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许菡好奇地问, “姐姐怎么知道的?”
许菁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是前世附在贾氏身边得知了她许多隐私之事,从回来后便一直着手布置了,换了种说法告诉她, “我收买了张府的一个姨娘, 从她那里打听到了一些贾氏的事, 发现张府的花用来源不对劲,便派人监视了张府下人, 发现了其中有个嬷嬷的兄弟弄了些人手居然在外面放高利份钱。”
听她说的这样简单,但许菡觉着这样隐蔽的事情,姐姐都能查到,真是有头脑和本事。
其实,她隐约记得姐姐该是重生知晓许多事情,但不管怎么样,贾氏倒霉,她就高兴。
看来,今日在那酒楼门口遇到的两人说的闲话, 说的也该是张府贾氏了, 想到那逗儿男子的话, 她就忍不住笑嘻嘻与姐姐分享,“那人说张乘黄署令是养马的。”
许菁唇角一勾, “虽然说的不大对, 但也算是那么回事,他不就是管圣上车马,也算是半个养马的。”
“哈哈, 就是的,姐姐说的对, 我也这么认为,”许菡哼了哼,“他家夫人胆子这么大,是不是就是这张大人跟马接触多了,生出马胆子了,去放高利钱。”
该是狗胆子吧,许菁好笑地看着胡乱比喻的妹妹,跟着她往下说,“她狗胆包天,我朝本就抵制放高利份,尤其是为官者,作为家眷,就算这次她推到下人身上,但治家不严纵容恶仆犯法的罪是逃不脱。何况,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事是贾氏背后主使。”
许菡还天真以为,这就能把贾氏弄到监牢里去了,听姐姐这么说后,一琢磨也明白了。
不免有些失望和不快,鼻尖就被轻轻刮了一下,许菁笑不达眼,“别急啊,姐姐这边已经找到害咱们母亲的婆子了,贾氏她会得到应有惩罚!”
许菡闻言,激动地坐正,“真的吗?姐姐抓到人了?太好了!”她挥舞着拳头,狠狠地道,“一定要让这些恶人得到报应!”才能祭亡母在天之灵,为她报仇。
许菡说到这里,只觉着心中疼痛。
虽以前脑子混沌,可她总有一帧帧柔婉女子呵护自己,温柔细语的模糊影像,那是娘亲照料陪伴自己。
若不是贾氏,若不是她,娘亲现在还在人世,看到自己神智恢复正常,她该有多开心。
就算贾氏得到应有的惩罚,可娘亲的命再也还不来,她与姐姐失去娘亲,父亲失去妻子,还有娘亲当时怀着的孩子,贾氏她怎么就能那么恶毒!
手背上忽然传来温热,许菡眨眨眼,才发觉,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呜呜……”
她投入许菁怀里,发出小兽般的呜咽声。
许菁手指轻柔地抚着妹妹的背,一张俏美的脸庞越发冷凝,贾氏,前生今世欠她们母女的债,她定要她加倍偿还!
她本就不是心性多么清正的人,贾氏还不完的,便子女偿!
高利份钱和小刘庄,只是开始,日后,她要贾氏钝刀子慢慢磨,方才解恨。
林漠回侯府时,许菡已经被丫鬟们收拾好容面,重新净了脸抹了脂膏,只是若细看,还能发现她眼角红痕。
“阿菡,可有人欺负了你?”林漠眼利,看到她情绪不高,眼角还有哭过的痕迹,手指微攥,只要一想到她有可能被人欺,心口戾气便渐渐蔓延出。
许菡正拿着前日许蔚和许蕴送她的木偶小人玩,有一下无一下地提着木偶小胳膊,看到林漠回来,也只打了声招呼,便半趴在小几上。
因哭过一场,到底情绪有些低沉,“没有,就是想起我娘了。”说完,有些呆呆地。
林漠默默地坐在她身边,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他是孤儿,对父母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从来没有体会过父母亲情,也无从想念。
许菡回过神,才察觉到他的沉默,想到他比自己更缺失的亲情,忙转了话题,“对了,我今日跟大哥哥二哥哥往国子监去了,碰到几个学子再说书院比试的事,也有你们书院,你参加吗?”
林漠点点头,“夫子让我去与其他书院的学子们交流下,”每个书院都有自己的教授特点,互相切磋交流,可增进学识。
他不是闷头死读书性子,也赞同这样的交流,珍惜这次机会。
“那是你读书好,夫子才选的你呀,”许菡看着周身书卷气的少年,笑着点点头,却不见狂妄,弯了弯杏眼,心情渐渐好了些。
此时距离过年也不过十多天,林漠是后天去国子监交流比试,“那你快些回去看书吧,别耽搁你。”
“不用,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林漠看她比方才情绪好些了,但也还是不放心,挑了在书院里听说的有趣的事情讲给她。
“你怎么也听人说八卦?”许菡被逗得笑了两回,本以为依着他的性子,不会听人讲闲话。
“是身边一个同窗,爱说这些,我被迫听了一耳朵,”林漠骨子里待人是疏离的,可架不住身边有一位爱说爱缠人的同窗,他怎么冷脸,对方都不为所动。
“被迫?”许菡一下捕捉到这个词,好奇心顿起。
“嗯,”小姑娘湿漉漉眼睛认真地望着自己,林漠心中有一股说不上的酥麻感,眼尾泛上笑纹,“这同窗话多,又爱跟人打探,课下时拉着我说话,等过几天放假了,我请他和另一位同窗来家中。”
他还记得自己之前答应她,邀请同窗来家中的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他有多能说话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漠虽待人疏离,也不是话少如金,尤其在府中,对着许菡,言语从来不会稀少,让他觉着话多的人,想来是个话痨吧。
许菡便为他打算起来,“那等着你提前给人家送帖子,我帮着你在你院子里张罗一番。”
请同窗来做客,得待客,准备好招待客人的果盘点心茶水,午间留人吃个午食之类,又是林漠的同窗友人,当好生招待才是。
“好,那就麻烦阿菡了,”林漠笑着应下,看她已经开始盘算该怎么准备招待的东西,向丫鬟征求意见,先前低沉一扫而光,心中也舒了口气。
他见不得阿菡不欢喜的模样。
只是,到底先前发生了什么,他总觉着没有她说的想念娘亲那么简单。
若想知道,自然是去寻许菁,林漠抽了个空挡就去问了,得到了答案,他眼中闪过寒芒,“既然害了婶娘性命,自然要血债血偿,却也不解心头之恨。就怕那贾氏将事情都推卸到下人身上。”
他近来迷上了律法,用月例去书斋买了些这方面的书册,也耳听了一些高门大户的事端,知道主子犯错可推到下人身上。便是认证物证俱在,主家若是应对及时,反口下人因何事记恨故意诬陷,或者下人主动抗下罪责也不是不能成功。
这话说到许菁心坎上,尤其贾氏欠下的何止母亲与未出世孩子的命,还有上世她的性命。她也是怕贾氏钻了这空子,毕竟亲自动手找人的是她身边嬷嬷,她就算是主使,也只是口头吩咐。
就算官府那边定罪,她也有逃脱的可能,顶多是坏了名声,最好的办法是让她亲口招供,但这就需要手段,有难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法,她倒是想了一个,挟持将贾氏最在意的东西,可却有一定风险。
许菁眯了眯眼睛,看着这个自己从外面“绑”回来的未来妹婿,“你有什么想法?”
“最好是让她主动承认,”林漠先讲出关键点,“若要她主动承认,不是她诚心悔改,便是什么触碰了她最在意的东西,不得已才承认。前者看起来很难,后者操作起来却更有难度,咱们也不好做触犯律法的事,不以身犯险。倒是前者,虽不能叫她诚心悔改,但只要她后悔了当初所为就够。”
“她怎么会后悔,那样恶毒的人,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后悔,”许菁淡淡地笑着嘲讽。
林漠微微抬了下眼皮,看许菁,“若是她精神受到折磨,精神恍惚或者疏忽时,放下最大的提防,或许可以讲出事实。”
他见过人贩子对拐卖不服管教的人进行精神上摧残,见过他们各种各样对付不听话人的手段,虽不能同事而论,但引申过来管用就行。
许菁眉眼一动,忽然有些明白了林漠的想法。
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般,一点就透,不用林漠接下来再说什么具体规划,许菡便有了大致的成算,敲了敲手边小几。
忽而抬眼,目光锐利而锋脆,“这份心机不要用在不该用的地方。”
什么地方不该用?
林漠心明如镜,许菡不明言,他却不能。
站起身,长揖到底,目直视而肃正,“姐姐放心,只要我不痴不傻,绝对不会对阿菡不利。”
许菁点点头,“且看往后。”
她从来不信口头誓言,若誓言管用,人人对天起誓一番,世间哪来那许多是非不公。
往后一辈子且长着,只看实际行动。
“四姑娘,”林漠走后,秋双自外面进来,禀告,“您让刘二寻的女武师傅回来,应了咱们的聘请。”
许菁答应许菡为她寻一个女师傅教授武艺,寻到一个女镖师,只是上个月人去了外地探亲未回,便让底下的管事刘二盯着这事,待人回来后,便上门询问。
“应下就好,没几天就过年了,等年后吧,年后我带阿菡登门拜会,”许菁打算尽量在年前将贾氏的事情解决,早日为亡母报仇,估计到时候阿菡也顾不上习武。
第 72 章
“再问问是住在府中还是如何?若住在府中, 提前准备出住处来。”
许菁给许菡寻得女师傅算不上拜师学艺,但一应礼节不会少。
她寻得这女镖师是个未婚的自梳女子,年轻时曾跟着镖局四处押镖,为人稳重, 后受了伤有了暗疾才不再走镖, 平日里在镖局指点新入局镖师武艺。
许菡得知自己的武师傅寻到了, 很是期待,拉着许菁兴致勃勃地问, “姐姐,女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很严厉吗?”
许菁将这女镖师情况说了说,“我也没见过人,等年后初五左右吧,我带你登门拜会。”
“是要提前准备拜师礼吗?”女师傅也是老师的吧?
“那倒不用,”许菁与她道,“只是寻常师傅,担不上拜师这一说。”
许菡听了姐姐解释,才知道这时候的拜师十分严谨, 正经的拜师礼亲传弟子, 都是相当于父母级别, 不仅要尊师重教,养老送终都是应当。而她的女师傅是花钱聘请, 性质不同。
“好, 都听姐姐的,”许菡觉着拜师不拜师的无所谓,只要能学到本事就行, 就是不知道这女师傅性格如何,是不是很严厉, 要教授她什么武艺,心中略有期待。
她并不惧怕女师傅严厉,就因为父亲太温和甚至不舍自己吃苦,她才要姐姐帮她找个女师傅,严厉些有好处。
自古明言,严师出高徒,她好好执行女师傅教导就是。况且,她猜着,女师傅是银钱聘请而来,相当于西席,许会严厉,但不会严苛。
许菁自然不会给妹妹请个严苛的女师傅,她本就疼宠许菡,习武已经是吃苦受累之事,哪里还舍得让人苛刻地约束管教她。
女师傅事定下后,府里肉眼可见地忙碌起来,为过年做准备,喜庆中的忙碌让人愉快。侯府本就算是和气的人家,一时间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其乐融融。
待年底书院测评考完,公子们算是彻底放松,每日里不是出外游玩便是带了好友来府中畅饮,林漠也不例外。
定下了二十二这日,带两个同窗来侯府。
而与侯府截然相反的张府上,贾氏一脸阴晦地盯着地上匍匐的身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伍姨娘,你胆子不小啊!居然算计到我头上了!”
伍姨娘本以为自己做的隐秘,没想到还是被贾氏察觉,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一颗心如坠冰窟。
头顶上贾氏阴恻恻的声音继续响起。
“我就说,怎么算计好的事,就出了岔子,还让……原来是你在背后搞鬼,说吧,是谁指使你的?”
她真没想到,自己放高利份钱的事居然被人捅了出来。
虽然将此事推到了负责在外联络的管事嬷嬷身上,可出了这样的下人张府名声也损了,更别说,她拿管事嬷嬷抵事,经不起严查,有心人更能看出来这是出来顶罪,自己这个张府主母推脱不了嫌疑。
不过,也没办法,名声损就损吧,总比自己认了放高利份钱强。
但这事不能就这样了了,她使人细细查了一番,这高利份钱的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结果查来查去,居然查到了后院,查到伍姨娘身上。
这可真是叫她又气又喜,气的是自己好端端的来钱路子就这么毁了,喜得是,总算能弄死伍姨娘了。毕竟自己放高利份钱这事可没瞒着夫君,他打点上峰也用着这钱了,肯定饶不了伍姨娘。
因此,她借着这个机会,除了以往握着她的把柄,越发大力气去深挖伍姨娘的事,却查出让她更恼怒之事。
她没想到,上次花宴设计许菁一事,伍姨娘居然参与进去,还毁了她的设计。
而且,她的阿婉也被算计上,日后要嫁给一个破落的庞家旁支,贾氏望着伍姨娘的眼就如生了毒液一般。
“你这个贱人,贱人,”贾氏抓起桌上茶杯,照着伍姨娘砸了下去。
茶杯锋利,飞溅的瓷片深深划开伍姨娘的手背,顿时尖叫一声,疼痛让她脑门嗡地炸开,连同心底隐藏怨恨。
若不是伍姨娘,当日被设计毁了名声的该是许菁,她也可趁机解了长子与许菁的婚约,结果居然被伍姨娘搞鬼,让长子与庶女侄女着了道,还被外人看到两人发生房事。娘家嫡母为此事,非要她给个交代,娶了那庶女侄女。
一想到,自家长子就要娶娘家庶女进门,还是没进门就挺了肚子,她为长子盘算的高门贵女全都落空,就恨不得生吃了伍姨娘。
“你还敢瞪我,贱人,”一个账册砸了过去,这是方才贾氏在看的,就放在手边小几上。
这账册厚重,伍姨娘下意识地闪躲开,更激怒了贾氏,喊了仆妇抓伍姨娘,“贱人,居然还敢躲,给我抓住她!狠狠地打!”
伍姨娘是后院中最得张乘黄署令的姨娘,贾氏一直打压,甚至还使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伍姨娘到现在都没有孩子傍身,便是贾氏的手段,这也是伍姨娘愤恨贾氏的缘故。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知道今日自己要落不了好,伍姨娘被仆妇厚重的巴掌扇在脸上,她偏过头吐了一口血水,憋了数年的怨恨喷薄而出,“贾氏,你这个毒妇,你害死我的洛儿,害了我未出世的孩子,害的我不得有孕,就没有比你更恶毒的女人,你这个毒妇,你会遭到报应,你的儿女也不会落好下场,我……”她已经两岁的儿子,那么乖巧可爱的孩子,被贾氏这个毒妇让人给弄死,若不是偶然得知,她还真以为是洛儿顽皮自己落水。
伍姨娘只要一想到失去的两个孩子,就心中疼的发晕,千刀万剐了贾氏都不能解她心头的恨。
若不是理智尚存,她都想一把毒药弄死贾氏和她的儿女给自己孩子偿债。
“打,使劲给我打,看她还敢乱说,”伍姨娘的话刺到了贾氏,她最在意的便是长子张尽学,更厉声吩咐仆妇掌掴伍姨娘的脸。
很快,伍姨娘的嘴脸肿的说不出话,只一双眼如毒般盯着贾氏。
看到伍姨娘娇美的脸成了这副模样,贾氏的心中怒火才消散不少,“伍姨娘,你也别这么瞪我,我是主母,惩治你们这些做妾的是应当,倒是你,不过是个姨娘,搅风搅雨跟其他姨娘争宠,当我不知,你也没少干些害人的勾当。能跟你争宠的姨娘被你下手落胎的也有几个了,说到毒妇,这话该说给你才是。”
贾氏一点都不接伍姨娘的话,就算是屋子里伺候的都是心腹,她也不落人口实,反倒是揭开伍姨娘所为。
不过是半斤八两,跟她说什么毒妇,她是毒,伍姨娘也不善。不然,她也不会将她当把刀去辖制后院,伍姨娘比自己蠢,不就按照自己心愿做了吗?
张乘署令这些年,除了张尽学和张婉儿这两个嫡出,也就两个庶出女儿了,这都是贾氏的手段。
伍姨娘身子一僵。
既然作为姨娘,争宠必不可少,阻挡她的人少不得用些手段,但她以为自己做的隐蔽,无人知晓,没想到却被贾氏堪破。
“行了,将伍姨娘带下去,等老爷回府发落,”贾氏吩咐下人好好“关照”伍姨娘,让人关到柴房看管起来。
这“关照”自然非好关照,贾氏心中还窝着火。要不是伍姨娘,她儿女亲事怎么会落个这样的局面。还有她放高利份钱的事,被人告去衙门,就算舍了个负责联络这事的嬷嬷,可往后这赚钱的路子也没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越想,贾氏对伍姨娘就越恨。高利份钱暂时不敢沾手了,为今之计,是想法子把长子和婉儿的亲事周旋一番。
丫鬟们蹲下身收拾地上茶盏碎片,还未清理完,一个仆妇慌慌张张跑进来,“夫人,不好了。”
贾氏阴沉着脸看过去,“又怎么了?”
“夫人,京兆府来人了,说是您指使人收买小刘庄管事,贪墨安阳侯府三夫人嫁妆庄子出产,”这仆妇虽然慌张,还是记牢了外面官差的传话。
她话一落,贾氏的脸就难看的跟死了谁一般,“你说什么?小刘庄?!”
小刘庄的事怎么会被翻出来?
她做的这么隐秘,前段时间才收了小刘庄管事送来的出产,好端端怎么会被抓到官府,“到底怎么回事?人怎么被抓得?”
那仆妇哪里知道这种事,她就是个传话的,被贾氏脸色吓得更不敢言语。
“静荷呢?叫她来!”
静荷静嬷嬷今日不当值,在后罩房休息,但贾氏这边处置了伍姨娘这么大的动静,静嬷嬷处也得了消息,正打算过来看看,就有小丫鬟子跑来传话,贾氏寻她,让她快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刘庄那边怎么回事?”
静嬷嬷才匆匆赶过来,迎面就是贾氏一句质问,一下懵了,“夫人,这,小刘庄怎么了?”
贾氏一看她也不知那边出了事,就知道事情怕是要不妙,旁边仆妇又跟静嬷嬷重述一遍,才说完,又有仆妇进来,官差那边催了,让贾氏去见。
贾氏也不知那小刘庄管事为何被官府抓了去,又怎么招认出自己这边,拖延了这些时间,静荷这边也不知,只能去见官差。
“什么?!”
等贾氏听完官差说,是许菁将小刘庄管事告到府衙,告他贪墨庄子出产,那管事招认是自己指使他,大吃一惊。
怎么可能?
这么多年因小刘庄这边地偏,在孟氏的陪嫁中不过算是个出产低不起眼的小庄子,她才能暗中从里面弄走出产银钱,怎么会忽然被发现猫腻,还是许菁发现?
第 73 章
不知为何, 贾氏心中有些发慌,但她也有应对,“这话可是污蔑,我何时指使那什么管事了, 这是诬告!”
反正没人看到自己收银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贾氏不承认, 官差奉命办事, “张夫人这话,与我等说了无用, 还是请夫人跟着往京兆府一趟分辨。”
静嬷嬷往前一步,“这怎么行,我们夫人怎么能往衙门去,这事跟我们夫人也无关,那管事是诬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领头官差道:“张夫人也无诰命在身,如何去不得衙门?就算有诰命,衙门传唤,也该配合。”
贾氏打量了下这官差,示意静嬷嬷一眼。
静嬷嬷心领意会, 往前走几步靠近官差, “这位差爷, 我们夫人真是不认识什么管事,劳烦您跑这一趟了, 这些小意思给几位喝茶。”
官差常遇到这种事, 掂量了下手中荷包,沉甸甸,却又抛回了静嬷嬷怀里, “这就不比了,咱们秉公办事, 张夫人还是请吧。”
这领头官差已经得了小道消息,这张夫人前番被人告了放高利份钱,结果是她底下管事的出来顶了罪,他们当差的都知道其中有猫腻,但贾氏滑不留手,又赔付了银钱,这事才结了案,就又接到安阳侯府四姑娘报案。
上有长辈,却是一个姑娘出面,还是侯府姑娘出面报案,本也是少见。不过等接案后发现,这四姑娘告的是亡母嫁妆庄子之事,这庄子现在由她打理,倒也合理。
虽然四姑娘状告,但这官差发现出面来衙门的却是安阳侯府三老爷身边下人,且要求京兆府严查,又暗中塞了打点银两,他们自然更尽心。
就算这张夫人的嬷嬷也塞银钱,但张府与安阳侯府哪边势大,还用选吗?
贾氏眼睛微微一转,“这位差爷,既然要我到衙门,那侯府四姑娘许菁呢?她也去吗?既然是她状告,虽我是被诬告,她去我才好前去应告。”
这就是耍了心机。
她是已婚妇人,又道是被诬告,出入衙门还好,可许菁一个未出嫁姑娘就往衙门的大堂去,对她名声肯定不好。
不说一个女子跟男子一般不顾体面往衙门去,贾氏只派人放出许菁为莫须有的事和几个银钱就诬告亡母闺友,不顾及亡母的名声就出来了。
贾氏这般想,也是打算这么做。
领头官差:“张夫人,现在是传你到堂问话,至于原告是否亲往,这个自有大人决断。张夫人还是莫要耽搁时间,请吧。”
若不是贾氏是官夫人,官府传讯,押也要押去。
“静嬷嬷,你代我去一趟,”贾氏看着官差,“这是我贴身伺候的嬷嬷,由她代我前往府衙,该是够用了。”实在不行,只能再舍弃底下另一个办事的奴仆了。
“也行,”那领头官差倒也没再坚持,应下后带着静嬷嬷往京兆府去。
贾氏扶着丫鬟的手回了后宅,屋子里又是一阵瓷器落地声响,洒扫丫鬟再度进去收拾后没多会儿,贾氏身边的大丫鬟匆匆出去。
许菁的确不会亲自往京兆府衙大堂去,她也没想着这就能将贾氏下到大牢,她要一个一个将贾氏的爪牙拔除。
贾氏做了那么多违法乱纪和恶事,等她身边得用的人都被推出去后,才是一击中的时。
贾氏使人放出对她名声不利的流言又如何,待日后真相大白日,这种流言无风自散。
“二夫人,张夫人身边的晴杏姑娘在角门口,给您送了封信来。”
梅嬷嬷垫着脚尖轻声进了次间,王氏正歪靠在大迎枕上,面色不虞,听到声音长开耷拉着的眼皮,“读来。”
这是懒得去看。
梅嬷嬷知道她正为二公子的亲事烦心,看好了庞员外郎府上的三姑娘,庞家还主动结亲,偏二公子没看中,才在松鹤堂当着老夫人和二夫人的面驳了这门亲事,气的夫人甩袖先回了院子。
二夫人心气不顺,梅嬷嬷便是她眼前红人,也希望这张夫人别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来说,免得二夫人心火更大。她更展开信笺,先大致看了几眼,居然是来信问四姑娘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说梅嬷嬷大吃一惊,听完贾氏信的王氏也是惊得坐直身子,“什么,四丫头居然把她告去了京兆府?!”
“母亲,谁告了谁?”
王氏震惊的声音才落,门帘外便响起一道清越的嗓音,正是跟在王氏后面追过来的许蕴。
门口的丫鬟也不敢拦着二公子往里通传,便让他正好听到了王氏的话,挑了帘子进来,看到梅嬷嬷手中正拿着一封信笺,便看向她,“谁送来的信?”
梅嬷嬷主子是二夫人,可也不敢违逆二公子,看了王氏一眼,“是张府上的夫人派人送来。”
“张府?哪个张府,”想到方才母亲说的四丫头,许蕴坐在矮榻旁边椅子上,“莫不是张乘黄署令家夫人?”
他可知道自己母亲与这位张夫人贾氏先前有过往来,还因乱说惹得祖母恼火禁足,又是四妹妹退亲的人家,自然一点儿好印象也无,声音也冷下来,“她又来搅合母亲什么?拿来信我看看。”
梅嬷嬷自然不敢拒绝,只往前伸了一半,王氏不快的声音响起,“你管那么多作甚,我这边来封信都要给你管着不成?看来我这做母亲的是没用了,你的亲事我插不上手,都是你跟你祖母说了算,连封信都要被你查看。”
这是记恼方才许蕴拒绝亲事,可话说得却很重,好似许蕴忤逆不孝,梅嬷嬷都听不下去,忙上前轻轻扯了下王氏的袖子,低声,“二夫人,您可别这么说。”
说着觑了眼许蕴,见他面上淡淡,看不出喜怒。
王氏也是一时激愤,脱口而出这些话后,也觉着口不择言了,心中发虚,可想到许蕴推拒了亲事,就算自己都说了这是门极好的亲事,他都不愿,又心头起火。
许蕴之所以不愿意与庞家结亲,并不是觉着庞蓉蓉不好,而是觉着不合适。
不说他对庞蓉蓉并无任何感觉,他母亲这样的性情,庞蓉蓉便是进门也压不下,加上婆媳关系,二房说不定会更乱。
方才在祖母那里,他只推拒了这亲事,与母亲未说太多,现在看她这样,脸上顿时露出落寞,“母亲,您是觉着孩儿不好?孩儿也知道自己不争气,让母亲失望了。”
王氏哪里见得长子这般模样,许蕴只微微一示弱,她就心疼了,忙探过身子,轻拍他的胳膊,“胡说什么,你哪里不好了,我们阿蕴是最出色的儿郎了。是母亲说话不对,你别多想。”
“可是那亲事,儿子实在觉着不合适,跟那位姑娘也没有什么眼缘,”许蕴缓声道,“让母亲劳神劳心,儿子实在是不孝。”
王氏自己说归自己,可让许蕴自己说出这种话,王氏就觉着不爱听了,“我们阿蕴最孝顺最好了,既然你实在看不中,那便罢了,阿蕴值得更好的。”
松鹤院里,许蕴只拒绝亲事,不好当着祖母面哄着王氏,现在几言就让王氏消了不快。
梅嬷嬷在一旁看着也是舒了口气,还是二公子有法子,只是角门外晴杏还等着回信,她若提起又得引起不快。
正想着怎么说时,许蕴看到她目光,看了看手里的信,心中也是吃了一惊。
“张夫人的丫鬟还在角门等着回信,”梅嬷嬷不得不提醒一句。
不等王氏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蕴便对梅嬷嬷道:“去告诉那丫鬟,就说母亲不知。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不必让母亲费心。”
王氏下意识地说,“这有什么费心的。”
便得到许蕴不赞同的目光,“母亲,不管怎么说,阿菁是咱们自家人,张夫人是外人,您就算不喜阿菁,也不好与外人说这那。”
“行,行,我知道了,”王氏朝梅嬷嬷摆了下手,等她出去吩咐,还是跟许蕴编排起许菁,“那四,丫头素来不安分,这不知又折腾出什么事,一个姑娘家还闹到衙门去了,真是……”
许蕴打断她,“肯定是张夫人做了什么违背律法之事,不然阿菁怎么会将人告到京兆府,那可不是随意诬告的去处,定是阿菁寻到了确凿的证据。母亲,您便是再不喜阿菁,可是非上总得分清,不然岂不是叫儿子难做。”
王氏瞪眼,这说着许菁,怎么扯到儿子身上了。
“您要知道,我是阿菁兄长,阿菁若是坏了名声,我也跟着不好。”
“你是男子,跟姑娘家不同,受什么牵连,”王氏不以为意,正是因为她膝下没有女儿,庶女也无,才不在意许菁名声。
“都是侯府许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论男女,”许蕴很是不解母亲怎么会想法这般狭隘,还上赶着去坏自家人名声,“侯府谁有不是,同住一府一家人,出去后旁人说起,哪个脸上能有光?就算我是男子,名声影响弱些,可日后我的子女,有个名声不好的姑母,对他们也不好。”
许蕴恨不得掰碎了给王氏分析,只盼她别总针对许菁姐妹。
只是到底许菁那边遇到了什么事,竟告去了京兆府,若不是来消息来路不好听,他是亲自去三房处问问,现在只能先让小厮出去打探一番。
最开始,许菁让人将刘管事和贾氏告去京兆府,并未通知侯府人,毕竟这是孟氏陪嫁庄子,她也没有亲自出面,但作为侯府四姑娘以原告身份状告,这事也不能瞒着,便让许成温去处理。
许成温将此事告诉了安阳侯和安阳侯夫人,毕竟他们夫妇是侯府掌家人。
第 74 章
安阳侯夫人听到后, 便不赞同地道:“阿菁还是个姑娘家,怎么好让她状告,三弟该早些言明,由侯府出面, 再不然, 三弟你出面也好。”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菁说了, 这是她母亲的嫁妆庄子,她做原告最合适, 我也派了身边的人出面,没让阿菁往衙门去,只是以她的名义递了状子。”
“那等开堂时呢?难道也让阿菁往衙门大堂去?”安阳侯夫人还是不赞同,“阿菁如今是能干,可到底还是个姑娘家,亲事也没定下来,三弟也得顾忌些她的名声。有事咱们出面,别让人觉着阿菁太过强势和刚硬了,对她亲事不利。”
许成温想的没安阳侯夫人这般细致周全, 被她这样一说, 觉着自己是失了做父亲的责任, 但是最后一句不赞同,“要是真看中了阿菁, 却因为这个不满, 那这样的人家也不能结亲。阿菁又没做错什么,这也是她为母的一片心意。”
安阳侯夫人也是担心许菁是个姑娘家,恐有人趁机作乱钻空子坏她名声, 可许成温这么一番话,倒是让她觉着也在理, 从孝道出发,无可指责。
许成温没说的是,这只是个开始,往后还有更仇恨的事对簿公堂。
很快,不仅许蕴处,侯府也得知了许菁状告庄子上刘管事联同贾氏贪墨出产的事,贾氏使人放出的流言也传了出去,只是许菁的人一直盯着张府,才冒出个头就被压了下去。
二十一这日开堂。
“姐姐,要不咱们戴了帷帽去看看?”许菡也惦记此事,连同第二天林漠请同窗来玩,帮他准备待客事宜的热情都淡了下来。
“不必,”许菁不打算过去,今日肯定不会扳下贾氏,过去意义不大,她要等过几日给贾氏最后一击,那才是她要等的结局。
她并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告诉许菡,不想她背负上这些沉重,反正年前她必将事情解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菡本想着要不就找大哥哥或二哥哥带自己去,却听姐姐道:“去了也没什么用,贾氏也不会出面,她只会推出下人来顶罪。”
就是不知道,这次她会不会将静嬷嬷推出来,毕竟这事静嬷嬷可是派了自家大儿子出面跟小刘庄管事接头。
许菡一听,顿时失去大半兴致,她自然知道贾氏才是幕后真正的黑手,竟然扳不倒她,只是身边走狗,那确实没必要去看。
她看了眼沉稳的姐姐,看来姐姐该是还有后手,是啊,娘亲的仇恨还没报,“姐姐有对付贾氏的法子吗?”
“有的,阿菡不要操心这些,过不多久,贾氏就会得到报应和惩罚。”
“我相信姐姐,姐姐最厉害了,”许菡毫不觉着自己是奉承夸大,姐姐可是书中大女主。
被妹妹这样崇拜地望着,许菁忍不住地扬起唇角,“阿菡也乖,”许是小姑娘这些天跟着父亲习武锻炼的缘故,脸颊的肉没有之前那么鼓,面色却更加红润康健。
“这几日练武累不累?瘦了些,我让人给你多做些好吃的补补,有没有想吃的?”
许菡如今衣食丰裕,不缺好吃的好玩的,一时还真想不到吃什么,“都行,姐姐让人做的都好。就是我真的瘦了吗?我怎么没觉出来,衣服没试出宽松来。”
许菁伸出手指在她脸颊处点了点,小肉肉回弹。
“瘦了点,没有之前宣软了。”
许菁顿时乐了,“那说明我甩下去小肥肉了。”
“剩下的都是瓷实的肉,”许菁含笑逗她,“听说那是最不好掉秤的。”
许菡嘿嘿一笑,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舒适地伸着胳膊,“可是姐姐不就喜欢我胖嘟嘟的么,我这样才是圆润可爱。”
许菁朝旁边大丫鬟道:“瞧瞧,咱们眼前来了个卖瓜的。”
秋双跟着逗趣,指了指许菡的小肚皮,“姑娘,您再试试这瓜可熟了不熟?”
“熟啦,都是姐姐喂的好!”
许菡笑嘻嘻地拍拍自己肥肚腩,隔着衣服一颤一颤,引得许菁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软软的手感真好。
翌日,林漠邀同窗来侯府做客,待客处选在林漠的院子,出于礼节,先让后院拜见了安阳侯老夫人。
许菡就等着松鹤院老夫人处,她本以为林漠的同窗该跟他一样年纪,等人来了后才发现,都比他大了三四岁样子。
两人一胖一瘦,前者富商子钱多满,是个活泼善谈的胖少年;后者清雅如竹,是太仆寺少卿嫡次孙郑益,性格爽朗。
林漠今日穿了宝蓝袍服,清俊小少年比两位同窗矮了一头多,却气势不减,虽不是同龄人却隐有碾压之感。
许菡称之为学霸之气!
“阿漠虽然比我们年幼,却读书极好,前天还代替咱们书院去国子监大比,获得前三甲,实在叫我等钦佩。”
安阳侯老夫人自然是夸赞钱多满和郑益一番,钱多满便将林漠夸了一通。
老夫人自然知道林漠课业好,每日林漠与许蕴等来请安,她也询问几句他功课的,闻言笑着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各有各的好,能处在一起便是你们投缘,日后无事就多来侯府玩。让阿漠带你们在侯府转转,午间留下用午食,吩咐大厨房多做几个好菜。”
“多谢老夫人,”钱多满和郑益执晚辈礼,告退。
待出了松鹤堂,钱多满才好奇地看了许菡两眼。
他知道林漠是以什么身份在侯府,见眼前这个胖乎乎的小姑娘就是林漠未婚夫,他本以为以林漠长相,他的未婚妻该是一位窈窕小淑女。可看着胖乎乎跟自己这般体型的小姑娘,又顿觉亲切感。
嘿嘿一笑,“阿菡妹妹倒是与我仿佛。”
郑益闻言,忍不住捣了钱多满一下,这呆子说的什么浑话,哪个姑娘家愿意叫人说胖。
可没想到,许菡根本不在意,还笑嘻嘻地道:“都是胖乎乎的吗?从外形看,与我与钱公子倒是像兄妹。”
“要真有个这样的妹子,那才好,”钱多满一听,顿时乐了,“也别喊什么公子,我与阿漠是同窗好友,阿菡妹妹不嫌弃,唤我钱大哥就是。”
林漠淡淡地撇了钱多满一眼,看向许菡时又盛满温柔,“阿菡随自己,不必与他客套。”
郑益看着方才在老夫人处还算乖巧,出来后除了对着许菡就是一副冷淡模样的林漠,摇头轻笑,他还以为林漠对谁都是一副淡漠模样。
“阿菡妹子不嫌弃,唤我郑大哥就是。”
许菡方才在祖母处见礼称呼两人公子,也是出于礼节,现在两人这么一说,便改了口,笑眯眯唤了两人。
“我家园子里景色还算不错,要不要带你们去逛逛?”
因为今日林漠邀请同窗来,府中姑娘们处也提前打了招呼,这个时候姐姐们也都留在自己院子里不会出来,许菡很放心邀请他们。
“好啊,”钱多满是富商子,虽然家中资产丰厚,园子建的也极其富丽,但富商的府邸有规制,没法跟侯府这样积蕴世家规制相比,自然要好好逛逛。
其实,这时节后园中盛开的花很少了,但侯府后园建造亭台楼阁也可一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到底是后宅,不好久留,简单逛了逛,林漠和许菡便引着两人回了前院。
前院也有个小花园,园中凉亭里被许菡提前吩咐人布置了炭盆取暖,又置了红泥小炉煮茶,石凳和倚靠上放了素雅布垫,再放下四周竹帘,便可烹茶待客。
小园子里,假山池塘小桥一应俱全,虽小却雅致,侯府老爷公子们也会来此待客,平时过来烹茶下棋,尤其下雪时,别有一番意境。
钱多满是个话痨,郑益也健谈,又有许菡娇俏活泼,虽林漠言辞寡默,亭子里氛围一直很热闹。
郑益出自太仆寺,往来高门官户人家,也有爽利交好姻亲世家姑娘们与男子畅笑坐谈,多是武将家女儿,虽许菡父亲是武将,但看许菡就是个娇软胖乎乎小姑娘,没想到言辞间竟也带一股爽利英气。
而林漠虽是赘婿,却并无一丝一毫讨好姿态低下,让他觉着惊奇又意料之中。
他之所以与林漠交好,看中的便是他身上一股宠辱不惊姿态。不管是初入书院被人排斥,还是后来因课业优秀被人嫉妒攻讦,后又传出是入赘侯府后,各种言语态度时的淡然稳定,都让他觉着此子虽比自己小了几岁,却可一交。
过不多久,许蕴和许蔚也相携来了凉亭,两人到来,也是给足了林漠体面。
钱多满没想这么多,郑益却从许蕴和许蔚到来,两人与许菡说话中踅摸出,他们看重的与其说是林漠,倒不如说是因许菡缘故,是对许菡娇宠疼爱。
不过,由此也可见,侯府家风和素养。
不过很快郑益便顾不上想这些了,他知道许蔚和许蕴都是国子监学生,学识也好,林漠就曾说他课业得两位兄长指点,便趁机讨教学问。
许蔚和许蕴皆学识丰富言谈有物,郑益眼睛越来越亮,“若是早日结识两位兄长就好了,听二位一番话,真是受益匪浅。”
不仅是学识方面渊博,见解精辟,谈及时务亦深入浅出。
许蔚浅笑摇头,“当不得如此夸赞,我也是仗着科考过一次,有些经验之谈罢了。”
“是啊,你们还年少,初初涉及时务策,才觉着难,待学的多了,更为精进,”许蕴看向林漠,“你们三人各有各的见解特点,可时常探讨学习,互相提点。”
读书本就不是闭门造车,互通探讨,才能发现不足,有进益。
第 75 章
郑益举起茶杯, 以茶代酒,豪迈道:“共进步,共勉。”
钱多满是个学渣,课业不如郑益优秀, 更不提林漠, 他在班中便是吊车尾所在, 但听许蔚和许蕴言谈,也有所收获, 笑呵呵地道:“日后还得麻烦阿漠和阿益,只要能让我通过测考,别吃炒竹笋,少挨些夫子的训,就很知足了。”
这话逗得其他人都笑了。
许菡也觉着这小胖子钱哥幽默,倒是心宽体胖洒脱,若是她成绩不好,鼓足劲也得往上赶,就如当初上学, 怎么也得保持住前十。幸好, 她已经脱离学习苦海, 虽习字练字,只当消遣。
悠悠哉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眉眼间尽是惬意松快, “你们都好好读书学习哈,要记住学习使人进步,使人快乐!”
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看妹妹这晃着小脑袋小模样, 许蔚想伸手敲上一敲,“阿菡倒是自在。”
“那不是么, ”许菡觉着自己就是挺自在,不用学习,不用操心这那,就整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小嘴一咧嘿嘿笑两声,“大哥哥该不会是羡慕我吧?不用羡慕,大哥哥羡慕不来的。”
许蔚忽然觉着牙有点儿疼,“阿菡不用学习女红?我记得你其他姐姐们跟你这么大小时,都能绣衣裳了。”
“不用的,府中有绣娘,何必累那个手,”这话说得很有几分纨绔之感,就差一句,她就是负责吃喝玩乐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话说得也在理,别看许蔚问着这话,但心里也是觉着有绣娘,何必让妹妹们学女红,累眼的很,他每次看到许蔷刺绣都说上几句,别累着眼睛和脖颈,多出去走动走动。
许蔚还是敲了下许菡的脑袋瓜……上的小揪揪,“说的很好,以后不要再说了。”
“哈哈……”许菡顿时哈哈笑起来,水润的杏眼都弯成了月牙状,好歹还记得林漠同窗在一旁,及时捂住了嘴。
实在是大哥哥竟然讲出了一句后世流行的梗,有些冷的笑话,太逗人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他人也笑起来,许蔚和许蕴温润,郑益爽朗,林漠望着许菡眼角带笑,只有钱多满有些懵,怎么忽然就都笑起来了?
郑益看钱多满还没反应过来大家笑什么,揽着他的肩,也解释不出来这个笑点,但钱多满是个心大性子,想不出来就跟着乐呵。
几人聊得很畅快,虽然许蔚和许蕴都是温和性子,但郑益还是喜欢和许蕴交谈,他总觉着安阳侯世子虽温润却有种不好结交之感。这种感觉,他在林漠身上感受到过,若不是钱多满与自己交好,有他缠着林漠攻解,他才未必能跟林漠结交上。
但现在他又发现不尽然,林漠和许蔚对着许菡时,那种疏冷不好结交的感觉就淡了,甚至消失。
不过,这侯府八姑娘的确玉雪可爱,他也有妹妹,却没有许菡这样活泼,性子过于安静了些,“若是阿菡妹子不嫌弃,下次和阿漠一起到我家玩,我家中也有个与你年龄相仿的妹妹。”
许菡看得出来郑益是个性情爽朗的少年,不管是出于礼貌邀请还是真心,她都笑着答应下来,“自然不会,我正愁缺少小姑娘一起玩,有机会就去。”
她的确少有手帕交,平时一起玩的只有家中姐姐们,再有就是族姐许雯儿,若能结交个合脾性的闺友也是好事。若是玩不到一处去,便作罢呗。
午食,许菡没与他们一起用,再玩闹,她也是个姑娘家,午食前便带着丫鬟回了后院。
许菁没在府中,早上便出去了,许菡心中有些猜测,但也不太确定是不是跟母亲的仇有关,才吩咐了丫鬟摆桌子,许菁便回了。
许菁神色有些疲倦,却又透着隐隐地兴奋,许菡细细看了一眼,走到她身边坐下,“姐姐,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外面有些事没处理好,”许菁笑了笑,“阿漠同窗来了吗?”
“来了,我跟他们聊天了,也是才回绮院没多会儿,”许菡想了想,还是问道,“是不是贾氏的事?姐姐可以对付她了吗?”
许菁一惊,没想到被妹妹知晓了,而后一想自己平时吩咐下面做事,虽然不当着妹妹面但也没有刻意隐瞒,想来是她听到了,“这些事都有姐姐,阿菡不用操心。”
许菡摇摇头,“不是操心,姐姐,事关娘亲,我也想知晓,”她是有咸鱼心态,依赖姐姐,可也不是一味不谙世事。“姐姐不用瞒着我,我不小了,有些事可以帮着姐姐分担。”
许菁哪里舍得让她操心,转念一想,这事早晚妹妹也会知晓,便道:“姐姐知道阿菡乖,长大了,不会瞒着你。过两天你与我一起出去,就知道了。”
虽然答应下来,但许菁并不想与妹妹说太多具体自己怎么做。
许菡也不多问,她相信姐姐的本事,“姐姐放心,我不会添乱。”
“那倒不会,阿菡这么乖,怎么会添乱,”许菁摸摸她的头,温柔道,“不与你说这些事,也是里面算计颇多,你还小,姐姐怕你不习惯这些。”
“就算长大,我觉着自己也弄不来这些,”姐姐能扳倒贾氏肯定花费了不少心力和计策,许菡坦诚,“我没有那个脑子。”
许菁可不爱听这话,“阿菡可聪慧了,你只是太坦率了,不喜这些弯弯绕绕的算计,我家阿菡是最好的小姑娘了。”
姐姐对自己的滤镜真是相当的厚啊,也幸亏屋子里没外人,不然许菡脸皮都要烧了。
她娇俏地抱着许菁胳膊歪头蹭了蹭,“我最好的就是有姐姐。”
许菁抬起另一边的手拍了拍她,“好,知道阿菡喜欢姐姐,我们吃午食吧,我还从外面带了份馄饨,是上次你说好吃的那个萧家馄饨,别坨了。”
许菡一听,忙坐直身子,就见丫鬟提了个小食盒过来摆在桌子上,揭开盖碗,露出滚圆的馄饨,上面飘着芫荽和葱花,颜色没有才出锅时的翠绿,但也引得人食指大动。
许菁面前也摆了一小碗,尝了一口,“没有才出锅的好吃,可惜了,这样的小食以后还是在铺子里吃才好。”
许菡没姐姐口味那么挑剔,觉着味道好吃就行,馄饨包的很小,馅儿却足,一口一个满口香醇,“还是很好吃的,还有这汤味道才是鲜美,”她就喜欢放了芫荽的馄饨汤,不仅把一小碗馄饨吃完,汤也干了。
午食不仅是小馄饨,府里还有份例菜式,她胃口饭量一向很好,这顿午食更是吃了个肚圆,弄得许菁都担心她要不好克化,又让人煮了些消食的茶来给她喝。
许菡正眯着眼一小口一小口溜着牙缝喝微酸的消食茶,许菁吃完饭也不闲着,手里捧了个铺子装修效果图看,这是前些天她们姐妹商量好开的娃衣铺子,许菁擅丹青,绘了下来看有无需要再改进处。
此时,外间里响起说话声,许菡放下茶盏,探起身子往外看了眼,“好像七姐姐身边的彩儿。”
“不是好像,是就是,”许菁坐的更靠外些,已经看到彩儿身影。
说话间,石榴打了个帘子进来,“两位姑娘,七姑娘身边的彩儿过来给八姑娘送东西。”
许菁点点头,石榴便侧让开身子,彩儿捧着个木盒自后面进来,先笑着屈膝见礼,“彩儿问四姑娘八姑娘安,这是我家姑娘让婢子送来的,姑娘她不好出来走动,不然就来寻两位姑娘说话儿了。”
自家姑娘虽年岁小了些,却生的貌美,今日府中有外客,恐出入时遇见,才让自己过来。
彩儿唇角微微扬起些,不笑也带着笑模样,脸庞微圆,很是讨喜。但这也只是表面看起来,能作为许如容贴身大丫鬟伺候,心性从来不能简单。
许菁手中册子依然没有放下,笑着道:“你家姑娘又捣鼓什么好玩的给阿菡了?”
“还是四姑娘了解咱们姑娘,”彩儿在许菡也好奇的目光中打开盒子,她还没介绍,就被许菡欢喜地惊呼一声,拿了起来。
“哇哦,好可爱的小狐狸,”这是用布和皮毛缝合做出来的一只趴着挠脸的小狐狸,小小的一个有她半个手掌大小,拿起来后才发现,小狐狸是固定在一个素净银钗之上,“这居然是一个发饰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啊,我们姑娘说,八姑娘可爱,配这样的钗会很合适,”彩儿在一旁笑着解释,“本来是我们姑娘手里有些小块的狐皮,想给八姑娘缝个小玩偶,但后来觉着做成发钗也很合适。”
她家姑娘的手越来越巧了。
许菡觉着这钗可爱的不行,对石榴道:“快帮我戴上看看,”旁边秋双不用吩咐取了铜镜过来。
许菡今日梳了垂挂髻,石榴小心地取下之前簪发的珍珠钗,把小狐狸发钗选了个适合的位置,小心插到发髻处,然后让开些位置,“姑娘看这处可适合?”
就见乌黑发髻间,斜斜露出一个卧着的小狐狸,白色的狐毛,在黑发间愈发显眼,又半隐了些身子在发髻里,平添了几分俏皮。
“合适,我觉着很好看,姐姐觉着呢?”许菡左右歪歪头,打量了会儿,开心地问道。
许菁伸出手去帮她顺了顺额角的发,笑着点点头,“阿容的手真是越来越巧了,这发钗做的再适合阿菡不过。”
妹妹本就生的玉雪可爱,有这小狐狸发钗点缀,更显娇俏灵动,“我们阿菡真是太可爱了。”
石榴几个也纷纷出声夸赞,许菡被这一波夸赞夸的厚脸皮都要遭不住。
第 76 章
许菡咳了下, 正色道:“主要还是七姐姐的钗做得好,懂得装扮。”不要这么夸她了,她是人靠衣裳。
“我家姑娘确实会装扮,”彩儿没忍住, 与有荣焉地说, 这话得了许菡极大赞同, 刚回府那段时间她可没少被七姐姐当娃娃扮,如今穿衣也多得七姐姐指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菁看着妹妹发顶, 若有所思,“看来,改日得让阿容与阿萱多聊聊,”两人都手巧,都擅装饰,两人可以互相探讨一番。
只是王萱儿如今定亲,被拘在府中不往外去,许如容又生的那样好看,也不出府, 两人还没法说见面就见了, 加上贾氏的事还没处理, 只能等年后再说。
她如今铺开的生意越大,手中堆积的事越来越多, 就更不能急, 一样一样慢慢来。
得了许如容送的可爱小狐狸发钗,许菡见姐姐这里还忙着,前院林漠也在招待同窗, 她也不好跑去与她显摆,便吩咐石榴去取外衣和斗篷, “走,我戴着去给七姐姐看看。”
她跟许如容亲近,也不拘与你送她一个东西,便立马回礼,反而生分。
路上,有仆妇和丫鬟看到八姑娘穿着淡月白底绣腊梅兔毛斗篷,发间戴了个白色毛绒绒发饰,竟是个惟妙惟肖小狐狸样式,都忍不住多看几眼。附近有才留头的小丫鬟凑在一起玩儿,瞧见了忍不住跟着走了一段距离。
见小丫头子眼巴巴地朝自己看两眼,又赶紧低下头,许菡也不在意。
“怎么还眼馋上了,”倒是有两个二等大丫鬟拿着东西从附近经过,见着三个小丫头子眼巴巴望着八姑娘发间发饰,忙过去低斥两句,“那是你们能眼馋的,不当值也别到处乱跑,免得冲撞了主子们。”
许菡见了,朝那边喊了声,“别说她们,都还小,正是爱玩的时候。没事可以去绮院玩,让大丫鬟姐姐们给你们抓点小零食吃。”
小丫头子比她还小,就进府学着伺候人了,许菡虽不是圣母,但也怜惜一二,绮院也有同龄的小丫头子们,都喜欢往她跟前凑。许菡也和她们踢毽子玩翻花绳,也常有别处小丫头不当值时跑来绮院这边玩耍,有时候还能分到些小零嘴。
两个大丫鬟朝许菡屈了屈膝,笑着对小丫头子们道:“你们几个小丫头,还不快谢谢八姑娘。”
小丫头子们里有个家生子,也是几个里领头的,脆脆地朝许菡道谢,“婢子们多谢八姑娘。”
彩儿心道,莫怪自家姑娘喜欢八姑娘,八姑娘就是心善。
许菡并不觉着什么,摆摆手继续往大房走,才走到大房这边,往许如容院子里拐时,就见斜对角拐出一个穿青色比甲的大丫鬟,眉目……含春?!
许菡一愣。
忙扭过身子去看那丫鬟,没看错,那丫鬟粉面桃腮,行走间还拿手去捂一下脸颊,伸手跟石榴指了下,“石榴,看那是不是五姐姐身边的?”
石榴和彩儿都看了过去,石榴认识那丫鬟,“姑娘,是五姑娘身边的含笑。”
许瑚身边两个大丫鬟含笑和轻语,许菡自然认识,只是这含笑模样太过奇怪,就跟才与人相会完似的,“她说人家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石榴不知这个,但也看着含笑的样子不是一般的害羞,更像是男女之间。
彩儿道:“并不曾听说,”看含笑那样子该是有了意中人。
只是因许瑚跟自家姑娘隐隐不太对付,彩儿也不好嚼五姑娘身边丫鬟的舌根。
那含笑很快拐进一道甬道,也没有留意许菡几人,许菡也是随口问问,许是含笑有了喜欢的人,这事该操心的也是五姐姐。
大周朝奉行佛教,除了初一十五烧香拜佛,平时祈福还愿更是不拘日子,年尾香也是受许多人家重视,有的人家都有固定上年尾香的寺庙。
安阳老夫人上次带着一众人往万清寺,便算作年尾香。
不提万清寺这类城外大庙,城内坊间寺庙这几日也是香火不断,走在城内街道上,都隐隐有股子香火烟气。
许菡跟在许菁身后才钻出马车,就被许成温大手扶住抱下马车,织锦练色裙摆划出花瓣弧度,落下时虚虚盖住了顶面缝着珍珠花饰的小皮靴。
“今日来这边上香的人可真多,”许菡觉着空气里都是香火气,有些不适地按了下鼻子,随着人流进了寺庙内,闻的时间久了倒也适应了。
这里是安业坊的济业寺,斜对面便是安仁坊的荐福寺浮屠院,皇家祈福上香的寺庙,虽没这边香火鼎盛,却仪仗队颇多,皆是皇家宗室来此祈福。
受这皇家寺院影响,靠近的济业寺也成了达官贵人们年底最爱来上香的寺庙,只到大殿这一段距离,许菁就遇到了好几拨相识的官夫人和姑娘们。
来上香的也有男子,陪同家中长辈或夫人们来此祈福。
这边比万清寺距离安阳侯府更近便,林漠便捐了香油钱为收养他去世的林老爷子在此供奉了长明灯,为老爷子祈福,希望他下一世不再受清贫欺压,儿女满堂生活富足。
几人在正殿和天王殿都供奉上香后,便没再往别的大殿去,而是由知客僧引着去了后边的客房。
此处不比万清寺客院,只是一排排的房间,供香客们歇脚和午间素斋,不供住宿,来此上香的除了附件坊间百姓便是大户人家女眷多,大户人家女眷出行都需歇脚处,因此客院也需提前预定。
只是,许菁他们此行抱着目的而来,客院只是个遮拦。
还未到客院,许菁便已经邀请了几位认识的夫人和姑娘们同行,这几位也是往客房去歇脚喝清茶,一行人缓步而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待行至一间客房门前时,便是许菁提前定下的客房了,许菁并不进去,对许成温道:“父亲,你带阿菡进去歇歇脚,我在附近走走。”
“好,去吧,”许成温知道长女安排,“带着下人,别让人冲撞了。”
许菁笑着道:“没事,我跟吴夫人几位往前走走,就回来了。”
旁边两位夫人带着自家姑娘订的客房还要往前走走,许菁便与她们边说边往前去,“今日来上香的人可真多,若不是我让下人提前订了客房,怕是连个歇脚处都没有。”
“可不是,每年年底了,济业寺的香火总是格外旺盛,今年看着比往前还热闹,”吴夫人与安阳侯夫人熟识,许菁被侯夫人带着出去参加过两次宴会,因此与吴夫人也算是说得上话。
吴夫人膝下倒是没有适龄的儿郎,娘家侄子倒是与许菁年岁相当,听说这位许四姑娘亡母曾为她定了门亲事,前段时间又退了,只是双方当初只是换了信物并未文定。看许菁模样好看,性子也稳重大气,便有些意动。
这时,有两个穿着布裙的妇人自旁边经过,口中说着话。
“那张夫人不是放高利份钱了被抓了吗?你怎么可能在这看到人,莫不是看错了吧?”
“怎么可能,你这婆子还不信我的眼,就是那张夫人了,我家后巷有人家往那张府送菜,说那夫人又和蔼可亲又如何好,我娘家在城外送了些菜来吃不完,跟着邻居卖了那张府上,还真见到人了。听说这家夫人放高利份钱,我还吃了一大惊呢,”这妇人见前者不信,特意停下来,仔细与她分说,“不过,你不知道,这张夫人是官家夫人,听说是用了底下的管事抵了罪。这人就住在靠着枣树的那个客房里,我看的真真的。”
“哎呦,还能抵罪的,这咱可没听说过还能这样的。”
“怎么不能,你个婆子这就短了见识了吧,这当官的都养着一堆下人,干啥都不用出面,只吩咐一声下去,什么事都交给下人去干,出了事就拿下人抵上呗。瞧瞧那张夫人,人家现在不好没事人一样,所以这人就得嫁得好,嫁个当官的有钱的。”
“还能这样式的,这不是干点什么杀人犯法的事都能成,”那妇人显然怕人听了去,捂着嘴压了嗓门。
“嗐呀,你管那许多呢,反正咱们是没那个本事,想象不到人家过的日子,那老太君封君什么的,就跟戏文里唱的似的,咱也就只能凑着庙会听听戏涨涨眼……”
两人说着话,渐渐地远了去。
只是,吴夫人却眉头微微皱了下。
这市井百姓无知,倒也没什么,什么当家主子犯法都能推到底下人身上,是有这样的事,但若是官府严查下,什么抵罪都没用,不过这张夫人莫不就是许菁差点定亲的那家?
吴夫人还未说什么,许菁旁边的秋双便好似庆幸一般,道:“姑娘,幸好咱们退亲了,不然……这什么人家名声都传到百姓堆里了。”方才那两个仆妇可是姑娘特意安排的与她们这边碰上,为的就是引出让人知道贾氏在此歇脚。
秋双这么一说,那两妇人说的就是张乘黄署令夫人贾氏无疑了,吴夫人和另外一个隐约听说这事的夫人对视一眼,都不好说话,只好岔开,“听说这济业寺的素斋点心不错,等下郑姐姐与我一起,也别多花份客房银钱了,咱们一起吃茶尝尝这点心说说话,如何?”
两人关系不错,不然也不会遇见了一起走,那郑氏自然一口应下,“那敢情好,省了我的花用房钱,就拿来买素斋吃正好。”
许菁则在一旁低声呵斥了秋双几句,“浑说什么,好歹看在我母亲曾经……不可如此背后说是非。”
她虽低斥,吴夫人和郑氏也能隐约听到,都觉着这许四姑娘倒是不错,是个不计前嫌的宽和性子。
第 77 章
“阿菁, 是不是你?”
吴夫人和郑氏正走到吴夫人定下的客房门口,一道女声自后面响起。
许菁转身一看,微微挑了下眉。
真是没想到,时机竟这般凑巧, 来的是母亲生前关系不错的相识陈夫人, 与贾氏关系也不错, 上次去张府赴宴也曾见面说过话的。
跟着吴夫人和郑氏是许菁特意自遇见的认识夫人里面挑选出来,用了心思才一起行走来客房不同, 遇见陈夫人算是意外之喜了。
“阿菁见过陈夫人,”许菁上前行了个晚辈礼。
陈夫人与吴夫人和郑氏也认识,只是点头之交彼此知晓而已,笑着扶起她胳膊,“倒是巧,没想到遇上阿菁了,你这是与家人来上香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跟父亲和妹妹还有家人一同前来,家里人想要在此供奉长明灯, ”林漠供奉长明灯是借口也不是, “趁着年底来祈福。”
年前来庙里上香的多是祈福, 供奉长明灯,可是生供也可是亡供, 陈夫人只是客套, 并未细问,又与旁边的吴夫人和郑氏寒酸几句。
吴夫人和郑氏邀请两句陈夫人,陈夫人婉拒后, 两人便往客房去。
陈夫人也知道许菁如今与贾氏长子退了亲事一说,更知道她底下管事出了放高利份钱一事, 当然信不信的就另说了,“阿菁与我一起去客房歇歇脚吧,可惜今日我没带你阿雅姐姐出啦,不然叫你们姐妹说说话。”
许菁知道陈夫人这话是客套,听说她家次女阿雅年后就出嫁,自然要拘在家中不再外出走动,“没事,等着阿雅姐姐出门子时,我再前往陪阿雅姐姐说话,”既然是母亲故友,两家也可来往。
陈夫人夫家一般,比不得安阳侯府的侯爵,自然愿意结交,若不是孟氏一直随夫在外任,又早逝,她势必要与孟氏多往来。
不管许菁是不是客套,陈夫人都觉着这丫头如今行事周全说话妥帖,只做出和蔼长辈模样来与她说话。
一旁的秋双也是个伶俐人,轻轻靠近些,“姑娘,不然咱们还是回客房吧,方才不是听说那张夫人贾氏就在那边歇脚吗?别遇见了,她还贪了咱们夫人陪嫁的银钱,官府那边没定案,遇见了不好说话。”
直到秋双说完,许菁才故意冷下脸,“你这奴婢,怎还敢做我的主了,说的什么浑话?”
虽说着呵斥的话冷了脸,但眼中并无怒意。
“是,都是婢子有什么说什么,您别恼,”秋双缩了缩脖子,忙低头认错,但意思也说的明显,她都说的实话。
许菁不好意思地对陈夫人道:“不好意思,我这丫鬟就是嘴快心直,让您见笑了。”
这便是没有否认秋双方才说的那些话,陈夫人还未再听说贾氏贪墨孟氏陪嫁庄子之事,也是年底事务忙,与贾氏虽关系不错,没到事事通告知的地步。
但也不好细问,只想着回头让人打听下,看到底怎么回事,面上温和地道:“这有什么见笑的,”心中却有些失望,到底是没有了母亲教导,这底下人也管束不住,说话忒地随意。
许菁早知道这陈夫人与与她说话,是因母亲之故,对自己并不多欢喜,觉着差不多了,便道:“夫人,阿菁就不打扰了,我出来一段时间了,再久些恐父亲担心了。”
这边的客房并不是院子,男女混着歇脚,类似客栈,陈夫人觉着正常,“那你回吧,我在那边第二个客房,有事可来寻。”
“好,”许菁含笑应下,心道等下不用她寻,陈夫人也会过来。
许菁又微微屈膝行礼,才带着秋双往回走。
她腰背挺直,娴静稳重,礼仪周到,倒是让陈夫人高看一眼,不愧是侯府教导出来的姑娘,气度这一块便让他们这些门户低的人家羡慕。看来,她还得想法子给阿雅寻个好嬷嬷来,学学这贵女们的气度。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姑娘,我方才说的好吧?”
陈夫人转身,没看到秋双悄悄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后,靠近许菁轻声低语。
“嗯,很不错,”虽然惦记着贾氏那边,许菁也赞赏地看了秋双一眼,“等事了,给你奖励。”
“多谢姑娘,您慢着些,”秋双说着,伸手指了下旁边,音量放大些,“姑娘,您看那边伸出一支什么枝干,像是桃树。”
陈夫人还未走远,听到许菁这丫鬟扬起的嗓音,转头看了眼,微微摇摇头往自家定好的客房走。
侯府姑娘气度是不错,只这下人也有些张扬,比她们这些门户家的丫鬟胆大妄为多了。
许菁唇角微微翘着,由着秋双说话,脚步也跟着她偏移,两人溜溜达达了好一会儿才回客房。
客房里,许成温正来回踱步,脸上带着几分急色。
看到许菁回来,忙大踏步走上前两步,“阿菁,那边怎么样了?”
许菁朝许成温微微点头,“父亲放心,”她之所以一直在客房外面徘徊,等的就是贾氏那边动静。
方才她已经接到那边传来进行顺利的消息,现在只等着了。
“父亲没叫点素斋点心来?”许菁看林漠陪着许菡坐在一旁说话,桌子上空荡荡,吩咐下人去让知客僧送些点心和茶水来。
许菡现在已经知道了许菁他们的打算,也没心情吃喝,拿了块送来的点心咬了一口也没吃出个什么滋味。
好在没再等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走水了,走水了,快叫人来灭火啊!”
这一声把附近客房的人都惊动了,慌忙往外跑。
“哪里走水了?”知客僧很快赶过来,看到靠近枣树的一间客房里烟雾缭绕,忙叫小沙弥去屋檐下存放的大缸里取水。
这动静引得附近客房歇脚的香客们都跑了出来,尤其与贾氏所在客房相邻的屋子,这时,从一旁跑过来两个丫鬟,“夫人,夫人,您快出来。”
这两个丫鬟是贾氏身边伺候的,之前被许菁的人引了出去,听到这边动静才跑回来,打开房门。
“屋子里还有人,怎么冒这么大的烟也没动静,该不会……”
“应该不是走水,看看,烟没有了,闻着倒像是点了许多香的味儿,”有鼻子尖的男客站在一旁说道。
知客僧不好跟着丫鬟们往客房里去,毕竟里面可是女眷,便站在门口,刚想问问里面到底如何,就听到两声尖叫声。
“到底怎么了?这叫声怎么那么吓人?”
“不知道啊,要不咱们进去看看,”说话的妇人穿着绸缎裙裳,眉眼爽利,看着是个大胆的,就要往里去,被旁边同行的人拉住。
“别进去,谁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这不是有知客僧在,叫他们寺庙里的人去管这事。”
说话间,由大门口处进来几个差人,看到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便扬着嗓子问,“哪里是张乘黄署令府上的女眷贾氏居处,我们是京兆府差人。”
吴夫人和郑氏也听到动静出来了,听到差人寻贾氏,不由对视一眼。
而离着那枣树隔了四五间房的陈夫人才听丫鬟说,好似贾氏的客房出事了,出来就听到官差这话,忙快速往这边走。
早有知客僧双手合十,回了官差,“这位差爷,可是寻那张夫人?张夫人在客房里出了些事,小僧正要寻人进去查看情况,既然差爷来了,就劳烦各位了。”
知客僧将方才贾氏客房里忽然冒出大量烟气,众人以为走水,烟却又散去的事简单说了说。
“我们进去看看,”领头的官差一挥手,身后就有差役上前去敲门。
“屋子里的人出来个,我们是官府差人。”
这边敲门,那边围观的人裙里,就传出几道声音。
“这张夫人,莫不是前些时日放了高利份钱的哪家的?听说前两日还被告了,贪墨他人的陪嫁庄子出产钱,这夫人莫不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可不是,我也听说了,你没听方才那差爷说的,这张夫人说不定又犯什么事了,叫人家差爷找过来了。”
“都寻到这庙里来了,想来不是小事吧?”
“哪个张夫人?哪个府上的?”有议论的,就有好事的,张口打听。
许菡几人就站在这附近,听到这些话,怀疑这几人是不是姐姐特意安排的,但也好发问,只注意着贾氏客房那边,也更好奇,那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贾氏客房门被打开,一个丫鬟惊慌失措地跌跌撞撞自里面出来,“官,官爷,我们这边,没,没事,请各位散了……散了吧。”
这样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还说没事,显然是有事,只是这家丫鬟捂着,不想让人知道。
领头官差上前两步,“我们是京兆府的,有人状告张贾氏无故打杀他家侄女,事关人命案,请你们夫人出来一趟,与我们往县衙去。”
那丫鬟晴杏吓了一跳,往里面看了一眼,赶紧收回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家夫人歇脚的客房里,方才居然进去了一个大汉,自家夫人和静嬷嬷被堵了嘴绑着扔到了床上,幸好屋子里冒出浓烟弄出动静,她跟红梅回去吓跑了那男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这事不敢声张,不然夫人的清誉就没了,她跟红梅只能紧紧闭了房门,给夫人和静嬷嬷松了绑,收拾好仪容,免得被人看出来。偏这时候竟然来了官差,她只能出来应对,却没想到听到这样的话,吓得腿脚一软,扶住门框才没倒下去。
晴杏挤出个笑容,“这位差爷,莫不是弄错了,我家夫人不可能做这等事。”
作为贴身大丫鬟,自然知道贾氏心狠手辣,打杀下人也有的,可静嬷嬷都处置妥当了,怎么还有弄到府衙状告的。
第 78 章
“是不是, 见了你家夫人自有分说,你个丫鬟就不要擅自做主了,”这领头官差很强硬,“叫你们夫人出来, 不然莫怪咱们进去带人。”
这领头官差与贾氏的人来说, 还是熟人, 便是上次阿带着人往张府去的那一个,姓高, 底下称高头。
那晴杏正犹豫时,静嬷嬷收拾好走出来,“原来是高差爷,我家夫人方才受了惊,一时见不得外人,差爷不若稍等会儿,”怎么也得把外面的人都散了,不叫人看热闹。
静嬷嬷手里拿着荷包,想借着袖子遮挡递过去, 偏那高头早就得了更多的银钱和打点, 根本看不上, 竟是由着静嬷嬷递过来的荷包时手一滑,荷包落地。
高头眼睛一瞪, “你这是做什么?当我们是哪种人了?”
人群里顿时传来议论声, “看看,这还贿赂官差呢,这是心虚呢, 肯定没干好事。”
“就是,谋害人命呦, 这是想逃罪,这张贾氏肯定沾人命了。”
这几位都是许菁特意寻来的托,就是哄抬气氛,并引导舆论和导向的。但旁边围观的人就有不同的看法,一位穿着富贵的夫人就道:“这有什么,谁见了官差不得打点一二,”只才说完,就被身边下人拽了拽。
这等事,大家都做可以,但不放在明面上,也不放出来说,说穿了就是另外一回事。
静嬷嬷心中暗恨这高头不识抬举,就算是京兆府差役,可跟自家老爷的官品也是没法比的,居然三番两次为难自家夫人,待回头她就打探一番,看这官差门户如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若是门户高也就罢了,不然休怪她使阴招。
静嬷嬷心中发着恨,犹不知自己好日子早到头了。
不过,她能屈能伸,弯腰捡起荷包,脸皮也厚地道:“不好意思,是我自己的荷包掉了,让差爷误会了。只是差爷容禀,我家夫人清清白白,可从未做过无故打杀的事,便是底下下人犯错,也多是赶到庄子上去。那人定是诬告。”
“苦主称他侄女唤作柳红,是你们张府上做事的丫鬟,签的是活契,却被你们夫人杖毙。”
静嬷嬷一听柳红这名字,就是心中一跳。
这柳红还真是张府的丫鬟,只是这小蹄子当初勾引她家大公子,被夫人发现打了几板子赶出去,不想竟是死了?可那几板子不至于将人打死,肯定是诬告。
静嬷嬷这么一寻思,心就定了,“差爷,这柳红的确曾在我们府上做事,但她犯了错,被罚了几板子,就让人送回家了。至于人死了,这跟咱们府上可没关系,尤其这柳红都赶出去两年了,这人的叔父才来告,谁知道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听说那丫头当初就是被她叔父一家卖了进府中做事,爹娘给她留了一大笔钱,说不定就是她那叔父将人害死了,来诬告我们府上。说不定打着,咱们府上为了不麻烦,赔些钱财就私了的盘算。差爷可不能放过这等恶人。”
静嬷嬷这么一说,围观的人就信了大半,的确会有这种事,只是有人不相信,“要是真是那叔父自己害死了人,怎么会再闹到衙门去,不怕衙门查出来是他们自己干的?这大户人家的板子可是手掌厚,几板子打下来,要是那叔父不给好生好顾,磋磨一番去了命也有可能。”
众人议论纷纷,静嬷嬷看了眼,只觉着不管是不是诬告,这样被人围观议论,对自家夫人肯定不利。
静嬷嬷正心中转悠着想法子赶紧让官差先离开,却看到人群外不远处站着的许菁等人。
她惊得心中猛地一跳,不待想什么,却见许菁对着她忽然笑了下。
只是那笑容冰凉刺骨,看的她眼睛一缩,心惊肉跳。
这一家子怎么也在这里?主要是许四姑娘看自己的眼神怎么那么可怕,像是……
就在静嬷嬷惊疑不定时,一道高昂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姑娘,三爷啊,我们夫人死的太冤了啊!”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个四旬多的中年仆妇,她满脸泪痕,哭着喊着跌跌撞撞朝许菁方向跑来,声音凄厉悲怆。
这是孟氏的陪嫁,也是负责带回花婆子的孙嬷嬷,跟伺候在许菡身边的孟嬷嬷一样都是当初孟氏的陪嫁,只不过孟嬷嬷是孟家家生子,性子温和些,派到了许菡身边。
孙嬷嬷也得孟氏倚重,管理着孟氏陪嫁的商铺,孟氏去后,便没再侯府做事。许菁初初寻孙嬷嬷时,孙嬷嬷还曾因许菁亲近王氏疏远孟氏有怨,后来改观便听许菁的令负责查孟氏亡故一事。
许菁已经转身扶住了朝她奔来跪下的孙嬷嬷,“孙嬷嬷,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我母亲她……”
声音里带着颤抖,“到底怎么回事?”
许菡根本没反应过来,直到孙嬷嬷略带刺耳尖利的声音响起,“姑娘啊,夫人不是病故,是被人害了啊,是……”她说着,狠狠地朝着静嬷嬷处一指,“是那贾氏,是她害了夫人,那个静嬷嬷就是帮凶,夫人,夫人她冤啊,竟被自己的至交好友害了性命去……”
为了引起更多的轰动,孙嬷嬷竭力嘶吼,一时间这一方天地处都只余她愤然不平的声音。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呆住了,也是孙嬷嬷声音太过凄厉高昂,话里的内容又太过惊人。
“你说的是真的?阿柔,阿柔居然是,是……”许成温恰到分寸地上前两步,脸上尽是悲愤怨怒,握起的拳头青筋绷起。这是一个挚爱妻子的夫君惊闻下的震怒,也是自从知晓亡妻是被贾氏所害后终于等到大仇得报时的隐忍。
“是,是真的,就是贾氏害了夫人的命,”许菁微微往上一抬胳膊,孙嬷嬷借着她的动作站起身来,直直地望着静嬷嬷方向,眼中犹如带了刀剑,“是老奴远房亲戚偶然提起见过一个婆子,说是曾是在安阳侯府一个夫人身边做事,那夫人去世后便回了老家。老奴听着不对劲,就使人去问了问,发现那人居然像极了夫人底下伺候的一个婆子。可这婆子当时是死了的,老奴觉着不对劲,就擅自做主让小儿子往南方进货时去了一趟那婆子老家,发现真的就是她。从那婆子那里套了话,才知道原来夫人是被人害死的,就是贾氏!”
说到最后的几个字,孙嬷嬷悲愤地捶着自己胸口,“夫人那么好的人,就被那毒妇害了去,老奴恨呐,叫小儿子押了那婆子回京就告到了京兆府,老奴,老奴得知老爷和姑娘们在这边,可巧那贾氏也带了人来此,便赶紧来寻老爷姑娘们。”
说到最后,孙嬷嬷声音嘶哑地咳嗽起来,许菁拍拍她的胳膊,“嬷嬷慢些说,若……若此事为真,我必不会放过那恶人!!”
恶人二字,似由牙缝里挤出,入耳森然。
许菁目光如箭直射静嬷嬷和她身后寂静无声的客房,“我母亲当时还怀着孩子,那可是两条人命啊,居然,原以为是病故,却是,却是……母亲啊,”想到自己曾蒙了猪油心,还怨怼过母亲偏爱妹妹,悲恨心生,满面泪水不及心中悔和恨!
“胡说八道!”
被许菁和许成温愤怒目光直视,静嬷嬷心中发虚,但也强忍着不漏出分毫,大声呵斥,“我家夫人何曾做过那种事,你们这是诬……”
话未说完,一道男子声音打断,“哪儿是张乘黄署令府上,呦,高头,您也在这,可是巧了,又有人状告那张贾氏谋害性命,还是安阳侯夫人三夫人的命咧。”
一个差人看到高头,按住腰间挎刀,小跑着过来,口中嚷嚷喊喊。
先有孙嬷嬷,后有这差爷,静嬷嬷眼皮子直跳,觉着今日事怕是不好了了,便听见门后忽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啊,啊~~”
屋内。
丫鬟红梅惊恐地看着随着一阵烟雾猛然出现,一个白衣披发女子猛然出现在屋子里,。
女子面容青白似死人,眼窝处一圈青黑,眼角滴血泪,唇色全无,尤其往前伸出的手指指甲尖细数寸长,裙下无脚飘荡而来。
关键是这女子的模样,熟悉又陌生,像极了生前温婉美丽的孟氏,作为贾氏大丫鬟的红梅怎么可能不认识熟悉贾氏,“鬼啊……”
红梅惊恐地一声尖叫卡在嗓子眼处,眼睛一闭,吓晕过去。
其实红梅惊惧过度,这尖叫都被掐在了嗓子里,细弱几不可闻。
“阿贾,你害的我好惨呐~~”
飘飘忽忽地熟悉女声在客房中似呜咽似幽怨,女子身形在烟气里若隐若现,那一身白衣嗖然被血浸染,胸前腰际现出斑斑血迹,越发惊涑可怖。
才被门外动静弄得心神不安的贾氏,瞪圆了双眼,似乎周围一切都静了,只余下眼前血色白衣女子飘忽而来索命。
“阿贾,你好狠的心,居然三番两次害我性命,害我枉死啊~”
贾氏觉着眼前似乎一切都慢了下来,耳边萦绕着肖似孟氏女子的凄厉鬼诉,却只闻声不见女子张口。
鬼音缭绕。
鬼,孟氏的鬼魂……
“呵呵,我好寂寞啊,阿贾来陪我好不好?我们可是手帕交的好姐妹,是你,阿贾,是你害了我性命,就来陪我啊,呵呵,好阿贾来陪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呵呵鬼笑与幽幽带着仇恨的诱惑声,与孟氏被吓得嗓子里赫赫声响互应,还有牙关相交撞击的声响。
贾氏吓得恨不得昏过去,可脑子里却清醒地让她看着眼前恐怖一幕,如何也晕不过去。
第 79 章
不知过了多久, 对贾氏来说似乎漫长岁月那般,其实不过几瞬之间,贾氏手脚才找到控制权,抓起身边的茶盏就扔了过去, 色厉内荏地叫喊着, 身子往后躲藏。
“滚开, 你这个贱人,孟柔, 贱人,死了也不得安生,滚啊……”
“阿贾,我死的好痛苦啊,阿贾,阿贾……”
“啊啊啊,不要叫我了,孟柔,你闭嘴, 闭嘴, 滚开啊, ”贾氏被这一声声地阿贾叫的心神失控。
贾氏起初还害怕躲藏着,想叫嚷着让女鬼离开, 但随着念叨的越多, 戾气自她惊恐的眼中生出,“你该死,死了才好, 去死,孟柔你这个贱人, 死了也不得安生,都是你自找的,谁叫你假惺惺,谁叫你处处比我好,比我如意……”
她觉着自己应该是梦魇了,才会看到眼前这种不可能的东西,孟氏的鬼魂,怎么可能,孟柔都死了,死了一了百了,哪里会再出现,肯定是梦,她做噩梦,被梦魇住了。
也许是这段时间诸事不顺,才梦到了孟氏的死人样。
贾氏不愿相信孟氏真的来找她索命了,生前她斗不过自己的算计,早死去了,居然还跑到自己梦里来吓唬自己,她是那么好吓唬住的吗?
“你死了,被我叫人下毒毒死了,我还活着,活的好好地,你跑到我梦里来吓唬我也无用,待我醒了的,醒了看我怎么对付你,你别忘了,你还有一对女儿,你敢跑我梦里吓唬我,就等着被我报复回去,孟柔,你给我滚出去……”
贾氏不再顾忌,恶毒怨毒的话一句接一句吐出。
看到随着她的话,那孟氏鬼影竟踌躇渐渐后退,飘忽身影也淡去,心中大喜,知道自己这是要醒来,从梦魇中挣出,越发用许菁和许菡来要挟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却不知,外面被人死死压制住的静嬷嬷和晴杏已经面如死灰,尤其是静嬷嬷努力挣扎着想要摆脱捆束,口中塞着破布呜呜,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提醒屋子里的贾氏,身子抖得如筛糠。
不要再说了,夫人,不要说了,再说就是死路一条了!不仅是夫人,还有自己,夫人那些腌臜事自己哪样没沾手,之前的高利份钱和贪墨孟氏庄子以及害了孟氏,都是自己交代了下面的人去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前几次,夫人将底下那几个嬷嬷和管事推了出去,如今夫人害了孟氏性命的事被发现,是不是就轮到自己了?
静嬷嬷在内心狂叫,可惜无用。
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一瞬间,她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人冲上来塞了口捆住。
她还惊恐地发现,今日之事似乎不是巧合,像极了许成温和许菁他们早就算好的,看压住她和晴杏的仆妇和护卫可都是他们身边的,这些人似乎一下就冒了出来。
更不要说,此时人群里议论纷纷的声音,全都认定了贾氏作恶。
“这张贾氏之前就放高利份钱,又贪墨人家陪嫁庄子出产,还打杀下人,这害人性命的事肯定也做的下。”
“就是,听说这还是害的手帕交闺友的命,可真毒,不定是谋划多久了。”
“可不是,真吓人,没听那侯府姑娘说,那可是一尸两命,真狠毒啊。这样的人算是熟人作案吧,真是让人防不胜防。谁知道关系交好的人暗藏着祸心,想置人于死地。”
“不知道有什么仇怨?”
“不一定有仇,有人天生恶性,看人不顺眼就下狠手的也听说过不少……”
众人中,自有许菁提前布置好的人,将众人情绪调到最高,矛头皆指向贾氏,似乎就认定了贾氏有罪。
陈夫人惊惧地望着贾氏所在的客房,多年相交,不想贾氏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流,孟柔竟被她害了性命,只这么一想,她都觉着后怕不已。
可她到底也是后宅里出来,门户虽低,争斗也不少,心机不少,也有些怀疑许成温和许菁他们,真就赶巧在济业寺里遇到了?
才怀疑这里,就听到有香客说道:“今日这事看着巧,其实我觉着像是报应到了。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嗐,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可是寺庙,那些作恶之人还敢来这里上香拜佛,自然就惹了佛祖和菩萨的怒,叫她们现了原形。”
这话说得,若真那么管用灵验,做了亏心事和坏事的人哪个还敢来寺庙,但这话应景,赶着这时候和氛围说,还真就让人觉着是那么回事。
从孔嬷嬷来到现在其实也不过半刻钟,现在安阳侯府下人将静嬷嬷和晴杏控制住,贾氏还不见出来,许成温上前对高头拱手,“劳烦高差头将那恶妇带出来。”
“嗯,都随我来,”本就是他们职责之事,先前又得了好处,安阳侯府三爷态度这般有礼,高头手一挥,正要带着官差进去,就见门自动打开,不由惊得顿住,随即,里面贾氏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死了,被我叫人下毒毒死了,我还活着,活的好好地,你跑到我梦里来吓唬我也无用,待我醒了的,醒了看我怎么对付你,你别忘了,你还有一对女儿,你敢跑我梦里吓唬我,就等着被我报复回去,孟柔,你给我滚出去……”
正是贾氏以为自己在梦魇中,恶狠狠吐出的真言。
那声音带着扭曲和恶毒,一字不落地传到屋外,站在客房附近的人都听了清楚,顿时哗然,小声议论起来,后面远些听不到的人,也好奇地跟前面的人打听。
“欧呦,这可真是,真害了人命,听听这话,这语气,吓死个人了,真恶毒呦~”
“是啊,这算是亲口承认了吧,不过,这个张贾氏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梦里的话才是真的,要不说有秘密的人怕说梦话,听听,这还威胁人,啧啧……”
“说什么了?听不大真切,快往前面问问。”
“……”
周围都是窃窃私语议论的声音,许是怕惊动房内的贾氏,这些围观的人也不大声嚷嚷,小声地议论着,只是许菡微微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望向那客房。
贾氏的声音,似乎是被放大了?!是她的错觉吗?不是,就是放大了。
她快速看了许菁一眼,该是姐姐让人做的吧。
许菁此时也为这效果满意着,但现在顾不得想这些,她拉了下许成温的袖子。
许成温满目愤恨地盯着屋子里,忍住心中恨意,恐惊扰了里面已经承认是她害了亡妻的贾氏,低声与高头道:“这是不是她亲口承认的供词?麻烦大人让人记下来。”
高头点头,“自然是算的,”吩咐身边一个官差记下贾氏说的话来。
官员办案,可有侍从执衣随行,虽官差是末等,但许菁有备而来,自然托高头带了执衣前来,笔墨纸砚俱全,快速记下贾氏所言时,许菁处也早快速吩咐人取了执笔记下。
边上的陈夫人和吴夫人等,在看到安阳侯府下人动作后,心中都觉着今日之事怕是安阳侯府这边算计好的。
但因为围观之人的舆论造势,遮掩了些。
贾氏犹不知自己所言已被听到记下,尚以为自在梦中,见自己拿许菁和许菡说事,逼着孟氏的鬼影消散退去,才舒了口气,就传来一道怒斥。
“贾氏,你这个恶妇!”
许成温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再也忍不住心中恨意,怒喝一声,大踏步进了屋子,抬脚踹飞了一张旁边的椅子。
怒斥声和着椅子散落发出的撞击声,让贾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你,你怎么……”
许成温怎么会在此处?
她不是在做梦吗?还是走了孟氏那个贱人的鬼影,又来了许成温?!
贾氏惊魂未定地看着许成温,白天日头穿过窗棂照在许成温身上,没有了方才阴森鬼境之感,贾氏目光被刺的发疼,眯了下,再看到随着许成温自外面进来的官差时,差点闭过气。
“张贾氏,你涉嫌谋害他人性命,今有苦主状告,也被我等撞了正着,你被捕了!”高头手上拿着后来官差带来的逮捕令,手一挥,立刻有两个官差扑上去锁住贾氏。
官差速度很快,自许成温发出声响到他们动手,不过几瞬间,贾氏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反扭住胳膊按在了地上。
也是方才她被鬼影吓得从歇息的榻上翻掉下来,窝在榻跟前,官差就着她所在位置,直接将人按着半趴下。
贾氏立时恼恨以这种屈辱的姿势被人按压住,“放开我,放开我,不许碰我,凭什么抓我,放开我……”
她叫着挣扎,奈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玩弄后宅隐私的妇人,面对这等粗暴直接的手段,便没了法子,根本挣脱不开身强力壮的官差,徒劳地把自己折腾的钗鬟凌乱。
挣扎间,视线里出现一双秀气的女靴,上面嵌着的珍珠晃了她的眼睛一下,那是一双孩童大小的女靴,贾氏不由顺着靴子往上望去。
视线平移略高处,一个圆脸胖嘟嘟的小姑娘映入眼眶,然而待贾氏看清人,眼中却迸发出凶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叫你害死我娘,”许菡是紧跟在许成温身后进来的,见贾氏居然朝她露出凶狠的目光,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怒火更高。
她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被许成温踹烂的椅子腿,气势汹汹地朝距离她几步远的贾氏跑去,“你这个恶毒的坏蛋,叫你害死我娘亲!”
眼看着她挥着木棍就要去打人,一个官差忙伸手去拦,却被紧紧跟着许菡的林漠一个趔趄扑过去,正好拦住了那官差的胳膊。
第 80 章
“对不住差爷, 我脚底下被绊了下,您没事吧?”林漠扶住那官差的胳膊,关切地问。
那官差顾不上有事没事了,就看着自己没拦住的胖乎乎小姑娘, 挥舞着木棍朝张贾氏身上砸下去。
贾氏若是知道, 就因为自己的目光让许菡失去理智般冲过来打她, 她定然闭上眼不去看人,但她不知道, 惊恐地望着木棍朝着自己打下去,大腿小腿生疼。
“啊,疼死我了,住手,许菡你这个小傻子住手,”棍子打在腿上,尤其是膝盖上,让贾氏惨叫出来,说话便没了理智。
一声“小傻子”出口, 许菡还没觉着什么, 许菁和许成温、林漠冷气四溢, 这么说他们阿菡,打的轻了, 欠打!
原本许菁怕官差不满她们私自动手, 正要去拦妹妹的动作立刻停下,甚至还抹了把眼角的泪,对旁边同样被许菡动作弄得愣住的高头道:“差爷别跟我妹妹计较, 她人小,不懂得许多, 只知道我们母亲没了,没有了娘亲疼爱,她……难受,人小控制不住自己,可怜我的阿菡,小小年纪就被人害的没有了娘亲,我母亲她,她居然是被人害了去,呜呜……”
高头能如何,许菁话里话外都说了,许菡就是年幼无知,知道娘亲是被眼前的贾氏害了,才动手打人,小孩子么,能计较吗?
自然是不能,打了也便打了。
况且,高头虽借着职务之便收些贿赂钱财,但也是嫉恶如仇分善恶之人,这张贾氏谋害人性命她自己方才都承认了,这样的恶人,打几下怎么了?
那许家八姑娘是侯府教养长大的,软绵绵看着就没几分力气,只打几下,比起那张贾氏害了人家亲娘性命,算得了什么?
官差不出声阻止,贾氏带来的丫鬟婆子又被堵了嘴捆绑住,外面都是被煽动地义愤填膺香客们,哪个会为贾氏出声。直等到许菡打的胳膊酸了,她也知道不能太过,才扔下“作案工具”凳子腿,跑回许成温身边,抱着他大哭。
“爹,娘,娘没有了,我想娘亲,”许菡边哭边喊,“娘要是活着多好,别人都有娘,我没有了,我要娘,叫她赔我娘回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漠轻拍她的肩膀,声音不高不低,“阿菡放心,官府会给婶母讨回公道,叫那害人的恶妇得到该有的惩罚。你这样哭,哭坏了身子,婶母地下有知,不知该多难过了。”
哪个孩子不想娘疼爹爱,孟氏那样温柔的母亲,疼爱许菡入骨,如今亲耳听到贾氏承认害了孟氏性命,还以她跟许菁为要挟呵斥恐吓,许菡如何忍得住内心愤恨。
就像是许菁方才说的,她还小,尚且年幼,仗着年龄小只要娘,说些叫贾氏赔偿性命还孟氏回来的话,都不为过。
她这样哭喊要娘,林漠又巧用言辞安慰她,更让围观过来的香客们怜惜,对作恶的张贾氏痛批。
“看看孩子多可怜,哭的快抽过去了。”
“就是,没娘的孩子可怜呐,有谁比爹娘疼孩子,没有了爹娘依靠,日子苦……”
贾氏听着这些议论声,恨不得一下撅过去,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情况,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晕,晕了之后就更说不清了,正待忍着痛张口,早先吓晕过去的红梅醒了过来。
“鬼,有鬼啊,救命……夫人,夫人您怎么了?怎……嗬~”
红梅先是喊了一通有鬼,就看到贾氏钗鬟凌乱地被人反剪胳膊压着,下意识地就问起贾氏,然后才看到半屋子的人,还有官差,顿时吓得说不成话,倒吸一口气。
很快,她就顾不上贾氏了,被看到她醒来的官差也按住绑了手。
“你们放开我,凭什么绑我?”
贾氏一看这样下去不行,赶紧朝高头喊,“便是有事,你们也得说个清楚,没得这样没头没脑就绑人的,我可是正经官眷,莫非你们仗着权势就要欺压逼迫我们官位低微的女眷不成?”
要说这人骨子里什么样,到死也改不了,现在都不忘话里藏着机锋给人下套。
许菁冷笑了声,就看着高头拿出逮捕令及方才执衣书写的贾氏所言,“……这些便是证据,你方才自己都招供了,倒是省了咱们大人审讯。”
这张贾氏几次犯案,都被她用底下仆妇推脱过去,上次去张府她还不肯与他们往京兆府公堂,这次跑不了了吧。害人性命,还是安阳侯府三夫人,这算是到头了。
贾氏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供词。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梦呓……
贾氏惊恐地望着客房内,似乎还能闻到之前孟氏那鬼影出现时缭绕的烟雾气,猛地瞪大眼睛,“是不是你们设计好的?是你们故意装神弄鬼吓唬我,是不是?!”
她就说,自己怎么会做梦一般看到孟氏的鬼影,脑子有些昏沉,看来是着了道了!
贾氏越想越觉着是被许菁和许成温算计了,不然怎么事情怎么那么凑巧,她来上香,许家父女也来此,还发生之前怪异的事。
终日打雁却被雁琢了眼。
“你在说什么?”许菁知道她能转过味儿,看出是被设计了,但那又如何?她不承认就是了,“是你自己坏事做多了,做尽了,才被我们抓了现行,报应到了!”
“就是,你自己害了我娘的性命,证据确凿,大家都听到了,现在还想抵赖?”许菡掐着腰,横眉怒目,凶巴巴地,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睛红肿着,“敢做就敢当,不然是乌龟王八蛋!”
这时候谁也不觉着小姑娘粗鲁,面对杀母仇人,再难听的话也换不回母亲的性命。
“肯定是你们,”贾氏不理睬许菡,那就是个小傻子,粗鲁蛮横打人,能设计她的人只能是许成温和许菁,尤其是许菁,竟让她觉着陌生至极,什么时候她长成这样精干利落模样了,不是被王氏哄骗的莽撞蠢钝无知吗?
也是贾氏刻意交好王氏的缘故,她对许菁的许多认知都是出自王氏之口,尤其许菁之前也的确被王氏教唆哄骗,等许菁重生归来与王氏撕破,贾氏再从王氏这里得到的都是王氏带着情绪的消息。
贾氏便以为许菁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王氏拿捏不住了,但没去想过许菁能忽然聪慧精明能干,毕竟一个人再改变,也不会由愚钝鲁莽快速变聪慧。
却不知,许菁有奇遇。
若论起来,许菁如今的手腕能力还是前世被害后,附在贾氏身边被她耳濡目染地学习了她的心计手段,才成长起来,是贾氏前世之因种来今日之果。
贾氏听着那执衣念着与自己方才说过分毫无差的话,越发认定是着了许菁和许成温的算计,只是她疑惑不解,自己之前说话声音不大,他们怎么会听得这么清楚?
“是不是你们一早就在屋子里藏了人,故意弄出孟柔的鬼影来吓我?”贾氏心头如翻了火油般,怎么也不能承认那些话,“你们这是故意陷害吓唬人,害我,让我头脑产生了错乱,那些话都是我被吓得胡言乱语……”
许成温捏着拳头狠狠地盯着贾氏,“你再狡辩也无用,方才你都承认了,是你害了阿柔,阿柔她与你是闺友好姐妹,你却,却如此狠毒,害她性命,毒妇,毒妇!”
一想到亡妻,许成温就恨不得活剐了贾氏。
贾氏被许成温看的心中发抖,她再清楚不过许成温对孟柔的在意喜欢,这也是她嫉妒孟氏的一个原因。
生前,许成温为孟柔不纳二色,她死了,许成温居然还为她守孝三年不娶不纳,这样的男人怎么就让孟柔遇上了,她孟柔怎么就那么好命?
“你这个黑心肝的毒妇,我们夫人当时还怀着孩子,你就朝她下毒,那可是两条性命啊!”孙嬷嬷一直忍着愤怒站在许成温后面,此时忍不住冲上前来,她嗓音已经嘶哑,指着贾氏的手指因愤怒而哆嗦,“你狡辩也没用,你指使那花婆子给我们夫人下毒,花婆子都招了,就是你害了我们夫人!”
她们夫人,她一直伺候的姑娘,多么温柔善良的人,做姑娘时就与贾氏认识,还帮扶她许多,谁知好心竟是喂了一头豺狼,被她害了命。
贾氏方才还在狡辩,是觉着自己着了许菁和许成温算计,说出的话被他们听到记下来,只要自己反口不认便可周旋回来,可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花婆子这三个字。
花婆子是哪个,如今在何处,她再清楚不过,可这样一个早就“死了”的下人,居然被翻了出来!
贾氏完全肯定自己中了许菁算计,这都是他们提前预谋好的。
“我不认识什么花啊草啊的,你们别想哄骗我。”
贾氏一副自己被逼迫的模样,却在听到许菁一句话后变了脸色。
“花婆子不就是你口中的菊婆子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初许菁还误认为害了母亲性命的那个婆子名字里带着菊字,谁知其实是贾氏故意改了的暗名,菊便是花,花里有菊。
贾氏心惊不已,莫非是静嬷嬷?
菊婆子可是只有静嬷嬷单独亲自去联系的。
她才想到这里,就见门口处被扭推进来一个婆子,正是先前被堵了嘴绑着的静嬷嬷,只现在静嬷嬷被推进来后口中的破布就被拿掉了,“夫人……”
静嬷嬷早就心急的不行,先前听贾氏宣泄放出的狠话,就想弄出动静提醒,奈何一直被捆绑堵口,后来等官差等人进了屋子,外面反倒听不大真切里面动静,更加急躁。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现在看到被官差按压着狼狈的贾氏,静嬷嬷喊了一声,竟不知该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