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大都的温言,并没有直接回温府,而是住进了傅宅,还剩几天就要六堂考核,不能分心。
傅宅很大,但很冷清,并且奴仆也不多,温言住在傅明庭隔壁的院子,寒酥依旧跟在身边伺候。
这座傅宅,年代比温家起家要早得多,很多装饰物是找如今的工匠做不出来的。
主院中的每一物,都是精心布置过的,一步一换景,抬头远望,层层错落的屋顶也是景。
住进这里,温言突然有种温家是暴发户的感觉,物件没这里的老,树没这里的奇,画没这里的美。
以前只在前厅补课,从未踏足过后宅院。
原来是她错怪傅明庭了,他不是附庸风雅,是真的大雅之家出来的。
她也不想想,能让祭酒亲自去请来授课的自然是不凡。
“先生,这熏炉送我呗。”
在傅明庭书房里的温言,瞧上了个东西,孔雀蓝釉的香炉,温言一进来就被它吸引。
“想的美,眼睛收回来,专心点。”
被拒绝的温言也不在意,问了可能有机会得到,她就问问。
也没个休息时间,温言直接开始答写往年的考题。
就在温言站着扣手指,等待傅明庭在批阅卷的时候,有下人来说,柳云依在前头闹着要见傅明庭。
温言那止不住的八卦眼神,傅明庭脸黑了下来,
“让她走,没空。”
等下人离开后,温言偷偷去瞄傅明庭,暗暗在猜测他和柳云依是什么情况。
傅明庭并未受到影响,六张卷子全部看完,然后告诉了温言一个噩耗,今年的六堂考核要改革,会有一道综合题,分数比例占的高。
什么样的综合题,谁也不知道,听说,这是中书令周大人提出的。
温言啊出了声,然后开始骂大皇夫周浔之,
“肯定是听到了女帝对我说的话,奶奶的,他这人怎么这样,给他女儿报仇啊......”
“温言,慎言。”
温言坐回到椅子,把头靠在桉面上,一脸绝望。
傅明庭瞧她那软骨头样,开口了,
“你慌什么,第一年改革试题,不会出太难。”
“那是对你来说,我好不容易能过线,怎么这样啊!”
“咳,出题的人是翰林院的学士赵大人。”
“什么意思?”
温言一下子没反应过。
“笨,你那表哥不就在翰林院。”
温言一下子坐直身体,来了精神,
“先生,你说,学生听你的!”
傅明庭微微笑,温言纵使身上毛病有很多,但听话这一点,他很满意。
隔天一早,温言在翰林院的门口,靠在墙上,百无聊赖的脚尖前踢。
傅明庭让她去套一套苏沉,问出赵学士最近在干什么。
温言本就是明艳美人,今日特意穿上了宽袖衫子和花草纹高腰裙,衣裙轻柔飘逸,妆容淡抹,散发出一股女子的婉柔。
与她平日里大相径庭,平日里的她,多穿圆领袍不显身姿,看她多为英气。
“表哥——”
温言一直注意着,看到苏沉出现,脆音喊他,提裙朝他奔去。
明亮的女子似一道风,吹进了苏沉的胸腔,他眨了好几次眼才回神过来,伸出双手扶住她,
“你怎么在这里?”
跑得太快,有些喘的温言,胸口有起伏,苏沉的视线被勾去盯看。
身穿青色官袍的苏沉,芝兰玉树的站立在那,美风姿令人赏心悦目。
温言在苏沉耳边说了几句,他甩了甩宽袖,吊胃口,
“这个啊,恐怕——”
温言抱紧他的手臂,胸前的丰盈挤得苏沉脸烫,
“快松手,成何体统。”
“表哥,什么谢礼都成,帮我啦。”
温言拉着他摇手撒娇,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赖。”
十万火急的温言,连忙点头,能做到一定做到,做不到的再说。
苏沉答应晚上会去傅宅,让她先回去。
“嘿呀,现在变凶了。”
“对你,不能太温柔。”
苏沉捏住她鼻尖,笑得如朗月入怀,温言双手拿下他的手,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鼻子捏坏塌了怎么办,不许捏。”
苏沉揉手,笑骂她彪悍,温言却是潇洒离开了,回去等。
苏沉的同僚们围上来,对他挤眉弄眼,问他这是谁,和他关系看起来不一般。
苏沉恢复正经,只说是表妹。
“哦——是表妹啊。”
表亲结姻,很是常见。
苏沉不理他们快步走,翰林院闲的慌,这群人一点小事都爱聊。
苏沉有个漂亮表妹的事,果然就传开了。
在苏沉被点为状元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想把他捉去当女婿,更有贵女们来翰林院堵他,但从来没见过他对谁有过笑脸。
这个表妹来找他,却是笑脸相迎,还行为亲密,真不能怪同僚们好奇。
翰林院,进士前十的窝,有些人在这里干了十年也没挪过一步,有些人只需待满半年便可升去三省六部。
傅宅庭院中,石榴花开得盛艳,傅明庭在教温言下棋,他颇有耐心的教她如何布棋。
温言对于学习向来是不感冒的,她喜欢吃喝玩乐,以前精力时间都花在玩乐上,本身文化不高。
如今,傅明庭要她学,这有益于她大局观的思考,温言也只能学。
傅明庭要她执黑子,先下贴目,细细讲先发制人的好处。
温言的脸上,退去了所有表情,她在傅明庭面前,做着最真实的她,不管卑劣也好,冷漠也好。
他只要她强大起来,其余并不会在意。
柳云依再次上门来找,这一次,傅明庭见了她。
温言其实想跟去,但无奈傅明庭让她坐着想下一步,不准偷听。
她快好奇死了,柳云依和傅明庭,怎么想怎么有劲。
温言性子活泼,对八卦的兴趣很浓厚,况且,她也不是个安分的人,在想出了下一步落子后,她跟着去了。
前厅内,傅明庭看不见柳云依的红眼一样,语气平淡问她有什么事。
“你离开国子监为什么都不说一声。”
“为何要说。”
柳云依朝他走近,
“你明知故问,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与你无关。”
傅明庭淡漠的样子,刺痛了柳云依,眼泪倏的流了下来,
“明庭。”
“请慎言,我与你并不相熟,况且我已不再是你夫子,往后请别再来。”
“我不管,我就是要叫你明庭,不是夫子更好,这样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告知你我的心意。”
带上哭腔的柳云依,倔强的看着傅明庭,只是后者实乃无情,
“我对你无意,请别纠缠。”
“那你是不是喜欢温言!”
傅明庭诧异她为什么这么想,
“你和温言这样的女子,我并不喜欢。”
他喜欢温顺柔和的女子,她们两个这种暴烈脾性的,他实在欣赏不来。
在外头偷听的温言,气得在心里骂,拒绝就拒绝,拖她下水干什么,她们这样的女子怎么了,敢爱敢恨!
柳云依是哭着跑出去了,傅明庭太伤人了,把她贬的跟个男人一样。
“还要听到什么时候,进来!”
“喵——喵——”
外头的温言,学猫叫轻步弯腰要离开,她的猫叫声学得惟妙惟肖,正当她自得骗过去的时候,后衣领子被揪住,
“我还当是哪里来的野猫,原来是你啊。”
傅明庭简直被她气笑了,没被抓住就坚决不承认,无赖。
温言以极快的速度低头转了个身,后衣领子溜走,她快速跑,只当没事发生过。
“拿戒尺来!”
傅明庭要给她来点教训,侍女快步将戒尺递给他,也是睁眼好奇看着他的背影。
“啊!先生,我错了,啊!我真知错了,别打别打!傅明庭!你再敢打我一下试试!啊!先生我错了.......”
远处传来的闹腾声,将这座安静的府宅染上了生机,侍女由衷的希望温言可以住下去。
这里,太安静了。
傍晚,晚霞布满云际,苏沉换下了官府来到傅宅,侍女们见到他,红晕出现,这世间怎么会有这般俊朗的人物。
温言一见到他,就乐得过去甜甜叫表哥。
苏沉吃她这一套,笑问她怎么突然这么乖,这一问,把她今日的委屈说了出来,告状。
“温三,你还真会颠倒是非。”
傅明庭手又痒了。
“略略略。”
她又不是菩萨,就告状。
苏沉一记弹额,
“胡闹,听傅先生话。”
“你们两个都欺负我,哼。”
苏沉和傅明庭不理她,朝里厅走去,温言的破性子,越理她越来劲。
被晾在一边的温言,无趣的很,没过多久她也跟进去了。
傅明庭留苏沉吃晚膳,温言开口,
“我要吃猪脚面。”
“你怎么不把自己的脚给吃了。”
“小气,我就要吃猪脚面。”
“自己去后厨说,聒噪。”
“你们要吗?”
“不要。”/“不要。”
这种东西,他们才不喜欢。
苏沉同情的目光,让傅明庭找到了知己,他把刚才温言告状的事述了一遍,说到她装猫叫溜的时候,苏沉忍不住笑出来,
“傅先生,辛苦了。”
当温言从外头回来时,屋内声音戛然而止,温言快步走过去,
“好啊,先生你又说我坏话。”
“哪儿有,你哪只耳朵听到了。”
傅明庭打开纸扇给自己扇风去火,也装作无事发生。
“表哥,他有没有。”
温言朝着苏沉问,
“绵绵,别欺负傅先生。”
苏沉和傅明庭是一道,温言气死,
“臭苏沉,你哪头的。”
被火烧到的苏沉,突然手也很痒,温言,就是欠教训。
这时,侍女们端来晚膳,傅明庭见到上来的药膳,奇怪问彩娥,
“明叔准备的?”
“少爷,是温小姐一早就吩咐的。”
“看我干嘛,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那倒也没,就是心里哆嗦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清晨打掌的时候,看傅明庭唇色发白,便让后厨给他炖药汤补。
温言怀念以前傅明庭嘴笨的时候,
“呸,能打什么主意,你又卖不掉。”
“头一次受到做师长的待遇,谢谢你啊学生。”
“你再阴阳怪气不给你吃了。”
“有没有搞错,这是在我家,我想吃就吃。”
“那又如何,我让明叔做的。”
“明叔是我家的。”
…….
你来我往的师生,每天都是这么过来的,习以为常的没有发现苏沉皱起了眉。
他从进门就发现了,这里和苏宅一样,很寂静,静的让人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份静,在温言进来后就打破,她闹腾的让傅明庭既头疼又纵容。
苏沉突然就觉得家中太冷清了。
苏家在大都置有宅院,只是他以前太小,苏夫人怕他会被奴仆欺负,把他接去温府照顾。
如今他已成年又入翰林院,再住温府也不合适了,自然回到了苏宅。
温言送苏沉离开时,他开口,
“等六堂考核结束了,就到我这里来学琴。”
“表哥,万一没过我会没心情哎。”
“有傅先生在,我对你有信心。”
“嘁,你是对他有信心。”
苏沉又弹了她一记额头,
“别欺负傅先生,不然,我欺负你。”
温言鼓起嘴,不大高兴,她哪里欺负得过傅明庭,今天还被他打手心了。
可恶,连苏沉都站他那边,她爹娘更是不用说,行动支持他。
突然,鼓嘟的嘴被吻住,热天开始穿薄衣,写出漂亮字的手,搂紧了窈窕女郎。
指腹触在温热的肌肤上,盈握不住的反复屡次试,后腰被一臂围住。
温言仰着头,细长白柔的颈上有湿痒意,身体没有抗拒,心下开始有犹豫。
不比秦家,伤害苏沉,温言会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从母亲那里知道了苏家一些事,她对他,有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