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你不觉得,让格拉帕一个刚刚诞生的人格,去承受西万尼那惨无人道的实验未免太残忍了吗?!”

    漆黑的世界里,诺尔创晕小黑借机离开的计划不成,又开始了道德绑架的新策略,他一副大义凛然地模样,仿佛在演独角戏般对着虚空进行着指责:

    “就算是人格,他也应该有人权的,我们应该尊重他的意愿!”

    【先不说你那身体还能感知到多少疼痛,格拉帕对这些都没什么认知,最多就是感到无聊而已。】

    “有道理,”诺尔拖着下巴点点头,一边道:“毕竟是我逃避杀人这件事诞生出的人格,肯定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小黑侧目,惊讶于自己眼前这人竟能亲口说出自己逃避杀人一事,随后又无奈于对方对自己的认知,就算是第二人格,诺尔的话也诞生不出什么冷酷无情的杀手,顶多就是神经迟钝了一点。

    “所以小黑你果然也在看着格拉帕的行动吧。”诺尔一副认真地模样问道:“他有没有干毁我形象的事情?”

    小黑无奈叹气,他不仅能看到,还同时被创了个半死,至于形象什么的,呵呵,他信诺尔在意个鬼。

    “所以还是换我出去吧,不然我的一世英名要是毁了......”

    不得不说诺尔破罐子破摔后确实放飞自我地严重,什么鬼话都能说得出来,而在发现小黑一副懒得回应自己的模样后,他又换了一副认真地语气道:

    “你应该知道的,小黑,有些事情不能逃避的,我应该......”

    【你应该什么?】

    小黑的声音突然冷漠起来,仿佛突然被激到般,它音调略高地道:

    【如果是想去送死,不用那么麻烦,】

    随着它的话音落下,四周漆黑的世界突兀地亮起,仿佛终于被人开了灯般,显露出了完整的模样,只是不等诺尔去细看,耳边突然传来仿佛镜子碎裂的声音。

    “哗啦——”

    世界骤然破裂成难以计量的碎片,急速向下坠去,又在半空中被未知的力量席卷起,再次勉强组合成一个黑色的,一望无际的世界。

    诺尔坐在半空中看着眼前的一幕,刚刚还喋喋不休的嘴终于静了下来。

    【这是你的精神世界,诺尔。】

    小黑的声音一旦平静下来,就会带着机械的冰冷感:

    【以你现在那基本坏掉的精神状态,勉强出去的话,会立刻迎来你想要的死亡。】

    “看来是的,”诺尔似乎很快便刚才的沉默中回过了神,还有心思调侃句道:“我还以为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毕竟现在感觉状态挺好的哈哈。”

    他有干笑了两声,小黑没有如往日般吐槽,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留诺尔自己一个人略显尴尬地发言,所幸诺尔也不算在意,语气带着些许随意道:

    “坦白说已经比我预想地要晚了,所以就算......”

    【那如果我跟你说,你现在出去面对的就是降谷零呢?】

    诺尔一愣,随后没有了声响。

    ———

    “诺尔......”降谷零一路追到了他预定的狙击地点,一栋还未完工的楼房顶层的房间,很快便见到了正在组装狙击枪的格拉帕。

    即便格拉帕的速度再怪物,以降谷零的身体素质,除去微微愣住的那几秒,他也不过是迟了格拉帕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赶到了地方。

    “把枪放下......”金发男人声音里掺杂着复杂的情绪,他看着眼前的男人熟练调试狙击枪的模样,心在一点点下沉。

    如果是完全失忆地话,为何还如此熟练,肌肉记忆,还是说在醒来后立刻进行了相关训练?不管是什么原因都非常糟糕。

    他一边想着,一边缓缓走进没有装门的房间。

    这座即将施工完的大楼外部看着干净整洁,但还未曾装修的地面上满是灰尘,格拉帕并不在意这些地坐在地上,一只小腿贴着地面充当狙击枪的底垫,另一条腿曲起用膝盖撑着胳膊,弯腰专注地调试着狙击枪,身上的黑色大衣沾上了灰白的粉末,金发男人的话仿佛被无视了一般,他只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格拉帕,停下。”金发男人无奈地加重语气,已经站在了格拉帕面前的他弯下身子向前探去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

    没有反抗。

    格拉帕抬起了头看向金发男人,那弯着腰自上而下看着自己的动作非常具有侵略感,投下的阴影也完全笼罩了自己,然而那双眼里的无奈好像完全转换了立场,格拉帕从中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请求。

    “给我,可以吗?”

    降谷零看着那双通透到仿佛什么都没有的双眼,里面却清晰地映着自己艰难扯起嘴角的模样,是因为卧底了太久终于到了极限,还是昨日与同伴的短暂相聚让他的灵魂在面具的缝隙里流出,又或者实在不在忍心对眼前之人扮演出一点邪恶......

    今天的他格外地不入戏,入不了波本这一角色。

    肤色略深的手松开了握着格拉帕的手腕,缓缓落在了狙击枪的枪身,以一种柔和又自然地态度慢慢将其从格拉帕手中抽出,直到完全地脱离。

    “哦......”仿佛慢了半拍一样,手中已经空无一物的格拉帕缓缓道,随后又眨了下眼睛,歪头看着金发男人,用平静地语气问道:

    “不需要帮你杀了他吗?”

    这句话令金发男人心思微动。

    不是因为组织的命令,而是“帮我”去杀.....

    那一瞬间,过去对方主动抢夺杀人相关任务的模样立刻被大脑从回忆的片段里揪出来,连带着当时两人曾经的对话:

    “这么积极地想要表现自己杀人的欲望吗,格拉帕?”

    “不行吗,波本~”

    彼时少年的声音里满是挑衅,灰绿色双眼里蕴含的情绪却模糊在了记忆里。

    这让降谷零再次回想起,自己在知晓诺尔真实情况后宛如自虐般将诺尔的一切行动与言语都细细掰碎,从中试图勾勒出那灵魂真实的模样,又代入其中看向回忆里那个愚蠢地,令人生厌的自己。

    他感受到了一股厌恶,从诺尔的角度上,他看不到作为波本,甚至作为降谷零的那个自己,有丝毫被诺尔在意的价值。

    他会相信诺尔那在淤泥中也能诞生出光明的灵魂有着近乎圣人的宽容,才因此容忍了这些,或许还有可能有几分hiro的缘故,但降谷零本身,没有任何值得诺尔偏爱的理由。

    这种想法他压在心里,甚至在起初,他选择了继续用格拉帕去称呼对方而并非诺尔,他不认为自己有资格使用这个亲近的称呼,只是这点却在前段时间被hiro用诺尔不喜欢别人用格拉帕这个名字称呼他这个理由堵住。

    他是波本,也是公安派去组织卧底了近十年的男人,他坚定地走在这条路上,伤害的人也不止有诺尔,他的手上直接间接粘着的血液不比那些该下地狱的人少。

    这样的他,为何会得到一份偏爱,一份试图保护自己的......偏爱?

    他意识到,这个自己现在阻止其杀人试图保护其灵魂的诺尔,早在之前便做过同样的事情,更早,更隐蔽,而这点带给他的痛苦甚至在某一瞬间超过了感动,负面的情绪如海啸般袭来让他控制不住自己。

    “你为什么......”

    格拉帕坐在原地,不理解地看着突然跪地抱住自己的金发男人,他想询问什么,却微妙地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说。

    你为什么哭了,格拉帕只能在心里问道。

    他还没来得及去理解其中的意思,便被对方轻轻抱住无法看到深情。

    于是只能又去感受这个拥抱,试图继续理解。

    这算拥抱吗?

    对方的动作过于突然,力量却极其轻柔,只是双手虚虚环住了自己的身体,随时可以挣脱开,柔软的浅金色头发碰到了自己的下巴,有点痒。

    不对的,一种突然冒出来的情绪令格拉帕开始感到无措,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并不想反抗,但心中却难得敏锐地意识到一件事:

    不应该是自己接受这个拥抱。

    格拉帕瞬间慌乱起来,手足无措地用失去焦距的眼神向前看去,感官却不由自主地集中在自己身上这个暖烘烘地呼吸着又颤抖着的大型生物。

    不行,不能这样,要离开。

    心理拼命地喊着,双脚开始积攒力量,在金发男人想要说些什么的瞬间,格拉帕拔地而起,一股脑地冲向门外,并在几瞬间失去了踪影。

    留在原地的降谷零,被对方跑走扬起的灰尘糊了一脸,大脑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