
很难让人不遐想别的。
“看什么呢。”蒋南挑着软的捏,冲男孩说。
话音刚落,柳雨山推开蒋南家的门催促道:“拿个东西拿这么久……”
柳雨山这么多年没有回来,单元楼里的人好多都面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场面,想了想,只能迅速缩回去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
蒋南一手一杯牛奶,干笑一下,装作镇定地进门,反脚一踹把门关上。
“柳雨山,你今天是中邪了起这么早。”
柳雨山在餐桌前坐好,脸上是虚假的笑容:“还不都是为了给你做早餐,特地起了个大早,去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黄瓜。”
蒋南白他一眼,回房间穿衣服。
三明治的味道很不错,柳雨山一向很擅长这种速食类的东西,一个人过的话想在家吃早餐弄点面包片加个煎蛋火腿黄瓜就是最方便的。
蒋南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两大个三明治几口就全部吃完了,喝牛奶的时候比喝啤酒还豪迈。
柳雨山深呼吸一下,优雅地一口一口慢慢吃。
吃完早餐,柳雨山回家洗碗,给蒋南一点收拾东西的时间。
柳雨山特地穿了一件比较正式的衬衫,背了个书包。可是跟蒋南碰面的时候对方是一条束脚运动裤和大t恤,什么东西都没带。
“你不带点东西吗?”柳雨山问。
蒋南双手插兜边下楼边说:“还要去工作室拿东西。”
上次柳雨山来人间山海的时候是好奇进来看看,这次跟着蒋南一起过来感觉不一样了。说实话,光看名字和装修,完全看不出这是从事遗物整理的工作室,甚至也不像家政。
它的装修很清淡,进门之后是个前台,背景墙上写着很大的四个字“人间山海”,下面很小的一排字“遗物整理工作室”。
前台的地方坐着一个男孩,染了个金色的头发,白白嫩嫩,看着像未成年。
“南哥来啦。”男孩站起来,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看着还有点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蒋南主动介绍,跟他说:“这我朋友,叫小宇哥。”
“小宇哥。”男孩很听话的跟柳雨山打招呼,“我叫张沐,你叫我阿沐就可以。”
柳雨山笑:“你好。”
张沐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很温柔很弱,如果没有雷达的话会很容易误会他也是gay,但是柳雨山有雷达。
“走吧。”蒋南带着柳雨山往后面走。
走过了前台后面是是一个会客的地方,打扫得很干净,桌上还有一个花瓶,里面插着白色的郁金香。
柳雨山不自觉地盯着那瓶花看。
蒋南回头叫他,“怎么了?”
柳雨山回过神来,说没事。
跟着蒋南继续往里面走,是个仓库一样的房间,里面有几个很大的货架,上面都放着纸箱子。柳雨山走进去看,很多清洁用品,消毒水,清新喷雾,一次性手套鞋套防护服纸箱子等等。
他站在货架前说:“这看起来真的很像家政,还有点像搬家公司。”
“其实就是,”蒋南拿了个袋子过来,依次往里面装各种清洁用具,“遗物整理其实就是收拾家里,给人家收纳整理好了,再打扫干净。最后装在箱子里带走也和搬家差不多,是这个人在人间的最后一次搬家。”
柳雨山想想:“搬到哪里去呢?”
蒋南往袋子里装了两套防护服之后把袋子往柳雨山手里一塞,说:“搬到天堂。”
柳雨山在原地呆滞几秒,觉得最后一次搬家这个说法居然还有点可爱。
也许,死亡本身就不是那么恐怖的事情。
蒋南在最里面的货架上拿了两个纸箱子和好几个大垃圾袋,叫上柳雨山去后院开车走。
是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上面映着和前台背景墙一模一样的字。
“放后座吧。”蒋南说。
柳雨山放好箱子,上了副驾驶,两人坐着这两不新也不旧的面包车,穿过半个长北市来到了目的地。
按警局那边给的消息联系了房东,在楼下等了整整二十分钟对方才过来,一见到人就开始碎碎念:“真是倒了大霉碰上这种租客,外表看着光鲜亮丽的小姑娘怎么脏成这样,我这房子还怎么租出去。”
“会好好收拾的,请放心。”蒋南温柔地说。
对方看他一眼,好像是找到了倾述对象一样凑近他小声说:“你是不知道啊,这人是死在里面的,我都不敢往外说,哎呀,烦死了,真想找她家属赔钱!”
蒋南礼貌点点头,转头和柳雨山对视。
一路上听房东又说她的家属怎么也不肯过来,只通过警局传话,想索赔都不知道找谁,又说了她好像是做那种不正当职业的云云。
柳雨山听得烦,故意落后了一大截跟在后面。
房东开了门就捂着鼻子走了。
柳雨山看到蒋南在站在门口,放下带来的清洁用具开始戴手套。
他走过来,还没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浓郁刺鼻的味道,皱着眉头走到门口,看着屋子里垃圾场一般的景象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