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怎么?”
王氏见梅嬷嬷忽然神神秘秘地, 调整了个姿势,示意她说。
“二夫人,老奴最近查到件事,只是不知是不是真, 一直没好与您说起, ”事情的确没经过查证, 梅嬷嬷算是为自己留了个底兜着。
“说就是,”王氏看她这样, 不太耐烦地催了声。
梅嬷嬷忙道:“就是,方才老奴说大房没有庶子,据老奴听说的,侯夫人可能是使了什么法子提前查出来是男胎女胎,都给落了。”
“什么?”王氏一下坐直,“可是真的?”
若如此,她可就抓住大嫂的大把柄,不愁把她手中中馈夺过来,毕竟侯府只她们两个媳妇子, 大嫂倒了, 侯府中馈就只能交给自己了。
“差不离, 您想想长房是不是落了几个胎,那些该是侯夫人使了秘法查出来, 才暗中叫人给落下的, ”梅嬷嬷能查到这事也是凑巧,还是从侯夫人娘家御史府下人那边打探到的,“据说是侯夫人娘家那边有这样的会给人看男胎女胎的人, 侯府一直是侯夫人当家,悄悄叫了御史府那边的人过来看完全可以不叫人知道。”
“若是如此, 那当真是一大喜啊!”王氏兴奋地抓住梅嬷嬷的手,“查到那个帮着看胎的人了吗?”
“这个没有查到,毕竟这样隐蔽的事,御史府那边肯定捂得严严实实,说不定人并不在御史府,”其实梅嬷嬷并不确定,但不妨碍她根据情况猜测,“但是这个事情是真的,老奴觉着,您只要将这事往老夫人跟前一说,侯夫人这可是残害侯府子嗣,还是男丁,老夫人定容不下侯夫人。不说侯夫人得被休弃,管家权肯定能到您手里。”
王氏闻言,大为动心,正待说什么,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下人给许蕴问好的声音,她知道儿子听不得这些,忙示意梅嬷嬷闭嘴。
不用王氏说,梅嬷嬷也不敢叫二公子听到自己撺掇二夫人这些。二夫人还好糊弄,二公子也就是不太通后宅庶务,不然,她这点伎俩定能被二公子察觉,乖觉地站在一旁。
“阿蕴来了,热不热,快给公子端茶来,”王氏到底受方才梅嬷嬷话的影响,脸上带着几分隐忍的激动,吩咐丫鬟。
许蕴坐在凉榻旁边椅子上,制止了那丫鬟并打发出去,“不必,你们都出去。”
梅嬷嬷一看二公子显然有事要说,不由心中打鼓,毕竟昨日才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想要退出去,又有些犹疑时,许蕴看向她,“梅嬷嬷留下。”
“是,不知二公子有什么吩咐?”梅嬷嬷忙端上笑脸询问。
许蕴不理她,待其他丫鬟都下去后,才看向王氏问:“母亲,您可是使了梅嬷嬷往绮院外面埋了东西?”
王氏哪成想许蕴张口就是这话,手一抖,差点打翻了旁边的茶盏,嘴角扯了个笑,装傻,“阿蕴,你说什么?什么东西?”
许蕴直视她,“母亲,您知道儿子说的什么,若不能确定,我不会到您跟前来说。”说完,他看了眼梅嬷嬷,“还是叫梅嬷嬷来说,梅嬷嬷可知欺瞒主子的下场?”
梅嬷嬷脸色一白,扑腾跪倒,她知道二公子这是动了怒,但死鸭子还嘴硬呢,她还从中捞了好处,自然要瞒住了,“老奴不懂二公子的意思。”
她也不敢多说,多说多错,谁知道二公子会不会抓她话把。
许菁那边还等着消息,许蕴也不打算长篇大论地与王氏慢慢劝,“四妹妹那边已经有人看到母亲这边的婆子成大家的鬼鬼祟祟往绮院外面埋东西,之所以没有直接告到祖母和大伯母跟前,是四妹妹念着咱们都是一家人的情分。母亲,您还不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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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与梅嬷嬷对视一眼,两人都同时想着,怎么就叫人看到了?这成大家的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王氏了解儿子,他现在已经是怒火积心了,事情又被许菁晓得,瞒是瞒不住了。
在梅嬷嬷摸了摸眼睛暗示下,忙拽出帕子,抹起眼睛上不存在的泪,“阿蕴呐,你不知道,阿菡那丫头跟我犯冲啊,自从她好了以后,我就没过过一天顺利日子,这好不容易找个高道,只要把阿菡的气压压,我就好了,就埋了个物件,也不妨碍那丫头什么,怎就叫你这样恶了我似的来问罪。我这心里难受啊,好不容易才舒畅了一点儿,怎么阿菁就不依不饶地叫你来责怪我。”
王氏边说,边注意许蕴神色,见他脸色非但没有减缓,反倒更难看几分,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这怎么还更生气了?
她悄悄朝梅嬷嬷处看,以眼神问,这下怎么办?
梅嬷嬷刚想给王氏暗示,让她接着哭,就收到许蕴冰凉的目光,吓得忙低下头。
许蕴这才道:“是不是梅嬷嬷给母亲出的这主意?”
这话一说,梅嬷嬷吓得忙叫,“二公子,老奴可不敢这般胆大妄为,实在是高道算出,八姑娘与二夫人不和,老奴可没这本事。”她可不敢背个撺掇主子的罪。
王氏本就没察觉这事是梅嬷嬷暗中动手脚,又是自己的心腹,也为她辩解,“阿蕴,你可别乱说,这都是高道掐算出来,阿菡真的冲了我,自从高道给了化解的法子,我这边供了貔貅,绮院那边也埋了镇压阿菡那些对我晦气的东西,我睡觉安稳,精神气都足了。就当是为了我身体好,你帮母亲去与你祖母说说可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猜着许菁那臭丫头肯定早就把事情捅到老夫人跟前了,让许蕴过来不过是个幌子。
许蕴如何看不出王氏想法,目露失望,“母亲,阿菁尚未告知祖母,但您若继续固执,非得听信什么犯冲之说,才会叫祖母动怒。趁着事情还没闹大,您告诉我东西埋在了何处,我叫人起出来,阿菁也不会告知祖母。”
王氏不相信许菁,那丫头肯定诳着阿蕴,那死丫头可奸猾了。
“母亲,您若不说,祖母动怒,肯定会告知父亲,父亲也会生气,您不想为了这子虚乌有的事惹了父亲不喜吧?您若觉着哪里不舒服,就让郎中来看看调理下身体,若不然,便到庄子上住段时间,散散心,但万不可做这等事,叫人知晓会对您名声不好。”
许蕴用许成泰来压王氏,果然起了效果,不确定地说:“我这都是高道掐算出来的,你祖母和父亲得信高道啊,不会生气的。”
“是啊,二公子,您不知道,这高道可是道行深的很,”梅嬷嬷也赶紧帮衬着说,还搬出之前撺掇王氏的那一套,“要不怎么能算的这么准,二夫人可不就是自从中秋往后才诸事不顺,身体不适,这高道给的化解法子一用,二夫人精神气都足了。”
许蕴起先并未多想,但现在梅嬷嬷这么一说,他不由审视起这个老嬷嬷来,微微眯了下眼睛,“你且将这高道如何给化解的法子说说。”
“要不说是高道,法子可简单了,也不用作法之类,”梅嬷嬷忙道,“只消二夫人处供个貔貅,八姑娘那边埋个青铜马。”
青铜马?
许蕴想起阿菡属性便是马。
“哦,是吗?”许蕴不相信事情就这么简单,“先说说,埋在了何处吧?母亲也别拦着,不然我直接叫人带了成大家的去挖出来就是。”
王氏被他连说带吓,又气又无奈,“行,行,告诉他。”大不了,待事后,她再重新悄悄埋一回。
只有梅嬷嬷面对着许蕴的目光,心中不停发慌,她知道这次二公子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不过,那老道早就云游离开京城,二公子该是查不到她在其中动的手脚。
但现在,她也不敢隐瞒,“二公子不用找成大家的,东西,就在绮院后罩房西边第二棵柳树下面,”位置是道士指点出来,她自然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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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许蕴没想到,他这边才问出位置,正带着人往绮院去,绮院后罩房西边已经围了数人。
两个粗使婆子正在一棵不及屋檐高的柳树下挖着什么,旁边,安阳侯夫人带着丫鬟,另有两个婆子压着一个三四十岁的媳妇子,正是梅嬷嬷口中的成大家的。
“侯夫人,挖到了,”只听得铲子“叮当”一声,似乎碰到什么,婆子扔下铲子,从土里扒拉出来一个成人巴掌大些的青铜马来。
安阳侯夫人脸色沉着,“去松鹤院。”
她真是想不到,王氏居然还暗中行这种法术之事,让人小心带上挖出来的青铜马,压着成大家的,就要往松鹤院去,就见许菁带着许菡匆匆赶过来。
“大伯母,”许菁不知道大伯怎么也知晓了这事,还先许蕴那边挖出了东西,看到被婆子放在托盘里带着泥土的青铜马,她眼中闪过厌恶和冷光。
青铜马,而小妹的属性正是马,王氏弄个青铜马埋在土里,可见里面的恶意。
许菡不懂那些道家法术,但看过网络仙侠剧小说,思维涣散地想,埋了自己的属性马,莫不是镇压自己的意思?
就是这东西真的有用吗?
“阿菁,你知道这事?”看许菁神情,安阳侯夫人就猜着她不像是不知情模样。
许菁点点头,“也是才知道的,是二伯母做的。”
她简答解释了下,安阳侯夫人心中便有些数了。许菁给了许蕴情面,打算私下里解决这事,只是自己这边先一步得到消息,将东西挖了出来。
正说着,许蕴带着人赶了过来,看到安阳侯夫人和婆子手中托盘里的东西,心中叹息一声,拱手给安阳侯夫人见礼,“大伯母,实在是对不住,麻烦您了。”
事情到如今,捂是捂不住了。
安阳侯夫人让人去通知了王氏,一行人浩浩荡荡朝松鹤院处禀告老夫人。
第 102 章
“我都跟你说了, 都是无稽之谈,你怎么就是不听?”
安阳侯老夫人失望地看着王氏,本以为她这些天安分了,没想到转头就弄出这么一桩子事来。
“可高道都说了, 就是阿菡跟我犯冲, 从她回来侯府, 我就各种的不顺心,身体也不舒服, ”王氏不服,还在辩解,被安阳侯老夫人冰凉目光瞪了一眼。
“你这是什么胡话,你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关阿菡什么事,”安阳侯老夫人差点被王氏这歪理气到,她对四孙女做出那些事,被发现了她自然不顺心,但什么时候身体不好了, 简直是胡乱赖人。
不能再继续姑息王氏, 不然日后还不知她要生出什么事来, “幸好那婆子喝醉酒没往府外胡说去,不然被人听了去, 你做长辈的行这等事, 名声就没了。去给阿菡道歉!”
“可是……”王氏瞪大眼,她去给许菡道歉,她做长辈的给个晚辈道歉?
像是知道王氏心中怎么想的, 安阳侯老夫人道:“没什么可是,做错了就该道歉, 不论辈分。”
早先做这些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是长辈。
“母亲,”许蕴在一旁轻声道,“阿菡多么乖巧可爱,什么犯冲的说法,是那高道哄人的把戏,您是被骗了。”
安阳侯夫人觉着王氏做的这事有些类似巫蛊,真怕被有心人查出来编排利用,“二弟妹,这术法可不是好做的,若不是真正高人,恐反对人不好。”
许菁十分生气,接着道:“二伯母觉着阿菡与你相冲,诸事不顺,难道不是你自己先行错事的缘故,这是迁怒到阿菡身上了。你找高道术士来算这些,最初的出发点就是错误。”
“命理这些事,宁可信有不可信其无,这高道都是有道行的,哪里是咱们这些俗人能懂得。”王氏现在已经忘了最初为何会生出请高道术士来掐算,本就不喜侯夫人和许菁许菡,见一个个都来指责自己,更加气恼。
若不是她们,自己也不会觉着处处不顺遂。
若不是许菡给侯夫人介绍了那丧母又泼辣的周雅蓉,侯夫人多管闲事地在姑母跟前撮合,她家阿蕴怎么会定个这样的亲事,让她憋闷难受的厉害,吃不下睡不安稳。
还想让她给许菡这小丫头片子道歉,想都别想。
还有大嫂,都是她坏了自己的事,她才觉着身子爽利些,可见这高道给的法子是有效,她就带着人大张旗鼓地把她让人埋好的青铜马给挖了出来。
想起来方才梅嬷嬷说的话,脱口而出,“大嫂别在这假惺惺,添油加醋地拱姑母的火气,若是论心狠,谁及得上你啊!别当你做的事,别人不知道。”
安阳侯夫人一愣,竟是没听明白王氏这话的意思,“二弟妹这话是何意?我做什么事了?”
她知晓王氏为人,从才嫁到侯府,王氏这个表妹来侯府客居,就曾仗着身份给自己添堵,后来嫁给二弟后,更是想从自己手里把管家权要过去,这么些年没少给自己使绊子。
知道婆母虽偏疼她,但大是大非上不会由着她胡闹,因此她都懒得计较。
可现在听王氏这话却不太对头,索性当着婆母的面问个明白,免得王氏背后再使绊子。
“母亲,”许蕴也不知道王氏说的是什么,但看她有些许得意模样,便觉着不好,出言阻止。
却被安阳侯老夫人打断,“让她说,我也想听听,她这是又弄出什么来了?”
老夫人话音里的不耐烦,王氏没听出来,还以为姑母到底向着自己,但许蕴却眉头紧皱,祖母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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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就说,王氏觉着抓住了安阳侯夫人把柄,都有些憋不住了,带着几分洋洋得意,她道:“这么多年,大嫂膝下只有嫡子女和庶女,一个庶子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她还故意停顿一下,仔细地看着安阳侯夫人神情。
虽然安阳侯夫人神色极快地顿了下,但还是让她看到了异样,顿时更加得意起来,下巴抬高了,嘲讽地笑了下,“大嫂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心虚了,你干的恶事就要被大家知道了。”
“二弟妹要说什么,直说便是,”安阳侯夫人看着神色不变模样,声线也很稳,只有她自己知道,袖口下的手指已经攥紧。
王氏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这可是她的秘密,也是娘家那边的隐秘。
两人都没发现,安阳侯老夫人的神色十分难看,许蕴一直留意着祖母的神色,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仿佛母亲触碰到了祖母的什么忌讳一般。
回想王氏方才的话,再联系侯府的一些情况,许蕴忽然有些发现,忙朝王氏道:“母亲,您还是先回去歇会儿吧,看您脸色都不太好,许是没休息好。”
王氏现在哪顾得上理会许蕴,她隐着兴奋,“因为大嫂把大房姨娘生的庶子都给提前弄死了,大嫂手里有人能看男胎女胎,提前给落了,才导致现在大房没有一个庶子,让那几位姨娘都没有了跟您叫板添堵的底气。我若是没记错,当年荷姨娘在大嫂才进门没多久就怀了孩子,生下个男胎,没出满月就没了吧?还有一个差不多时候的,都长到一岁上了,也风寒没了。还有一个落胎的,好像也是个男胎。这些都是传出来的,其他的,大嫂这些年还不知害了大哥多少男嗣。”
她就算做了些许事,可跟大嫂这些比起来,可太不值一提了。
“大嫂,莫不是以为自己做的隐秘,就没人发现的了吧?”王氏有种扬眉吐气感觉,“可惜,你瞒得再严实,再有你娘家人帮你兜着,还是叫我发现了!”
随着她的话,安阳侯夫人的心情却松缓下来,只是面上依旧让人看不出喜怒,这是多年养气功夫。
“姑母,您看看大嫂做的这些事,是不是叫大哥休了她都……”王氏见安阳侯夫人不说话,还以为她被自己吓到了,径直朝着安阳侯老夫人提议,连旁边拉她袖子的许蕴的手都不耐烦地给扒拉开了。
“够了!”安阳侯老夫人却是一拍身边小几,怒喝一声,“你整日里除了生事,还能有点正样吗?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都敢往外说,没事,就滚到你院子里,半年不许出来!来人,把二夫人送回去。”
若是早知王氏说出这么一番话,她就不该让她开口。不管真假,这种事好当着这些小辈的面说的,况且……
王氏呆呆地看着盛怒的老夫人,半天没回神。
这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似乎哪里不对劲。
大嫂那还没什么动静,怎么反倒是姑母先生气了,还这么大的气?
“母亲,快先回去,”许蕴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显然母亲这些话触碰到了祖母的逆鳞处,忙扶起她往外走,“您可别再说话了。”
“不是,我……”王氏扭着头还想说什么,被许蕴连哄带拉地弄出了明间。
安阳侯夫人微微垂下眼睫,似乎猜到了婆母动怒的缘由。
许菡早就傻眼了。
开始还看王氏的笑话一样,等后来她跟安阳侯夫人对上后,便被王氏的话震惊到了。
她不知王氏这话是不是真的,在大伯母脸上也看不出端倪,可随着祖母动怒,又怀疑,莫非王氏的话是真?
已经蒙圈了。
“祖母,我带阿菡先回去了,二伯母那边我们也不计较了,免得二哥哥为难,”许菁就跟看不到屋子里压抑一般,有条不紊地说完,在老夫人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后,才牵着许菡的手出了正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剩下婆媳两个,安阳侯夫人掀起裙子跪在了老夫人跟前,面色平静,“母亲,二弟妹的话儿媳可以认一点,但却不是她说的那般残害侯府子嗣。”
“你说。”
长房这么些年一个庶子都没有,作为婆母,她自然调查过,虽然没查出来什么,但若说大儿媳毒害子嗣,也没有。
不过,方才老二媳妇那么信誓旦旦,有所把握,让她也犹疑自己之前没查出来。
当然,安阳侯老夫人生气,却是另有因由。
这些年,不仅长房没有庶子,除了三房许成温无妾无红颜只正妻一个,自然无庶出,二房庶子庶女俱全,但王氏没注意到,现在许成泰这一辈也没有庶子了。
与其说王氏曝出安阳侯夫人残害侯府子嗣男丁,倒不如说是安阳侯老夫人自己做了这事。
跟安阳侯不同,敬重发妻,虽有宠爱的妾室,比如许如容的姨娘,却不会越过正妻,看重嫡脉,老安阳侯却是个荤素不忌的。
安阳侯老夫人也曾是温婉的性子,只是她进门前,老安阳侯就让身边的通房生了庶子出来,后头又有心头好的妾室生下庶子,养大了妾的心,图谋世子之位,对还是幼童安阳侯的许成茂下毒手,推他下水池。
为了确保自己儿子利益,安阳侯老夫人索性将当时不安分妾室的庶子用手段以各种意外弄死了,最后留了一个还算是安分的妾室庶子,以免被人诟病,却到了快成年时却是死在了山匪手中。
至于老安阳侯的那些姨娘们,在老安阳侯去世后,若不是给了放妾书让其所出的庶女接去养老,就都被安阳侯老夫人送到庄子上派人看管养老了。
若不是安阳侯老夫人后来改了温婉性子,手腕铁血,这侯府不定如何光景,断没有如今安阳侯府的清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些旧事,许菡自然不知道,许菁和许蕴等人却是知晓一些。王氏也知,但她只想着扳倒安阳侯夫人,忘记了,或者说她没那个脑子去想。
第 103 章
“母亲, 虽然我不是善嫉之人,只是有了阿蔚之后,我就没法跟以前似的看着侯爷再有更多庶子,”安阳侯夫人知道自己若是不坦白实言, 自己就要背上残害子嗣的罪名。
侯爷那里不提, 她现在只希望婆母与她一般同为嫡母能谅解她所为。
“所以, 早年我便托了娘家那边,寻了一个会看人生养, 会调理生男女的婆子,放在我院子里,并非二弟妹说的看怀孕后的胎向,。只是,这婆子也不是十分把握,文姨娘就怀上了男胎,只是文姨娘当时顾着争宠,孩子风寒也不精心照顾,才没了。至于二弟妹说的荷姨娘那个孩子, 是胎里带出来的病症, 当时连太医都请了, 是病故。另一个凤姨娘是争宠,怀了孩子也无所顾忌行房, 才落了胎。”
安阳侯夫人娘家家风清正, 虽厌恶庶子,可也做不来谋害子嗣的事,有伤天和, 不过,若是那些个姨娘对她的孩子出手, 她届时未必不会反击回去。
后来,安阳侯上了岁数,许蔚也成长起来,后院姨娘也都掌控住,没人再能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安阳侯夫人便将那婆子送回了娘家。
所以,早年贺御史府上还有庶子,后来庶出的渐渐就少了,反而媳妇们在婆子调理下,多生嫡出男胎。
后面这些,安阳侯夫人自然不会说出来,但老夫人若有心去查,也会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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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媳知道,我这般有违嫡妻当大度,为夫君开枝散叶的本分,请母亲责罚,”安阳侯夫人说完,便静静地垂头,不再辩解。
良久。
安阳侯老夫人伸出胳膊,将安阳侯夫人拉起来,“起来,坐下陪我说说话吧。”
安阳侯夫人眼睛微热,咽下哽咽,柔声道:“是,母亲。”
王嬷嬷一直陪侍一旁,听完侯夫人一番话,心中也是五味陈杂,帮着安阳侯夫人把裙摆跪下弄皱的裙摆拉了拉。
都不容易啊,看着嫁入高门的嫡妻光鲜亮丽,可背后的酸楚只有自己知道。
即便不是高门妻,只一般官员商户,可作为正妻看着夫君宠爱其他女子生下子嗣,甚至还要跟自己的孩子争夺家产爵位,再遇上宠妾灭妻之类的夫君,更难为。
自家老夫人当初可比侯夫人日子艰难多了,侯夫人这些手段也温和多了。
外面小丫鬟们听不到里面老夫人与夫人说了什么,只后来隐隐听到些许呜咽声,很淡很轻。
有大丫鬟听到方才王氏所言的,有人不免猜测,莫非二夫人所言为真,侯夫人被老夫人训斥?
若当真是那般,侯夫人的位置只怕要不保,残害子嗣可不是小事。
但能在松鹤院当差的,都是拎得清的,便是心中猜测,也没敢明面上议论,私下里却未必。
二房这边,许蕴不解地看着王氏,“母亲,您从哪里听来的那些话?这种事,不管真假,您怎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王氏冷笑一声,“不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你大伯母才是最恶毒的那个就行了。看看方才在你祖母那,我一提这事,她脸色就变了,可见我说的都是真的。看她平日里总一副高傲端方模样,背地里却干这等恶毒事,这下看她日后还怎么在我跟前摆谱。”
王氏想到,接下来安阳侯夫人就要倒霉,便忍不住畅快地笑起来。
许蕴捏了捏鼻梁,“母亲,别别笑了,您说的那些未必是真事。倒是祖母处,您就没发现她老人家不高兴了吗?”
“这关你祖母什么事,”王氏还没反应过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身旁的梅嬷嬷却一下变了脸色,“二夫人……”
糟了,她好像忘记了老夫人名下的庶子也都没有存活的了。
“怎么了?”王氏还没想到,随意地看了梅嬷嬷一眼,见她脸色十分难看,“有话就说。”
梅嬷嬷小心地看了许蕴一眼,“老夫人可能……”
她吞吞吐吐,好大会儿说不出来,王氏不耐烦了,“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许蕴看着母亲这个心腹嬷嬷,想到之前许菁与他说过的母亲身边之人,没有说话。
梅嬷嬷总觉着二公子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对,但王氏催着,只能微微靠近她小声道:“二夫人,老夫人也曾经有过庶子。”
她没敢说多了,只悄悄提醒一句。
王氏不蠢,很快就想到了她姑母当年可是处理过好几个庶子,脸色一变,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还记得,当年自己还是姑娘时,母亲说过她姑母心狠手辣,容不下庶子,都被她害死了,留了一个遮人耳目等成年后也给弄死了。
她当初还不相信,觉着姑母那么温和的人,怎么可能做这些事,但后来进侯府,自己也做了母亲和嫡母后,才觉着母亲当初说的恐怕都是真的。
王氏大惊失色地站起来,“这可怎么办?你祖母该不会以为我也说她了吧?不行,我得去跟姑母解释一下,我说的是大嫂。”
她很清楚,自己能在侯府过的滋润,多靠自己是老夫人的侄女,若是得罪了姑母,那以后她就少了一个大倚仗。
许蕴忙拉住她,“母亲,先坐下,您现在过去,祖母那只会更生气,祖母才说了让您禁足,不出院门。现在,母亲跟儿子说,到底是怎么知道大伯母那些的?”
“说什么说,不就是打听到的吗?虽然你大伯母做的隐蔽,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梅嬷嬷就打听到了她娘家那边露出来,能看男胎女胎,男胎就提前灌了药落下来,你大伯的庶子都叫你大伯母给落了。”
许蕴觉着这太过无稽之谈,看向梅嬷嬷,“梅嬷嬷可有证据?”
梅嬷嬷哪里来的证据,她只是根据打探到的只言片语加推测,这种事就算是似是而非也能有杀伤力,就算拉不下侯夫人的地位,二夫人可以就此要些管家权来就达到目的了。
被许蕴这么一问,梅嬷嬷讪笑了下,“二公子说的,老奴也不是那差爷,都是咱们后宅隐私,能打探出来这些就很不容易了。要是侯夫人没做这等类型的事,自然清白,可二公子也知道大房的一些情况,侯夫人显然不清白。御史府那边可是侯夫人娘家,那边打探来的消息该是能信是真。”
她这些话,说的有些模糊,王氏对安阳侯夫人有怨恨,又不理智,被梅嬷嬷微微一撺掇便会上套,许蔚本就对梅嬷嬷起了提防,哪里看不出来这奴仆的奸猾。
许蕴也是定得住的性子,看出梅嬷嬷不对劲后,先按下让她出去。
他细细地问了王氏如何生出想要查许菡八字与自己相冲,又是怎么想到去御史府那边打探侯夫人的事后,便琢磨出了其中的一些要点。
他知道母亲心性不稳,有些狭隘,但没想到还这么容易钻牛角尖,居然把自己定亲了周雅蓉的事,怨恨到了许菡和侯夫人身上。
“母亲,若是您想怨儿子定亲,该是怨我跟祖母才是。这亲事最后是我点头,祖母做主为我定下的,阿菡只是认识了雅蓉,大伯母是按祖母吩咐行事,”许蕴觉着母亲这想法实在偏执。
“况且,我觉着雅蓉的性子才适合我,我也想要这样的女子为妻,您若不满,该是对儿子我生气。”
王氏哪里舍得往儿子身上生气,她偏心眼地觉着都是许菡引着安阳侯夫人,两人往老夫人跟前介绍周雅蓉跟儿子定亲,迁怒她们。
许蕴没跟王氏说梅嬷嬷在里面撺掇她,与王氏分说明白,又搬出来许成泰来说了一番后,见王氏有所松动,便叫丫鬟服侍着王氏先休息会儿,“母亲歇会儿,想想儿子方才的话,我往祖母处去看看。”
王氏忙道:“你快去,帮着母亲解释下,我真没说你祖母的意思。”
看着还在纠结这个的母亲,许蕴深深无奈,但见她似乎也听进去自己的劝说,温声道:“好,母亲先歇会儿,放心,只要您日后别再做这糊涂事,祖母不会生您的气。”
捏了捏鼻梁,许蕴走出二房,走了一段路后,又转过来,朝绮院方向走去。
“二哥哥,”许菡听到丫鬟通报许蕴过来,忙放下手中的小点心,下了椅子过去给许蕴打帘子。
“多谢阿菡,”许蕴露出一丝微笑,摸了摸许菡的小脑袋,与站在一旁的林漠打了声招呼,“阿菁呢?”
“姐姐去库房了,一会儿回来,二哥哥来坐,吃点心,才出炉的,香喷喷。”
“好,阿菡自己吃,”许蕴现在什么胃口都没有,坐在椅子上。
才坐下,便听到许菁吩咐丫鬟的声音,很快进了屋子,“二哥来了。”
“嗯,有些事想问问阿菁的想法,”许蕴觉着可以靠着祖母管束母亲,但到底不如来问问跟母亲不和,还能压制住母亲的许菁,尤其先前也是许菁提醒他母亲身边下人,他觉着四妹妹或许能给他些帮助。
“我们能听听吗?”许菡坐在榻上,踢踏着小腿问,语气里满是期待。
这些跟许菡也有些关系,许蕴见许菁并未出声,道:“可以。也不是旁的事,还是你们二伯母,她近来想法越来越偏了些,让阿菡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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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菡摆摆小手,“没事,我不跟二伯母计较,”她可是度量超大的,不稀罕地跟二伯母这个糊涂虫计较。
她都看不懂二伯母总是作个什么劲儿,竟干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莫不是脑子有些问题?
看把二哥哥给操心累得,为了自家二哥哥,她就当二伯母是个空气得了。
小姑娘都这般大气,让许蕴越发为自己母亲所行所为脸热。
第 104 章
“阿菁, 不知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看着二哥头疼模样,许菁为了日后王氏不总针对自己和妹妹,也愿意帮着许蕴出主意,“二哥, 还是上次我说过的, 从二伯母身边的人下手。没有了身边不良居心人的撺掇, 反而能在二伯母行事时出言提醒或阻止,便会比现在好许多。”
“姐姐的意思, 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吧?”许菡想到她见到王氏身边那个吊梢眼的嬷嬷,也十分不喜。
许菁轻轻点了下头,“二哥不要小看这些奴仆,她们私心重时,主子都防不胜防,毕竟许多事,咱们不会亲力亲为,都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办, 他们从中做些手脚, 若不查, 不会发觉。”
许蕴自然知道这些,只是那种十成十效忠的下人除了人品情义便是死士一类, “但是没有无私心的下人, 多少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母亲身边的人都是她用惯了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到这里,许蕴顿住。
所以,其实能被母亲用的顺手下人, 也多是跟她脾性相当,或者下人也不敢违背主子命令, 其实问题症结还是出在母亲身上。
许菁给出的法子,只是杜绝母亲身边下人帮衬她做错事。
“虽说堵不如疏,下人小心思有,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上容忍,但得有个度,”许菁如今管着好几处铺子庄子,底下管事掌柜的伙计等也有数位了,“做主子的主动给他们制定了奖赏规定,若是超过便严惩不贷。”
随着许菁慢慢说,不仅许蕴认真仔细地听着,许菡也听的有些入迷,感觉侃侃而谈的姐姐周身似乎萦绕着自信持重的光芒一般。
她觉着姐姐说的这些便是驭人之道吧,虽然听着并不难,但她知道真正实行好了有效果不仅简单说说便是。
许蕴自小身边奴仆环绕,自然也懂得驭人之道,但此时被许菁这般掰碎了慢慢说,感悟更深。
许菁还告诉了许蕴如何着手去悄悄查查王氏身边下人,等到全都查完后,再一击既中。
“行,我大约有些成算了,”许蕴脸上露出些许舒缓,比之来前沉重压抑心情轻了许多,他心中已有了些许的章程,“多谢阿菁,等着还请阿菁多帮帮二哥。”
“都是自家人,二哥不需客气。”许菁知道依着王氏性子,做不出大奸大恶之事,日后定是一直生活在一府中,便是为了许菡,她也希望王氏能改好,不然她一个堂妹也不会出这些主意,弄不好落个两头不是人。
“就是,二哥哥太客气啦,”许菡也跟着说,有些软乎乎地小声音,叫许蕴露出清浅笑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时,一个丫鬟脚步匆匆进来回禀,“四姑娘,李掌柜家的在府外,说有急事禀告。”
“把人带来,”许菁眉头微微皱了下。
李掌柜家的正是负责打点贾氏牢头的人,她来,想必跟贾氏有关。
见许菁有事忙,许蕴也想回去尽早查清王氏身边的人,便站起身告辞,“阿菁忙,我就先回去了。”
许菁也站起身来,“二哥有事只管来寻我。”
许菡不跟许蕴见外,跪坐在凉榻上靠着窗台吹小风的她,朝许蕴挥了挥小爪子,“二哥哥,慢走,我不送了哈。”
看看小妹明媚小脸蛋,许蕴笑了下,转身从丫鬟打起的珠帘下走出去。
许菁在西次间书房等着李掌柜家的,半刻钟后,李掌柜家的在丫鬟引领下脚步匆匆进来,行礼过后,脸色凝重地道:“四姑娘,您安排在贾氏同牢房的眼线传出消息,说贾氏昨晚透露出一桩事,关于八姑娘。”
“什么?!”许菁一惊,从圈椅上站起来,目露焦急,“阿菡,阿菡怎么了?”
她从未想过贾氏那里有关于妹妹的事,一时间脑子里猜测连连,莫非贾氏已经对阿菡身边的人动手?还是跟母亲一样,贾氏对阿菡下毒了?
李掌柜家的道:“姑娘莫慌,贾氏说,当初夫人怀着八姑娘时,她就给夫人下过毒,本是要让夫人一尸两命,只是夫人和八姑娘都存活下来,夫人伤了身子,毒是发作在了八姑娘身上。八姑娘一度痴症,便是中了毒的缘故。”
许菁大惊失色。
妹妹痴症竟然是中毒所致?!
这件事,她前世闻所未闻。
“你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李掌柜家的方才为了安慰许菁,只简单一说,此时见许菁冷静下来,才将那牢中眼线从贾氏口中所知,细细说了一遍。
原来,许菁一直觉着贾氏有所隐瞒,加上孟氏中毒的毒药来源一直寻不到那游医,许菁便花钱打点了牢头,先让贾氏单独一个牢房关押了两个月,隔绝人探望和与她交流。两个月后,被寂静和孤独折磨地受不住时,给她调了个双人牢房,安排了一个性子温软的坐牢三年的犯人。
这犯人性子温和,被逼无奈才失手伤人,家境还不错,又是三年牢刑,常有人来探望打点,贾氏与之交好,吃住待遇都提高不少。
因这女犯人是许菁特意安排进去,在她有意交好,并承诺等出牢房后会帮着照顾贾氏一双儿女,贾氏渐渐卸下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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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犯人刻意引导贾氏,告诉她,自己之所以失手伤人,便是因为无法孕育子嗣,偏夫君宠妾仗着生下儿子刁难陷害她,争执间将那妾生的儿子撞向桌案去了性命。她那夫君恼恨她杀子,在宠妾撺掇下,将她告知衙门,要她偿命,若不是她娘家势大,她的刑罚不止三年牢刑。
可现如今那宠妾竟是再度有了身孕,心中更为不甘。
贾氏曾经还奢望儿女打点关系帮她往刑部或者大理寺上告翻案,可半年来,不说上告,两人成亲后过的一地鸡毛,自顾不暇,更无能力上告,贾氏秋后问斩早成定局。
许是虱子多了不怕痒,许是许菁手段起了作用,贾氏松口了,吐露出第一次对孟氏下毒之事,并告诉了那女犯人如何买到这毒药。
“……这种毒药下的十分高明,中毒之人也查不出症状,是一个游方的毒医所制,游医的确行踪不定,但却可以到一个叫吴一门的杀手组织里购买,价钱不是特别高,只看对方意愿售卖。”
贾氏当时之所以能购得这毒药,便是对方觉着贾氏足够怨毒。
贾氏第一次给孟氏投毒,亲自动手,怕被发觉,下的分量少,才没致命。待第二次叫花婆子用手,连续大剂量的下毒,致使孟氏一尸两命。
“如此恶妇……”许菁听完,恨得一拳锤在桌案上。
“砰”地声响,让正要跟林漠去亭子里去玩的许菡听到,忙跑了过来,就看到许菁一脸怒容。
“姐姐,怎么了?”
顾不得手被锤的通红发疼,许菁看到娇憨可爱的妹妹跑进来,眼睛一酸,上前两步半跪在地上将近前来的许菡一把抱在怀里,眼泪扑簌簌落下,“阿菡,我可怜的阿菡……”
许菁边说边恨得牙根发痒。
若不是贾氏那毒妇三番两次地害人,阿菡如何会小小婴童便痴傻数载,如何会让他们父女失去妻子母亲。
贾氏,当诛,犹不解恨!
李掌柜家的是个母亲,也是为人子女,见状也不由为她们心酸难过。
许菡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姐姐如此情绪外露,小心翼翼地伸出犹有小肉窝窝的手轻拍许菁的背,“姐姐,没事了,不哭,阿菡在呢。”
这到底怎么了?
姐姐怎么会这般难过?她想把半跪着的姐姐拉起来,又恐自己如今这半年习武力气大了伤到姐姐。
“阿菁姐,不知发生了何事?别吓到阿菡,”林漠跟在许菡后面进来,看到她被许菁搂着哭,小脸上带着心疼,又有些仓惶,淡淡嗓音响起,打断许菁哭泣。
许菁抹了抹脸上的泪,从地上站起来,微微弯腰,“阿菡吓到了?姐姐没事,只是一时难受,”说着,看妹妹圆乎乎小脸儿又忍不住心中揪疼。
幸好妹妹如今呆症转好,不然岂不是跟上世……
她不敢往下想下去,幸好一切都未再重复,往后他们都会好好地。
许菡忙抽出帕子给姐姐把脸上泪痕擦拭干净,“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能让坚强的姐姐难过成这般。
这件事没必要瞒着许菡,况且她才是受害人,许菁便拉着她坐下,将方才李掌柜家的禀告的贾氏如何害的她中毒痴症之事讲了一遍。
许菡听完后,震惊不已。
从未想到,她的呆症竟是中毒所致。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神魂缺失到了现代,魂魄不全所致的呆症,原来却是中毒?
可不管是中毒,还是也有神魂缺失,贾氏对怀着自己的娘亲孟氏下毒一事却是事实,贾氏真是太恶毒了。
就因为嫉妒,让她对至交好友下毒手,一而再想致人死地,何其可怖可憎。
林漠也未想到,还有这等事,虽他未见过许菡呆症的样子,可想也知道本该健康聪慧的小姑娘,中毒呆症多年,亲人再悉心照料,也缺失多年正常生活。
他眼底闪过一道阴狠,“阿菁姐,罪上加罪可数罪并罚,生前赎罪。”
贾氏被执行死刑前,务必让她好生得到惩罚方可解恨,林漠的话何曾不是许菁如今心中所想,吩咐大丫鬟秋双,“让小厮往兵部去寻父亲来。”
而后又对李掌柜家的道:“安排下,下午我跟父亲往牢中去一趟。”
她要当面让贾氏再承认她对母亲和妹妹下毒之事,让贾氏在牢中受尽惩罚。
“姐姐,我也去,”许菡拉了下许菁的衣袖,“我也要亲眼看着贾氏承认她的恶行。”
林漠没有说话,但默默站在许菡身边,意思很明显,他也是要一起同往。
许菁本没打算带妹妹往牢房那等阴冷潮湿的地方,可看着妹妹有些许固执的眼睛,还是点了点头。
第 105 章
“你们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
贾氏倚在监牢墙壁上, 面发打理的倒是洁净,只面容枯黄,颧骨凸显,早已不复往日圆润妇人模样, 越发显得眉眼尖刻。
监牢外, 许菁一行人衣着光线华贵, 高高俯视而下的视线,让贾氏压抑在心底的嫉恨再度生出, 一副破罐子破摔模样半歪着身子斜着眼嘲讽出口。
许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示意身后早已打点过的狱卒将牢门打开。
与贾氏同在一个牢房的女犯人看了贾氏一眼,而后慢慢走出去。
贾氏并未在意,以为许菁特意支开女犯人,却见那女犯人出去后并未离开,而是束手立在一旁,才有些惊讶地转过身子。
“贾氏,我母亲怀着阿菡时,你曾亲自给她下过毒, 导致母亲体弱, 阿菡痴呆, 你可承认?”
许菁短短几句话,叫贾氏脸色剧变。
许菁怎会知这件事?!
许菡被许菁牵在手中, 看向贾氏木目光带着憎恶, 都是这个坏女人,让她幼年失母,痴傻数年, 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人?
贾氏目光猛地一凝,射向站在许菁身旁的女犯人, “是你??你是许菁安插到我身边的?!”
就算被关了几个月,贾氏脑子还算没废掉,很快想到其中的关窍,瞪着女犯人的模样像要吃了她一般,扑到栅栏上双手紧紧扒着,“那你说的出狱后会照应我的儿女,也是哄我得了!”
到如今,真相太明显不过,贾氏此言是肯定非问句。
女犯人不做声,壁上观一般。
她的确是犯了事进来,与贾氏说的话也是半真半假。她只是个普通百姓,娘家并无背景,但她答应了安阳侯府四姑娘为她做事,可提前出狱,也可叫那宠妾灭妻的夫君和那贱人不好过。
况且,贾氏本就是杀人恶凶,自己从她这里套了真话,才是功劳一件。
贾氏见女犯人不做声,心中自然是恨极。
她本以为便是活不成了,这女犯人得了自己点拨主意,日后也能照拂自己的儿女,可如今这一切都是假的,从开始就是许菁故意将人放到她身边,为的套出她的话。
而她竟也信了这女犯人,还跟她说了自己最大的隐蔽,入了圈套。
贾氏知道死刑也分轻重,为了死的不更痛苦,当初堂审,她才隐瞒了这桩事,不想,竟这般被诈了出来,想到可能会被判更重的死刑,她矢口否认,“我没做过这些,都是这女的为了讨好你们胡诌。”
许菁望着挣扎不认的贾氏,“方才你的态度和说出的话,可说明不是这样的。你若不招认,我可不敢保证会对张家那两个做出些什么来?有句话不是说得好,父母债儿女偿。”
后面便是许菁请来的京兆府差役和文书,许菁不好直接放言威胁,但话中意思很明显能让贾氏听明白就够了。
果然,饶是张婉儿和张尽学自顾不暇她这个母亲,贾氏对一双儿女的疼爱却是实在,许菁这样说,便是掐中了她的死穴。
许菁接着道:“若是你老实交代,我可以保证,我日后不会对张家人做什么,若不然……”她本就暗中派人针对着张尽学和林婉儿,不说他们是贾氏子女,那两个前生今世没少给自己落井下石,并不无辜。
只是,许菁心底冷笑一声,自己保证不动手,并不代表父亲不动手。
欠了他们许家父女的,贾氏一脉当好好偿还。
想如今,张尽学狎妓已经被国子监除名,恶了贾府那边的姻亲,其父张堂虽已休弃杀人凶手原配妻子贾氏,但手中仅有的丁点儿实权已经被同僚瓜分。张尽学本就是小官之子无门荫,又被声色所绊,科考大多无望,仕途许还不如张堂。
张婉儿被夫家不喜,庞兴对她情意虽有,但以前张婉儿对他的算计和利用,也早埋下隐患,不需她动手,夫家便能叫张婉儿过不安顺。
贾氏紧紧盯着许菁,被她眸子里的狠厉惊吓到,她知道依着许菁对她的恨和手段地位,自己儿女不是她的对手,事到如今,她已知晓实情,自己再抵赖对儿女只有害无益。
“好,我承认,我确实做过,”不过是死的再痛苦些,只要别再给儿女增加负担,她不想死后,被儿女愤恨至连上柱香的后人都无。
随着贾氏交代,文书记录,隐蔽在江湖组织中的毒医也让官府重视起来,下令搜捕。
贾氏更是被判了比之绞刑更为重的斩首,绞刑不仅可保留全尸,还可短暂结束死亡,痛苦程度也比斩首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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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月,贾氏在牢中受尽刁难惩罚,至秋后,问斩。
行刑那日,许菡被要求呆在府中,许菁和许成温前往观刑。后,贾氏尸身被张尽学收殓回去,匆匆在京郊无名地下葬。
许成温带着女儿们至孟氏墓前焚香告知,以慰在天之灵。
至此,许菁方觉一切尘埃落定。
她议亲之事也被侯府提上日程,隔三差五随大伯母参加各种宴会相看,许菡则呼呼哈哈每日里勤加习武,已经能与林漠过上五六招了。
与之相反,二房王氏则慢慢沉寂下来。
自许蕴听了许菁提议,打算清理王氏身边下人,不过数月便查出梅嬷嬷等人或多或少贪墨银钱,或仗着在侯府做事,娘老子或兄弟在外横行等各种劣事,又将一些偷奸耍滑,谄媚不忠之类的梳理一番,王氏身边得用的下人去了七七八八。
许蕴亲自为王氏挑选了下人补齐,不知是身边下人作用的确大,还是许蕴耐心循循渐进地劝导着王氏性子,下半年王氏竟真的沉寂下来。不仅不再反对许蕴亲事,与未来儿媳周雅蓉相处渐佳,对许菁和许菡姐妹也没了往日的针对不喜。
反正,许菡觉着二哥哥的辛苦十分值得,如今她见了王氏也能称呼一声“二伯母,”得来王氏淡淡应上一声两声,如此就很表面和谐,很不错了。
转过年来,许菡十岁半,许菁及笄近一年快十六,亲事却一直没有眉目。
安阳侯老夫人和侯夫人都有些焦急了。
这孩子也不知怎地,相看了几回,总有这样那样的意外。不是相看路上坏了马车误了时辰叫男方误会没诚意,便是相看中被闯入闹事的人搅合了。
更有一次,双方都相看完,有意聊聊男方去提亲日子了,酒楼里有人打架出了命案,官府围起来封锁上了。相看时遇到这等事,双方都觉着不吉利,亲事直接作罢。
“唉,这孩子这两年懂事能干了,偏这亲事上总不顺遂,”相看出意外的次数多了,安阳侯老夫人不得不起了思量,对安阳侯夫人道,“要不过几日去万清寺请静寻大师给算算?”
静寻大师是静明大师的师兄,便是之前提过与许蔚兄弟手谈的僧人,擅卜算。可不是王氏之前寻的什么高道可比,而且那高道在许蕴后来查证下发现,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伪道,梅嬷嬷与其联合坑去王氏几百银。如今梅嬷嬷一家早被发卖到北地挖矿去了。
“母亲说的是,儿媳也有此想法,”这一两年,许菁帮着她打理中馈,可是省了她不少心力,安阳侯夫人也希望她能有个好姻缘,想了下自己手头要打理的,“那后日儿媳便带着阿菁几个往万清寺去一趟吧,正好给阿修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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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修往边关去了一年,安阳侯夫人便牵挂了一年,没少为他祈福平安。
安阳侯老夫人也盼着儿孙平平安安,让王嬷嬷取了些银钱,“这些香油钱,当时为阿修祈福用,后日带上吧。”
许菡还不知祖母和大伯母为姐姐亲事捉急了,她可是知道自家姐姐有官配,这些次相看出意外,更让她觉着是姐姐真正姻缘不到的缘故。
得知大伯母要带她们姐妹几个去万清寺上香,能出门游玩一趟,她早早就让丫鬟把出门穿用收拾妥当。
正好后日林漠休沐,他也能跟着一起出门,吩咐小丫鬟往前院早点等着告诉他这个消息。
小丫鬟才出去没多久,便听到一阵吵嚷声自绮院西边传来,“怎么回事?”
石榴道:“婢子叫人出去看看。”
不用石榴叫人,已经有伶俐的丫鬟铃铛从外面跑进来,“八姑娘,外面,马堂老太太带着她家侄孙女来咱们府里闹将起来了。”
马堂老太太是府里下人对许宝辉祖母马氏的称谓,毕竟马氏并无诰命,上了年岁称不得一声老夫人,便尊称一声老太太。
而马氏侄孙女,许菡也是知道的,那可是马氏想塞给自家大哥哥做贵妾的人,为这事,祖母在族中团圆宴席上就把马氏给撵出了侯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因,马氏擅自带着她娘家侄孙女马苗来参加宴席,还故意把个马苗往许蔚身上推,只那马苗又羞又紧张,左脚绊了右脚,歪了方向,一头扑到了许蔚旁边的许菡身上。
当时,若不是林漠眼疾手快将许菡拉开,推了马苗一把,许菡非得被马苗压出个好歹不成,概因,马氏觉着女子丰腴显富态更好生养,马苗被喂养的颇为有斤称。
也不知马氏哪里来的底气,觉着模样一般腰身还粗壮的马苗哪里配得上给许蔚做妾,竟还让许蔚纳她做贵妾,来个亲上加亲。
先不说安阳侯老夫人本就厌恶马氏,她这般自作主张将马苗带来侯府,妄想自家芝兰玉树的长孙,别说妾了,老夫人觉着就马苗那样儿给自家长孙提鞋都不配的,这马氏还使把戏差点压倒小孙女,直接叫人将马氏哄出了侯府。
第 106 章
也因马氏这一出, 许菡与许宝辉年后都没再见过面。
现在,许菡一听马氏还来,当即气势汹汹拿起一旁女师傅任夫子近来教她练习的棍棒,“走, 我们去看看, 那老太太怎么这般猖狂!”这又哭又嚎的, 莫非跑到侯府撒泼逼婚来了?
真是没见过这么上赶着往人府上送侄孙女做妾的,她大哥哥都跟大嫂成亲一年多, 快生小侄女小侄子了,万一被气着怎么办?
马氏还嫌弃金宝跟自己一个丫头玩耍,重男轻女看不起小姑娘的厉害,就算马氏是小伙伴金宝亲祖母,都没法消除她对马氏的厌恶,她今儿非得让马氏这老太太看看侯府的威势不成!
“叫人去大嫂那边看着些,别让大嫂往这边来。”
八姑娘吩咐着,拎着棍子就往外冲,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干架, 被听到消息赶过来的许蕴看到, 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阿菡。”
“二哥哥, ”许菡听到斜后方熟悉声音,一个急刹停住脚步, “你也是听到动静过来吗?听说金宝她祖母又来给大哥哥送妾了。”
许蕴点点头, 走过来,“听到了,过来看看, 倒是你这……”他指了下许菡手里的棍子。
许菡耍了下棍子,“我去保护祖母, 金宝她祖母爱动手,上回就差点让我被压着,我怕她们朝着祖母动手,”这理由杠杠滴,谁让马氏姑侄两个有前科来着。
府里这么多丫鬟和奴仆,马氏是会撒泼,但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朝着安阳侯老夫人动手啊。
许蕴也没戳破妹妹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皮,也不喜马氏对小妹的不待见和轻视,语气一转,“阿菡练功也不要太勤快了,走路都不忘练习着,别累着自己了。”
许菡懵了下,才转过味儿来,不由失笑出声,“二哥哥放心,我就是才跟任夫子学了几个新招式,才想着勤加练习,反正手里闲着也是无事,多耍几下招式能更快掌握。”
二哥哥还真是狡猾,给她想了个这么好的理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简直太合她心意,随手把棍子耍出几个招式出来。
看着小姑娘拿着比自己半人还高的棍子耍的虎虎生风,许蕴也忍不住惊奇,想不到娇软可爱的小妹居然传到了三叔的武术长处,就是可惜这一年多的习武,让她圆乎乎小身子瘦下去许多,但也显得更加娇俏可爱了。
兄妹两个说着话,脚下步伐却不慢,许菡的小短腿倒腾的比许蕴大长腿还麻溜儿,很快就赶到了马氏一行人跟前,也就是快到了松鹤院门口的位置。
马氏正扯着嗓子咋呼,“……都给了咱们阿苗玉坠做信物了,这亲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等会见了老夫人,看你们这些刁奴还敢不敢阻拦阿苗进门……”
看到许蕴和许菡赶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管事嬷嬷忙近前行礼,皱着脸低声道:“这马堂老太太在侯府门口就开始嚷嚷,什么世子给了她娘家侄孙女马姑娘玉坠做信物,进府后更是喊了一路,奴婢们实在是没办法,又没法堵了老太太的嘴。”
叫马氏这么喊了一路,便是世子没给那马苗信物,也弄得府里许多下人都听到了。
许菡不由担心起大嫂那边,“大哥肯定不会给什么玉坠,就让老太太这么嚷嚷,万一惊到府里主子们如何是好,就该堵了她的嘴。”
许蕴知道许菡担心大嫂,但马氏到底是长辈,底下奴仆更不好对她动手,看了眼闹腾的马氏一眼,吩咐那管事嬷嬷,“派个人往同族叔那边说一声,请他过来侯府。”
管事嬷嬷对这马氏也算是了解了,毕竟这可是族中最能闹腾些事的老太太,“二公子放心,奴婢已经派人去告知同老爷了。”
“嗯,”许蕴点点头,“那个马苗呢?还在府门外?”
“被带到外院门房里面,派人看着,”管事嬷嬷很清楚,没有让人站在府门口闹腾,给外人看热闹的。
许蕴知道自家侯府下人都有分寸,也不过是不放心地问一句,闻言便道,“做的不错,派人看住了,别让那马苗到处乱跑。”
万一这马苗跑进内院进了大嫂那边居处,惊扰了大嫂可就不好了。
“二哥哥,你说,马老太太手里真有大哥哥的玉坠吗?”许菡看着前面闹腾的马氏,觉着有些不大对,“我怎么看着这老太太有恃无恐,很笃定的样子。”
许蕴也看出来了,“就是有,也不是大哥哥给的。”他太清楚大哥哥的脾性,肯定不会做这等事。
“那是当然,”许菡知道自家大哥与大嫂感情十分要好,大哥如今房里连个通房都没纳,怎么可能看上马苗,又不是眼瞎了,顺口嘟囔一句,“说不得,是这马老太太偷了大哥哥玉坠呢。”
虽然这样说,有些恶意揣测人,可马老太太就不是什么好人,许菡怀疑她为了让侄孙女给大哥哥做妾,干得出来这种事。
还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就猜到真相,许菡与许蕴到松鹤堂时,安阳侯老夫人和侯夫人已经等在正堂。
两人皆是脸色沉如墨,冷冷地看着趾高气昂进了正堂的马氏。
“呦,弟妹跟侄媳妇都在呢,那正好,咱们这就能把大侄孙跟我家阿苗的亲事定下来了,”马氏一屁股坐在套着牡丹花纹锦缎椅袱的红木椅子上,年轻时劳累指骨变形的粗壮手指还摸了摸这滑溜的坐垫几下。
这样好的锦缎,寻常人家穿都穿不着,她也只有那么三两身的好料子,侯府竟做了椅袱放到屁股底下坐着,真是阔气有钱。
若是阿苗能进了侯府,伺候世子,未来侯爷,那往后自家娘家可就真起来了,还能拉拔自家金宝。若不是同族不能结亲,马氏正巴不得自家有个闺女孙女的嫁进侯府才好。
幸好自家老头子是侯府同族,不然她也攀不上这样的门第,还能谋算着给侄孙女捞到这等好亲事,这可比自己当初嫁给许同他爹的门第还高好几层。
抹了把自己胸口的玉坠,马氏打量着松鹤堂的摆设,跟以往每次来松鹤堂心情不同,她已经幻想着,若是马苗能多给世子生几个儿子,再使些法子除了世子夫人生的孩子,往后这侯府继承人说不得就得是他们马家一半血脉了。
安阳侯老夫人厌恶地看着马氏双眼贼亮地扫视她的屋子,“无稽之谈,看在你是许家族亲的情分上,你若就此打消算计,侯府还将许同当做族亲对待,不然休怪我请了族老来断亲。”
安阳侯夫人看着一而再觊觎自己儿子的老妇,心中已经盘算起该怎么去对付马家。
上回除夕宴上,本以为婆母出手将马氏哄了出去,她便息了让那什么侄孙女马苗给自家长子做妾的想法,不想,今日竟敢闹出这等动静来要挟。
什么马苗侄孙女,居然也敢肖想自家长子,别说做妾,就是做个伺候丫鬟,也得看侯府愿不愿意相不相的中,侯府挑选出来的三等丫鬟都比那马苗让她看的顺眼。
再有,她一个正经婆婆体谅着大儿媳怀了身孕,都没往自己儿子房中塞人,这什么族里婶子就敢给大儿媳添堵塞人,真是没把她这个侯夫人和侯府世子夫人放在眼中。
安阳侯老夫人上来就给马氏一记断亲重击,让马氏差点蹦起来,可到底富贵动人心,想到只要马苗进了世子的房,可能得到的好处,女人枕头风的厉害,又有怀中玉坠底气,马氏不怕了。
“弟妹,这话可不是好说的,如今可是世子给了阿苗玉坠做信物,侯府和世子若是出尔反尔,怕是对名声十分不好,我们阿苗可是清清白白良家子,受不得这等戏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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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侯老夫人见马氏一口一个玉坠,似乎笃定一般,原本只觉着马氏胡诌,胡搅蛮缠想将马苗塞给长孙,此时不由皱眉,“什么劳什子玉坠,还不知你从何处弄来一个玉坠,就来胡乱赖人。”她可不信自己长孙能相中那马苗,还给什么玉坠,定是假的。
因此,她连叫人去翰林院通知许蔚一声都不曾。
马氏一听,重点来了,顿时喜得眼睛都快不见,从怀里掏出个包了好几层的手绢来。
许菡就看着马氏就跟藏了个金蛋般,将那手绢打开了一层又一层,跟套娃似的,嗯,套娃……
这个玩意儿不错啊,还有盲盒,等回头告诉姐姐,让她铺子里匠人做这些售卖。
随着马氏把最后一层手帕打开,许菡散发的思维收回,一眼看到被放在帕子中间的玉坠儿,惊得双眸瞪大,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这,这……”
这还真像是大哥哥的玉坠儿,她记得年前自己还在他腰间坠着过!
“二哥哥,”许菡拽了最近的兄长袖子,不安地指着马氏托着的玉坠。
许蕴此时表情也十分严肃。
没想到马氏手里居然真的有大哥的玉坠,只是这玉坠怎么会跑到马氏手里去?
许蕴自然不会相信马氏说的,是许蔚送给马苗,他怀疑是马氏使了什么法子得了去,想到方才小妹嘟囔的话,或者偷了去也不无可能。
“你这是哪里来的?”大惊之下,安阳侯夫人脱口而出。
安阳侯老夫人也认出了马氏手中玉坠儿,只是老道稳重如她,绷住了神色,低声吩咐身边王嬷嬷赶紧去寻许蔚。
“自然是世子亲自送给阿苗的信物,”马氏有些得意地说着。
才说完,就听到一声温和嗓音,“不可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 107 章
温兰惠被丫鬟小心扶着迈进门槛, “这是不可能的,夫君绝不可能做这事。而且,夫君说过玉坠在大年夜就丢失了。”
当时因来侯府族亲众多,许蔚身边好几位与他年岁相仿关系不错的族兄弟, 玉坠许是不小心被碰掉了, 又是为了搭配衣裳颜色选了个质地一般的坠子配上, 便没有大张旗鼓寻找,但也被管着许蔚衣裳配饰的嬷嬷记录在册。
此时, 世子夫人温兰惠身后的管事嬷嬷便捧了册子来。
马氏看到温兰惠来,脸上笑意更甚,她早就想好了说辞,故意做出一副慈和模样,“侄孙媳妇这就是年少不知事了,这爷们送给其他女子物件,自然得寻了好说辞来不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安阳侯老夫人一听马氏这调调,就厌恶更甚,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勾栏跑出来的老鸨, 那刻意做出的慈和嘴脸真让人作呕。
打断她的话, 温和地对温兰惠道:“你怀着身子重, 怎么还往这边来了,快到祖母这儿坐下, ”递了厚厚的大迎枕让她靠的舒服些, 又吩咐丫鬟去端枣茶。
马氏有些气闷地看着至自己到来后,连一盏茶都不曾奉上来,安阳侯老夫人却对一个晚辈如此悉心关照, 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哎呦, 这侄孙媳妇不愧是世子夫人,看看架子可真是不小。”
母亲关爱自家孙辈,叫马氏这么一说,竟是都变了味儿,安阳侯夫人刺了回去,“这都是母亲疼爱阿惠,许是堂伯母自家不常做这些,才觉着奇怪。”
谁不知道,马氏对唯一的儿媳磋磨的跟个受气包一般,也就是许同媳妇自身性子弱不争气,娘家那边不在京城,使不上力。
马氏不傻,岂能听不出侯夫人的嘲讽,想要摆摆长辈的谱儿,可对方是侯夫人,又是日后马苗要侍奉的婆母,只能僵硬了张老脸,“咱们也别岔开正事,尽快把阿苗进门的日子定下来才是正经。”
一句话,竟是要钉实。
温兰惠依然是不紧不慢温和声音,但里面的威势却不低,“慢着!大堂祖母手中玉坠儿并非我家夫君所送,至于大堂祖母从何处得来这玉坠,尚要查证,待事情查明后再说不迟。若大堂祖母所言为真,莫非,晚了这一时半会儿,我家夫君和侯府还能跑了不成?”
最后几句话,将马氏攀附侯府的心思揭露。
“这有什么好查的,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哄人不成?”马氏浑不将温兰惠嘲讽放在心上,得到手的好处才是正经,管她什么好听难听的话,若不是她脸皮够厚,当初也不会赖着那点儿微末的所谓救人恩情嫁到许家。
眼看着侯府的荣华,若是沾不上,她才不安心。
安阳侯老夫人看着这个堂嫂,哼了一声,“你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还做出这样上赶着的事来,也不怕让你家晚辈叫人笑话有你这样的长辈。”
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了,也就是安阳侯老夫人跟马氏同辈,才好直接砸马氏脸面。
许菡深以为然,并不是所有的老人都是好人,坏人到老也是坏,这位马老太太从来更不是什么好茬儿。
看着马氏拿着个不知怎么搞来的大哥哥玉坠儿,在这里逼迫自家亲人,一下站起身来,抓着棍子抬起来朝着安阳侯老夫人身边小跑过去,“祖母,祖母,你看我新得的棍子,好不好看,啊……”
脚底一个磕绊,身子朝着马氏方向倒去,手中棍子胡乱挥舞,伴随着马氏惊恐的尖叫和重物落地的声音,许菡摔倒在地,“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玉坠,我的玉坠!”
马氏“嗷”地一声,哆嗦着手捡起两片玉坠残片,她拿来要挟侯府纳了马苗的信物,就这么给毁了。
让许菡这死丫头用棍子给砸了个稀巴烂,除了手里这三两片能捡起来的,其他的全是渣渣子了!
这样还怎么叫许蔚纳了马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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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氏眼看着自己好事被坏,抬起大手就朝离着她脚边不远的许菡扑着打了过去,“我打死你这个小贱……”
“阿菡!”
“阿菡!”
安阳侯老夫人等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呆了,来不及从玉坠被砸碎的事中清醒过来,看到马氏居然跟个泼妇一般扬着大手去打许菡,都惊叫出声。
“住手!”
与其同时响起的还有堂外许菁声音,以及她快速冲过来的身影。
许菡本就是故意去打碎马氏手中玉坠,她觉着既然马氏拿这玉坠作要挟,那就直接毁了,一了百了。
方才摔倒在地,也不过是她自己弄出来的假动作,根本没摔着自己。反倒是因为想借着年纪小哭上一汽儿来掩饰自己,偷偷掐了自己一把才逼出来两滴眼泪,一直机灵地留意着四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马氏骂骂咧咧扑过来要打她,就机灵地抓着棍子往旁边一闪,若不是怕马氏年纪大了,摔出个好歹来,就她干的这些恶心事,真想用棍子尾端悄悄绊她一下子。
许蕴本就在许菡附近,虽没来得及够到许菡把她拉开躲避马氏巴掌,但也在下几瞬到了许菡身旁,抱住小姑娘的肩膀,“阿菡,有没有伤到?”
说话间,堂中仆妇拉住了要打人的马氏,许菁也奔到近前。
就着许蕴的手,从地上站起来,许菡摇摇头,差点把脸上仅有的两滴泪给甩出去,忙停下动作,委屈巴巴地道:“疼,手疼,腿也疼。”
安阳侯老夫人才被丫鬟扶着坐下,闻言又起了担心,赶紧吩咐下人去请郎中,“先扶阿菡去里面检查检查,”可别是叫方才那玉坠的渣子崩到了。
“就是那一下摔得疼,应该没什么事,”许菡见祖母担心的不行,赶紧安慰老人家,没好说,其实疼都不疼,她是演的。
许菁多了解妹妹,看她这样子,哪里看不出她是故意做出来的,但也生气,毕竟方才马氏是真的要朝妹妹动手。
揽着妹妹先坐在一旁椅子上,她美目扫了过去,“不知道大堂祖母为何要打阿菡,还出口辱骂?”
她可是听得真切,方才马氏居然敢骂阿菡。
许菁如今气势可非一般小姑娘能比,在她气场压制下,马氏竟生出些胆怯来,但随即想到被摔碎的玉坠,大好盘算被许菡那死丫头给毁掉,气道:“那丫头打碎了我的玉坠,我还不能说两句了?”
许菁直起身来,冷笑一声,看向马氏,“辱骂人,还是说两句,大堂伯母是分不清说话和骂人吗?再说了,阿菡年纪小,纵使有什么,作为长辈,好生说说便是,阿菡这般乖巧自会听得。可大堂祖母竟是又打又骂?方才我可瞧见你是要打阿菡,阿菡是我们侯府娇养长大的八姑娘,家中最年幼,家人平时爱护都来不及,更别说呵斥辱骂甚至动手了,大堂祖母倒是能越过我们侯府一众长辈去了!”
许菁的话又快又利,直把个马氏说的张口无言。
许菡见状,忙往许蕴身上躲了下,努力做出个委屈模样来,“我方才只是不小心,就是看祖母不高兴,想让她开心些,给她耍个棍子瞧瞧开开心。谁知道摔倒了,不小心才扫到玉坠。”
艾玛,演的好辛苦,果然,她还是更适合直接动手。
想到方才马氏看到玉坠被打碎后,那张老脸上的失望差点让她笑出声,忙装作难过捂住了小脸儿。
许蕴此时也看透了小妹的作为,伸出胳膊把她护在了怀里,顺着她的话说:“阿菡不难过,你也是为了让祖母开心点,摔倒了也不是你的错,只是巧了而已。方才不是说腿疼,二哥哥抱你进去,叫丫鬟给检查下,等会郎中来了再看看有没有伤着骨头。”
安阳侯老夫人也一脸担忧地道:“对,对,祖母知道阿菡最是体贴孝顺的好孩子了,阿蕴快抱阿菡进去,可别自己使力走路。”
她方才也是一时关心过盛,现在稍稍回想,便发觉了小孙女的小手段,虽然青涩粗糙,但该说不说,真是管用。
再看四孙女眼中并无多少担忧之色,便知道小孙女该是没伤着自个,但看着一脸不依不饶地马氏,干脆顺着许蕴的话,叫小孙女避开这老泼妇,“小孩子走路难免磕碰一下,不稳当,大嫂都做祖母的人了,不会真跟个小孩子计较吧?”
不待马氏被这话噎的回口,接着道:“虽然大嫂对阿菡总莫名其妙有些意见,想来也不会计较,不然叫族老知晓了,还当大嫂容不下一个孩子,坠了咱们许家名声。”
论起后宅口舌,马氏哪里是老夫人对手,几句话就叫马氏说不出话。
许菡被许蕴抱着进了隔间,就自个下了地,听着祖母怼马氏的话在那偷乐,一看就是一点儿事都没有,许蕴也彻底放下心来。
见她站在帘子后面,竖着耳朵听着外面动静,不由好笑,但也没阻止,掀了帘子出去,给安阳侯老夫人递去一个含笑眼神。
安阳侯老夫人见状也放心下来,继而神色转冷,看向马氏,“行了,大堂嫂,闹也闹过了,无事就带着你那侄孙女离开侯府,往后也别往侯府来了。”
这是往后跟马氏断路的意思了,马氏慌了下,但随后想到只是嘴上说说,等以后她赖着修复关系,还能跟以前一样,就不担心了,反而不死心地想继续用那玉坠说事,“弟妹别恼,方才是我心急了些,不过,这玉坠碎了也无妨,反正都是阿蔚的东西……”
“谁说的那是阿蔚东西?”安阳侯老夫人是什么人物,方才若不是小孙女帮忙毁了那玉坠,她也不会让马氏得逞,现在更是顺势而为,嗤笑一声。
第 108 章
“我可不曾说过这玉坠就是阿蔚的, 更别说现在根本看不出原来样子,只凭大堂嫂几句话就想往我家阿蔚身边塞人,我们可不答应。若要说是阿蔚给的,何时何地如何给的?有何凭证?”
这马氏真当凭着一个不知怎么得来的玉坠就能要挟得了侯府, 更何况被小孙女神来一笔给打碎了, 马氏更别想得逞了。
马氏一愣。
安阳侯老夫人的确从未真正承认过这是许蔚的玉坠, 可玉坠真是许蔚的,不过是她过年宴席时从许蔚身上顺手牵手偷来的, 这肯定不能说。
“母亲,别闹了,”这时,一道中年男子浑厚声音外正房外响起,带着浓郁无可抑制的无奈和羞愧。
屋子众人朝外看去,见许蔚和许同一前一后进来,许同又气又无奈地看着马氏,“母亲,别闹了, 跟儿子家去吧。”
听到这声音, 隔间帘子后面悄悄露出个小脑袋来。
许蕴一转眼看到, 忍不住露出个宠溺的笑容。
许菡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二哥哥发现,骨碌碌的杏眼正看着堂中族叔许同一脸无奈地劝说马氏。
“母亲, 跟我家去吧, 阿苗绝对不可能进侯府,您往后莫要再做这等事了。”
看着许同那张方正的脸,无奈语气, 许菡莫名觉着他跟自家二哥哥有些相,都有个不太靠谱的亲娘。不过好在, 她家二伯母在二哥哥孜孜不倦努力下,如今改正许多。
可这同族叔就惨了,看马老太太那样,这么大岁数这么多年固有行事,不太可能被扳正什么了。
马氏的确不死心就这么放开对于娘家到手的富贵,许蔚温和的声音响起。
“我的玉坠儿在过年族中宴上丢失,除了几个族中子弟近身与我说话外,便是堂祖母你了,要不要我仔细查查,这玉坠儿到底怎么到的堂祖母手上的?”
熟悉许蔚的都知道,他声音神色愈温和时,才危险,像许蕴看到自家大哥这样子,就已经朝马氏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偏马氏还以为世子一直好说话,温温和和,现在见许蔚还温和好说话样子,更是推开许同,“世子大侄孙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不是你给了阿苗的信物,堂祖母知道你怕是碍着侄孙媳妇不好应……”
许蔚不怒依然带笑,温温和和地打断马氏,“堂祖母,看在同族叔的份儿上,我留了脸面,只是你这不识抬举,我可就不客气了。我那玉坠被你偷了去,谎称是我给什么阿苗阿狗信物,这话当着我的面还敢编排,你是真惦记娘家的好处,不怕我们侯府一怒之下,绝了同族叔的仕途呢?还是不怕把你们马家一家子弄个家破人亡呢?”
他依然是好脾气地说话,温温和和,修长如竹的手指间甚至闲适地把玩着一个茶盏转动,可话里的冷煞之意却像是猛然窜进了马氏骨头缝里。
马氏哆嗦了下嘴唇,“你,你……”
看到母亲被许蔚吓到,许同非但没有心疼,反而觉着让母亲知晓害怕才好,真当侯府是族亲,就能搓圆揉扁地算计了,更别说这手段低劣的让人眼疼。
这也幸好是一族族亲,侯府和阿蔚还看在自己情分上,若是母亲去招惹的是其他高门,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且,阿蔚说的对,随着自己这一年来高升两阶,母亲行事愈发张扬,未免日后惹出什么祸端,也为了儿女不被母亲误导,回去后势必得将她约束起来了。
“好了,母亲,快回去吧,再晚些,阿蔚和侯府动怒,儿子往后前程就全没了,”许同没敢跟马氏说,许蔚已经叫人扭着马苗往马家那边去了,敢算计阿蔚,想也知道舅家那边得脱下一层皮来。
马氏可没想到许蔚已经不动声色地去叫人收拾马家,见许同神色不似作假,她如今的仪仗自然是当官的儿子,若是儿子官都当不了,她以后别说被人叫一声马老太太,怕是好日子都要没得过了。
再看一眼明明笑着,却叫她觉着骨头缝发凉的世子,心中一抖,扶着许同的手起身,又忍不住小声道:“不能把,到底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许……”
许同心中无奈,母亲真是糊涂了,还说这话,一笔肯定写不出个许字,不过是没出五服的族亲。
侯府什么地位,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又是什么地位,族亲又如何,你都上赶着算计叫人动怒发火了,哪里来的这么大脸面让侯府放过她的算计啊。
“婶子,嫂子,阿蔚放心,回去后我定好好劝说母亲,今日真是对不起了,”许同又是好一番道歉,才带着马氏离开侯府。
一路上,马氏还在嘀咕,却在听到许同说,许蔚已经让人把马家仅有的两个小商铺货源给掐断,若是她再闹腾,便叫马家多少年才扑腾起来的一点点产业都给收拾了,马氏才意识到,自己真把许蔚惹恼了。
她非但没把马苗送到世子许蔚跟前过好日子,还把娘家的家产给祸祸了,对于一个十分看重娘家百般扶持的老太太而言,无异一个重击。
“这,这,你舅舅他们不得埋怨我……哎呦,这可怎么办?”
眼看着母亲在侯府就要跟往时一般不顺了哭嚎起来,许同忙吓唬她,“您再哭闹,儿子官位也要被侯府弄下来了。叫阿蔚查出来,您真从他身上顺了东西,我有个做偷儿的母亲,不说儿子这官做到头了,金宝也跟着毁了。”
做儿子的哪里不知母亲,从许蔚来时路上与他说的,除夕族亲宴上,母亲曾近身故意与许蔚说话,就猜着那玉坠来历不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嗝……”许同故意夸大吓唬人,马氏登时被吓得把哭声噎在了嗓子眼。
弄得许同忙给她顺气,母亲再不好也是亲娘,他也不想吓唬她,可不吓吓,真怕她日后惹出更大的麻烦来,顿时趁热打铁,“母亲,为了儿子不被侯府记恨上,等回去后,您就往咱们在城外的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吧。”
马氏一直觉着住庄子上的主子,都是被发配过去的,毕竟那庄户地哪里有京城里居来的富贵体面,马家早些年就是住在庄子上,也曾给人做过佃户的。
赶在马氏一听,就不愿意之前,许同快速说:“您放心,儿子会跟你一起住过去陪着您,正好天要热起来了,咱们那处小庄子上有山坡和树林,夏日里比京城凉快,就当做是避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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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许同连哄带吓唬,回去就把马氏送到了庄子上住了下来,他则是每日里京郊来回跑,如此往来数日,马氏就心疼起他的奔波,许同渐渐从每日去庄子上到隔一日一去,再到三两日一去,五六日一去,渐渐一直使法子哄着马氏在庄子上安顿下来。而他则趁机将家里奴仆整顿一番,又给许宝辉寻了个武师傅让他习武减重,多加教导,脱离了骄纵习气,渐渐成长起来。
这都是后话,只说许同带着马氏离开后,许菡就从次间里跑出来,被许蔚拉住狠狠夸了一通。
“没想到啊,咱们小阿菡也长本事了,竟能想到这种一力降十会的好法子!”
一棍子打碎了那玉坠,叫马氏赖人都没了物件,虽然法子粗暴简单,却也未尝不失急智。
被大哥哥一夸,许菡都觉着自己机智的不得了了,嘿嘿笑了两声,“也还好吧,我就是灵机一动,没想到挺管用。”
当时,她想的简单,马氏拿那玉坠儿要挟祖母和家人,那直接毁了那玉坠,看马氏怎么赖人。
温兰惠也含笑跟自家夫君说:“阿菡还特意提前叫人去咱们院子外面看着,怕有不长眼的过去冲撞到我,”这样可爱的小姑子谁不喜欢,虽然她并不是那么柔弱的人,但这份情意却叫她感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菁一直含笑看着妹妹,但眼中骄傲之色藏都藏不住。
小姑娘渐渐长大了,也能有自己的手法处理事情了,叫她止不住地欢喜高兴。
许蔚摸摸妹妹小脑袋,“阿菡最是体贴不过了。”
“都是自家人,该做的,”得了大哥哥和大嫂夸赞,许菡顿时小胸脯更挺直,有了几分自得,“就是没想到,那玉坠儿还真是那老太太从大哥哥身上偷得,这么大年纪了,还干这等偷东西的事,真不怕丢人。”
这也是侯府看在族亲份上不往外嚷嚷,不然别说马氏,就是同族叔和金宝出去都丢人现眼。
“嗯,那老太太确实没品,”许蔚心中冷冷地想,就算没给自家造成什么损失,但马氏和马苗作态膈应到他了,马家这次一定得褪层皮下来才叫他出气。
许菡想到小族兄金宝有这样的祖母,不由为他怜惜,“可惜金宝了,我觉着都是被那老太太给教歪了,幸好他如今没以前那样了。”
许蔚道:“放心,有同族叔在,他歪不了哪里去,”不然,就马氏那个教导孙子法,许宝辉如今早不知成什么混不吝了,原先只是骄横些捉弄人,再长大些按着马氏教导纵容得成个败类。
不过,也不能就此放过马氏,许蔚对安阳侯老夫人道:“祖母,等父亲回来后,我与他商议下,以后就不再举办中秋和除夕的族亲宴了,省的再跟马老太太一般闹出些幺蛾子出来。”
他跟许菡一样,也不再称呼马氏堂祖母了,这老太太真当他是好算计的了。
族亲宴是许家族亲跟侯府交好的最好途径,毕竟侯府事务繁忙,安阳侯等人也没那个闲工夫跟族里这么多人闲聊,这族亲宴就是个很好的来往机会,趁着宴席上求侯府办事也便利。
现在侯府要取消这族亲宴,损害的自然是其他族亲利益,如此一来,马氏势必得被族亲记恨上。本就不怎么招族里女眷待见的马氏,日后就更别想在族里有好脸面得了。
族中并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侯府来往招待,老夫人和侯夫人每年办两次的族亲宴,也费神操持。取消了也好,省的那些没分寸的族亲趴在侯府身上吸血,相反有分寸可来往的族亲,不差这一年两次的族亲宴。
第 109 章
“八姑娘, 四姑奶奶和四姑爷到府门口了。”
小丫鬟不及进去便扬声禀告的声音穿透抱厦传到屋内,随着一道惊喜中带着活泼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银丝绣百花穿蝶绮罗夏裳的明媚小少女快速走了出来,“姐姐和姐夫到了吗?太好了, 我们赶紧去祖母那里。”
姐姐回门, 肯定要先往松鹤院给祖母请安, 况且,今日自己十三岁生辰, 若不是石榴几个非得让她穿上繁复的盛装,她早过去松鹤院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姑娘,姑娘慢些,手镯还没戴,”石榴赶在许菡甩开步子走之前,从屋子里及时追了上来,拉开许菡的袖子,把一对红玛瑙手镯套进她手腕。
红润的镯子在微微有些许圆润白皙的腕子上,愈发衬的肌肤白嫩细致。
许菡自习武后, 为行动方便, 就不喜戴配饰, 尤其玉石这一类容易磕碰碎裂的物件,但今日是她十三岁生辰, 不好跟平时一般蹦跳耍闹, 便戴着吧。
后面香荷小步走来,发髻挽起,微微隆起的腹部, 已然是已经嫁了人的小妇人,柔声说着, “姑娘不必心急,从咱们绮院过去老夫人那,比四姑奶奶和四姑爷他们从外院去近多了。您今日穿的曳地裙,可不好跟往日一般走的那么快,得小心着脚下。”
香荷是去年成亲,嫁的便是之前往内院来禀事的李掌柜家的长子,如今嫁人后不再是大丫鬟身份,但也是绮院管事,依旧在许菡屋子里伺候。
香荷细心周到,比性情活泼些的石榴更为适合做管事,不出意外,日后便由她接替上了年岁的孟嬷嬷。
而香荷空出来的大丫鬟位置则由性子与她一般稳重的木槿接替,再有铃铛补足二等丫鬟位置。
“放心,我肯定不会摔着,”许菡自然知道香荷担心,朝她灿然一笑,心急地双手一拎裙子,曳地的裙摆悬空至脚踝之上,“这不就妥了。”
说完,脚底下已经运起轻功中的步法,一眨眼就是半丈之外。
“姑娘,等等婢子啊,”石榴一见,赶忙小跑着去追。
而机灵的铃铛早就在香荷给许菡套镯子时就先一步走了,她猜着姑娘肯定不会好好走路,自己没有姑娘的功夫,但先走为上。
香荷看着自家姑娘那活泼的身影,无奈又纵容地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没长大的小姑娘,随后叫了底下的丫鬟去收拾方才给姑娘穿戴弄乱了的内室。
许菡一路运转轻功,身形飘然地行走在侯府内宅,有干活值守或者经过的下人看到,都见怪不怪她这行走法,甚至有才留头的小丫鬟子艳羡地看着,小声说着,“八姑娘跟仙子一样走路,比戏台上的人走的还好看。”
“笨蛋,那叫轻功,听说是咱们三老爷特意寻了高师,咱们八姑娘特意去学的。”
“对对,我也知道,还有漠公子跟八姑娘一起去学,这轻功可不是一般人能学着,听说八姑娘说,她也才学了最简单的呢。”
“好了,别议论了,这不是你们该关心的,赶紧往水榭那边去干活,不知道今天八姑娘生辰,几个姑奶奶们都回门庆祝,快些干活去,”一个稍大的丫鬟,看到聚成一堆的小丫鬟子,跟赶鸭子一般张开手,轰着人往小径上去了。
因着早就息了夺权的念头,二少夫人周雅蓉才生了孩子没出百日,整日里忙着抱孙孙崇哥儿。如今侯府已经由安阳侯世子夫人温兰惠跟着侯夫人打理中馈,婆媳两个关系又极融洽,侯府内外宅皆被打理的上下严谨和睦。
许菡自然不知她的经过被几个小丫鬟子议论一番,一路提着裙摆轻快赶路,直到松鹤院门口附近才放下提了一路的裙子。
小跑着跟了一路的铃铛,气不喘脸不红地蹲下给她整理好了裙摆,石榴才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扶着就近的一棵石榴树平息呼吸。
许菡见之,笑道:“石榴不必这么急着跟过来,有铃铛先跟我进去就行了,”石榴这体格还是不行,不如铃铛经常跟着她跑圈锻炼出来了。
石榴摆摆手,就走过来扶了许菡的胳膊,“您往时少穿这样曳地的裙子,还是婢子跟铃铛扶着您些,”可千万别被这长些的裙摆绊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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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不是白担心,毕竟这裙子才做好试穿时,自家姑娘走了两步就磕绊到了,幸好她身形灵活才稳住了没摔在地上。虽然一路上姑娘拎着裙子一路轻功过来,可现在放下裙摆,谁知会不会再被绊着。
许菡知道石榴的意思,有些无奈,“我那不是第一次穿这种裙子,看七姐姐她们都走的好好地,没防备。放心,我现在知道怎么走路,不会被绊倒。”
她上次差点摔着,是因为忘记了裙摆后面还拖了一块,转身太快踩住了布料,现在她只要注意些,别那么鲁莽,该是无事。
话说,这到底是谁先发明了曳地裙,穿起来好看是真好看,可摔一跤也是真容易。难怪现代时看电视网剧,那么多做出摔跤动作来的把戏,穿这样的裙子,确实好摔啊!
石榴可不知自家姑娘这么一忽功夫就发散思维到哪里去了,只稳稳地把住了姑娘的胳膊,“等会儿还有几个姑爷陪着姑太太们来,姑娘还是稳当些的好,今日可是姑娘的生辰好日子,您可得安安稳稳地才吉利。”
石榴她们十分信奉,生辰这日若是出点什么不好的意外,接下来一年就会磕磕绊绊不顺当。
铃铛也是这般想的,扶住了许菡胳膊,“姑娘,走吧,老夫人肯定等着您过去呢。”
正好这时,有个仆妇从后面匆匆赶过来,看到许菡三个,忙行礼,“婢子见过八姑娘。”
见是外院的仆妇,许菡忙问,“是不是四姐姐和四姐夫快到了?人现在到哪里了?”
那仆妇忙道:“回八姑娘,婢子是来向老夫人禀告,三姑奶奶一行到了侯府门口,因走的是小路,不曾遇见四姑奶奶和四姑爷。”
仆妇走的跟许菁他们不是一条路,可是方便往内宅禀事。
许菡一听,倒也没失望,反而很高兴地问,“是三姐姐到了,可是带了宣哥儿和妙姐儿来?”
宣哥儿是许蔷的长子,今年三岁,乖巧白嫩可爱的小正太一个,妙姐儿则是许蔷去岁冬月里才添的小姑娘,肉团子一个,可招人喜欢了。
许菡如今作为姨母,可是没少往两个小外甥和外甥女哪里送好玩儿,还偶尔过府看望,跟两个孩子感情极好。
仆妇也是知道这些,忙回道:“带了,表公子和表姑娘都跟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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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妇没说三姑爷,许菡也忘了,只以为也跟四姐夫一般跟着姐姐一家子都来给自己庆生了,她可是有些日子没见小外甥和小外甥女儿了,想到马上见到两个小家伙,忙往松鹤院门口走,“快,咱们先去祖母那里等着。”
如今侯府未嫁人的姑娘还有三位,从六姑娘许雪打头到许菡,再抛去已经定了招赘小夫婿的许菡,只许雪和许如容尚未许亲。
不过,许菡知道,许雪的亲事差不多也有些眉目了,听父亲说,似乎是二伯早就给六姐姐相看好了,只是不知碍于什么缘故,还没开始议亲。
许菡如今只犯愁她美若天仙的七姐姐,听大伯母那边的意思,七姐姐的亲事十分棘手。
在这样封建等级森明的时代生活愈久,许菡也体会到了七姐姐这些年掩饰容貌少在外面行走的不易。
虽然有侯府庶女身份,一个侯府庶女在京城这般皇亲贵胄众多之地,出生便不太显了。那样的美貌,便是入宫的妃嫔都可,因此嫁的门第低了,恐护不住,嫁高却只能为妾。
这两年,安阳侯夫人一直留意着适合许如容的亲事,却总没有适合的,便是相看了几个,竟担心许如容容貌过盛,招来祸端,拒了。
看着底下貌美的庶女,若不是许如容的姨娘这么些年又安分又识趣,这孩子也是乖巧可人,安阳侯夫人何须如此操持,简直比当初自家女儿许蔷亲事还要耗费心思。
只不管如何,安阳侯夫人也做不来把许如容将就着许出去的事,况且还有侯爷和老夫人看着。
这些年,因着许菡的缘故,老夫人早先对许如容貌美恐引来祸事的不喜也去了,反倒添了几分对这孙女的怜惜。
如同小孙女说的,长得好看本就是上天对七姐姐的眷顾,不然多少人想长得好看那么一丁点儿都不能如愿呢。况且她家七姐姐又乖巧懂事,又孝顺体贴爱护姐妹,品行高洁。
虽这话带着孩子气和对自家姐姐的偏爱,但何尝又不是一片真言。
看着端坐在下首,只穿着一身偏老气的紫藤色的七孙女,老夫人和近旁坐着的侯夫人道:“虽说阿容懂事,只是到底是女儿家,这么些年也不敢逾越半分,咱们侯府虽不多么显贵,但好歹总能护住个孩子,给阿容添置几身她们这年纪孩子穿的衣裙。”
其实,平日里府中无来客,安阳侯夫人也见庶女穿过好看些的衣裳,更知道侯府分发下来出门宴客的好衣裳她都是穿在了自己院子里,与旁人外出鲜亮回家常服相反,竟是完全反了过来。
安阳侯夫人自然知晓许如容便是再谨慎不露美貌,可到底还是小姑娘,哪个小姑娘能不喜穿好看的衣裳,打扮的漂亮,偏这些到了庶女这里,却成了一种负担过错。
更甚至,安阳侯夫人知道,这庶女才是最会打扮会穿的,阿蔷不止一次夸过这位庶女会搭配衣裳,也曾被她巧手指点过几回外出宴席穿着。
“母亲说得是。”
第 110 章
安阳侯夫人微微叹息一声, 想了想,将这些日子打算低声说了出来,“不然,把阿容记下儿媳名下, 这般许能好寻亲事些。”
若说年轻时, 她还顾忌着安阳侯膝下出庶子, 多加提防,不惜提前布置叫妾室生不出儿子, 可这么些年了,长子世子位置牢靠如斯,自己那些算计早就被婆母知晓,她早就不去监管大房妾室生养。
许如容这个庶女,她更没有了最开始的淡漠,怜惜她几分也是有的,还能在婆母跟前卖个好。
果然,安阳侯老夫人露出个满意笑容,轻轻拍着她的手, 亲昵地道, “你是个好的, 这孩子也是个幸运有福气的,能有你这样的嫡母。”
其实, 安阳侯老夫人早有这个心思, 只是她想得开,不爱做指手画脚讨人嫌事。
“不过,这事不着急, 等寻着了适宜的亲事后再提不迟。”
两人更明白,真正看中了许如容这个人, 才不会介意到底庶女嫡女这一层身份,嫡女身份更为锦上添花。
“老夫人,夫人,八姑娘到了,”有丫鬟喜气洋洋地自堂外进来禀告。
安阳侯老夫人顿时笑出一脸褶皱,“这丫头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她直接去府门口等她姐姐们去了。”
安阳侯夫人笑着点头,就见堂外,一道俏丽的身影缓缓由外至内,罗衣华美,乌发雪肤,一双灵动的杏眼盛满笑意。
安阳侯老夫人头一次见这般端雅文气的小孙女,穿着曳地长裙,扶着丫鬟的手缓缓走路,一下笑出了声,“哎呦,咱们阿菡今日也是雅致淑女了,瞧瞧这动作柔雅的模样,真是长大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菡在祖母的打趣下,优雅形象堪堪多维持了两息。
待扬唇咧嘴一笑,霎时破功。
安阳侯老夫人和侯夫人顿时失笑不已。
许菡嘿嘿又一笑,似模似样地微微屈膝道一声,“阿菡给祖母、大伯母问安,六姐姐和七姐姐早来了吗?”边说便松开石榴和铃铛的手,拉起裙摆往一旁许如容身旁跟前走去,“这衣裳好看是真好看,可行动起来着实太不方便了。”
她在两位长辈面前一向洒脱,方才那文文雅雅样子才仿佛错觉,让老夫人和侯夫人等连着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都忍不住笑起来。
许如容笑着拉她手坐下,“还不是你平时多穿胡服和骑马服,多穿几次,习惯了就好。这样多好看,第一眼没看出来,还以为从谁画里走出来一个小仙子来。”
“我哪敢在七姐姐面前叫仙子,”许菡笑嘻嘻地道,“七姐姐才是真仙女,一夜没见,七姐姐又好看了几分。”
“少贫嘴,”许如容嗔她一眼,眼波流转,若不是许菡习惯了姐姐的美貌,真要受不住目不转睛多看几眼。
许菡一点儿不觉着自己说的夸张,虽然今日七姐姐穿的有些老气,可衣裳压制不住多少她这位姐姐的貌美。
与前两年青涩小姑娘不同,如今已快到及笄之年的七姐姐,美人一词用在她身上只过犹不及。
这时有仆妇来通禀,“老夫人,夫人,四姑奶奶和姑爷到院外了。”
“四姐姐到了,”许菡惊喜地起身望向门口处,有意去迎人。
吩咐了身边大丫鬟出去迎人,看着迫不及待的小孙女,安阳侯老夫人笑着道:“阿菡等着就是,不差这一会儿就能见到人了。”
许菡兴奋激动地点点头,到底还是走向正堂门口,很快看到抄手游廊一侧转过来一行人影,当中一位腹部微微隆起的年少妇人由着旁边一位身量高大男子小心呵护着朝这边走来时,忍不住欢喜地扬声叫人,“姐姐,姐姐。”
看着正堂门口,一身穿花蝶衣的俏丽小姑娘,将要为人母的许菁脸上顿时露出个无比宠溺温柔的笑容,挥了挥手回应。
很快,许菁一行人便到了正堂门口,许菡快速地唤了一声“姐夫”后,便不眨眼地落在了许菁面上。
见她面色红润,精神气极好,担心姐姐孕中不适的心才放下来,然后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之上,“姐姐肚子都这么大了,小外甥乖不乖?有没有闹姐姐?”
上回她去清平侯府探望姐姐时,她腹部还没有轮廓,现在都鼓了一个圆弧了。
因穿着夏衫,布料轻薄,许菁才四个多月的身孕便很显形,她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孩子很乖,不闹人的。”
“八姑娘,快请四姑奶奶和姑爷进去吧,”大丫鬟花枝笑着提醒几人。
许菡忙道:“对,对,看我,只顾着跟姐姐说话了,姐姐,姐夫快进来,呀,阿漠,你也跟姐姐姐夫一起来的啊。”
看着才发现自己的小姑娘,林漠唇角挂着一抹温柔笑容,并不觉着自己被忽视,毕竟小姑娘有些日子没见阿菁姐,只顾着姐姐亲热也正常,“正好在垂花门处遇着阿菁姐和姐夫,便一同来了。”
许菡今日生辰,他特意跟夫子请了假陪她庆生,毕竟虽不是十五岁及笄礼那般重要的生辰,十三岁是一个女孩儿最美好豆蔻年华的开始,也是一般人家女孩儿可以许亲开始的年纪。
他虽然早就与许菁签了文书,一直以许菡入赘未婚夫身份居住侯府,但到底之前两人年幼,今日后,却是可以正式开始过礼,真正定下两人未婚夫妻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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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几年,凭着学识和一些本事,他也攒了一些银钱私库,可做礼金,换帖文定。等两人再长大便可请期成亲了。
一想到今日后可以正式把名分跟小姑娘定下来,林漠唇角笑容更胜。
几人进了正堂,许菁和夫婿段怀裕上前给老夫人和侯夫人一一行礼,而后入座,才开始说话。
安阳侯夫人看着许菁红润气色极好的面颊,笑着对段怀裕说,“看阿菁气色,显然被照料的不错,怀裕辛苦了。”
谁能想到,她们当时为许菁相看了那么多亲事都磕磕碰碰波折不成,还上万清寺请静寻大师卜算,竟是许菁真正姻缘未至的缘故,后来索性顺其自然不再刻意相看。到了许菁十六岁上,清平侯府侯夫人竟托人上门来提亲,道是为世子段怀裕求娶许菁。
后来从许菁处才知,她与清平侯夫人因铺子上一些私事结识,两人脾性相投,被清平侯夫人看中了做长子媳妇。
而段怀裕是武将,与许成温偶然认识后,相谈甚得,竟也起了将大闺女嫁给对方的念头。如此双方家长都甚为满意对方子女,在问过一双儿女也皆无异议后,亲事便这般顺顺利利地定了下来。
至于当事人两个小年轻,因长辈之故,或多或少有了接触,只觉着不排斥与对方结亲,起初并无多少情意。待定亲后往来增多,倒是情愫渐生渐多,至成亲时已然情意深厚,婚后自然恩爱无疑。
只除了一桩,当时许菁为了多照看妹妹许菡两年,将婚期拖到了去年才嫁给段怀裕,成婚晚些,但婚后不过三个月又怀上了身孕。连安阳侯夫人都不得不感叹,虽之前许菁亲事多有波折,但真正姻缘到了倒是越发顺遂。
真可谓应了那句,好饭不怕晚。
许菡看着一张冷硬面庞的姐夫在望着姐姐时的铁汉柔情模样,更是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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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以为作为大女主的姐姐,与官配姐夫的亲事该是如她话本子看过的情节,或荡气回肠的爱情,或跌宕起伏波折相遇相知,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偶遇等的。谁知道竟是如此平平淡淡地相识相知,甚至竟是最正统不过的父母之言媒妁之约。
但姐姐和姐夫结成伉俪且彼此情深,侯府婆家待她也爱护有加,如此就很好。
至于段怀裕会不会纳妾给姐姐添堵,这一点她知道大约是不会发生,不说姐姐大女主身份光芒,议亲之初,父亲就曾要求过,若要结亲,日后不许纳妾有美。
这要求,在旁人许过分,但许成温自身便是个没有通房妾室只正妻一人的存在,对于自己长女夫婿这般要求,并不让人觉着太过意外。
相反,若是许成温没有这个要求,才让清平侯府上怀疑,许菁是不是不得父亲疼爱,毕竟为了次女许菡,许成温都为她早早找了个赘婿或者小童养夫在侯府了。
是的,林漠入赘侯府,是许成温为小女儿打算,而非许菁提议这事,外人并不知这内情。
但不管是许菁还是许成温提议,这件事都是得到许成温和侯府同意,在外人眼中就够了。
所幸,清平侯和清平侯夫人虽不是只彼此无外人,但清平侯对夫人也是真心爱重,除了两个最早由长辈赐下的通房,又被早早灌了绝子汤,并无其他妾室,倒也没太反对这个要求。
加之,清平侯夫人性情温和,也没有插手儿子房中事的想法,不然凭着段怀裕的岁数,房中早该有长辈赐下通房伺候了,段怀裕自己答应,她也遂了儿子的意。
正因如此,许菡对清平侯夫人也很有好感,也得侯夫人喜欢,自许菁婚后时常往侯府探望姐姐。
当然,姐夫虽好,许菡还是觉着便宜姐夫了,谁叫自家姐姐最好最好了!
段怀裕宠溺地看一眼爱妻,谦虚道:“都是晚辈该做的,还是阿菁多辛苦,”虽然自妻子怀孕后,也无许多害喜之症,可到底晨起漱口之际也有些干呕,每每让他心疼不已。
从母亲和郎中处知晓,随着孕期深入,妻子还要辛苦,他能做的不过是尽力照顾好妻子。
“姐夫能照顾好姐姐,我们可就放心了,”许菡这小姨子对姐夫也是十分满意,不吝夸赞两句。
段怀裕刚硬的面庞面对小姨子也露出个温和笑容,“阿菡尽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