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小会开了大概四十多分钟,主要用于给大家互相介绍自己。许书澈虽然说的话官方而严厉,但实际上还是很鼓励他们互相交流的。大家都差不多的岁数,这些学弟学妹们慢慢也破冰活跃了起来。
“那今天就到这里,”许书澈将手里的笔记本合上,“大家辛苦了,周六把你们约出来开会真的不好意思,快回去休息吧。”
“哪里的话!”
一个物理系研一的男生说:“我们这个小破组能拐到学长你才是我们的荣幸!”
其他人纷纷跟着起哄附和,搞得许书澈险些没绷住表面的威严。
等所有人闹哄哄地走了,简一寻这才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却看见许书澈在看手里拿着的笔记本。他挑眉,拖沓着脚步走过去,将下巴搭在许书澈的肩上:“这是什么?”
火热的呼吸喷洒在许书澈耳边,手臂忽地感受到来自另一个陌生男性的温度,让许书澈吓了一跳,猛地向前踉跄了几步。
简一寻的脖子险些被闪到,有些莫名地抬头:“怎么了?”、
“你干嘛?”
许书澈将笔记本按在胸口,平复着刚才过快的心跳:“吓死我了。”
这就吓着了?
简一寻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没等他细问,就听许书澈道:“回去吧,我收拾下我的东西回宿舍了。”
“那我陪你啊。”
简一寻跟在许书澈身后:“反正我也没事。”
许书澈也不赶他走,由着他在身后像个尾巴似的跟着,一路跟到了宿舍楼下。
宿管阿姨现在回来了,正在一楼嗑瓜子和保洁大姐聊天。简一寻看着许书澈和她要了钥匙,电话铃忽然响了。
他摸摸口袋,将那个挂着海绵宝宝钥匙扣的钥匙丢给他:“你先上去吧,我接个电话。”
不愧是篮球队的,这个钥匙扔的相当有水平,不偏不倚地落在许书澈怀里。
许书澈和他道了谢,转身向楼上走去。
挺不可思议的,在24小时之前,他们还在阶梯教室里剑拔弩张。而24小时之后,他们不仅在同一个宿舍同一张床上睡了一晚上,还成了课题小组的搭档。
许书澈觉得这绝对要归功于简一寻那社交恐.怖.分子一样的性格,就和他挂在钥匙上的海绵宝宝一样。
他这样想着,走完了最后一级楼梯,正准备先开简一寻的宿舍门取自己的电脑时,对面那扇昨晚怎么也敲不开的门忽然开了。
曲超应该是刚醒出来丢垃圾,头发不像之前那样造型精致,而是有些凌乱地顶在脑袋上。
他抬头,看见许书澈站在自己面前后笑了下:“哎,这不是许书澈吗?怎么站在这儿不动啊?”
所以昨晚宿舍里是有人的,他并没有幻听烧水的声音。
只是曲超不想给他开门。
怒意蓦地爆发,让许书澈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里的两把钥匙,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
曲超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钥匙上,忽地变了脸色:“简一寻的钥匙怎么在你手里?”
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一张称得上“清秀”的脸五官忽地扭曲起来:“你昨晚去哪了?”
“现在问这个是不是有点晚了?”
许书澈狭长的凤眼微眯,声音中满是厌恶:“我昨晚敲门的时候你在,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我凭什么要给你开门?”曲超依旧嘴硬,心虚地仰着头,拔高了声调和他吵,“谁知道是不是坏人骗我。”
和曲超恼羞成怒的高声相比,许书澈看上去十分冷静。
“我说了是我,”他轻声道,“但你还是没有开门。”
“我再说一遍,是我害怕门外有坏——”
许书澈打断了他的话:“这根本不是你的理由,你就是不想给我开门。”
他的眉眼间结了冰似的,冷冷地看着曲超。之前他只觉得这个室友好像处不熟,现在终于看明白了,原来人家是明着讨厌他,他还不知道,还做梦想和人搞好关系。
“对啊,我就是不想给你开门。”
曲超见自己的真实想法被人说出来了,涨红了一张精致的小脸,梗着脖子嚷道:“我就是看不惯你,怎样?”
“凭什么老师就只能看见你优秀看不见我?凭什么我喜欢的人都围着你转?你有什么好?不就是会在我面前装逼吗?不还是要跟男人回去?我看见你就恶心!”
这些尖锐的话灌入许书澈的耳中,和高中时听过的话重叠在了一起,让他曾避之唯恐不及的恐惧再次席卷而来。
他身体有一瞬间的战栗,因为应激反应而近乎失语,原本准备好的辩驳一句也说不出,只能急促地喘着气。
“茶死你算了!”
曲超原本以为许书澈平时见谁都冷着张脸是个狠角色,但没想到这么好欺负,立刻胆子大了起来,似乎是觉得反正也撕破脸了,把平时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直博是哪来的,不就是去和别人睡出来的吗?”
这层楼的四五间宿舍都是空的,曲超肆无忌惮地将他那些恶毒的猜测说了出来,看着许书澈越来越苍白的脸,他尝到了久违的报复的快感。
他正洋洋得意地准备再多说点什么让许书澈更难受,眼前忽地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左脸就挨了一拳。
曲超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单薄瘦弱的人,怎么也想不到许书澈居然会动手。
许书澈攥着的拳微微颤抖,骨节上迅速浮现出红痕。
“原来是你在造谣我,”他轻声说,“也是你把我的微信发在网上让奇怪的人来加我,对吗?”
曲超嘴唇火辣辣地疼着,闻言笑道:“这不正如了你的愿吗?你不就享受男人围着你转的感觉吗?”
许书澈咬着唇,抬手又想再给他一拳,却被人半路攥住了手腕。
曲超的力气比他大很多,反手一推,许书澈踉跄着摔倒在地上,膝盖恰好磕在大理石的地砖上,疼得他微不可闻地呜咽了一声。
“最讨厌你这幅清高的样子......”
曲超的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许书澈忍着痛抬眸,看见简一寻静静地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们。
“学,学弟。”
刚刚还在许书澈面前耀武扬威的曲超瞬间慌了,语无伦次道:“学弟,是他先来和我发疯的,不是我打他。”
简一寻沉着脸,看也没看他一眼,大步走过来将许书澈扶了起来:“没事吧?”
许书澈摇了摇头。
“你昨晚在宿舍里?”简一寻冷声问曲超。
“我没在......”
曲超刚想狡辩,说出的话却被人打断了:“你的头发很乱,房门前有刚丢的垃圾,你和我说你昨晚不在宿舍里?”
“我......”
曲超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你在宿舍里,但是不给他开门?你知道昨晚有多冷吗?”简一寻几乎低吼道,“晚上十一点半,如果不是我正好遇见他,他都已经准备去三无旅店凑合一晚上了,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简一寻从小就喜欢救助弱势群体,现在家里还养着四五只从外面捡回来的猫,就看不得这种欺负人的事发生,越想越生气,看向曲超的目光也愈发厌恶。
曲超从他眼中看见了厌恶的神色,嘴角一瘪,满脸委屈:“都是成年人了,哪有什么危险不危险的......”
简一寻把他那副委屈的样子看在眼里,只觉得特别做作,恶心得隔夜饭都想吐出来:“真没想到b大还有你这种恶毒的人,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他说完,从许书澈手里夺过钥匙,扶着人打开了自己宿舍的门,而后将门狠狠地摔在了门框上。
一室安静。简一寻平复了下呼吸,沉声道:“摔哪了?我看看。”
许书澈摇了摇头,想躲开他的目光,却被人拽住了胳膊。
“给我看看,”简一寻一字一顿地说,声音中带着警告的意味,“别躲。”
许书澈拗不过他,只能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简一寻将他的裤腿挽起来,看见了膝盖上已经发青,有几个地方透着紫,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如果不做处理,估计明早就要肿起来了。
简一寻暗骂一声,从一边的抽屉里找了瓶红花油:“师兄我给你涂下红花油,不然你明天腿就......”
他话说了一半,手背上忽然落下了一滴凉凉的水珠。
简一寻抬头,看见许书澈紧紧地咬着唇,正慌乱地抬手去抹眼睛。
他刚才是一直在自己悄悄哭吗?
“师兄,是我弄疼你了吗?”简一寻方寸大乱,“疼的话你和我说一声啊。”
许书澈摇摇头,眼泪控制不住地大滴大滴落下,眼眶和鼻尖都哭得红通通的。
“不是疼。”
许书澈的声音还在发抖,像是在说给简一寻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能直博是因为我发了论文,不是和老师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简一寻心里轻轻地“咯噔”了一下:“嗯,好。”
“我也没想着要男人围着我转。”
“嗯。”
“我都是靠自己努力才有书读,是我自己想做研究,我就是太委屈了,太委屈了......”
“好,”简一寻捏了捏他的脚踝,“咱哭出来就不委屈了。”
他从前没有哄人的经历,可现在好像无师自通了起来,句句都有回应。
许书澈啜泣了一会儿,平复着激动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吸吸鼻子:“我和你说又没有用呀,你不会信,从来没人信过我。”
“我信的。”
简一寻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十分认真地又说了一遍:“我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