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营销鬼才
电话响了四声。
“喂?”
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 响起稍有些模糊的清澈声音。
奥斯蒙德依旧偏着头用肩膀夹着听筒,双手从桌上抽了一张库布里克的名片,在卡片背后写下利亚姆的联系方式方便自己保存:“是我, 奥斯蒙德。”
“奥兹?怎么了吗?”
听筒那头又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随后利亚姆·海恩斯的声音清晰了起来。
“我忘记询问你要在职员表上匿名还是使用艺名?或者真名。”
奥斯蒙德拿起听筒, 向他解释。
“还可以匿名吗?”
“通常来说不可以。但我还不是导演工会的成员,所以无所谓。”
奥斯蒙德耸耸肩,倘若换做任何一个演员,他都不会打这通听起来有些荒谬的电话, 提供一个几乎从未有人尝试过的选项,但对方不为任何好处地帮了他:“如果你不想借机加入演艺圈,承受经纪人和制片人的轮番轰炸可以选择匿名。”
尽管匿名的作用可能不大,但他邀请对方参演时,利亚姆·海恩斯似乎对追名逐利毫无兴趣。
也许利亚姆只是难以拒绝他人的请求。
坦白说, 奥斯蒙德自认为做过不少利用他人的坏事, 比如顶着联美的名号邀请肖恩·康纳利参演,比如他将要实现的, 利用《纽约时报》为自己做免费宣传他很少良心不安, 也很少站在他人的角度思考他的做法是否合适。
因为尔虞我诈利用信息差牟取利益是演艺圈的常态。
但利亚姆到底是他的救命恩人。
这孩子柔软善良的性格天生不适合圈子,奥斯蒙德不打算以怨报德, 他决定尊重他的选择。
“如果这样做不会让你为难的话。”
利亚姆温和的笑声透过电磁波,添加了几分不真切的朦胧。
“一句话的功夫。”
奥斯蒙德只当他是在客套,叮嘱了他几句注意事项之后, 将话题挑到了另一个方向:“我包里的三明治是你放的吗?”
那个被他扔掉的坏掉的三明治, 看起来很像他第一次见到利亚姆时他手上拿着的三明治。
当时自己拙劣的开场白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稍一回忆便觉得有些尴尬,因为那让他听起来像个馋鬼。
利亚姆轻快地肯定了他的疑惑:“对啊, 你不是想尝尝吗?那天拍摄的时候你好像没怎么吃东西,我就在便利店又买了一个。”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了一声:“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它不会放坏了吧?”
他富有感染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掩不住惴惴不安的担忧,甚至自责。让本就不打算责备他的奥斯蒙德的指尖泛起一些古怪的酥麻痒意。
“没有,我只是刚好想起问你。”
卷曲浓密的眼睫垂落,遮掩住流光的法蓝色瞳孔,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声线难得柔软:“三明治很好吃,谢谢你。”
*
库布里克拿着女儿撰写好的文章仔细修改着。
说是文章,但因为不能泄露电影内容,其实只是篇简短的、夸赞电影镜头和情节的推荐点评。
文章将会被传真给影评人杂志和影评电视节目,作为投稿,为《多格板箱》进行预热宣传。
因为不涉及剧透,所以词汇大多是些褒义的、没有具体指向性的组合词汇,起不到详实客观评价一部电影的作用。通常来说影评人杂志不会接受这类近乎等同于宣传广告的投稿。
但奈何对方是大名鼎鼎的斯坦利·库布里克,他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导演、导演界的神话。
他之于电影就如同梵高之于艺术。
他老人家亲自写的影评,亲手投的稿件,那还了得。
收到传真的英国本土影评杂志的主编捧着纸张四处询问:“《多格板箱》是谁的电影?哪个国家?哪家电影公司发行的?”
而美国《电影评论》也同样收到了这样一份传真。
“库布里克的影评?可笑,已经有那么多关于《闪灵》的影评了,这些人还没看够吗?”
“什么?库布里克写的影评?!”编辑不敢置信地接过了那张纸:“帮我打个电话回去确认一下,真的是斯坦利·库布里克本人?”
于是第二天中午,米高梅的宣发部门主管乔迪看着桌子上摆放的《纽约时报》与《电影评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纽约时报》娱乐头版:“米高梅收购联美内情:割弃联美只为发行学生电影!”
《电影评论》封面:“斯坦利·库布里克亲笔力荐,只为一部学生电影!”
共同且寻常的词汇“学生电影”,竟然在报业和杂志业两大影评巨头的文章标题中表现出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
他猜的倒是没错,奥斯蒙德真的去联系了报纸和杂志做宣传。
只是这宣传不仅比他想象中的早了两个星期,还以一种他未曾预料到的冲突与争端的形式展开了。
《纽约时报》的评论稍显偏激,内容与奥斯蒙德的电影没什么关系。除了标题以外,全文没有提过这所谓的学生电影是谁拍的,拍的又是什么内容。
文章重点详细地讲解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自大协议”,嘲笑他已经走投无路却认不清现实,眼高手低、自视甚高,居然敢向米高梅承诺会在三年内拍出票房上亿甚至有资格冲奥的电影。
“我们采访了几位已从联美电影公司离职的员工,他们一致认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之所以会做出将公司出售给米高梅的决定,是因为联美高层经投票一致认为联美不应该帮助奥斯蒙德宣传发行他的学生电影。因为他的学生电影绝对会亏本,没有必要再为这部电影投入宣发费用。那只会让联美的经济状况雪上加霜。”
“他显然小肚鸡肠怀恨在心,且鼠目寸光。仅为了低价发行一部学生电影就将拥有悠久历史与文化底蕴的联美卖给K·科克里安,毫无疑问是将联美推入了深渊,是对电影艺术的玷污,是对联美员工的轻视与不尊重。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为了自己浅薄的利益,使得员工被迫离开自己热爱的岗位,失业破产。他的目光短浅,也注定会为自己的傲慢与狂妄的承诺付出代价,米高梅也会后悔接手联美,后悔向奥斯蒙德伸出援手。”
《纽约时报》从哪得知那么多签约的细节?又为什么对奥斯蒙德那么大怨气?
乔迪百思不得其解。
而《电影评价》的文章观念几乎完全与《纽约时报》站在了对立面。
库布里克的亲笔影评可是个重量级的话题,能带动杂志的不少销量。
但如果仅仅将简短的影评放上来,肯定会令人大失所望。
于是编辑绞尽了脑汁。
无法继续从库布里克这边下手,就去深挖这部《多格板箱》的电影内容、导演、演员,凑也要凑个几千几万单词。
但他的人脉和情报显然逊色于《纽约时报》,没能得到联美收购案更多的细节,也根本对电影的内容一无所知,只能重点讲解了演员和导演的事迹。
“斯坦利·库布里克认为这部电影大胆而富有新意,令人眼前一亮。笔者认为这主要是该片的编剧兼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功劳。”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父亲布鲁诺·格里菲斯收购了联美,即便经营不善使联美破产,也无法否认他确实对电影业和联美的发展做出了一定的贡献。奥斯蒙德从小耳目渲染,年仅两岁就跟着父母参观拜访了《2001太空漫游》的拍摄片场,在进入纽约大学进行系统学习电影制作前,曾经担任库布里克《闪灵》的电影助理。库布里克是他电影路上的导师,对他的影响颇深,也直接影响了《多格版箱》。”
“通过调查走访,我们得知,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SAT成绩和入学短片非常优秀。出于学校对学生隐私及版权的保护,我们无从得知短片的题材和内容。但据悉,奥斯蒙德本人的作品使得南加州大学与纽约大学电影系对他进行了争抢。”
这话说得有些过高了,南加大和纽约大学都想要他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他身后的联美,而不是他的短片。
“最终纽约大学帝势艺术学院更胜一筹,马丁·斯科塞斯亲自将奥斯蒙德招揽到了自己的麾下,对他赏识有加。”
“《多格板箱》实际上是一部用于交付大二上学期课题作业的影片,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为它付出了相当多的心血。故事题材致敬《闪灵》,投资400万美元,邀请来了著名演员肖恩·康纳利、娜塔莎·金斯基、马歇尔·保罗等,乐曲选择与配乐也请来了”
“米高梅电影公司对这部学生电影的艺术性和商业价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愿意以低廉的要价发行《多格板箱》。”
行了。
这下谁都知道《纽约时报》和《电影评论》中有人在胡编乱造了。
电影评价在市场、影评人的口中都会有一定的风向性。起码在主流媒体之间,不会有如此鲜明矛盾的对立。毕竟他们根本不至于为了一部还没上映的电影与同行宣战开撕。
尽管行业内部存在着激烈的竞争关系,但他们彼此之间一直都有利益往来,媒体行业讲究的就是消息灵通,而想要消息快速准确,就少不了人脉支持。同行之间的消息交易就根植于他们良好的竞争与合作关系。
乔迪非常不解,为什么《纽约时报》没有收到库布里克的影评投稿,又为什么这篇文章指向性这么强,甚至明显针对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并且撰稿人虽然刻意隐藏——文章中甚至有几处贬低米高梅的言语,但干他们这行的经验足够老道,一眼就看出这篇文章的来源——起码不为人知的内部信息应该来自米高梅电影公司。
他怀着狐疑又难以置信的态度走进了收发室:“昨天都给哪些公司发了传真或者打了电话?”
收发室的小孩满脸的惶恐,连忙翻出了记录表:“呃律师所、联美”
他接连报了七八个名字,最后,说出了那个乔迪一点都不想听到的公司:“纽约时报。”
“发的什么?”
乔迪深吸了一口气。
“用碎纸机碎掉了。”
对方诚实地回答,并且疑惑:“昨天联美的负责人说是您给的文件要隐秘发给《纽约时报》。就交给了一直与对方联络的斯坦先生,他负责联络对接《时报》那边的人。”
“”
乔迪惊愕地看了他一眼:“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对。”
似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以为自己闯了什么祸,年纪不大的实习生连忙道:“出了什么问题吗?需要和《纽约时报》那边协商吗?是文件不对吗?”
“不。算了。”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文件上写了些什么内容。
乔迪有些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昨天他还在担忧对方对电影宣发内幕和需求一无所知,今天却发现对方比自己还要老谋深算。
“这件事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不过问题不大,协议的内容并非不能泄露,反向营销尚且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除了对《纽约时报》,那篇报道没有损害任何势力的利益。
可是这代表着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没有花一分钱,就赚足了关注度。
乔迪难得有些敬佩,甚至一改之前的态度。
这小子,恐怕要赚的盆满钵满啊。
*
奥斯蒙德从库布里克家中辞行,唇角和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他不仅收获了库布里克的背书,还实实在在收获了不少来自于库布里克本人的亲口夸奖。
斯坦利·库布里克来回看了他的电影三四遍,越看越喜欢,甚至坦言这是他近几年来看过的最好的恐怖电影。他开口挽留他,请奥斯蒙德再给自己讲讲他拍摄这部电影时的想法以及镜头的用意。
但“拍出了近几年最棒恐怖片”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有要事在身,只能恋恋不舍地婉拒了库布里克,并声称:下次一定。
那副欠扁的得意模样差点让薇薇安把电话砸到他头上,却也还是忍不住有些嫉妒。
这些年来,能得到她父亲斯坦利·库布里克夸奖的人少之又少,人人都知道他的完美主义,挑剔、刁钻的口味,连她自己的作品都没能得到父亲如此高的赞美。
奥斯蒙德甚至比她要小几岁。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多格板箱》的画面极美,每一帧都可以投稿摄影杂志,非常符合库布里克本人对电影极致的美学追求。
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库布里克温热的手掌抚上了她的发顶:“别着急,Vi,你也会拍出属于你的佳作。但重要的不是让我满意,你要让自己满意。”
奥斯蒙德与她、与大多数星二代不同,他只是迫不得已,要跑得更快一些
奥斯蒙德的飞机刚刚降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就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截了胡。
一个长着大鼻子、具有浓重犹太人特征的中年白人男性面露和善的微笑注视着通道,他身后的助理举着写着“奥斯蒙德”的牌子站在接机口处。
奥斯蒙德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下意识就想转身避开。但毕竟今非昔比,现在的他也许正是需要对方的时候。
于是他拎着随身包,缓步走到了中年男人面前。
他是迈克尔·奥维茨,创新演艺经济公司即鼎鼎大名的CAA的创始人、好莱坞的星掌门。CAA在奥维茨的经营下,在未来打败了经纪业百年老店、业界巨头WMA,一跃成为了世界排名第一的经纪人公司,代理业务极为广泛。
过去他一直纠缠奥斯蒙德希望他能够与CAA签下导演合约,迈克尔·奥维茨愿意以低廉的佣金,亲自成为奥斯蒙德的经纪人,凡事为他亲历亲为,提供一条龙服务。
但奥斯蒙德过去“联美太子爷”的身份,让他手上的人脉比几乎任何经纪人都多。如果与刚成立几年的CAA签约,反而多了拖累,到时候多半是由他为CAA提供途径与便利。
迈克尔脸上的笑意扩大,开口就询问他:“你考虑怎么样了?”
奥斯蒙德叹了口气:“佣金条件不变?”
“不变,我亲自负责你的事务。”
迈克尔朝助理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去开车,自己则边走边和奥斯蒙德协商:“出事以后你就应该第一时间来找我的,我们原本能为你提供更好的解决方案。”
奥斯蒙德不置可否,也并不相信他的鬼话。
如果那时他愿意出手帮自己,根本没人拦着他。自己是被金钱限制来不了洛杉矶,他可是完全可以直飞纽约,整个北美随便跑。
奥斯蒙德确信过去自己身上除了“联美”,没有任何值得迈克尔·奥维茨死缠烂打的长处。
他根本不清楚自己能做什么,拍的电影是什么风格、口碑如何,能不能省钱,能不能赚钱。迈克尔根本不在乎他的导演能力,只是想要从他身上捞得人脉和好处罢了。
就连现在,奥斯蒙德也能猜出他迈克尔·奥维茨为什么而来。
《多格板箱》的主演是CAA签署的第一位名牌大鳄肖恩·康纳利的作品,CAA不可能放弃,势必会想办法帮忙宣传,他们不愿意砸了最珍贵的招牌。
其次,迈克尔想从他这里入手,拉拢斯坦利·库布里克和现在正在忙着为《愤怒的公牛》做奥斯卡运作的马丁·斯科塞斯。
不过无所谓。
奥斯蒙德并不在乎他是否看重自己的价值,他现在确实需要奥维茨运营多年的人脉帮助。
与他合作,是互惠互利。
享受了一回罕有的接机,奥斯蒙德一路跟着迈克尔回了CAA总部,约了位洛杉矶律师,仔细检查了一番合约,奥斯蒙德难得爽快地将自己的导演业务和制片人业务签给了CAA。
而迈克尔从新人客户那里得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想办法帮他弄清楚《今日秀》和《早安美国》通常在什么地方进行外景拍摄,与路人互动。
《今日秀》和《早安美国》分别是NBC和ABC电视台播出的晨间新闻节目,内容包括新闻、访谈、天气以及一些八卦趣味见闻。风格轻松活泼,话题也非常亲民。分别是全美收视率第一、第二的节目。
奥斯蒙德神秘兮兮,吩咐他帮自己搞清楚确切的时间和地点就行,别的事情他暂时不告诉他。
迈克尔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应下,转身吩咐助理去做。
“肖恩·康纳利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聊完了奥斯蒙德的需求,就暂时轮到了迈克尔·奥维茨。
他指出问题。联美破产和格里菲斯夫妇飞机失事后,因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得不抽身处理公司的事情,才导致拍摄计划中止。
迈克尔本以为这部电影就因为资金问题到此为止了,却没想到突然得知消息。米高梅会发行《多格板箱》,电影将会在三周后于加利福尼亚州、纽约州和华盛顿特区率先上映。
“他的戏份已经拍完了。”
奥斯蒙德回答道:“康纳利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他的表演效果很好,剪辑成片还不错。但我付不起他后期宣传的费用。你可以给他做做工作,如果他愿意来帮忙做电影宣传的话,我可以在电影从院线下架以后,给他5万左右的酬劳。”
5万。
你可真是敢说,就给这么一点钱谁愿意干,更何况对方可是007。
迈克尔默默在心中腹诽,脸上笑意不变,甚至承诺:“我会和他商量一下,尽力劝说。票房呢?你对票房有多少信心?大概能收获多少?九百万?一千万?”
奥斯蒙德丝毫不见外地为自己倒了杯咖啡,大言不惭:“一亿。”
“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不然呢?”
奥斯蒙德垂下头,用纸巾擦了擦溅出纸杯的咖啡。商人要表现出足够的自信才能吸引买家,所以他当初敢在面对罗杰·科尔曼时大言不惭地报上三千万的价格,但实际上,他没什么信心:“九百万吧”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顿住了话题,他透过玻璃门看到了外面熟悉的身影:“汤姆?”
迈克尔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你认识他?葆拉刚刚为CAA签下他。”
“他是我室友。”
奥斯蒙德推开门,轻喊了一声:“汤姆?”
背对着他的汤姆·克鲁斯与经纪人葆拉·瓦格纳一同看向了他。
葆拉脸上的神色明显变了变,显然是回忆起了前天与汤姆在派对上看到的那个男人,也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汤姆会认错人。
眼前站在奥维茨办公室门前的少年身材高挑,穿了件白色的高领薄针织衫,外面松松垮垮套了件黑色的夹克,腿上一条深蓝色牛仔裤,衬出几分慵懒散漫与闲适。
零散卷曲的黑发垂落在额前,对方微微抬起下巴,一双颜色鲜艳的深邃孔雀蓝色眼眸望着他们两人,如同有什么魔法一般,生动地散发着桀骜不驯的光芒。令人下意识想要退避,避开锋芒。
他的鼻梁高挺,微扬起的唇角勾勒出蛊人的弧度,向上一分就变得刺目,向下一分就会柔和他的锐意
说实话,见到正脸她就觉得和前天晚上那人完全不像。
这张脸太过精致出挑了,在好莱坞都很难见到这样凌厉张扬、透着少年恣意天成感的面庞。
“奥兹!你怎么在这里?”
汤姆的眼中露出了几分惊喜,抛开了葆拉快步两三步走向了室友。
沉浸在“老板是不是已经签下他了?”“我是不是应该签下这孩子”思绪中的葆拉·瓦格纳一愣,快步跟在后面走向了老板的办公室。
“我来签约。”
奥斯蒙德稍稍转身,露出身后迈克尔坐在桌后的笑脸:“你们计划出去吗?”
“呃”
葆拉正踌躇着,汤姆却一点犹豫都没有:“对,我刚去做了牙齿矫正,葆拉希望我和她一同去演技班看看,最近不能拍摄电影,正是提升演技的好时候。听说不少年轻演员都在演技班学习。”
“正好,让我蹭个车。”奥斯蒙德嘴上像是在与汤姆商量,视线却转向了迈克尔:“我去趟米高梅”
迈克尔认命站起身,堂堂CAA掌权人心甘情愿成司机。
“我蹭汤姆的车,你还有别的任务要帮我。”
奥斯蒙德挑了挑眉,丝毫不觉得指使自己的新任经纪人有什么错处:
“马提亚的演员我重新换了人,所以还得请你通知原先的演员马歇尔·保罗,他将不会再出现在电影里。这是之前合同里约好的,我有权在任何时间更改演员,所以应该会比较好谈,但得在这几天搞定,以免他的经纪人或者律师趁着热度找麻烦。”
“演员合同存放在联美,你过去拿一趟。我现在去联美可能会被打,所以辛苦你了,迈克。”
真是
迈克尔无奈地摸出车钥匙,这事还真不好让秘书代劳,他还是亲自跑一趟比较稳妥。
“对了。”
跟在汤姆身后的奥斯蒙德最后补充了一句:“你要是被打了,记得联系《纽约时报》或者《华盛顿时报》让这件事上报。”
“”
怎么突然感觉不应该签下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了呢?
葆拉开着车,汤姆坐在副驾驶上。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起前天晚上在派对上遇到的黑发鸭子和科尔伽·史密斯。
主要是不知道从何开口,难道说“嗨,奥兹,前天晚上在派对上我们看到了Equifax董事的小儿子。他找了个男伴,从背后看起来几乎和你一模一样”吗?
汤姆觉得没必要,这不是上赶着给对方找不快吗?
但葆拉心中却有些微妙的糟糕预感。
她哪知道汤姆认识的人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她从前辈那里得知了不少圈子内的辛秘,但各个年龄段的好莱坞人通常喜欢扎堆,以至于对于圈内青少年,她的了解也只浮于表面。她倒是知道“联美太子”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和科尔伽·史密斯关系匪浅,但她根本没想过是这样的“匪浅”啊!
什么偏爱身材高挑的黑发蓝眼男人?
那明明就是在照着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模样找替身啊!
现在的问题就是,奥斯蒙德知道吗?
她知道的奥斯蒙德和科尔伽的讯息并不多,基本都是前辈告诉她的冰山一角。
奥斯蒙德本应该更被圈内人熟知,因为联美本身就是电影产业。但事实上圈内人更熟悉的却是科尔伽·史密斯。
Equifax董事的小儿子备受父母宠爱,在圈内也肆无忌惮,因为出手阔绰和他的背景备受欢迎。他男女不忌,床伴一个接一个换,派对上永远离不开叶子和酒。
他现在在哈佛商学院读书,因为他父亲给哈佛捐了一栋楼,但他基本没怎么去过学校。
奥斯蒙德同样受人欢迎,但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性格容易相处再加上他背后站着联美。
“联美太子”喜好古怪,而且油盐不进。
他非常非常讨厌叶子和任何试图在他面前衣着过分暴露甚至漏点的、贴到他身上试图与他有近距离接触的人,无论男女。如果说科尔伽·史密斯是来者不拒,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就是来者全拒。早年甚至传出过谣言,说他其实是阳.痿。
葆拉想不明白,这两个除了年龄相仿没有任何共同点的人到底是怎么相处到一起的。
只有一种理由能解释:圈子内的交友很少看人品和性格,只看资本,一切向钱看齐。葆拉认为,哪怕是“联美太子”,也是要花心思讨好Equifax的。
葆拉透过后视镜看向坐在后排的少年,他正透过车窗看着窗外,下颌线紧绷流畅,棱角分明,皮肤白皙又细腻,隐约能窥见出几分昔日超模黛安·格里菲斯的轮廓曲线。
他母亲凭借昔日姣好的容颜一出道就惊艳四座,风情万种媚眼如丝,可惜职业生涯太过短暂,很快就怀孕嫁给了布鲁诺·格里菲斯。
她觉得奥斯蒙德是没有和科尔伽那层“匪浅”的关系的。
不然凭借这样一张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脸,凭借奥斯蒙德破产后糟糕的处境,有谁会去再找什么“黑发蓝眼的男人”。
葆拉说不出直白的提醒,只能有些尴尬又生硬地在奥斯蒙德下车时叮嘱:“你最近千万要注意安全,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那双如同孔雀翎羽上一抹饱和度极高的蓝色眼眸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奥斯蒙德勾了勾唇角:“谢谢。”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听进去,但葆拉还是忍不住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汤姆却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等待奥斯蒙德走远以后,他才有些焦急地问道:“你是说,那个什么史密斯很有可能盯上奥兹?不会吧,奥兹还在纽约大学上学,他不会在洛杉矶长待。”
但也许你眼前那个才是真正的目标、正主本人呢?
葆拉叹了口气,含糊道:“但愿吧。”
*
乔迪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看奥斯蒙德了。
他带来了职员表和包含剩下一份的[证据修改器]修改出的恐怖镜头的胶片,速度极快地用米高梅的剪辑机将胶片内容添加到了原片片尾,大手一挥,指挥大家开始干活:“可以开始拷贝了。”
负责将职员表添加至片头的职员苦着脸问他:“这个匿名是什么东西?这是男配啊!是不是忘记了?”
奥斯蒙德也不做解释,摆出一副无赖甲方的嘴脸:“没问题,对方就叫匿名。”
明显听着就有问题吧
乔迪示意他照做就行,没准这又是个什么营销小诀窍,故意在男配名字上写个匿名,勾起媒体的好奇心。
对方不是导演工会成员,也不受导演工会规则约束,随他怎么搞吧。
乔迪已经逐渐理解一切,接下来无论奥斯蒙德做什么,他都不会惊讶了。
只是第二天,当他看到《纽约时报》为了挽尊而发出的、言语缓和了不少、客观公正了许多的名为“米高梅收购案”、“联美遗作”和“库布里克力荐”的文章时,还是忍不住狠狠抽了抽嘴角。
得亏《电影评论》是杂志,做不到每天出版,不然它那边又得为了挽尊稍微骂一骂奥斯蒙德。你们几个就这么没完没了持续给免费热度到电影上映的那一天吧。
更糟糕的是,业内既没有得到“米高梅”泄露情报,也没有得到库布里克影评的其它报纸杂志,随机选择了一方阵营加入,开始发表了自己或激进或中立理智的观点。
到目前为止,奥斯蒙德已经收获了两批数量不菲的影迷:
将斯坦利·库布里克奉为神明的库布里克死忠粉,为了他老人家一句推荐,不管什么电影都一定会去看的影迷。
与不明所以,被各大报纸上频频提起的、态度却截然不同的“米高梅”、“联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学生电影”勾起好奇心的普通读者。
乔迪瘫倒在椅上,思索着,如果是米高梅的宣传部门以80万成本来进行宣发的话,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效果,大概能够为电影争取到这么多的影迷。
但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到目前为止可是一分未花。
果然在好莱坞,创意非常重要,人脉也非常重要。
奥斯蒙德设计的这些宣传,主要还是离不开斯坦利·库布里克的一页纸。
第三天,乔迪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
本应该为奥斯卡金像奖宣发奔走的马丁·斯科塞斯也效仿库布里克发了一条影评,不过是刊登在《纽约时报》上的。
他同样为《多格板箱》背书,声称这部电影创意非凡,恐怖氛围极佳,绝对值得观赏。影评内容几乎就是对库布里克那条内容的同义词替换简单到仿佛单纯为了印证他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师生关系一样。
《愤怒的公牛》助力马丁·斯科塞斯取得今年的奥斯卡最佳导演小金人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他的这一句影评不知道是在蹭奥斯蒙德热度还是让奥斯蒙德蹭他的热度。
总之,数量可观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将于月底举行的第53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上的影迷、记者、影评人也顺势转头,开始疑惑《多格板箱》又是个什么东西,为几日热度都居高不下的奥斯蒙德又填了一把火。
奥斯蒙德也颇感意外。
这部电影他真没找马丁·斯科塞斯看过。导师的工作忙碌,稍有差错就可能与奥斯卡小金人失之交臂。所以他没敢联系此刻也位于洛杉矶好莱坞的马丁·斯科塞斯。
但导师大抵是在工作间隙看到了《纽约时报》的报道,于是差遣助手帮拟了一份和库布里克差不多的影评,即便根本没看过电影,也算是让人难以挑出错处,只为了帮他撑腰。
当然,奥斯蒙德怀疑,身为库布里克影迷的马丁·斯科塞斯,极有可能是为了借助这样的方式,与库布里克赛博贴贴。
但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由,奥斯蒙德还是抽空给师母打了电话,请她帮忙传达他对马丁·斯科塞斯的感谢。
媒体的吵嚷持续了两三天,热度总算有了些许的下降。
乔迪迎来了一个美好的、不用看见《多格板箱》的周末。
他遛狗慢跑回来,亲手做了早餐与午餐,与妻子和女儿看了电影,又玩了会儿飞盘。
晚餐一家人破格点了不健康的麦当劳放纵一把,他们一家都是洛杉矶闪电队的球迷,晚上有主队的比赛,球赛和啤酒可乐配炸鸡再合适不过。
女儿打开电视,准时收看美国橄榄球大联盟的比赛。
可悠闲了一整天的乔迪,突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甚至将可乐喷到了地板上——
电视中,当导播将镜头转向观众台上时,他确信自己清楚地看到有人举着一张印着《多格板箱》中隔壁家小孩诡异笑容的纸板,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单词:《多格板箱》。
乔迪觉得他今天晚上睡觉掀开被子,床上也全tm是这玩意,他的生活已经被《多格板箱》入侵了!
妻子抱怨了一声拿来了抹布,乔迪一边连连道歉,一边在地板上擦拭着可乐的污渍。
好不容易清理干净,他又有些口渴地端起可乐喝了一口,然后再次将可乐喷了出来——
电视屏幕上数十甚至上百名球迷在看台上举起了被拼成了小男孩诡异笑脸的图片,他们显然训练有素,牌子如同波浪一般翻滚,露出了纸牌反面的内容:“FUCK 堪萨斯城酋长!滚回你们的老家!”
堪萨斯酋长队是本场比赛的客场球队,与洛杉矶闪电算得上同区死敌,被不少闪电球迷仇视憎恨。
奥斯蒙德亲自为自己正名,即使没有库布里克背书,他也能玩转好莱坞宣发。
他显然没有错过死敌对决这样精彩上坐、收视率又高的比赛。
奥斯蒙德果断定制了一批正面写着各种各样粗俗标语、背面则画着瑞凡·菲尼克斯诡异笑脸,写着《多格板箱》的广告牌,在比赛之前联系了洛杉矶闪电球迷俱乐部,为他们提供了一批免费的举牌。
在比赛开始前,他又雇佣了工人,到球场门外为洛杉矶闪电的球迷免费发放举牌。
没有标注具体球队的广告牌还能够二次利用,在比赛结束后的球场门前进行回收,运往纽约州、华盛顿,在那里的大联盟比赛中继续发光发热。
他的脏话标语有的简单粗暴,追求最直观的嘴臭;有的阴阳怪气,不带一个脏字,看着却叫人浑身难受。
二者均大获人心、备受欢迎,效果反响良好,甚至有球迷俱乐部提出要出钱购买他的脏话广告牌。
不可避免地,需要转播球赛的电视台成了免费传播广告的大冤种,硕大的广告牌血洗了不少根本不知道有这么部电影的球迷朋友。
但那小孩诡异的笑容太过深入人心,许多人就这样被吊起了兴趣,打算凑个热闹买张电影票。
报道大联盟相关内容的娱乐报纸也遭了殃,被怀疑成宣传电影的内鬼,持有广告牌的球迷数量众多,以至于报纸张张都刊登着带有脏话小广告的照片。
越来越多的球迷看到《多格板箱》的小广告,善良的球迷甚至自发为这些挠着头不明真相的同伴科普:“好像是部恐怖电影,下周就要上映了。听大家说很好看,我也打算买张票去看看。主要这个小孩‘嘲讽’的笑脸在球场上太好用了,支持一下孩子。”
一周进行三四场的大联盟持续为《多格板箱》打着免费广告,等到热度终于稍有缓解的时候,距离《多格板箱》的上映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迈克尔·奥维茨终于明白了自己得到的与《早安美国》和《今日秀》相关的讯息会被如何利用了。他刚得知并汇报了外景拍摄的时间和地点,就被奥斯蒙德抓来做了壮丁。
迈克尔麻木地开着车,眼睁睁看着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手把手教瑞凡·菲尼克斯露出在电影里那个瘆人又古怪的笑容,站在《今日秀》和《早安美国》主持人与路人互动时,镜头能拍摄到的角落里表演
你是真损啊!
你是真的为了宣发一分钱都不花,就只蹭啊!
直播内容无法被切断,摄影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孩一步步走进了镜头,暴露在全美观众的面前,露出诡异的笑容。
坐电视机前的、《今日秀》忠诚的观众乔迪绝望地关掉了电视。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的生活到处都是《多格板箱》?
他痛苦地和上司哀嚎哭诉:“奥斯蒙德拍恐怖片是真拍啊。别人拍恐怖片还好一点,只在电影银幕上,他拍恐怖片直接一拳干碎次元壁,现在我的世界里到处都是《多格板箱》!太可怕了,我还没有看电影的内容,但我已经要疯了!这个FUCKING电影渗透了我的生活!我就像是时时刻刻在被《多格板箱》监视一样!”
遥想当初,他还天真的以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个舍不得花钱营销,只会在报纸上刊登广告的小傻瓜。
现在看来,对方确确实实舍不得花钱投放广告,但他是个白嫖也能制造热度的营销鬼才啊!
所幸北美境内与他一样不胜其扰的人并不多,毕竟同时关注影评人日报、大联盟比赛和《早安美国》、《今日秀》的观众数目本身就少,大多数人还是只看到了一部分广告,对《多格板箱》起了些兴趣。
但也并不是没有同他一样的影迷。
例如荣恩·李,一个纽约高中生,他不仅是橄榄球球迷,还是个自认为品味独特高雅的影迷。他是个典型的自我意识过剩的家伙,钟爱在朋友面前夸夸其谈、对电影品头论足时,朋友艳羡的目光与“你怎么什么都懂”的赞叹。
在观看大联盟球赛再一次看到《多格板箱》的广告时,荣恩终于被它扰得心烦:“愚蠢的电影!傻子才会掏钱去看这种电影!花了这么多钱打广告的电影能有什么好东西?他们就是知道电影内容糟糕透顶,才拿出了比拍摄成本还要高的广告宣传费,因为这部电影绝对烂的不会让人有心情走进电影院第二次!狗屎!”
朋友忍不住出言安慰道:“可是库布里克亲自背书写了影评,证明它还不错欸。”
“库布里克就不会被钱收买了?一千万买他一条影评,这么好的事他会拒绝吗?”
荣恩梗着脖子,不满地反驳道:“这部电影在广告上肯定花了半个亿!恐怖电影除了《闪灵》以外全部都是烂片,题材已经注定它们就是马戏团里的小丑,只能让人看个热闹。这种东西没有任何内涵,只会浪费人生命中珍贵的两个小时。”
他抬起下巴,开始为朋友科普影史上恐怖片的地位,它们有多么被业内人士厌恶,多么不值一提:“恐怖片在好莱坞的类型排序中地位非常低,恐怖片的导演和演员从来不被允许出现在奥斯卡的颁奖典礼上。恐怖片在几十年前就是白送你电影票都没人会去看的B级片,只有什么都没拍过的导演和穷困潦倒的演员才会拍这种电影哗众取宠”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只因朋友不小心更换了电视频道,画面中央,一个年轻的男人出现在了数支话筒前。几乎快要糊成马赛克的分辨率也无法遮掩他惊人的容颜:
“我是《多格板箱》的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荣恩甩给朋友一个眼神,意思是“你看吧,我就说恐怖片的导演都非常年轻,资历又浅。”
朋友津津有味地看着屏幕,似乎是想看看这位年轻的导演面对镜头会说些什么。
有记者出声询问道:“我听说,《多格板箱》的宣传策略已经影响了不少人的正常生活,有不少人打电话写投诉信到政府、电视台投诉。它的传播太广,也有不少低龄、不适宜观看恐怖画面的儿童被迫看到了令人不适的广告。你是怎么看待《多格板箱》过多的宣发对大众造成的不良影响的?”
“是的。”
将一头卷发用发胶简单处理过的奥斯蒙德稍稍颔首,坦然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但事实上,这是他宣发计划的最后一步。
“我必须为所有受到《多格板箱》广告困扰的人们道歉,投放如此多的广告是我本人欠缺考虑。”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却意外的干净且极具说服力:“我的处世经验不足,因为不久前的破产欠债有些焦急,我的父母没来得及教我这些就我只希望能通过大量的广告宣发,让《多格板箱》走进人们的视野,非常抱歉,我只考虑到了我个人需要票房来尽快偿还欠债,却忽略了观众们的感受。”
奥斯蒙德的遭遇早已经不是秘密,早在这轮宣发最开始的时候,媒体就无数次介绍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目前的处境。
原本外围响起的不间断的抗议声突然停了下来。
奥斯蒙德声音也因此清晰了起来:
“我向所有被我伤害、影响的人道歉。并且决定真诚地告诉大家,即便我希望有更多的影迷走进电影院,观看我拍摄的第一部 电影。但事实上《多格板箱》可能并没有大家期待的那样优秀,它是我的第一部电影,也是一部学生电影,这就注定了我的经验浅薄,无法将最完美的镜头画面展示给大家。我的故事与各方面技术都有所缺陷,如果贸然进入电影院,可能会有所失望,损失了票价”
真是奇怪。
荣恩·李挠了挠头,明明自己说对了:对方居然坦然承认了影片并不如意,他拍的就是一部大烂片。
但他这该死的逆反心理就是如此,别人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偏想要做什么。
他现在只想去买上一张电影票,看看这部电影拍得能有多烂,以至于导演都不得不在镜头前认错
他心痒地看向了朋友,忍不住率先开口:“要不我们买首映票去看看?”
第25章 荣恩
“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全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迈克尔·奥维茨嘟囔着, 将支票拿给助理,差遣助理将约定好的费用分发给记者。
三周的营销宣发,奥斯蒙德为定制垃圾话小广告牌花费了一万五千刀, 重聘瑞凡·菲尼克斯花费了三百刀,最贵也不过是今天请来的记者与群演, 花费了两万刀。
事实上政府并没有收到什么投诉,就算有,也并未对奥斯蒙德施加什么压力。
年轻的导演只是习惯性将事情做得万无一失,他猜测可能会有人因为他过于频繁的广告而有所不适, 干脆就积极主动地承认错误,再打一手感情牌。
在好莱坞,真诚是一件坏事。
但在大众面前,真诚反而也是一种能俘获好感的营销。
再加上他确实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花钱买广告而已。
“你为什么要在镜头前贬低《多格板箱》?我们没有商量过这个内容。”
迈克尔支走了助理, 也坐了下来。他忍不住出声询问:“这不是让库布里克尴尬吗?”
奥斯蒙德斜睨他一眼, 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足够出色的作品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令库布里克蒙羞,只有烂片才会让库布里克的赞美尴尬。”
“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我是个非常谦虚的人。”
“”
迈克尔撇了撇嘴, 觉得他毫无幽默感:“为了让观众的期待值下降?”
[我也想听一听为什么, 宿主大人。为什么讲话的后半段要关上技能呀?]
谈话里十万个为什么的含量太超标了。
奥斯蒙德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 耐着性子解释道:“对,降低观众的期待值是一个原因。”
[因为后半段的“演讲”并不需要人们真的相信。]
“前期的宣传太多,让观众抱有太多幻想和期待, 走进电影院后, 哪怕电影内容真的十分出色, 也不可能完全满足每一位观众的期待和喜好,注定有人不满, 有人抱怨。流量反噬是无法避免的后果。但我可以率先承认错误,先将一军”
电影上映以后他便再没有时间与精力进行营销,想要继续让观众愿意走进电影院或者第二次、第三次走进电影院,只能靠口口相传的电影口碑、评分。
奥斯蒙德并不希望因为期待值过高而导致口碑爆炸,差评如潮。
“可是”
迈克尔的秘书去而又返,忍不住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这样的话,前期的宣传不就毫无用处了吗?”
“怎么会?”
奥斯蒙德缓缓摇头:“库布里克是什么量级的人物?我又是什么量级的人物?不如我这样问你,如果前期是我在拼命夸奖《多格板箱》,而库布里克在关键时刻跳出来说,这部电影是部烂片,会怎么样?”
小秘书支支吾吾:“那就完了。”
因为库布里克的发言和看法太重要了,相较之下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谁,也没人在意他为自己的电影说了什么好话。
但反过来,其实也没有多少人在意他说了自己的电影什么坏话,人们只会因为矛盾愈发好奇:斯坦利·库布里克和马丁·斯科塞斯都给了好评的电影,为什么导演本人反而并不看好?这究竟是为什么?这到底是部什么样的电影?
迈克尔恍然大悟。
降低观众的期待值是他如此诋毁自己的原因之一。
而另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依旧是为了宣传。
天平那一头的筹码太重了,奥斯蒙德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撼动库布里克的含金量。与其继续顺着风向夸奖自己,不如选择更引人好奇的做法,与他唱反调,在众目睽睽之下贬低自己。
矛盾、冲突与对立一直以来才是人们亘古不变的第一关注点。
但这样小小的矛盾,因为双方的身份地位不对等且奥斯蒙德的矛头指向自身这两个因素而不会为奥斯蒙德本人招来谩骂。
他所谓的“不要买票”根本就起不到阻止观众的作用,恰恰相反,只会顺应那些原本就对电影抱有恶意的人的想法,鼓励他们,反而让他们愿意购票来进一步验证他们自身的想法。
如果电影真的足够优秀,也不过被人调侃“过分谦虚”。
如果电影真的不堪入目,他也早已经提醒过了他们,他经验不足。
*
纽约时间下午五点整,荣恩·李准时坐进了电影院。
前来观看《多格板箱》首映的人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这部电影并没有举行业内的试映会,只有库布里克和马丁观看了这部电影,因此,首映观众席中间坐着不少知名的影评人。
识趣的院线老板减少了同档期所有的电影的排片量,只留下一两个放映厅播放,剩下的放映厅全部用来播放《多格板箱》。
但冲着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前来一探究竟的好奇影迷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没有提前预约,就只能在电影院门前购买黄牛手上的高价票,或者等待午夜和上午人少的场次。
因为拷贝数量有限,甚至有不少人从临近州赶来,只为了在电影上映的第一时间看看这究竟是部什么样的电影。
荣恩花费了寻常票价的三倍,也就是15美元,从黄牛手上买了张位置最靠前的电影票。
他颇为嫌弃这样的观影位置,但无可奈何。
本就躁动不安的心此刻又隐隐浮躁了起来,他在心中骂自己:明知道就是部烂片,你还要花三倍的票价来买罪受,你到底什么毛病!
他怀疑自己被《多格板箱》下了蛊。
但隔壁的朋友却兴致盎然,捧着可乐爆米花,看起来十分期待。
你最好别睡过去。
荣恩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将注意力转回了银幕上。
职员表刚开始播放,后排却有人突然窃窃私语了起来。
荣恩愈发不爽,都是些哪来的乡巴佬?电影没看过吗?职员表都没见过?
但随着视线集中,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排在第三位的男配马提亚后方,本该写着演员姓名的地方,赫然标着匿名。
搞什么?
哪有人会匿名男配的?这符合规定吗?
果然就是个不成气候的新手导演罢了,连点规矩都不懂。
荣恩皱起眉,忍受着职员表播放完毕。屏幕上却没有亮起米高梅的标志,而是率先出现了一条银白的小蛇,它在屏幕上旋转一周,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形成了一个字母O。紧接着,米高梅著名的狮吼标志才出现在了屏幕上。
心心念念的电影画面终于浮现,35mm胶片拍摄的电影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处理画面,镜头异常的清晰,率先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是一个边缘磨损、蒙上了旅途灰尘的多格版箱。
镜头逐渐拉远,一条精壮的手臂用小拖车拖着箱子,紧接着,手臂的主人也出现在了镜头中。肖恩·康纳利,他风尘仆仆,眼下青黑,看起来刚刚经过了一场旅行,非常疲惫。
荣恩忍不住向后靠了靠,身体紧贴在影院的座椅上。
许多人和他一样,一旦看到这个中年人,便会放松自己的神经。因为007这张正直又伟岸的脸太有辨识度了,他出现在任何电影中都多多少少会让人有些出戏,立马联想到全能的特工先生。
镜头持续拉远,露出了站在一起的一家三口。
疲惫的父亲、红着眼眶的女儿、故作坚强的儿子。
“黑发!我猜她肯定是鬼!”
身旁的朋友凑到他耳边,小声地下了结论。
恐怖片定律中,如果女主角是个金发傻妞,那她必然是第一个或者唯一幸存的受害者。但如果是黑发,就极有可能是凶手。
在《苔丝》的表演中,娜塔莎·金斯基拥有一头金棕色的长发,现在她刻意染的那头黑发看起来像极了暗示。
邻座的大学女生也忍不住发出了小声的惊呼,荣恩听到她们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兴奋的声音:“这个男孩子是谁?”
“我不知道他好像是匿名,但你不觉得他和我男友很像吗?”
“不,一点都不像,只有金发像。也许他和你有几分相像,他让人难忘的漂亮。”
最后这句话让荣恩忍不住侧过了头,想看看那位被说与男配相像的女士到底长什么模样。但影院太黑,中间又隔着别人,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重新看向银幕。
新手导演的选角显然出了些问题,如果是兄妹或者姐弟,他就不应该选择一对样貌如此出众的男女来饰演。男方的样貌起码要明显逊于女主才行。
影片有条不紊地继续播放着,通过三人三言两语的对话,观众很轻易地明白了:家庭的女主人失踪无法寻觅踪迹,三人离开了伤心地故乡,希望能在新的城市重新开始生活。
老套又烂俗的套路。
荣恩撇了撇嘴,双臂环绕胸前,愈发为自己的天价票价不值。
背景音乐伴随着前进的车辆徐徐响起,轻快的节奏和逐渐浓艳的靓丽的景色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很不对劲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只是总觉得这平和的场景令他不安并且提高了警惕。
他忍不住直起身子,身体微微前倾,目不转睛地瞪着荧幕。
蓝天、草地、白屋子、气球、滑梯,仿佛小孩子笔下的画,轻快的音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镜头跟随着并未进屋的女孩,又代替了她的眼睛,四处扫射着周围的环境。
耳边只剩下女孩间隔愈发短促的呼吸声。
隔壁的朋友不知为什么已经靠在了座椅上,双手捂着脸,双眼从指缝中看向荧幕。
太奇怪了,荣恩不解,他并不是第一次看恐怖片,却是第一次因为蓝天草地而紧张。
他死死盯着屏幕,试图看出一些端倪——等一下,除了女孩的影子,地上几乎再也没有任何阴影,难怪如此古怪!
“砰!”
影片突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与之相对的,是荣恩猛地向后撞到了椅上,他手中的爆米花桶应声落地,撒了满地,左右都忍不住侧目看向了他。
银幕上那个一直被用作宣传的小男孩也透过银幕看着他,就是突然出现的他与突然响起的音效吓到了他。
荣恩来不及为自己丢脸的行为做出解释,他无法克制地喘着粗气,与屏幕上男孩对视。
笑容温和。
金发蓝眸像极了天使。
但他没有影子。
“你在看什么?”
第26章 竞速奖励
荣恩僵硬着不敢动。
他看过的恐怖电影没有几十部也有十几部, 大部分由新世界电影公司出品。而他看过的每部电影中都有“jump scare”,坦白说,他认为跳吓是恐怖片中最低级的把戏, 根本就是故弄玄虚,徒增笑柄。
每每猜到恐怖片的套路, “jump scare”也会变得索然无味,根本吓不到他。
但或许是因为他对电影的研究比同龄人更有造诣,才会因为一个他人眼中简单的跳吓浑身僵硬。
首先他注意到了画面的怪异,荒诞的“梦核”本身就对他施加了紧张感。
其次, 如同悬疑大师希区柯克经典的“咖啡桌下的炸弹”——他曾经向弗朗索瓦·特吕弗解释:
“假设桌下有一枚炸弹。炸弹突然炸开了。观众吓了一跳,且在被吓到之前没有任何特殊征兆提醒他们,那么他们只会受到短暂的惊吓。但换成悬疑的情境:观众通过提示得知咖啡桌下有炸弹,炸弹会在一点准时爆炸,壁炉上还挂钟表, 指针指出只剩15分钟时间炸弹就会爆炸。在这种情况下, 观众就会投入剧情,迫切地想要警告剧中人:‘不要再聊你们的客套话了, 桌下有一枚炸弹要爆炸啦!’”
剪辑时将对角色不利的因素前置, 是建构恐怖悬疑气氛的有效手段。
奥斯蒙德偷懒耍滑,直接将小男孩诡异的笑脸作为广告宣传, 让所有观众在走进电影院时就知晓,这个隔壁家的小孩很不对劲。从他在镜头上出现开始,不少观众就已经处于了担惊受怕、担忧坏事发生的紧绷状态。
荣恩不知道的是, 普通电影的“跳吓”之所以已经让他免疫, 正是因为一些投资低廉的恐怖片使用这种手段时, 没有铺垫气氛和情绪。
角色在毫无心理防备时受到惊吓,镜头组接简单粗暴, 观众受到惊吓源自本能——银幕空间突然闯入观众不熟悉甚至令人害怕的事物,原有的空间秩序和安全感被打破,引发观众短暂的恐惧情绪。
《多格板箱》却有所不同,奥斯蒙德剪辑的节奏明确清晰,疏密有致,与观众观影心理节奏相契合,让观众全方位地参与到恐怖气氛的建构中。
观众本在期待小男孩露出他广告牌上诡异的笑容。
影片中的小男孩在突然出现的场景中可能会让人感到惊吓,但除此之外,他在外表和行为上与普通人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这样的安排轻松挫败了观众准确预判的心理安全感,让观众一直处在恐怖因素将要出现的不安情绪中,从而建立更强的恐怖感,仍然因为那张笑脸即将出现担惊受怕
笑脸的问题尚未解决,另一头父亲和马提亚处也出现了诡异的状况。
荣恩的大脑飞速旋转着,试图将所有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等诡异笑容终于出现,观众心中又放不下另外两件事。谁寄来那些腐朽的照片?镜中的金发又是什么?这家人到底被什么缠上?
以至于人们开始思考最开始影片抛出的问题:母亲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母亲失踪了?她的不幸与家庭现在的不幸有联系吗?凶手是什么人?凶手的动机又是什么?
荣恩越看越觉得头皮发麻,并且发现《多格板箱》明显对《闪灵》进行了互文和戏仿。
与库布里克相较,奥斯蒙德显然是个投机取巧者,他的花样极多,手段层出。比起《闪灵》前期的慢热,《多格板箱》的节奏较快,却严守着一张一弛的原则,几乎秉持了5分钟一紧张、10分钟一惊吓、15分钟一疑点的频率,令荣恩目不转睛,根本无法将注意力从银幕上移开。
身旁的朋友已经彻底昏头,因为电影的刻意引导,他开始认不清谁是受害者、谁是加害者,小孩、(女儿)艾丽丝、(儿子)马提亚、(父亲)詹森甚至失踪的母亲,似乎谁都有两种身份。
但观众却永远处于受害者的视角上,永远坐立不安诚惶诚恐。
随着平静的家庭生活分崩离析,线索层层叠叠的揭晓:照片、沙坑中的眼球、明显出现了女性举止笑容的马提亚、地窖里的暗室、不知谁挖出的地道、以及失踪的母亲零散的尸块
马提亚沉浸于被“恶魔”侵袭占有的生活,向家人寻求帮助却无从获救。
艾丽丝被隔壁的小孩折磨得近乎发疯,却被邻居和父亲否定。
父亲一遍遍安抚孩子不要惊慌,却独自承担着日复一日寄来的照片的恐吓。
所有人都要被折磨疯了。
就像《闪灵》一样,故事同样都是发生在密闭空间里的一场孤独直播,最亲近之人都无法救赎的冷漠与隔离,剥夺、扭曲着人类的精神本能。
直至女儿被父亲砍成血肉,荣恩的心中才如同经历过一场地震,震撼惧怕,又终于尘埃落定。
他忍不住终于松了口气,知晓持续近70分钟的畏惧与恐慌终于要落下帷幕。
而与此同时,和汤姆·克鲁斯、奥维茨的助理、以及奥维茨本人挑了洛杉矶一家购物中心最大的电影放映厅,提前订下了四张最后一排角落里的电影票。近距离观察观众反应的奥斯蒙德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总统之路·为你着迷、为你臣服、百分百赞同你的观点:死忠人数已达到5000人。]
[获得奖励:1000点成就点。]
[解锁功能:总统的竞选团队。]
[为了帮助宿主进一步发展、竞选,“总统的竞选团队”功能已激活:
作为一名合格的总统?怎么能没有自己的竞选团队?使用功能即可轻松绑定团队人员,加速提升忠诚度与能力值。还等什么?快寻找你心仪的幕僚、媒体代言人、律师、公关、撰稿人]
奥斯蒙德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这又冒出来一个什么鬼东西?
[检测到您达成“死忠人数5000人”速度领先于宇宙99.9%的宿主,特为您颁发“国服竞速总统”勋章、“无所谓,我会出手”称号。]
[国服竞速总统勋章:所有时间线上每个国家最快获得“死忠人数5000人”成就者可以获得的荣誉勋章,佩戴后可获得20%的效率加成。]
[无所谓,我会出手·黄金称号:所有时空中最快获得“死忠人数5000人”成就者可以获得的荣誉称号,佩戴后可逆转24小时内亲自经历的枪击事件,冷却期50年。]???
你*的,和枪击过不去了吧?!
逆转时间的技能是好东西,可惜沾上了只能逆转枪击案这种傻x条件就变得一无是处。他都已经拥有能够200%阻挡子弹的技能和记录所有枪击案的《枪击简史》了
由于还在电影院内,奥斯蒙德不敢做什么出格的动作,他只能右手攥成拳头,用力捶自己的大腿发泄怒火。
“嗷——!”
嚎叫声猛地响起,又被迫戛然而止。
身旁的迈克尔捂着自己的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双瞪圆的眼睛中满是恼火和疑惑“你捶我干嘛!”
奥斯蒙德毫不愧疚地比了个抱歉的手势,也向转过头查看发生了什么的其它观众一一道歉。
脑子里那个反应慢半拍的系统此刻也惊叫了起来:
[什么?宿主大人什么时候进行的这项任务?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明明宿主都摆烂了!它还以为自己的业绩注定垫底了!
“死忠人数5000人”对所有总统竞选系统的宿主来说是一道分水岭。
能力出众或者运气极强的总统会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合理地使用系统前期为宿主提供的几乎没什么用的道具参加竞选,通过演讲、收买人心,为自己拉拢死忠粉。
但死忠粉可不是那么好获得的。
新人宿主的三言两语通常只能够说服人们相信他的某个建议或者说法、观念,而不能让人们毫无保留地信任他,坚信他的每一项决策、意见都是正确的。
之前保有[无所谓,我会出手·金色称号]的宿主最短也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这还是因为那位宿主运气爆棚,抽到了可以一键将好感度高于70的追随者变成好感度高于90的死忠粉道具。
可怜的系统显然想不到,与政界完全背离的娱乐圈内,有一种粉丝,名为脑残粉。
这些粉丝的构成中,没有足够判断力、容易被影响的影迷居多。
如果系统仔细检查,就会发现奥斯蒙德突然暴涨的死忠粉几乎全部是正在观看《多格板箱》的观众。他们之中未成年人就占了百分之六十;信奉库布里克为神明,对奥斯蒙德和《多格板箱》都颇有好感的移情观众占了百分之十六;可怜他身世而愿意支持他的“妈妈粉”占了百分之八
他们不会被某个议员轻易圈粉,却可以轻易因为一些酷炫的电影画面对电影的制作组产生好感。
左思右想都无法理解的系统并没有高兴,反而开始担忧:[不会是系统又出了什么故障吧?宿主不会被判定为卡bug吧?]
要是情节过于严重,导致宿主直接被剥夺系统拥有权怎么办?不行!明明宿主大人和它都是bug的受害者!
然而奥斯蒙德心情很差。
虽然又一次不知缘由地白嫖了系统一些道具。
但他恨所有和枪击沾边的无用道具:
[劳驾先告诉我,你们这总统竞选系统是不是有个死对头叫“刺杀总统系统”?]
第27章 影评
[?]
系统发出疑惑的声响, 完全否认了宿主不着边际的猜想:
[宿主为什么会这么问?这种古怪的猜测是完全不实际的!绝无可能!]
奥斯蒙德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哼声,有些不适地将双腿叠交在一起。
影院与前排座椅之间的空隙太小,他的腿施展不开, 只能维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坐了许久。
[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和枪击有关的道具?]
[这…]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颇为苦恼,它解释道:[系统的所有道具都是为了从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辅助总统, 只能说…宿主大人的恰好都拿到了保命道具吧,哈哈,真是幸运呢。]
它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单纯的感慨,并没有阴阳怪气, 仿佛“保命道具”是系统中最难获得的道具一样珍贵。
但在奥斯蒙德眼中,不能被他转变为金钱的道具,百无一是。
要是真那么喜欢,这幸运送给你吧。
[……]
奥斯蒙德挑起眉尾不再回应它。系统的意思明摆着就是:你的运气就是这样,不是由系统决定的。
它们的道具城和任务奖励中拥有其它用途的道具一大堆, 但你就是和枪击有缘, 它能有什么办法。
反而是通过较容易完成一些的任务获得的[国服竞速总统勋章]能够提供20%的效率加成。非常契合他目前的状况,无论什么场景都能频繁够使用。
再为难自家的人工智障系统也没有意义, 怀揣着“世界上没什么东西真的没用”的想法, 他安抚着自己,说不定哪一天这些枪击相关的道具真的能派上用场呢?
秉持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思想, 奥斯蒙德又欣然坐在电影院座椅上,打开了[总统的竞选团队]功能介绍。
这实际上是个辅助系统,有些类似于自己的[我有一个梦想]说服技能, 能够为其它人提升一定比例的能力值, 并且加速提升忠诚度和能力。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总统的竞选团队]能够绑定的人数上限足有50人之多, 根据不同工种提供能力加成。
比如说,奥斯蒙德为自己物色了一位幕僚并且绑定系统, 那么系统将会为他提供20%的智力加成与政治素养。
如果绑定的是一位媒体代言人,就会得到系统提供的20%的随机应变能力与媒体素养加成。
…这个系统功能比他想象中的要好用很多。
奥斯蒙德的视线在“御用摄影师”职业上停顿,比如,即便绑定的是总统专用的宣传片摄影师,他依旧可以差遣他们成为自己摄影组的成员。
每一位成功的导演,都拥有自己的制片团队,与熟悉的摄影师合作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百分之二十的加成并不少,再加上系统能够提供的忠诚度提升也格外重要,基本上杜绝了普通雇员泄密、反目、吃里扒外、借机上位的可能性。
可惜他现在手上没有什么钱,挖不来什么好职员…
但完全可以预见[总统的竞选团队]运用得当后带来的好处…
奥斯蒙德半眯起眼眸,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显得晦暗不明,他情不自禁地提起了些许兴趣。
只是可惜,忠诚度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考虑并不给予具体数值显示,系统甚至不会给几个模棱两可的词汇描述供宿主参考,只会告知宿主忠诚度是否处于加成状态。
身旁的汤姆不适时地发出一声惊叹声。
奥斯蒙德忍不住稍稍偏头,将自己疑惑的目光递给他。看电影就看电影,怪叫什么?
汤姆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腼腆一笑。
不久前这位帅哥才做了牙齿矫正,他露齿的笑意看起来英隽了不少,走在路上回头率都高了些许。
他压低声音为解释道:“我只是在惊讶,恐怖片居然能拍的这么圣洁…”
不止是他一个人这样认为。
《多格版箱》的首映结束,影院的灯光重新亮起以后,《电影评论》杂志的职业影评人巴尔克·齐默尔曼依旧坐在座椅上,迟迟无法从震撼中脱身而出。
他看过无数电影,从五年前开始,他几乎为每一部在洛杉矶上映的电影撰写过影评。
恐怖电影在商业电影中占据着大量的市场份额,并非因为恐怖片票房偏高,而是由于其相对低廉的制作成本以及简单的制作方式。制作恐怖电影所需的道具较为简单,不需要太多复杂的特效和场景搭建,这使得制作成本大大降低。正是由于这一特点,恐怖电影几乎成为各大发行商每年发行的电影中数量最多的类型之一。
所以,观影无数的巴尔克每年看过的恐怖电影至少也有二三十部。
恐怖片惯用黑色红色做为主色调,如同片场穷得开不起灯一样拼命压暗亮度。
只因为黑暗笼罩的未知一直以来都是人们所惧怕的源泉。鬼怪、死神、女巫、吸血鬼这些常见的恐怖片题材、元素也往往根生于黑暗。
于是极暗的光源照射、肮脏腐朽的环境、大量粘腻的血浆,层出不穷的跳吓镜头,简直成了大多数恐怖片约定俗成的套路和代名词。
但这部《多格板箱》却反其道而行之:
电影的整体亮度和饱和度都较高,场景绮丽而梦幻,选角也违背常规,不仅选用了貌美的女主角,还选择了美貌程度不上相下的男配与一身正气的男主角,就连隔壁家的小孩这一角色选用的演员在不露出刻意古怪的微笑时,也格外可爱迷人。
片中的“恶魔”也并不是观众习以为常的邪恶事物,而是效仿《闪灵》,源于现代工作与家庭生活的压力,源于对人身安全与情感关怀的需求,源于对失控、暴力、未知的忧虑,甚至,源于宗教。
电影里马提亚的形象令他印象尤其深刻。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将这个角色产生异变后的行为编排得格外的诡异,狡猾的导演明显效仿了二十年代左右的电影《圣母玛丽亚》与一些经典话剧,安排了极为明显的即视感。致使马提亚的动作与神态清晰完整地表现出了在马厩诞下了耶稣的圣母玛利亚的特征。
他纯洁无暇,笑意悲悯圣洁,如同天使一般纯净美丽的、模糊了性别的面庞令人动容。
可他分明是男性,现实里他卷曲的短发和虚空环抱着“孩子”的臂弯鲜明地提醒着:他身后镜中出现的金色长发有多么诡异,多么令人不寒而栗。
即便这个铺满了百合花的神圣场景放到任何电影中都是极为圣洁、震撼人心的镜头。
他甚至怀着这样怜悯世人,垂爱众生的笑容提起锯子,砍碎肢体,将“母亲”遭遇的一切还以颜色,让粘稠滚烫的血液玷污他轸恤纯洁的笑。
巴尔克将双手放在打字机上,回忆着电影的场景:
“…我怀着对恐怖电影最崇高的敬意写下这篇对《多格板箱》的电影评论文章。”
“我曾经听闻一句话:‘为了得到食物,恐惧饥饿的人在争夺中吃坏自己的胃;为了得到爱,缺爱的人在渴求中毁掉了自己身上所有可爱的部分。’《多格板箱》的故事就根植于此,根植于‘爱’。”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个狡猾的心理操纵者。他给人所有的恐惧,都源于人类对美、对美好事物、对幸福家庭、对‘爱’的追求。扭曲、邪恶化人们的微笑、爱与作为纯洁代名词的孩童,将所有美好的东西在眼前毁于一旦,即是人类本能和心底深处最深的恐惧。”
“《多格板箱》整部电影展现出的画面极美,导演格里菲斯有着极为惊人的美学造诣和取向,在他的镜头下,电影画面更像是一部面向孩童的童话作品,自然与人文建筑搭配相得益彰,镜头色彩鲜艳抓人眼球,每一帧都像是18、19世纪风景油画。选角也仅有唯一的原则:美。演员的样貌令人下意识放松、心情愉悦,但几乎每个人都是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
“…影片的后半段向我们揭示了真相:父亲出于扭曲的爱,将本想离去的妻子永远‘留在了身边’;孩童身上应有的纯粹天真与稚嫩的笑容却扭曲成了残酷的好奇与‘天真的恶’;马提亚与死去的母亲融为一体,如同圣母一般,对自己的孩子怀揣着无尽的爱,也最终将复仇的屠刀砍向杀害自己与女儿的凶手。”
“笔者认为,尽管《多格板箱》是一部学生作品、是作业,但并不仅仅是对老师《闪灵》的拙劣模仿与致敬,二者的主题并不相似。《多格板箱》自《闪灵》中诞生,却有属于自己的浓重色彩。压抑是《闪灵》的主旋律,《闪灵》的恐怖是被压力与焦虑一步步推向疯狂与暴力。
而《多格板箱》的恐怖源自缺少的‘爱’与‘美好’被极端化扭曲化。正是因为根植于‘美’,这部作品的‘恶’才被进一步放大,对比愈发鲜明,愈发让人深感恐惧。”
“同样,《多格板箱》这个电影名字不仅仅是电影最开头盛放着母亲尸体的多格板箱,更是暗示被木格分割的支离破碎的病态的‘爱’与‘和睦家庭’跟随着一家人从旧地过往来到新的世界新的生活,最终进一步酿成了悲剧。亲手持着板箱的父亲更是悲剧的罪魁祸首,拆解家庭的元凶。”
比起他更关注于人文思想的评论文章,巴尔克的同行更关注于电影的技巧:
“《多格板箱》的音效运用和画面衔接是这部电影最令人惊叹的成果。导演对音效的把控十分娴熟,成功为这部电影增添了更多的惊吓。同时,这位新手导演的节奏把控也令人啧啧称奇。”
“现代美国恐怖片的因果式五幕线性结构(发现异常或神秘事件——调查原因——发现真相——展开斗争以暂缓危机——开放式循环结局)并未使这部电影陷入俗套,而是一步步将电影推上了情绪恐怖的高峰。师从马丁·斯科塞斯、科班出身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即便尚未从电影学院毕业,依旧运用精湛的镜头艺术与教科书一般富有节奏感的张弛剧情为观众带来了一场视觉盛宴。”
“但最重要的是,笔者愿意给《多格板箱》这部电影一位影评人能给恐怖片最高的评价:《多格板箱》这部电影极为恐怖。笔者衷心地劝希望前往观看这部电影的影迷,如果你胆子太小或者患有癫痫及心脏问题,千万不要看《多格版箱》,至少不要一个人看。”
随着第二天一早,《多格板箱》的这些影评如同指数爆炸一般密集地被刊登在大大小小的报纸杂志上,与米高梅接洽的院线也传来了令人惊讶的消息:
从昨晚17点电影上映一直到今天早上,加州、纽约州与华盛顿共计251家室内影院每院几乎都播放了7轮的电影《多格板箱》,售票率达到了惊人的98%。仅周五一晚上的时间,票房收入就已经有了250万美元!乍一听似乎并不出众,可这是在全美总计1500家影院中仅251家影院仅上映12个小时获得的成绩!
米高梅的宣发高管乔迪目瞪口呆,如果电影同时在全美1500家影院上映,也许《多格板箱》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就能获得四五百万刀票房的惊人成绩。
寻常题材的电影票房成绩往往六分与故事内容挂钩、四分与宣发范围联系。恐怖片的票房成绩却有九成取决于电影上映前的宣发效果。
奥斯蒙德夸张的、如同病毒一般四处传播、范围极广的前期营销已经注定了《多格板箱》会在票房方面上取得无与伦比的瞩目成绩。
因此,乔迪早已经做好了这部电影会爆火的准备。
但他依旧难以想象仅12小时的票房成绩会有这么夸张,也难以想象这是一位新手导演处女作能取得的票房收获。
就目前的情况预测,《多格板箱》最终的票房成果极有可能超越《闪灵》,以400万的成本搏得近10倍的票房收益。
尽管米高梅内部的风评一改之前的颓然观望的态度,十分看好《多格板箱》的前景。
但仍旧有部分州的地方媒体认为《多格板箱》的火爆源于病毒式被人厌恶的营销,并且大胆预言开麦:
《多格板箱》用不了多久就会因为流量反噬和恐怖片注定的低质量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人们在新鲜感过后便会恢复理智,不再为这部烂片送上一分钱。现在的火爆已经是这部学生电影能够达到的顶峰。
乔迪仔细一查看,发现这些地方媒体全部是未上映州的媒体,不由忍俊不禁,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以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会营销的自己。
米高梅已经接到不少来自其它州院线连锁影院的电话,这些挖掘着金矿的老板的嗅觉可比地方媒体的娱乐记者灵敏得多,他们联名建议,希望能够提前《多格板箱》在其它未上映州的上映计划,不再等待已上映州电影下架后再使用运输来的拷贝胶卷。
甚至有连锁院线经理提出,愿意由影院方承担拷贝费用,只求能够尽快上映。
自从《多格板箱》在纽约州、加州、华盛顿上映的消息传开,每隔十几分钟就会有影迷出现在影院的售票窗口,询问影院有没有《多格板箱》的排期和电影票出售。售票人员已经烦不胜烦甚至特地写了大字报在窗前张贴:“《多格板箱》还未上映。”
想方设法盈利的院线经理自然不会错过这一现象。
更是有热衷恐怖电影的青少年不辞万里,开车踏上公路,前往加州买一张电影票,满足自己被铺天盖地的宣传与球场里的标语勾起的好奇心。
“我看过《多格板箱》。”
成了一句在学校里炫耀的资本。
在北美未上映州的高中,学生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听着趁周末去了加州电影院的同伴夸夸其谈地讲述《多格板箱》的故事有多么恐怖多么引人入胜,里面的女主角和男配角有多美丽俊美。
“娜塔莎·金斯基不愧是欧洲第一美女!哪怕只看看她的容颜也值回票价!”
“007帅呆了!不过我早就猜到他是…呃!我不给你们剧透。”
“男配没有公布自己的名字…虽然我得承认他砍人的动作很帅,但我真不知道他是谁。《多格板箱》酷毙了!我还是第一次在电影里看到匿名!”
更是有青少年大言不惭,声称自己根本没有被电影吓到:“他们都在尖叫,但吓不到我,那些吓人的伎俩我早就看腻了。”
于是与朋友约起赌局,等《多格板箱》在州内上映,就一起趁着午夜去电影院比比看谁是胆子最大的家伙。
至于上映州内大部分的票房贡献者青少年们,例如荣恩·李,自从看过电影之后他就魂不守舍,似乎被电影吓破了胆。
偏偏这时还总有些没眼色的没看过《多格板箱》的家伙在他眼前说那部电影宣传太过,没什么好怕的。
荣恩恨不得抡起拳头,让那些根本不知道恐怖为何物的家伙尝尝《多格板箱》带给他的酸爽滋味。
“你们懂什么!《多格板箱》就是恐怖电影界的艺术品!没看过的家伙有什么资格瞎嚷嚷,你们不会连票都买不到吧?真逊!等你们看完电影就知道自己被吓尿了没地方换裤子的模样有多悲哀可笑。”
朋友有些看不过去,荣恩性格火爆但是本性不坏。
他挥挥手,示意那两个学生赶紧跑,别再这样自以为说反话是一种潮流、是人间清醒,到处说《多格板箱》的坏话,不然迟早碰上性格更加火爆的家伙,让他们尝尝满嘴跑火车会获得什么奖励。
他拍了拍荣恩的肩膀,调笑道:“还沉浸于你的‘艺术品’呢?隔壁学校那女孩都在你面前花枝招展地走了三个来回了,你是一点都不看啊。电影上映前是谁说《多格板箱》就是部超级大烂片一坨狗屎来着?”
荣恩冷着脸色,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向外走:“走!”
“走?干嘛啊?你要我陪你一起去隔壁学校吗?”
“我感觉我看漏了一个细节,我们再去看一遍《多格板箱》。”
朋友的哀嚎顿时响起:“别啊!都看了三遍了你不能自己去看吗!你不害怕我害怕啊!我看一次得缓三天!我姐姐烦透了我每次去上厕所都叫她帮我守在门口保护我的安全了!”
第28章 首周票房
事实证明,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在电影上映前那番降低大众预期的发言起了效果。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电影并非如他所言一般糟糕,而是同斯坦利·库布里克所夸奖的那样精彩、令人回味。
人类的劣根性注定了欲望与期待过高时, 就算现实已经足以打95分,也总有人会不满意, 会沉浸于想象的期望与现实的落差之中。
但有了提前打上的预防针和影片音效中混杂着的系统[总统的威慑发言]的效果,更多的观众在观影过程持续被紧张与恐惧的战栗感笼罩,无暇关注其它事情。
普通的观众并不会像影评人那样深究太多细节,他们更容易被电影想要传递给他们的情绪牵着走。只要能能够通过故事情节安排与画面构图、音乐配合给予他们一定程度的情感震撼, 就已经算得上是好电影。
因此大多数影迷的期待值被狠狠满足,打心底坚信这是一部值回票价的优秀电影。
米高梅在第二天的放映结束后于影院放映厅门前发起了调查表,调查观众对《多格板箱》的评价。
出乎意料的是,有接近三分之二的观众都给了多格板箱超过9分的好评,接近三分之一的观众表示愿意再次走进电影院二刷甚至三刷。
不愿意再次走进电影院的观众也分享了自己的原因:电影太吓人了。
导演对影片的把控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这部电影比他们过去看过的最吓人的电影还要恐怖。除非是和同伴一起来观看, 否则不会再来了。
放映结束的第二天,星期六, 拿到拷贝胶卷的院线增加了4个州, 213家影厅。
累计票房收入因为夸张的排片量已经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820万刀,一跃成为了6个州及华盛顿特区室内影院当天的票房之首。
第三天, 加利福尼亚州与纽约州、华盛顿的院线应其他发行商要求提高了其它电影的排片量,降低了《多格板箱》近乎一半的排片,还将放映时间大都安排在了傍晚及午夜场。
又有坐不住的地方媒体因此唱衰, 大胆预言, 声称《多格板箱》前两天的爆红是源于不合理的排片。影院里只有《多格板箱》播放, 观众们想看别的电影,影院却没有提供播放其它电影的放映厅, 观众被逼无奈只能选择《多格板箱》。
但这样的过激言论甚至没有留着过夜,当天晚上就被票房数据狠狠打了脸。
周日当天的《多格板箱》电影票的单厅售出率居然因为排期减少而上升,甚至比前两天的还要高,整体票房则因为其它州的热映反而有所上升,在周末结束的当天凭借着全美834家影院仅有的1800多家放映厅,将累计票房收入提升至了1400万刀。
首周放映还没有结束,《多格板箱》的三天票房已经超过了大部分成本相差不大的恐怖电影的首周票房,甚至超越了一年前上映的《闪灵》。
这样可怕的票房收获直接给了不停唱衰,以“学生电影”、“模仿片”为名头贬低《多格板箱》和奥斯蒙德本人的地方媒体致命一击,让他们一时哑了火。
《纽约时报》的主编罗伯特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当初他就因为米高梅放出的独家消息而“判断失误”,没成想被库布里克他老人家亲笔的影评狠狠打了脸。
好在那时已经低头认错,没有死要面子倔强地一条路走到黑。不然现在《多格板箱》三天1400万的票房成果又得把他的脊梁骨戳烂,让原本在业内占据龙头领先地位的《纽约时报》影评版面抬不起头,在人们心中的权威地位荡然无存。
随着时间流逝,口碑进一步发酵,一些影评人已经不再满足于夸奖《多格板箱》的故事内容、主旨以及拍摄技巧。
为了顺应热度,他们甚至讨论起了恐怖片之于好莱坞、之于观众的价值:“《多格板箱》向我们展现了一个荒诞的黑暗故事。我们的情感因此得到一次次‘炼狱’般的考验, 我们的勇气得到了一次次严峻的挑战。恐怖电影确实会带来一些无法预料的负面影响, 但是我们却也得到了一个机会——认识并思考着这个危机四伏的现实世界, 获得一种对生活的体验、对生命的认知以及一种无以言状的乐趣。恐怖片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寓教于乐的作用, 这正是它的魅力所在。”
瞧瞧这话说的,简直坐实了那句“Money talks(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了热度,为了博得眼球,什么鬼话都编的出来。
奥斯蒙德坐在CAA掌门人,也就是自己的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的办公室,一手翻着报纸,一手端着咖啡,脸上是难得的悠闲。
事实上恐怖片商业价值高的原因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忆苦思甜”。
而是人在观看恐怖片时能够宣泄被压抑的情绪。被吓到时垂体会分泌各类激素,使得身心因此放松,从疲惫的日常工作中短暂解脱。
这样的快.感给了人们异样的、追求刺激的鼓励,所以人们才会花钱买上一张恐怖片的电影票。
CAA的咖啡比他买的速溶咖啡要香得多,沁人心脾,透着现磨咖啡豆微苦的焦香。
他轻抿一口咖啡,却觉得心脏悸动地厉害,手中的咖啡漾出波纹,他焦虑得手指以难以察觉的幅度微微颤抖,端不稳咖啡杯。
奥斯蒙德将小巧的咖啡杯放回木桌的杯垫上,眼眸半垂,轻声叹了一口气。
焦虑症患者并不适合饮用咖啡,但他却需要咖啡.因和尼古丁来抚平他心头泛起的焦躁不安。
对于《多格板箱》发行上映,他表面上看起来胜券在握。实际上却并没有自己表现出的那么从容镇定、运筹帷幄。
他在电影上映前联系媒体在电视上发表的那些对自己的贬低,并不仅仅是为了降低观众的预期,也是为了劝诫自己不要对影片抱有太大的希望,最好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年轻,尽管谙熟此道却缺乏经验,凭借自己的主观判断独自一人撰写了剧本,画了分镜稿,领导摄像组随他心意变焦、拼组镜头,就连电影的选角也是他的一言堂,他随性挑选演员,喜欢就采纳,不喜欢就随意更换他为《多格板箱》承担全部责任。
如此胆大妄为,归根结底,原因只有一个:联美自始至终没有认可过他的作品。
无论是他的父亲还是高管,通通否定了他。
他憋着一股气想要他们好看,实际上却也没有底气。
要说奥斯蒙德推销电影时受到的否认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打击,那完全不可能。
毕竟他也动过两百万将电影版权卖给罗杰·科尔曼的念头。
要说唱衰的媒体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那也完全不可能。
他的焦虑不安和颤抖的手就是证据,他无法克制自己去设想最坏的结局。
一无所有也是一种恩赐。
铺天盖地的营销是又一场赌博,又一场自救。
没有人能在电影上映前预见结局,“电影之神”库布里克不行,他也不行,就连被誉为“赌王”的科克里安也如履薄冰。
只是他与他们都不同,他一无所有,面前没有其它望得见光亮的出路,只能压上最后的筹码进行一场豪赌。
但他赌赢了。
迈克尔·奥维茨推门而入,手臂上挥、红光满面,为垂眸思考的奥斯蒙德带来了好消息:“首周票房!两千一百万!”
奥斯蒙德在这场惊人的交易中能够获得至少60%的高额票房分账。
影院最高会抽走30%的票房收入,而米高梅因为前期的判断不足,只能遵守合约,眼睁睁地看着《多格板箱》令人惊叹的票房总收入不断攀升,却只能取走票房收入的5%。
奥斯蒙德勾起唇角,那就意味着到目前为止,他能够从《多格板箱》上收获的利润,至少也有一千万美刀。
这给了他进行下一场赌博的资本,让他得以在好莱坞残酷的名利场继续苟延残喘。
他抬起手指轻敲着桌面:“海外的发行商差不多也可以联系了。海外票房应该还能赚上不少,你觉得直接把发行权出售还是让海外发行商代理发行,我来收取票房抽成?”
海外的发行抽成一般来说要远高于国内正常的百分之三十发行费用。
迈克尔建议他直接出售海外放行版权,这样就不需要苦苦等待院线将票房分账上交。他可以直接获得一笔收益,回笼资金、缓解燃眉之急。
等待《多格板箱》在院线下架以后,他还可以将播放权出售给电视台,或者由各大电视台收取一定费用代为播放,他收取扣除费用后赚到的点播费。
这样一来二去又是两笔收入款项,但并不是所有电影都有在海外发行、电视播放的运气。
发行商不是傻子,他们同样钟爱院线票房成绩突出的电影。
迈克尔忍不住感慨,凭借着《多格板箱》目前为止傲人的院线成绩,恐怕仅出售海外发行权和电视台播放权就可以赚回将近600万,偿清成本。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成功令人眼红,但很多业内人士依旧认为他运气的成分占了太多。
能够超越《闪灵》的首周票房,一是因为《多格板箱》采用的宣传太过新颖、传播范围太广,太容易引起人们的好奇心。
二是演员工会持续罢工。受演员罢工影响,最近的市场上没有几部新电影。院线都是靠着罢工前剪辑完成上线的电影苦苦支撑,好不容易等来一部新片,自然会提供更多的排片,也会有更多的影迷愿意买账。
时机与营销手段,一切都恰巧地刚刚好。
这两点最重要的因素造就了神话一般的票房,缺一不可。
但也许是因为这位“神话缔造者”太过年轻,甚至在几个月前才刚刚庆祝了自己18岁的生日,以至于更多的眼馋他成绩的人忽略了他能够成功最重要的因素——电影本身质量在线,内容足够精彩。
就连迈克尔也下意识认为他这位年轻客户的成功,源自他层出不穷的营销手段。
然而纵观所有电影杂志,能够给出《多格板箱》的差评居然只剩下:
“不知缘由地格外吓人。”与部分习惯给出差评的或者年纪稍大欣赏不来的影评人挽尊似的照搬的奥斯蒙德贬低自己的那套说辞“导演太过年轻经验不足。”。
再或者就是离奇的“看不懂电影里的是什么鬼。”“血腥场面太多让人恶心。”“丑化父亲的角色与圣母的形象。”“演员太好看像是青春爱情片。”
在贝斯特电影公司学习电影表演的昆汀·塔伦西诺对此不屑一顾,甚至激动地投了一篇稿子反驳这些言论并且表达自己的看法。
他好不容易高价买到了一张《多格板箱》的电影票,对这部电影的内容极为喜爱,逢人就夸。
昆汀属于影迷中较为少数的个例,对影片中的暴力场景极为推崇:“很多观众会忽略,但《多格板箱》和《发条橙》一样,这部电影的后期哪怕是暴力场景也是一种极致的充满艺术性的暴力,镜头的安排美得令人窒息。”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明明与他同龄,可他居然已经拍出了这样惊艳四座的个人作品。
昆汀忍不住望着电视,呢喃自语:“真想和他见一面,要一张签名照你说如果我写一份剧本寄给他,他会看我的故事吗?”
同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嘲笑他的异想天开:“得了吧,你连他的住址都要不到的。”
*
尽管电影上映以后,奥斯蒙德就撒手不管宣发。
但《多格板箱》前所未有的好评却将电影再次送至了热度的高峰,从蹭热度变成了真真正正地在《今日秀》上被主持人提起感慨。
奥斯蒙德在电影上映后依旧很忙,他第一时间将电影的版权抵押给了银行,用以偿还自己那笔作为《多格板箱》拍摄成本的、高达400万的贷款。并给库布里克汇去了钱款,偿还他之前好心借给他的钱。
银行经理脸上的笑容愈发谄媚,显然是早已经得到了业内风声,知晓业内对《多格板箱》的期待与看好,银行会帮奥斯蒙德催促院线尽快提交票房分账,它们很快就能收回这笔贷款,倒也算得上是一种另类的“双赢”。
余下的钱银行也并不会扣押拿去偿还奥斯蒙德在银行的另外两笔还未到期的贷款,而是会提供给客户。
奥斯蒙德非常满意,并且没有忘记在离开洛杉矶重返学校之前,前往新世界电影公司嘲笑一番罗杰·科尔曼的不识货:
“我早说过了,起码你应该先看一遍那部电影的内容再做决定。”
第29章 炫耀
罗杰·科尔曼脸色铁青, 看着奥斯蒙德坐在他对面的沙发扶手上,一手拎起盛着浅红色樱桃露的玻璃细径瓶摇晃。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得意与狡黠, 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姿态率性从容。故作不经意地炫耀:“首周两千万, 你觉得《多格板箱》最终能在全美收获多少票房?”
门外的秘书眼神忽闪,不敢看向这边。
生怕自己嘲笑老板被老板逮到。
“你小子一天天真是皮痒。”
罗杰恨得咬牙切齿,只怪自己当初没有多提200万预算,就算花费四百万美元将《多格板箱》买下, 现在也能够赚得金钵满盆。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判断有失误,但没人能保证自己可以抓住每一次机会,至于来他眼前又是炫耀又是找茬吗?
“我也不知道欸”
奥斯蒙德满脸的无辜,一双上挑的眼眸中却满是戏谑,将不要脸和嘲讽贯彻到底:“你觉得首周只能给我带来上千万刀收入的电影, 算是年轻人必须吃的苦头吗?是不是太苦了?”
“行了!谁都知道你是好莱坞新星了!了不起!行了吧!”
罗杰不满地抽起了一叠文件, 大声地拍了拍沙发扶手:“怪我有眼无珠,鼠目寸光”
奥斯蒙德不依不饶, 依旧晃着酒瓶:“原本和你约好的百分之十票房分账, 得有多少钱?这可是躺着就能赚来的钱,某些人, 啧啧,也许有人就是不喜欢钱吧。”
罗杰翻了个白眼,愤愤地将文件卷成卷, 再次敲了两下。
这位祖宗三言两语, 把他之前说的话全部阴阳怪气还给了他:“你拿了米高梅百分之五的发行费就自己偷着乐吧, 要不是米高梅被踢了脑袋,愿意帮你低价宣发, 你以为能捞这么多吗?”
奥斯蒙德毫不客气地哼笑出声:“宣发可不是米高梅的手笔,全程都是我自己做的。总计花费3万5千300刀,羡慕吗?妒忌吧?”
罗杰此刻才露出了几分讶异:“3万5?这么少?你怎么做到的?”
奥斯蒙德没有隐瞒,他的营销手段大多无法拷贝,仅能使用那么一两次。
想必被他这么利用一次,美国大联盟和《今日秀》、《早安美国》肯定会加强审核,不会再让有心人投机取巧打免费广告。
罗杰·科尔曼忍不住啧了啧嘴:“你这孩子不进广告部门、不读个广告专业真是屈才,还拍什么电影?帮人做广告去吧。如果你想来新世界,我可以给你每周1200刀的薪资。”
“我倒是想在广告行业发光发热,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奈何拍电影赚得太多。”
奥斯蒙德唇角的弧度愈发扩大,重新将话题引回罗杰此刻最不想听的票房上:“可惜,我也没有办法,要知道我也不想赚这么多的,我本来只想要赚回400万本钱你说说,真是世事难料。”
“”
真是奇了怪了,今天到底是谁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直接把你放进来的?
罗杰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他在公司的其他人面前倒是从没有露出过这样失态的神情,但每每遇上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就没办法压抑自己的情绪。
只不过到底是年龄大他整整两倍的长辈,奥斯蒙德如此犯浑,他也没办法真的生气或者教训他几句,毕竟确实是他错失了这笔稳赚不赔的投资。
罗杰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嘴上服软:“好好,都是我的错,怪我活该,连电影都没打开看就敢轻易下结论。让我想想,首周就拿到了2000万,最终票房有可能超过最初的预期,达到5000万。如果一切顺利,后续运营得当的话,不排除有冲击6000万票房的可能。”
他说着说着,神色认真了起来:“《多格板箱》首映的时候我去看了,我确实得向你道歉。它和新世界流水线产出的廉价恐怖片无法同论,艺术价值确实远大于商业价值,但商业价值也不容小觑。”
这下轮到奥斯蒙德意外地扬起眉尾,稍微摆正了身体。
多数媒体确实认可了《多格板箱》的商业价值,但却没有给他这么高的艺术评价。
罗杰却说道:“我当初之所以不愿意买下这部电影,首先是新世界每年的电影投资你也清楚,两百万确实是一个大数字。其次,我可不是为自己狡辩”
他打了预防针,开始替自己狡辩:
“新世界每年都会接纳不少怀有导演梦想的新人,每个人都会拿着自己的处女作样片或者短片来寻求我的帮助,就像你一样。我看过太多学生的作品了,大多数学生都不会考虑观众的喜好和感受,他们都是愣头青,只想拍自己撰写的故事,揭示个什么的社会现象,生硬地给观影人灌输些大道理。稍微好些的,会拍成故弄玄虚的艺术片,要么就搞全片黑白,要么就搞点行为艺术,自以为是不被人赏识但才华横溢充满潜能的艺术家。实际上,只有不被人赏识这点说对了。”
“我这里是公司,不是救济中心。评价一部电影好坏最重要的标准是电影能不能让我赚钱,而不是它的艺术价值。坦白告诉你,我相信现在的你应该也有所体会,如果一部电影能赚钱,那么它是否美丽、是否能打动人心、是否有着极高的艺术造诣,都不重要。这是独立制片厂能在好莱坞苟且、稳赚不赔的原则,这是我教给你的第一堂课,奥兹,一切向钱看齐,有了钱,才有闲心搞艺术搞梦想。”
“在我看来,你们都差不多。我没有看你的电影也是出于这样的原由。我以为你的电影和所有学生一样,追求极致的艺术性却丝毫不考虑学校外电影院内真正决定着你命运的观众的想法。”
他说的很真诚,也很有道理。
这是“B极片教父”能给他的发自肺腑的经验教训传授。
但奥斯蒙德十分不给面子地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揭穿他:“还给我讲大道理上课呢?可是我的处女作首周票房两千万欸。”
罗杰又狠狠一噎,不得不承认因为每部电影投资较少,不敢放手一搏,即便是他也从来没拿过如此夸张的票房成绩。
他面露颓色,算是明白了这小子根本软硬不吃,今天这一趟就是专门来耀武扬威的。想要把这位“大爷”哄走,就只能给他顺毛。
“也是,你说的对,两千万是了不起的成就。”
到底还是个首次尝到成功滋味的小孩。
他服软反倒让找他凡尔赛阴阳怪气的奥斯蒙德没了兴趣。他轻哼了一声将酒瓶顺势放回了桌上,作势就要离开:“好吧,我找吉姆去。”
就是不知道詹姆斯·卡梅隆现在还在不在洛杉矶。
罗杰·科尔曼的手掌却是向下一压,示意他赶紧坐回沙发上,还有正事要谈。
“院线的票房收益上缴发行商需要段时间,你现在手上还缺钱吧?要不要帮我导部B级片?我给你四十万导演酬劳。”
“你老糊涂了吧?”
奥斯蒙德双手环抱,微微上扬下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猜猜凭借《多格板箱》我能拿到多少大厂的制片、导演邀请?为什么要拿四十万这么低的报酬,撑死了七八十万的电影预算给你干苦力活?”
这家伙明明就是馋他热度,想借他的人气,为新世界翻拍一部剧情几乎和《多格板箱》一模一样的电影恰烂钱。
罗杰简直想撸起袖子痛揍他一顿教教他什么叫尊老爱幼。
他皱起眉:“好莱坞大厂从立项、确定演员、到开拍,再到电影上映需要耗时多久你比我更清楚。但在我这里拍部B级片也就用你半个月的时间,我给你四十万导演酬劳,再签百分之二十票房抽成,行了吧?”
他说的倒也没错,没拿到院线分账,又为广告支出了一笔钱,还了银行利息和库布里克的借款后,他手上的资金已经再次见底。
现在四十万的酬劳换半个月工期,绝对是他大赚特赚,更何况这个老抠门居然还愿意给他百分之二十分账,看来是馋《多格板箱》票房馋得要命。
奥斯蒙德重新坐回沙发上,一句话击碎了罗杰的“妄想”:“不拍恐怖片。”
“你小子。”
罗杰冷哼一声:“那就拍悬疑片。”
“我不。”
现在是他有恃无恐。
你还硬气上了是吧?
罗杰皱眉,但现在他别无他法,堂堂新世界电影公司掌门人只能妥协。
“那你想拍什么?科幻片青春片吗?”
原本就是为了惹他不爽故意和他唱反调的奥斯蒙德突然挑了挑眉,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脑中兀地冒出了一个想法:“你打算给电影多少预算?”
“加上你的导演酬劳”
罗杰非常诚实:“50万。”
你这个人真的是剥削劳动成本啊!去掉导演的酬劳拍摄电影只给10万预算吗?
也亏新世界有自己的摄影设备,不然就这些钱,租用设备都只能借两个星期,更别说要给演员多少酬劳,搭建场景又需要花费多少钱。
“120万预算。”
奥斯蒙德半眯起双眼,看起来胸有成足:“预算剩余的钱算作我的导演薪资。我给你拍两部电影,一部青春片,给我百分之二十的分账,一部宠物电影,我给你百分之二十的分账。”
这样的打包售卖倒也划算,但罗杰有些不满意他的题材。
他稍坐起身,皱着眉询问道:“宠物电影?合家欢题材吗?只是动物成本就不够吧?你要拍什么内容?”
奥斯蒙德手臂环抱:“这方面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有能在预算内解决问题的办法。”
至于电影要拍摄什么内容,他抬起左手撑着下巴:“日本在30年代有一只很出名的忠犬事件见报,我打算找个编剧将故事改编成剧本拍摄。”
日版的《忠犬八公》于1987年在日本上映,收获了20亿日元的票房。
而美版于2009年上映的《忠犬八公》成本1600万,因发行公司利益纠葛没能在北美上映,但只计算海外票房也收获了4675万刀。
省去了狗狗的培训费用,再找法米娜拉一笔投资赞助,将影棚拍摄全部改为实景拍摄,贯彻将省钱进行到底的理念。
奥斯蒙德诚挚地认为,自己能用极低的成本拍摄这部电影的同时捞到大约三千万左右的高额票房收益。
第30章 青春片
“宠物电影还是日本的故事?”
罗杰·科尔曼皱起眉, 摆出一副不信任、不赞同的神情,卷成筒状的文件被他握在手中,敲了敲自己的手掌。
动物、宠物参与电影拍摄的时间并不算短暂是, 数量却格外稀少。
1895年法国摄影师卢米埃尔兄弟首次在公众场合放映《工厂的大门》,标志着世界上第一部 电影的正式问世。同年, 短片《水浇园丁》中就已经出现了宠物狗的身影。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末,“米老鼠的哥哥”幸运兔奥斯华也在动画之中崭露头角。
然而直到1943年《灵犬莱西》问世,才标志着世间第一部 动物题材故事片的诞生。这部最早的描绘犬类忠诚的电影讲述了忠犬莱西不远万里回家的故事,引爆了人们对动物的热爱, 却并没有使动物电影风靡一时。
从《灵犬莱西》上映的1943年到目前为止近40年,好莱坞上映的的动物电影仅有20部,平均每两年才会有一部动物电影问世。这其中甚至包含了1963年希区柯克的《群鸟》、1975年斯皮尔伯格的《大白鲨》这类动物题材惊悚电影。
动物电影的数量之所以如此之少,并非是因为动物电影不赚钱,而是因为这类电影投资较高、拍摄周期较长, 十分耗费精力。
譬如想要拍好一部忠犬电影, 拍摄狗狗长大的过程,难免要寻觅不同年龄段长相几乎一致的狗狗, 还要确保它们聪明、耐劳, 能够进行长时间的工作。
由于动物演员的不确定性,过多的胶片支出和持续太长时间的场地租用费用也需要一大笔支出。
如果不采用真实动物表演, 就需要像《大白鲨》那样引入模型和数字艺术。
但宠物电影的票房根本比不过惊悚电影,为一部宠物电影投入大量的资金制作特效只会得不偿失。目前特效技艺的失真感也会令观众感到不适,并不适合在宠物电影中应用。
总而言之, 同等投资的其它电影要付出的精力成本远低于宠物电影, 能够获得的收益又高于宠物电影。
拍摄宠物电影, 尤其是基于它国的故事改编的宠物电影,只会得不偿失。
好莱坞的电影, 说到底是面向美国本土和加拿大的电影。
尤其是投资较少的廉价片,最多只会再加上欧洲作为输出地。
发行商引进外国电影时,即便嘴上再怎么推崇黑泽明,也不得不因为东亚电影在本土的狭小市场而心生怯意。
东方人含蓄内敛的情感表述与不同源的文化背景和较为柔和的长相,以及银幕上必须添加的字幕,都是影片在北美大量发行的阻碍。
奥斯蒙德不叠debuff还好,一叠就是两个。
罗杰有些想拒绝,但眼前的年轻人马上就要炙手可热,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信我。”
奥斯蒙德朝着他眨了眨眼,伸手并拢手指,分别在自己的额头、前胸、左肩右肩上轻点一下:“阿门。”
罗杰忍不住轻笑,鉴于提前知晓对方并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他并没有出声指正他没有划十字:“行吧,出于上一次没有选择相信你,最起码亏了三四百万的原因考虑,我这次相信你一回。但提前说好,一次交易,后续拍摄的时候不许再找我增加预算投资。”
奥斯蒙德唇角的笑意扩大,笑得轻快:“当然不会,你就等着赚钱吧。”
他转头联络了经纪人迈克尔,让对方领着律师来一趟,几乎没有耗费什么时间,极为迅速地与新世界签订了制片合同。
罗杰出资120万,当个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管,只承担有可能会亏本的风险,包揽后续的宣发工作。
奥斯蒙德拿钱拍两部电影,所有的工作都由他说了算,从剧本到选角,再到最后的剪辑。独立电影公司可以给他一名导演、制片人能拥有的最多的权力。
双方对这笔买卖都非常满意。
只有迈克尔低声朝着奥斯蒙德抱怨:“科尔曼手上有你的什么把柄吗?你为什么要拿这么低的预算给新世界拍电影?还是两部!我早上刚接到了环球的电话,对方经理人想邀请你参加晚上的派对,这明显是示好!大厂不仅会提供充足的电影预算,还会给你不菲的佣金。你倒好,迫不及待接剥削电影砸自己的招牌坏自己的名声。”
奥斯蒙德指着合同给他看:“抽成!票房抽成!你觉得环球会给我高达八成的票房分账吗?”
迈克尔看了一眼正在门外和秘书交流着什么的罗杰·科尔曼,扯了扯嘴角示意奥斯蒙德小点声:“那部青春片才分你百分之二十。”
“因为我不确定那部电影能赚多少。”
奥斯蒙德将合同放回桌上,抬起手撑着下巴,目光在桌上——迈克尔带来的一沓文件上扫了一眼:“这是什么?”
“那就是说你对宠物电影很有信心?”
迈克尔小声嘀咕了一声,顺手将手边的文件递给了他:“这是CAA纳入考虑,综合考量是否签下的20名青年演员的试镜照。你要看看吗?也许能找到合适的演员出演你的电影。”
闲着也是闲着。
奥斯蒙德随手接过,快速翻阅眼前的一沓资料。
演员的资料基本上格式一致,包含一张记录着身高体重三维和演绎经验、以及是否接受过表演教学的基本信息表,附带几张正面、左右面拍摄的标准带妆照和一张素颜照片,方便选角导演按照角色需求进行挑选。
至于为什么强调一定要有素颜照,主要是因为部分化妆师在化妆时采用的妆容会抹平演员本身的特色,反而可能导致演员错失角色。
奥斯蒙德并未抱有什么期望,他随意地翻动了两下,却突然瞪大了双眸,从中发现了一个忧郁而稚嫩的熟面孔:“小罗伯特·唐尼?”
“小罗伯特·唐尼?那是谁?罗伯特·唐尼的儿子?”
迈克尔挠了挠头,他怎么不记得罗伯特·唐尼有个儿子?就算他没仔细看过这叠资料,也不至于忽略了罗伯特·唐尼的儿子吧?
奥斯蒙德咋舌:“他父亲确实是罗伯特·唐尼,但你说那个罗伯特·唐尼和我说这个罗伯特·唐尼不是同一个人。”
小罗伯特·唐尼的父亲是个好莱坞地下电影人。
“地下”意味着他拍摄的电影不符合好莱坞主流审美,没多少人看好,无法发行。
迈克尔说的那个罗伯特·唐尼则是著名编剧、导演、制片人、演员,以前也和罗杰·科尔曼一起拍过剥削片。
他是现在好莱坞最优秀的编剧和编剧医生之一,《教父》中就有他添加上去的剧情。
事实上,两个“唐尼”的拼法也稍有不同,只是读音略微类似。
奥斯蒙德与这个小罗伯特·唐尼在派对上见过,他肆无忌惮堂而皇之一点也不知道遮掩地坐在沙发上将粉状物切碎的模样和明显带着幼态的脸颊让他没忍住向朋友询问。
通常来说,他不会管这种闲事,但他那天心情不好,见不得毒.虫在自己面前晃荡,便将神志不清的未成年男孩从派对上拎了出去,还坏心眼地给青少年戒.毒所打了电话,谎称自己在路上看到有人昏迷不醒。
对方后来和他聊过两句,可能碍于他的背景,明知道奥斯蒙德干了什么好事仍然没敢抱怨什么,只是开了两句玩笑,便让事情就此翻篇。
不过站在导演的角度考虑,奥斯蒙德认为小罗伯特·唐尼的脸略为柔和,没什么侵略性,适合在电影中担任主角,可塑性极高。再加上对方出演的电影虽然都没能上映,但也算是从小参演电影磨练演技,演技不怎么需要操心,起码比他这种演技纯粹为0的专职导演好上太多。
奥斯蒙德咬着饼干,更何况,他还是《艺术修养》中未来《钢铁侠》的扮演者。
在含糊不清地解释一番后,奥斯蒙德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他是个好苗子,如果CAA打算签下他的话,应该能收获不错的回报。就是需要些多付出些时间和精力盯着些”
他都不需要挑明,迈克尔已经明白,多半是染了些圈子里常见的坏毛病:“行吧。”
CAA正是缺人的时候,这种廉价的、没闯出什么名堂的小甜菜就和汤姆·克鲁斯一样,也可以签下试试看,更何况奥斯蒙德阅人无数,他说演技不错,那就是演技算得上同龄人中比较出色的,值得一试。
至于身上的小毛病,看得严些就可以。
“你要挑他做主演吗?”
迈克尔将资料挑出,随口询问了一句。
“不”
奥斯蒙德轻轻皱了皱眉,他不喜欢看到自己的片场出现管制类药物和毒品,那可能意味着他不得不为演员买下一笔额外的保险,甚至要做好在片场呼叫救护车的打算。瘾君子和酒鬼都是片场里的不确定因素,除非他已经确定小罗伯特·唐尼干净,不然他不会选择他做自己的男主角。
更何况“他的外形不太契合我的主角。”
“奥兹。”
门前和助理商议的罗杰·科尔曼突然发声叫他的昵称,罗杰走进房间内,从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串钥匙:“走,跟我去剧本库里挑部青春片剧本。”
他看了迈克尔·奥维茨一眼,知道CAA最近正在计划实行从剧本开始完全由CAA打造全部班底的策略,稍给了CAA的掌权人一个面子:“或者CAA签下的编剧手里有合适的剧本?”
奥斯蒙德却在迈克尔发声之前开了口,他摇了摇头:“忘了说了,我有一个青春片的故事梗概,需要找位编剧完善,或者我自己凑合写一写。”
这下罗杰和迈克尔都皱起了眉。
前者疑惑:“你到底要多久的工期?没必要这么麻烦吧?青春片套路都一样。”
后者愤慨:“你怎么还有编剧业务?!我怎么不知道?怎么没和CAA签约?”
年轻的导演不满地撇了撇嘴:“瞧你们俩说的什么话,就是因为青春片的套路都差不多我才敢自己随便写写剧本。放心,罗杰,从编剧、选角到杀青,最多三个星期就能搞定,我向你保证。”
罗杰·科尔曼仍然不放心,却还是坐回了沙发上打算听听他的说法。他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有点吃亏,也有点太信任这死小孩了:“你先说说梗概吧。”
“怎么就这么不信任我呢?”
奥斯蒙德说着,却也没有气恼,他抬起手为自己倒了杯樱桃露,仗着罗杰与迈克尔都不好在这时教训他,往樱桃露中掺了少许勃艮第酒中和口感:“我打算拍一部反套路的‘小妞电影’。”
小妞电影是个约定俗称的说法,又被称为女性电影。
指的是剧情轻松浪漫,以少女视角展开的爱情电影。
大部分影片以女主角的样貌、学历、心态改变为卖点。女主开头又倒霉又无人关注,随后经历了一些重大事件,改变了自己,变得自信又自立,赢得了男士的心仪,恋爱、事业同时并进,取得喜人的成绩。
《公主日记》、《政律俏佳人》、《欲望都市》、《妈妈咪呀》、《心花怒放》、《穿Prada的女王》都属于这类讲述女性浪漫爱情故事的电影,喜人的票房成绩也证明了这类电影拥有足够庞大的受众。
而奥斯蒙德口中的反套路小妞电影,则是:
“全校最受欢迎的返校节女王在最出风头的舞会上发现作为返校节舞会国王的男友出轨自己最讨厌的女生,一怒之下放出豪言壮语,会找到比前男友更优秀的男友。但学校内的男性风云人物早已经和前男友串通,等着在下一场舞会上看她的笑话。”
“女主人公无奈盯上了一位其貌不扬的书呆子同学,想要对他的发型、衣着进行改造,将他改造成比前男友帅气、英俊的新任舞会国王。”
“她获得了成功,也在过程中明白了自己所需的并不只是舞会上荣誉的虚名,还有对日常生活的投入。生活中也有许多美需要她用心体会。”
“最后女生在评选前幡然醒悟,选择了退出评选。但就在嘲笑到来之前,与女主因为观念问题产生分歧的被改造后的男主开着跑车帅气去而又返”
“后面的内容我还没想好,但我比较想要男主是个不怎么在乎别人看法的、钟爱绘画艺术的有钱富二代。他不仅和女主赢下了返校节国王与女王的称号,还开车带着女主去了之前他因为某件还没编好的事件而对女主有所改观的废弃隧道。然后女主看到了他在隧道墙壁上画下的,在车子运行下如同动画一样动起来他们两个的小人。”
“电影的结局就是大团圆合家欢,比如女主有了别的目标,比如她发现自己很喜欢音乐或者文学,决定开始为了自己的梦想不留遗憾地度过每一天。当然,这期间也可以兼职当当舞会女王什么的,或者她其实是因为喜欢舞蹈才如此执着”
奥斯蒙德耸耸肩,轻抿了一口杯中浅粉色的混合酒液:“又俗套又狗血,但其实蛮有趣的。反正我看腻那些在青春片里梳着大油头说着古怪情话的油腻男主了,这次让姑娘们自己动手把男孩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