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一寻特别讨厌长得精致的男生,是从在b大读本科开始就被人熟知的事。

    当年军训,尚且是大一新生的简一寻被大四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学长堵在男生浴室里表白,甚至还被动手动脚。简一寻忍无可忍把对方揍了一顿,险些吃了个处分。

    而从那之后,所有去和他表白的清秀小男生无一例外都吃到了闭门羹。简一寻虽然生了一副gay圈天菜的身材,但拒绝人说的话实在难听,久而久之其他人有贼心没贼胆,不再敢不知死活地去和他表白了。

    可现在简一寻看着许书澈这幅被欺负惨了的样子,心中厌恶的成分很少,更多是觉得他好像有点意思。

    如果不是他知道红毛只嘴臭讲了几句,他都要怀疑红毛打过许书澈。

    这会儿功夫,许书澈好像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瞥了简一寻一眼,动作明显地和他拉开了距离。

    从前大部分时候都是别人往他身边贴,今天第一回遇见一个躲着他的。简一寻心里很不爽,强硬地将那包纸巾塞进许书澈手里:“拿着吧,都要哭出来了。”

    “我没有。”

    许书澈唇角微翘,露出一个带着点嘲讽的笑:“只是我这个人素质比较好,听不得狗嘴里吐出来的污言秽语。”

    被简一寻挡在身后的红毛听见这句话好像在内涵他“狗叫”,龇牙咧嘴地要蹦出来,被简一寻拦下了。

    “说话不好听是他的不对,”简一寻毕竟理亏,生平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给人道歉,“但是你也没必要把气往我身上撒吧?”

    许书澈微微眯眼,轻笑了一声,薄薄的双唇动了动:“物以类聚。”

    他说完,轻飘飘地和两人擦肩而过,离开了阶梯教室。

    红毛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又挨了简一寻一巴掌。

    简一寻被牵连着挨了一顿阴阳怪气,这会儿也憋着一肚子火:“你明天别来篮球队了,爱滚哪滚哪,队里不要弱智,你被开除了。”

    红毛脸色一变。

    他是听说简一寻最烦许书澈这个类型的男生,原本以为自己能当个出头鸟讨讨篮球队长的欢心,却没想到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

    都怪许书澈。

    红毛一想起许书澈那副清冷又高高在上的表情就一阵怨怼,一边暗骂着许书澈,一边紧赶慢赶地追着简一寻离开了阶梯教室。

    ***

    许书澈没有立刻去a栋的教室。

    他先是在楼梯间站了一会儿,平复了下刚才因为情绪激动而“砰砰”跳的心脏。

    “娘炮”和“娘娘腔”在他的高中是形容他的高频词,甚至还有类似“变态”和“太监”之类侮辱性更强的。以至于现在听红毛这么说,他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生气,而是麻木。

    什么是娘,什么是阳刚?为什么阳刚就被大家喜欢,男生稍微温柔一点就要遭到人身攻击呢?

    这是他在高中时经常想不明白的问题,当时容易想着想着就和自己过不去,高考前还出现了抑郁的症状。后来定期吃了一段时间药,他的情绪才重新稳定起来。

    许书澈叹了口气,感受着心跳恢复了正常的频率后,才慢慢地向a栋走去。

    a栋201是一间会议室,这会儿里面已经坐了十来个人。许书澈打眼看过去,除了自己的一个室友外,就没有认识的人了。

    室友叫曲超,是个长得也很清秀的男生,过去一年里没几天住过宿舍,但一直对他有莫名的敌意。这会儿看见他进来了,毫不掩饰地加大了音量和周围人说话,似乎在明晃晃地炫耀自己有朋友一起。

    许书澈直接无视他,习惯性地将自己丢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慢慢地喝着手里这杯草莓生酪。会议室的门开了又轻轻关上,几个不同院的教授拿着资料走了进来,站在讲台上低声交谈着。

    其余的人看见教授来了,把手机和书放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刚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说话,会议室的门却忽地又被人猛地推开。

    简一寻仍旧一身运动背心,头发湿哒哒地贴在头皮上,脸颊还有不断往下滴的水珠。

    “对不起,李教授,”他气喘吁吁地对讲台上的教授们鞠了一躬,“刚刚在路上耽搁了一下,不是故意要迟到的。”

    他匆匆过抬头看了一眼还空着的座位,径直向许书澈这边走来。

    许书澈原本正望着窗外放空自己,身旁忽地多了一具火热的躯体,把他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一双大大咧咧伸长的长腿就撞进了眼中。

    反正女生都坐在前排,他们这最后一排没人关注。简一寻撩起运动背心的下摆,潦草地将自己额上的水珠擦干净了。

    简一寻撩起衣服下摆的时候,许书澈看见了那几块十分显眼好看的腹肌。他的目光在腹肌上流连了片刻,饱了眼福后若无其事地移开,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身材确实挺好的,担得起“gay圈天菜”的外号,但性格是许书澈比较讨厌的类型。

    简一寻擦完汗却依旧不老实,一双无处安放的长腿蜷了起来,膝盖重重顶到了许书澈的腿。

    许书澈眉心微蹙,往一边挪了挪。

    “怎么?师兄还生我气呢?”

    简一寻嗤笑一声,声音里多了几分阴阳:“要不我再给师兄道个歉?”

    这小兔崽子一口一个“师兄”听着特有礼貌,但实际上说的话可桀骜不驯了。

    许书澈看也没看他一眼,冷冷道:“不必了。”

    “师兄,你那个还喝吗?”

    简一寻指了指许书澈手里剩了个杯底的草莓生酪:“我有点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施舍给我呗?”

    “......我喝过的。”

    许书澈皱眉,试图劝退他,觉得这个人实在是有些奇怪。

    不是讨厌和同性接触吗?怎么能提出“我尝一口你喝过的饮料”这种要求?

    “你喝过怎么了?”

    简一寻看上去好像很莫名其妙:“我们篮球队谁没喝过谁的口水啊?”

    天哪。

    真是被你们直男吓死。

    许书澈眸中掠过震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简一寻可能当他是默认了,伸手扣住许书澈的手腕,头一低就咬上许书澈咬过的吸管。

    许书澈腕上一紧,轻轻闷哼了一声:“疼。”

    简一寻愣了下:“啊?”

    许书澈面色冰冷地把手腕从他的掌心里抢救出来,简一寻眼睁睁地看着原本白净的手腕慢慢浮现出一圈红痕。

    好像确实是他刚才掐的。

    可是他根本就一点力都没用啊!

    简一寻费解了。

    平时他和篮球队的队员都是你推我搡,你捶我一拳我给你一巴掌,也没见谁喊疼的。

    怎么许书澈就和瓷娃娃一样,一碰就红呢?

    “师兄,我真没用力,”简一寻觉得自己像是被碰瓷了,“你是豌豆公主吗?怎么碰一下就红了?”

    许书澈窘迫地咬着唇,狠狠剜了他一眼:“你好讨厌,烦不烦啊?”

    简一寻听着他这毫无杀伤力和撒娇没两样的控诉,觉得像是被什么挠了下胸口,细密地痒着,没话找话道:“那个还挺好喝的,之前一直觉得奶茶是女孩子愿意喝的东西,所以一直没尝过。”

    他说完,顿了下,补救道:“没有说师兄你是女孩子的意思。”

    许书澈毫不掩饰地挪得离他更远了:“离我远点。”

    简一寻被骂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打闹,同喝一瓶水,都是他和篮球队的兄弟们经常做的事,怎么到许书澈这儿就变成“有病”了?

    他原本挺不爽的,但一抬眼撞进那双带着怒意的漂亮丹凤眼,想怼人的话忽地停在了嘴边,一句也说不出。

    许书澈好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简一寻无端冒出了这个念头。

    “......这次的课题任务,学校将会把你们分成几组,同时选题进行。这是b大第一次和帝国理工学院合作,希望物理系的同学可以和英院的同学好好配合。”

    那个头发花白的李教授说完,听见了细微的说话声。他敏锐的目光落在了传出声音的方向,结果看见简一寻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只剩个毛茸茸的后脑勺晃来晃去。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简一寻。”

    简一寻原本正想再逗逗这个愿意炸毛的学长,不料被教授点了名,“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到。”

    “在下面忙什么呢?”

    李教授从本科就一直带他,一直带到研究生,又欣赏他的聪明脑子,又时常被他的跳脱气到,知道他肯定在下面没干好事:“刚才讲要给你们分组,你是有分组的人选了,可以不听了吗?”

    简一寻轻咳一声:“啊这个......”

    曲超不知为何忽然活跃了起来,隔着几排人遥遥对简一寻招了招手:“学弟学弟,我觉得我们比较合适喔!”

    他今天嘴上擦了唇膏,灯光下显得特别水润,衬得他的五官愈发艳丽。

    简一寻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继而眉眼间晕开一片毫不掩饰的嫌恶,就好像他看见的不是个漂亮小男生,而是人见人嫌的苍蝇老鼠。

    曲超触到他的目光,怔愣片刻后嘴角一瘪,委委屈屈地看着简一寻。

    他原本看见简一寻和许书澈坐在一起那么亲密,以为是简一寻不恐同了,半是嫉妒半是窃喜,结果刚准备试探试探,就被人像看垃圾一样嫌弃了。

    简一寻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眼角余光落在了许书澈那薄红还没消的手腕上,脑袋空了一瞬,脱口而出:“有人选了。”

    “我决定和许师兄一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