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栀提着两盏小巧精致的莲花灯,正打算去找宋杬卿,却看见他慌乱地跑过来,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
“公子,怎……”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宋杬卿抓住手腕,拉着一起跑了。
宋杬卿一路跑到丞相府大门前才停下,松开拉着青栀的手,气喘吁吁地为自己顺气,一旁的青栀倒是没有他这般累,喘了两口气又过来为他整理微乱的发丝。
门口的侍卫见他这般模样,立即上前询问情况:“公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虽然二人带了面具,可她俩是看着宋杬卿出门的,自然认得他的衣裳。
宋杬卿一面回头看后边有没有人,一面摆摆手道:“没事,你们不用管。”
两位女侍对视一眼,道了个“是”便将信将疑地回去了。
“公子,发生了什么呀?怎么跑的这么急?”青栀不解地问道,又瞧着手中的莲花灯,幸好没碰坏了。
宋杬卿深吸口气:“随我回屋,我再同你说。”
青栀见他神色严肃,也不说笑,认真道:“是。”
二人径直回了晚厢阁,绿芮坐在灯下做针黹,红玉在整理床铺。二人见宋杬卿回来了立即掌灯,屋内更亮了些,青栀又唤红玉沏茶,绿芮立在一旁,听候差遣。
宋杬卿取下面具扔在一旁,脱力地坐在软榻上,捞了一个枕头抱在怀里,紧拧着眉,思忖着该如何开口。
他真没想到,那个所谓的“墨小姐”是宣王。不是说他是煞神,冷血无情么?不仅救了他一回,还借他钱,甚至还让人给他送小郎君喜欢的东西!
这人设差别也太大了吧?
“公子……”青栀眼巴巴地瞧着他。
沉思良久,宋杬卿只得说出这句话:“那墨小姐……是宣王。”
“什么?!”青栀惊呼道,眼眸瞪得老大。
他极为不解:“那墨小姐看着文质彬彬,温和有礼,怎会是宣王呢?”
宋杬卿比出两根手指来:“你家公子我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那人面具下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凌朝之内,天生赤瞳者,除了宣王,还有谁?”宋杬卿依旧是心有余悸。
唔……虽然她的眼睛挺好看的。
“也是,”青栀点点头,下一瞬脸色巨变地却扑过来,“公子!那宣王没对你做什么吧?!”
“那倒没有,”宋杬卿摇摇头,“我反应过来后转身就跑,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
“原来如此,难怪公子拉着我跑呢。”说话时,青栀不自觉地拿左手揉着右手手腕。
宋杬卿注意到了,拉开他的衣袖一看,右手手腕处有淤青。
“这是……”宋杬卿一愣,他抓人的时候没控制好力度,把人伤了。
青栀放下衣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公子别在意,小伤而已,我回去抹点药便可。”
“是我没注意力道。”宋杬卿叹口气,日后要更加注意才是。
他温声说道:“快去用冷帕子敷一下吧,今夜就不必再来了,早些休息。”
“公子,不——”青栀连忙推拒。
宋杬卿推了推他:“青栀,去吧。”
“……是。”青栀应了,走前嘱咐绿芮好生照看公子。
这时红玉端着茶托进了门,放在软榻旁的小桌上,为他倒了杯茶:“公子,当心烫。”
“好。”宋杬卿应着。
他搞不懂女主在想什么,偷偷摸摸给他送东西,还是一些价值不菲的衣裳首饰,这是干嘛?对他有意思?
宋杬卿想到这个念头,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虽然都是马车相遇,可他和女主初见的时候,她都已经成为宣王了,和原书轨迹不一样。而且那一次女主看起来对他根本就没想法好吗?不过是礼节性地提出要送他一程,他也拒绝了。
哦……他记起来了,女主后来是戴了面具来着。
宋杬卿有些懊恼地拍着额头,渟裳阁外面他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如果那时想起来了,知道她是宣王,他肯定不会向她借钱的,可能衣服都不要了直接跑路。
他那么想逃离剧情,结果发现他怎么还是和女主纠缠在一处了?
不行不行,那堆东西不能留了,一个也不能留!
宋杬卿倏地站了起来,吓了二人一跳。
红玉惊诧道:“公子?”
宋杬卿快速说道:“红玉,绿芮,你们快把我梳妆台右手边的铁匣子里的东西通通包起来!”
“是!”二人见他如此着急,动作也很迅速。绿芮离得近些,拿出一块青绸锦布,将铁匣子里的珠钗首饰放进去。
宋杬卿记得还有衣服,继续说道:“还有左手边第二个衣橱下面,第二个柜子里的衣裳,也装上!”
“是!”红玉依言将衣裳取出来,都是样式新颖、做工精细的罗裙,还是公子最喜欢的红色。
绿芮虽心有疑窦却不曾开口,还是红玉忍不住问道:“公子要做什么?”
“我去把它扔了。”宋杬卿拿过包袱,又掂了掂。说着他人往外走,留下一句:“我很快回来,不用跟着了。”
宋杬卿抱着包袱,一路走到丞相府外的街道上,四处张望着,想了想后轻声问道:“有人吗?”
躲在暗处的迟方:难道是在叫我?
门口的侍卫又围上来:“公子在找何人?”
“没事,”宋杬卿摆摆手,“我自言自语呢,你们回去吧。”
宋杬卿缓缓蹙眉,难道真的没人?
“宣……额‘墨’小姐的人,在吗?”宋杬卿又试探性地开口道,几息之后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离他三、四尺远,躬身道:“宋公子有何吩咐?”
门口的女侍见此当即拔出腰间的刀,被宋杬卿抬手止住了。
他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心想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宋杬卿忍不住低声问道:“你武功强吗?有内力吗?”
迟方面色不变,认真道:“小人武功不如殿下高强,内力亦不如殿下深厚!”
宋杬卿微怔:嗯?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索性直接将包袱扔给她:“我不要她的东西,你拿回去。幸亏你在这儿,若不在,我就直接扔了。”
话落他直接转身走了。
迟方冷不丁被扔了个东西,发现是个包袱,又见宋杬卿走了,只得打开包袱一看,是衣裳首饰——
殿下送的。
“宋……”迟方想将人叫住,只瞧见丞相府大门处两个面色严肃地盯着她的侍卫,手都握着刀柄。好似一旦她有所行动,对方便要动手。
迟方不愿闹大了,只得收好包袱,闪身离去。
她本是宣王派来护送宋杬卿回府的,本来见人进去了她就该立即回去的,可她却莫名觉得该再待会儿,然后就拿到了这个包袱。
迟方满心苦涩,她该怎么禀告殿下呢?
宋杬卿回去后茶温正好,散发着红枣的香气和丝丝甜味儿,他一口闷了。
“呼。”宋杬卿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宣王看到东西被送了回去,肯定会觉得他不知好歹,从而不再理会他。
他揉了揉后颈,红玉很有眼色地蹿到他身后,为他捏肩。
红玉见他心情不错,大着胆子问道:“公子,红玉斗胆问一句,我看着那些珠钗都精致无比,罗裙亦是公子喜欢的红色,公子为何将它们都扔了?”
宋杬卿微阖着眸子,缓缓说道:“我今天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一个我不喜欢的人送的,眼不见心不烦,我就全扔了。”
那可是宣王送的,他怎么敢留下?
“原来如此。”红玉点点头,止住话头不再问了。
最后二人伺候完宋杬卿洗漱沐浴,便合上门离开了,屋内只留下一盏小油灯。
迟方回去后,最终还是选择如实告知,小心翼翼地觑着凌陌玦。
凌陌玦沉默良久,最后道:“他既不喜欢,那便不送了。”
迟方应下:“是。”
迟方见凌陌玦浑身散发着颓然的气息,心中一紧,忙又补了一句:“不过,属下得知宋小郎君喜欢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的女郎!”
“殿下武艺高强,战功赫赫,能于千军万马之中取得敌将首级,普天之下,再没有比殿下内力更深厚的女郎了!”
某些隐居山林的怪物不算。
符竹连忙附和:“迟方说的对,再没有比殿下你更适合宋家郎君的了!”
“不过,”迟方顿了下,郑重其事地说道,“属下猜测,宋小郎君应当是听说了京城中关于殿下的传闻,误解殿下是位咳……的人,才会仓皇逃跑。若他知晓了殿下的真实品性,断然不会如此了。”
她提出可行性建议:“殿下也该多学学追求小郎君的法子,小十七话本多,让他给殿下准备些。”
“实在不行,直接向宋丞相提亲!先把人娶回府中,再培养感情便是!”符竹脱口而出这句话。
随后她见二人都看向他,不明所以:“怎、怎么了?”
迟方知道她也是一心为殿下好,无奈道:“殿下既钟情于宋公子,岂会做出此等令其为难之事?”
符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
凌陌玦听得两人如此言语,忽然失笑,不过是一次失利,她怎么就灰心丧气了?她在战场上也并非常胜,只是越挫越勇罢了。
失败不可怕,及时找出问题所在才是正解。
她这么想着,便豁然开朗起来:“回府。”
二人恭敬道:“是。”
凌陌玦又道:“符竹,记得让松雨挑些话本。”
她是该多学学,浑身本事也就在战场上使用了……
符竹与迟方相视一笑,忙应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