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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葵在做梦。
是的。她知道的。她在做梦。
因为她很清楚的记得,自己上一秒犹在荒诞虚无的世界里,在敞亮的、安静的、纤尘不染的研究所里。
下一秒,她被打回现实。
那些逝去的潮湿的腐烂的现实。
2011年,她十二岁,第一次被弟弟抢走狗时,也曾天真地带着满腔委屈去找叔叔阿姨。
“……那是我的小狗。”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是我在车站捡到的,我帮它洗了澡……用我自己存的零花钱,在刘叔叔的店里洗的,没有用家里的热水,也没有把家里弄脏。”
“我替它起名字,我喂它吃饭,给它梳毛、剪指甲、擦耳朵,每天都有带它到公园玩。我们睡在一起,它陪我洗碗、洗衣服、写作业,它认识我,听到我的声音就会叫。所以它应该是我的小狗,就算是弟弟,也不可以一直抢我的东西。”
“反正这一次不能。”
她说得好决绝,大人都听笑了。
阿姨说:“好了好了别哭了,不就是一只狗吗?反正弟弟也是养在家里嘛,谁的都一样。”
叔叔说:“秋葵,这样说就是你的错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你跟小宝是姐弟俩,什么你的、我的,哪能分得这么清楚?为一条狗就划分得这样清楚,长大以后随便出点矛盾,岂不是要跟我们所有人都断绝关系?那可是恩将仇报。”
“行了,她才多大,哪里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阿姨嗔怪着,两根手指捏着纸巾一角,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又说:“秋葵,阿姨知道小宝确实有点调皮。但是小孩都这样,看到新玩具就抱着不肯放,你越抢他越喜欢,要是你不抢,他反而很快就腻了,到时候再还给你也一样的,对不对?”
“还有,你毕竟是姐姐。”
“姐姐是大孩子,弟弟是小孩子,大孩子本来就该让着小孩子,这跟叔叔让着你的道理是一样的。再说你以前也在作文本里写了呀,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会欺负弟弟,保证好好爱护弟弟,有没有这回事?”
“叔叔阿姨当时看到那些话可感动了,都觉得你是个听话又乖巧的好孩子,所以你现在一定也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对吗?这样吧,你为刚才推弟弟的行为道歉,然后这事就过去了,好不好?”
——她在提醒她曾经许下的承诺,理应无条件向弟弟让步。
“道完歉还是一家人。”
叔叔坐在昏黄的灯泡下,抬指碾灭烟蒂。
他说:“你也知道我们家里的条件,小宝出生的时候不好,这些年来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你就不一样了,好歹过了几年日子,什么公主裙、水晶发卡、洋娃娃,哪个短过你?后来厂子倒了,欠着几十万的债,我跟你阿姨实在走投无路了,差点半夜起来灌农药!那阵子是什么撑着我们活下来?不就是小宝吗?”
“当年我去庙里给小宝算八字,人家师父都说了,小宝是来救我们家的,他就是我的宝贝儿子!不管我日子过得多穷多差,你出去看看外面哪个敢欺负我王成楚的儿子?谁敢动他一根毫毛我都跟他拼命!也就是你年纪小,你阿姨又拦着,我才不想多说,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他在强调她曾经领受的恩惠,暗示她知恩图报。
时过经年,以旁观者的身份,林秋葵一眼看破成年人必备的体面话术。
无论他们不经意的眼神流转,唇角微撇抑或眉梢轻抬,背后秘而不宣的用意,她都明白,都能看懂。
可惜这是23岁的她。
14岁的她还太稚嫩,完全不理解事情是如何演变成弟弟抢了她的狗,她却要向弟弟道歉。
她想重新梳理整件事的逻辑,抬起头,不期然以两只红红的眼睛,掉进另外两双成年的眼睛里。
他们眼里有对她的谴责和期盼,那些情绪藏得不是很好,简直鲜明得快要像洪水一样倾泻出来。她愣愣地看了几秒钟,总算看懂了。
她回过身,低头对弟弟说:“对不起。”
弟弟得意地朝她做鬼脸,随即扭头抱小狗走进客厅。
“好了,事情都解决了。”阿姨拍板定案:“秋葵回房间去吧。”
“……嗯。”
她转身踏上通往阁楼的阶梯,一步,两步,走到第步时忍不住回了头。
窗外夕阳朦胧,自玻璃往客厅地板映出虚幻的橙色光芒。
美满的全家福下,小小的沙发前,她看到阿姨用手肘撞了撞叔叔。
叔叔认命起身,从厨房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鱼罐头。
“汪汪!”
小狗热烈摇晃起尾巴,绕着新主人一圈一圈地转。
这个家最最珍贵的宝贝笑了,一边握拳捶小狗的头,一边随随便便把鱼肉拨到地上,把地板弄得很脏。
不过叔叔阿姨没生气,他们也笑了,眼底有且仅有浓浓的宠溺。
她看着这一幕恍然大悟,原来不仅小狗是他们的,灯光也是。
在幸福完美的氛围外,只有林秋葵和林秋葵的影子不属于这个家。
有过第一次的经历,再来第二次,林秋葵便表现得淡然许多。
当弟弟似真似假地抱怨小狗不够威风,大狗好像又太能吃太费钱时,她头也不回:“喜欢就送你了,我房间里还有张200块钱的宠物店会员卡,本来打算买狗粮用的,想要你就拿走。”
“谢谢老姐!”
弟弟心满意足地退场,林秋葵也就停下假装忙碌的手。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对自己说,偏爱亲生孩子是世间所有父母的天性,同理喜欢罐头超过廉价便捷的狗粮,大约也是狗的天性。
没有什么好难过的,更没必要小鸡肚肠地记挂抱怨。
毕竟人活着不能事事如意,像她这种情况,只要不贪心,别敏感,就能解决百分之八十的困扰。
她一直这样奉劝自己,所以被抢走小狗没关系,不能上大学没关系,车祸来临时被阿姨反射性推出去也没关系。
反正她活下来了,在一本里。
还得到一只新的小狗。
祁越。
他可能是她有生以来遇到过最难相处又最好哄的‘流浪狗’,第一次出现在教学楼底下时又脏又冷漠,活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拽狗。
第二次入镜无人机,第次是他躲在食堂发起偷袭,强行绑架无辜路过的女大学生当活地图。
那会儿他还不爱说话,不爱撒娇,成天用手铐锁着她,动不动威胁她,恐吓她,开车技术烂得令人发指还不许人说。
不过后来好多了,养着养着就熟了。
从称呼她为‘东西’升级到‘人’。
从不屑问名字必要时一口一个喂,到饿了渴了困了无聊了,有事没事都喊几声林秋葵。
从把她丢在怪物堆里不管死活,到偶尔想起人质的存亡的问题,再到无论如何都要保障她的安全。
祁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粘人,越来越温顺。
他渐渐报备起行程,每晚出门前必有一句:“林秋葵,打架去了。”
渐渐一天到晚喜欢挨着她,跟着她,像没有安全感的小狗一样围着她打转。
头疼就说:“头疼。”
要吃鱼就说:“我要吃鱼。”
打完架把手伸出来:“脏了,林秋葵,帮我擦掉。”
说了不要自由又很生气地咬她:“反正你就是得管我。”
“看我。”
“看着我。”
这话是他经常说的。
还有对应的还有:“我爱你,真的爱你,最爱你。”
“所以你也得爱我,一直一直,都特别爱我。”
提起祁越,林秋葵总能想起很多很多。
例如他湿漉漉的头发,弯曲的脊骨,狭长的眼眸。
想起每次她说过来,他便义无反顾地朝她抛来。
她让他低头,他便乖乖低下别人面前再傲慢不过的卷毛脑袋。
记忆里,祁越有时在笑,有时炸毛,更多时候乱发脾气或者摆出不耐烦的脸色,两只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他没有酒窝。
他有虎牙。
他的左食指右侧生长着一粒小小地痣。
他喜欢吃肉,不喜欢果蔬,不喜欢绝大多数带刺带骨头的食物。
不排斥辣椒,可是不能过度辛辣,否则很容易引发急性荨麻疹对所有皮毛过敏……
有关祁越的一桩桩一项项尽数浮现,迅速组成一幅幅生动鲜亮的画。
就好像他从头到尾都在偷看,准备看看他的企鹅究竟有多了解他,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爱他。
幼稚。
林秋葵轻轻地笑了,可是当她真的伸出手时,他的影像忽然破碎,宛若一场大梦迎来幻灭。
知道这时候她才反应极慢地想起一件事,想起那个致使自己坠入梦境的原因。
——祁越死了。
就在她的面前。
他被熊熊的火光吞没,他们说他死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的。
他是祁越啊。
祁越接受过军事训练,反杀过训诫所所长,解决过全国第一只d级以及c级异种,甚至经历过无边无际的兽潮、险恶至极的光海基地。
无论条件多么恶劣,多么险象环生,他从未失败过,从未真正倒下。所以他绝对、绝对不会死在异种手里才对,更何况只是一颗区区的异种拟心脏。
那一定是梦,林秋葵想。
也许是她最近做了太多梦,真真假假混淆难辨,以至于误把最最荒唐的那个当成现实。
没关系。只要醒来就好了。
只要能够醒过来……
“林秋葵。”
一片迷蒙的大雾中,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兀然响起,“要是我死了,你也会哭么?”
……是祁越!他问过这个问题!
“祁越!”林秋葵登时睁眼四望,“你在哪?”
祁越不肯回答,固执地问:“要是我死了,你会不会哭?”
“别玩了!”林秋葵居然听到自己声音中隐隐的颤音?
“不要再玩了。”她说:“你出来,我看不到你。”
祁越不说话。
怀疑他没有听清,或者在闹情绪,林秋葵提高音量喊第二遍:“出来,祁越!”
话音刚落,她望见重重迷雾的深处,似乎隐约勾勒出一抹瘦削的轮廓。
“祁越!”
“我看到你了,祁越!”
她朝他走去。
他朝反方向跑。
因此她也不得不立刻奔跑起来,边跑边问:“祁越,你跑什么?你为什么跑?”
祁越还是不说话。
他一直跑。
她就只能一直追。
清凉的微风拂过面庞,明明已经用尽全力在追逐。可他们之间的距离非但没能缩短,反而越变越长,长得好像一条银河,永远都无法逾越。
“祁越!!”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着膝盖,不免有些恼火,也有些委屈地喊:“我就在这,你到底还要去哪里?”
“……”
祁越终于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来,脸被一团阴影笼罩着,身上绽开无数洞眼,小溪一样往外慢慢涓涓地淌着血。
“你……受伤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林秋葵听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在扩大,但她并不清楚具体原因。
她只是想让他过来,然后抱抱他,替他处理好伤口,擦干净皮肤。
就像以前每一次那样。
真的只想那样而已。
然而一个起身的动作,他又跑了。
为什么要跑?究竟为什么还要再跑?
她想不通,但依然追随着一直一直跑下去。
她们大概跑了好远好远,从烟雨朦胧的南方到天寒地冻的北方,从楼房林立的街道到荒无人烟的海边。
林秋葵快要追上祁越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她的指尖已经够到他的衣角。
谁知下个刹那,她被沙滩上一只遗落的红色水桶绊倒,手中堪堪触到的衣角随之蒸发,再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祁越死了。
他真的死了。
林秋葵突然认识到这个事实,嘴唇微张,久久发不出声。
祁越死了,也就是说……
那个直白的任性的祁越死了……
会说我爱你的祁越死了……
喜欢反复问你爱不爱我的祁越也死了……
在战斗即将落幕的最后一刻,他们通通炸死了……
诸如此类的信息文字划过脑海,单单是字面上的意思,就足够让她疼痛。
也许是海风吹得头疼,也许是沙子进得眼睛疼,也可能是心脏疼,喉咙疼,破皮流血的膝盖疼。如果现在有医生问林秋葵到底哪里更疼,哪里最疼,她一定答不出来。
因为她觉得全身都疼,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每一种细胞、每一根血管纤维都疼得剧烈而残忍。
她无法分辨这种痛的源头在哪里,想碰却碰不到,于是只能茫然无措地趴在地上哭。
悲伤就是你的心脏掉出身体,沉进空旷无人的海里。唐九渊说的是对的。
而林秋葵此刻承受的是比悲伤更痛苦的绝望。
起初她只是静静地、无声地哭。直到那股痛转移扩散,逐渐渗入骨髓,她像忍不住疼的动物那样,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古怪的尖叫。
紧接着更大的疼痛袭来,如陨石碾压她的心脏,推挤她的脏器。
她受不了这种疼,她想叫祁越,越想就越痛,越痛就越觉得窒息。
叫喊,哭嚎。
胡乱地蹬腿、流泪。
林秋葵侧身紧紧蜷起身体,连捂脸的余力都没有,生平第一次如此声嘶力竭地放声大哭。
为什么呢?
凭什么呢?
长发松散一地,皎洁的月光照亮她的发梢,冰冷的海浪拍打她的小腿。
她不知道应该问谁。
全世界有那么多人,为什么是祁越?凭什么死的就必须是祁越?
他又没做坏事,没有害人,更没有随便杀人,完全没有任何理由死去不是吗?
或许有人想要惩罚的是她,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她?
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孤儿!没有父母,没有家,没有被爱。
她拥有的东西那么少,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地失去?
难道是她还不够满足吗?
是她贪婪,是她见死不救,所以才要承受这样的报应?
“陈漆金的死……难道要怪我吗?”
她大声地问了出来,依然不清楚在问谁,不清楚有谁可问。
“我提醒过他不要过度使用异能,我让他休息,我让夏冬深替他治疗,我已经尽力了!”
……谷欣怡呢?
一道细细的声音问:你明明可以拒绝给她越级卡,为什么还要给她?难道你不是为了尽快逃出研究所,牺牲其他队伍的人也无所谓吗?
“那是她的选择!!”
无言的愤怒横亘喉间,嘴巴里泛着苦味。
林秋葵破天荒哑声叫着,为自己全力辩解着:“谷欣怡!吴大钢!韩旻!亦栋!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成年人!他们有权利做选择,包括怎么对待自己的生命!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异能,没有那么厉害也没有那么伟大!我已经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事!”
“这里不是我的世界,我从始至终都不属于这里!我救不了所有人!!你听到了吗,我根本救不了任何人!我做不到!”
……所以你放任两个孩子死去。
它说:包嘉乐的母亲信任你。
她把儿子托付给你,你却害死了他。
“不……”
不是这样算的。
不应该这样算。
林秋葵想要反驳,却哭得一阵阵眩晕,打嗝,没法说话。
虚伪、自私、罪人,如果能让祁越重新活过来,其实怎样说都随便。
祁越,祁越。
她只是想要祁越。
谁让她不知不觉没骨气到了这种程度,没有祁越,就没办法在一本虚假的里继续生存下去。
“就把祁越还给我,不行吗?”
“要是我真的做错了,换成其他、嗝……惩罚,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让祁越回来,让他活着回来……”
她哭着请求,恳求,最后是乞求。
铅灰色的乌云盖过月亮,海鸥发出高亢的叫声。
那道声音没由来地出现,没由来地消失。
天地间孤零得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
林秋葵情绪崩溃,再一次弓起脊背,嚎啕大哭。
她哭了很久很久,很久,其间有好几次觉得没力气,觉得身体里的水分已经用完了,应该哭不动了
然而下个瞬间,想起祁越,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她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地、撕心裂肺地哭了下去。
她哭得几欲呕吐,好像要把从前所有难堪,悲哀,寂寞一次性宣泄干净。
连带着她为数不多的欢喜,她的淡然,她的理智,她对未来所有的期盼与希望,也一次性排出体外,
人真的会这么爱一个人吗?
他死了,你就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
不会太用力了吗?
就不能稍微收一点回来吗?
林秋葵这样想过,做不到。
她累了。
太累了。
尽管没有直接参与战斗,看起来没有派上用场——抱歉,但她依然被疲惫所侵蚀。
她闭上眼睛,睫毛湿了,粘在眼睑上,脸也火辣辣地疼。
她就这样哭一边睡,睡醒了哭,哭累了睡,好像就这样又过了很久很久,恍恍惚惚听到系统的声音。
“……宿主,宿主。”
“林秋葵。”
很奇怪,这一次它的语调不再平板,声音也不再通过脑内传播,而是来自遥远的天空。
大约是她潜意识排斥的缘故吧。
林秋葵提不起探究的兴致,随意找了个理由。
“林秋葵,你不能再昏睡下去了。”系统郑重其事地告诫:“否则你将彻底失去自我意识,永远沉眠于异种残留的幻境之中。”
那又有什么不好呢?
,任务,异种,左右她对这些东西没了兴趣,倒不如梦里躺平,也算死得其所。
“……”
好似读到她的心声,系统静默两秒:“你确定要这样做吗?让你的生命到此为止,即便错过复活祁越的机会也在所不惜。”
复活……祁越?
林秋葵扯了扯嘴:“别骗我,系统商城里没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道具。”
她看过的。
不仅看过,还发疯似的把系统翻了个底朝天,最终意识到连系统都无能为力,才陷入绝望的深渊。
事到如今系统却说:“无关系统商城,是你从前搁置未用的任务奖励,只需了解前提,满足一定条件,即可实现时间倒流。”
它说了一连串,林秋葵只听到最后那个词。
忍着晕眩,她双手扶额缓缓坐起身:“什么前提,什么条件,说清楚点。”
系统换上公事公办的机械语气:“实现时间倒流的前提要求为:保密。即无论成败宿主不得通过任何方式向任何人透露该技术及系统的存在,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平行世界的有关事项。违反者即刻抹杀。”
“理论上,每牺牲一人可换取以六十分钟为一单位的时间逆流数。最终牺牲的人数应与您需要逆流的时间单位对等。”
“注:牺牲者必须是宿主同种族生物;牺牲者由宿主自行挑选,自行裁决,裁决过程必须由宿主本人实行,不得经手他人。”
“牺牲者死后将被抹除所有生命痕迹。”
林秋葵:“你的意思是,我必须杀人,而且是杀够量的人才能使用这个‘奖励’。”
“主系统是这么规定的。”
“……”
林秋葵许久不吭声。
就在系统以为宿主要放弃复活祁越时,海洋卷起浪潮,阴云诡谲涌动。
大地剧烈的抖动起来,她为自己临时构建的心理幻境如拼图般块块掉落。
一分钟后,林秋葵顺利从梦境中挣脱,在现实中抬眼。
“秋葵姐,你醒了?!”
第一个进入视野的人是叶依娜。
她身旁坐着夏冬深,再往左,江然呼哧呼哧嗦面条,莱维提普双眼闭合虔诚地感谢着他的上帝。余下童佳袁南两人背靠过道墙壁,脚边放有大量止血钳、消毒酒精和绷带等医疗用品,正在各自清理伤口。
林秋葵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
这一刻,她的眼里没有队友,没有女主,更没有所谓的间谍和愚蠢的穿越者。
——只有‘牺牲者’。