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岚点点头,他的视线并没有放在沈娆身上,而是对着陶深道:“还好。”
陶深将赵青岚迎进去,沈娆站在一旁,低着头,本还在纠结要不自己先行离开,却不料陶深道:“沈大夫,一块进去吧。”
“嗯。”
进到衙门里面后,陶深将梧桐县这段时间的情况以及所花费的银两和人力物力都汇报给了赵青岚。
赵青岚沉着道:“我约莫都知晓了,听说你们已经发现了这瘟疫是水源的问题,不知是何人发现的?”
陶深赶忙道:“正是沈娆沈大夫。”
赵青岚一愣,微微将视线放在沈娆身上,随即又不着痕迹地移开,“那不知沈大夫可有治理这水源的办法?”
沈娆抬起头来,看着赵青岚,“最好的办法便是将河水往下流引去,引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等其干涸,再从上流引入干净利的河水。”
赵青岚听闻,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又问陶深道:“朝廷拨下来的银两可是已经用上了?”
陶深恭敬道:“是,薛太守前几天便将银两派了过来。”
“薛太守?”
赵青岚挑了挑眉,这薛太守也算是熟人了。
“正是。”
赵青岚三言两语将任务交代了下去,陶深和沈娆等人便离开了衙门。
还没等找到李大夫的人影,沈娆便陆陆续续地见到有百姓围堵在李大夫的药坊里,神情似乎有些激昂,她有些好奇地走了上去。
“李大夫人呢?!他人呢!”
一个看着有些壮的大汉,凶神恶煞地揪着眼前那小童的衣领。
那小童抖了抖,摇摇头,“我……我不知道啊,李大夫没说具体去哪,只说了要外出几日。”
“这骗子定是跑路了!”
沈娆听得云里雾里,便拍了拍一旁的妇人,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那妇人皱了皱眉头,瞪着那李大夫药坊的牌匾,“这个骗子,说是什么神医,结果给我们开的解毒散的人参根本就不是人参!”
“怎会如此?可之前吃了药的百姓不都痊愈了吗?”
沈娆恍惚道,但细细想来,确实有些不对劲。
好端端的,奶奶突然又染上了瘟疫,可明明那奶奶并没有用过那河水,平日也甚少与人接触,只是这些日子见瘟疫有所好转,这才出过几次门。
那妇人见沈娆不信,叹了口气,“我家公公前些日子又找了李大夫开了药,打开的时候才发现那药被掉了包,人参根本就不是人参,而是随处可见的萝卜须!”
沈娆大惊,“萝卜须?!”
这般荒唐。
眼见李大夫的药坊越来越多人围了上来,沈娆没有在接着待下去,而是转头往刘大夫那走去。
本来疠人坊已经少了很多人,死了的都烧了,也甚少再来新人病人。
可这些日子,刘大夫也忙得不行。
镇子上村子里,越来越多的百姓染上瘟疫,似乎回到开始那般。
他愁的头发都白了不少。
沈娆赶到时,刘大夫看见她,便招手让她过去。
“想来你是知道了。”
沈娆闻言,便明白刘大夫所说的正是李大夫的事情,她点点头,“嗯,不久前便去了李大夫的药坊,百姓都围在那门口,都说要找到李大夫讨回公道。”
刘大夫摸了摸胡子,叹了口气,“真想不到,这人为了银子,连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也干得出来。”
沈娆看着被抬进来的病人,顿时感到揪心,但她自觉应该还能补救,于是便对刘大夫说道:“刘大夫,若是您有李大夫消息,希望您能及时告知我。”
刘大夫点点头,但还是告诉她:“不过你可别抱什么期望了,人参价高,他根本就没有这么多路子搞来这么多人参,现在百姓都有怨言,他估计早早地就逃走了。”
沈娆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无法,也只能这样了。
她只好拿出自己的药方子给奶奶煎药,试试管不管用。
院子里愣是烧了三四天的艾,沈娆没日没夜的忙活着,终于等到奶奶有好转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
齐宴安站在院子里等她,神色略微凝重,“娆娆,你这般不眠不夜的,当心等奶奶好了,你就倒下了。”
沈娆轻轻扯了扯嘴角,摇摇头,“没事,不过奶奶那边劳烦你费心了。”
“别跟我客气,你快去歇一歇吧。”
“嗯。”
但沈娆并没有歇多久,到了夜里,丝丝凉意透过窗子,沈娆突然惊醒,额头还冒着虚汗。
她推开被子,起身站在窗口,推开窗子,发现院子亮堂得很。
沈娆挑起挂在一旁的外衣披上,推开门,缓缓走了出去。
惊觉穿堂风,那簸箕里的药渣被吹了下来,沈娆走前去将其捡了起来,将其收好整理,原想着出去隔壁院子看看奶奶如何,但又担心会打扰她老人家休息,思来想去的,只好作罢,转身走回了卧房。
翌日,沈娆起身,刚到院子,便唤了齐宴安好几声,发现根本没有人应,有些疑惑,敲了敲齐宴安的房门,却不料轻轻推了推,门就开了。
“宴安?”
屋子里空无一人,那被子都被叠的整整齐齐。
沈娆心下疑惑,“难道去看奶奶了?”
继而又去了隔壁院子,这才发现,齐宴安也不在。
她没空多想,进了厨房,正打算做点吃的,还没开始生火,衙门里的大青和阿珂便慌慌忙忙地跑了过来。
“沈……沈大夫,你快去衙门看看吧。”
沈娆拍了拍手,抖了抖灰尘,抬起头来,“怎么啦?”
“百姓们都堵在衙门,说是要讨个公道,他们还道那李大夫谋财害命是得了官府的指示,还说要砸了衙门。”
沈娆一愣,“怎么会这样?”
“沈大夫,没时间了,你快去看看吧。”
“可我奶奶也得了病,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啊。”
沈娆有些为难,而大青和阿珂对视一眼,便道:“沈大夫,要不我们帮你照顾你奶奶吧。”
阿珂点点头,“对啊对啊,我家里就有老人,我有经验的。”
沈娆挽了挽衣袖,将一碗水倒入锅里,下了面条,“好,那……那剩下交给你们了,我这就去。”
她走得有些匆忙,就在阿珂准备大显身手的时候,沈娆突然折了回来,对他们道:“记得煎药,三碗水煲成一碗。”
此时的衙门十分喧闹。
百姓颇多怨言,陶深站在衙门口劝说了许多,只得到了百姓扔的烂菜叶子。
“大家听本官说!”
陶深第一次这么狼狈,东窗事发,他都来不及想应变政策,又怕在上头面前丢人。
“我呸!说什么说?!你们都是一伙的。那个庸医,卷了钱就跑,还开假药想害死人!”
一个情绪颇为激动的妇人,叉着腰,头发凌乱,手里还拎着菜篮子。
沈娆用力穿过人群,“麻烦借过一下,让一让。”
陶深看见沈娆来了,眼睛一亮,“快快快,沈大夫,快往里边请。”
沈娆点点头,跟着陶深进去,见赵青岚面色不虞,眼见着梧桐县的百姓一个个都十分不满,陶深低着头,甚至都不敢开口说话。
“沈大夫可有几成把握能够解决此事?”
赵青岚抬头看着她,神色平平,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但沈娆莫名就是觉得赵青岚好像有些些气恼,不过是没有表现出来。
“回大人话,五成。”
沈娆实话实说。
以她之前的药方子,只能说治比较轻的,对那些严重的只是起一个缓解作用,若是想要根治,恐怕还得是李大夫之前的药方。
“五成?怎么说。”
“民女之前的药方没法根治,还得用李大夫的解毒散,而解毒散其一味药是人参,人参价高稀少,即便是有钱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大量寻得。”
赵青岚闻言,“这人参的事本官会想办法,剩下的该怎么做听你的便是。”
沈娆道:“是。”
赵青岚和沈娆并没有多言,沈娆也只是一只回避着赵青岚的视线,两个人都装作不认识一般。
沈娆本以为他们也许就这样,不会再有除了公事以外别的交集,但有时候,总会发生一些她从未料想过的事情。
那日她刚给人开完药,胡嵩便将沈娆请去了赵青岚的住所,说世子不知怎的突然就一直吐,还没胃口,怕是染上了瘟疫,吓得胡嵩脸的青了。
沈娆赶忙跟着他一块去,等她赶到时,赵青岚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赵青岚如此脆弱的一面。
她给他把了把脉,片刻后,抬眸看着胡嵩,“世子没事,不过是有些水土不服,我开几服药,你给他服下,在休息一段时间便可。”
胡嵩听闻后,这才松了口气。
“实在是麻烦沈大夫了。”
沈娆摇摇头,“分内之事罢了。”
等她刚准备给赵青岚开药,起身时,赵青岚突然醒了过来,直直看着沈娆,神情还带着警惕,沈娆瞥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沈大夫怎会在这?”
沈娆没有抬头,而是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写药方,应道:“自然是大人的侍从叫我来的,难不成大人还以为我是要谋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